66 晉位份
“怎麽回事!”理國公低喝一聲。
“就是......”那常姨娘抹着淚剛要說什麽,擡眼看見常矛鼻青臉腫被人扶着,頓時驚叫出聲:“哎喲大矛你怎麽也被打成這樣了!”
這常矛卻是這位常姨娘的內侄,按血緣倒是那榮淩志的親表兄,只是妾侍的娘家不算正經親家,在這大盛朝,只有正妻的娘家才算親家,不管是嫡子庶子,都只能認主母的娘家為親戚。
理國公府的門庭,自不能鬧出什麽笑話來,只是這常家比較特殊,乃是現任理國公榮宇憲的老祖母敗落的娘家。
當年老太太的侄孫常姨娘兄妹倆投奔公府而來,最後常姨娘成了理國公的貴妾,她兄弟則成了國公府的管事。再後來常姨娘生了兒子,她兄長便将大兒子常矛送進公府,從小便随侍那榮淩志。
婦人的哭喊聲頓時響徹廳堂。理國公煩不勝煩,只好承諾此事他定會解決,讓人把常姨娘扶下去。
好不容易哄走了人,理國公在堂上落座,伸手按了按太陽穴,問常矛:“說吧,到底怎麽回事?”
那常矛七情上面,将他們一行人在望仙居的遭遇一一道來,只不過當然言語修飾了一番,将錯處都推在別人身上:“那人十分不講理,搶了酒不說,少爺不想掌櫃的難做,好心好意去跟他說話,誰知轉眼便被那人一記窩心腳踹出來!”
聽見兒子被踹中了心口,饒是覺得這常矛未必說的全是實話的理國公也動氣了,一掌拍在桌上,“砰”地一聲吓得常矛的哭訴都止住了。
“豈有此理!京城中竟有如此嚣張跋扈之輩?!”他站起身來,在堂上踱步,頓了頓又問,“你們可有報了家門了?”
常矛忙點頭:“有,一開始就把我們理國公府的名號報出來了!”
“知道你們是何人,竟還敢動手......那人什麽來頭,你們一點不知?”理國公瞪眼問道。
“額......那人看着面生,但是聽其說話又是京城口音,許是哪家外放子弟歸京?”常矛也拿不準道。
“你——”理國公指着他,恨鐵不成鋼道:“什麽都不知道,只猜人家是京城人士,這一點線索也無,便是被打了也是白挨了!”
常矛捧着被扭折的手臂,想起來當時聽到的話,龇牙咧嘴道:“我們走時,那人的護衛,便是出手打我們的人還跟掌櫃的說,他們一個姓白,一個姓王,若要尋人,便找他們。”
“哦?特地留下了姓?”理國公背着手沉吟道:“這又是什麽說法,兩個護衛,一個姓白,一個姓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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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他走動的步子停住了,停頓了一瞬又大步走到常矛面前,緊盯着他問道:“你沒聽錯,他可說了姓白和王?!”
常矛被理國公的眼神看得頭皮發麻,卻又不明就理,腦中回想了一遍确實沒聽錯,便點頭道:“是、是啊......”
理國公心中驚疑不定,對那打人者的身份他隐隐有些猜想,可是想到被打的兒子,又是一陣心煩意亂。
他對常矛揮揮手:“行了!你們先下去吧,讓管家給你們找大夫看看傷,這幾日都老實待着,不許出門去!”
“啊?”常矛有些傻眼,“我們回來時,那人還在望仙居,國公爺不派人過去?”他跟理國公說這麽多,其實是想讓理國公現在就派人過去望仙居,那一行人要是還沒走的話,正好就可以來個甕中捉鼈。
瞧着理國公的臉色,不由得又多嘴一句:“那這事,那打人的,便就放過了?“”
理國公還在心中思量,聽見常矛略有質疑的意思,立刻便冷下臉道:“此事爺自有主張!”
常矛還是很怵他的,再也不敢多說什麽,便下去了。
理國公原想先去內院看一看兒子,轉而想到哭鬧不休的常姨娘,怕她又拎不清鬧起來,便擡腳去了書房。
他站在書案後,提筆寫了兩個字:白,王,一上一下,剛好是個“皇”字。
手一抖,一滴墨汁滴落,染黑了白紙。
那邊廂,正乘着馬車回皇宮的沈珺悅靠在盛臨煊懷中,今晚雖因了理國公府那些人有小小的不愉快,但總歸最後是圓滿的。
時辰已晚,沈珺悅有些困倦,但又舍不得就這樣睡去,便與盛臨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閑話,聊着方才街上的見聞、新奇的事物。
她掩着口小小地打了個哈欠,盛臨煊見狀調整了下姿勢,想讓她靠得更舒适些,又勸道:“困便睡罷,別撐着了。”
沈珺悅搖搖頭,攬抱住他的腰,将頭擱在他肩頸處,“不如皇上給臣妾說說那理國公府的二公子是怎麽回事吧?”
“呵~”盛臨煊無奈一笑,低頭看她:“憋着想問很久了吧?”
沈珺悅無辜地眨眨眼,露出個嬌軟的笑容:“臣妾就是好奇嘛~”
盛臨煊将她的頭又按靠回自己肩膀,開口道:“其實也沒什麽不可說的,朕的暗衛統領飛鷹,便是那理國公府的大公子。”
“啊?那他......不對啊,剛剛那位二公子和他的跟班不都說了理國公府只一位公子麽,這又是怎麽回事?”沈珺悅不解道。
盛臨煊眼看着飄飛的窗簾,将飛鷹的身世道來。
飛鷹本名榮淩雲,是現任理國公榮宇憲的嫡長子,前任理國公的嫡長孫。他憑着家世背景,又兼與盛臨煊年紀相仿,便被選入宮中作為盛臨煊的伴讀。
他與盛臨煊從小一起讀書習字,練武強身,從來形影不離。後來武師傅說他骨骼精奇,乃是練武奇才,飛鷹便走了學武的路子。
再後來,盛臨煊十二歲那年,憫王發動宮變,同年前任理國公與世長辭。飛鷹與盛臨煊同病相憐、相互扶持,不想翻過年,飛鷹的生母,剛随着襲爵的榮宇憲升任國公夫人的榮夫人便病逝了。
“沒多久飛鷹便不辭而別。半年後,才有消息稱他去了邊關。而朕卻是兩年後才知,原來當時是父皇問過他的意願之後,親自做主将飛鷹送去了邊關歷練的。”想起父皇的用心良苦,盛臨煊嘆了口氣。
“顯然那時候父皇已在為我鋪路,打算讓飛鷹執掌朕這一任暗衛營,以便暗衛營在我手中,能夠如臂使指。”
沈珺悅亦感嘆:“先皇一片拳拳愛子之心。”
盛臨煊點點頭,繼續道:“只是苦了飛鷹。飛鷹比朕年長一歲,那年也不過才十四。他自小也是錦衣玉食長大的,去了邊關卻是吃盡了苦頭。”
十四歲,還是個半大孩子,一個人遠離家族親朋去到那等苦寒惡劣的環境中,沒有堅定的意志與決心,怎麽能待得住,沈珺悅發自內心地敬佩他:“統領大人是能擔大任之人,心智非常人所能及。”
“後來朕才知道,他為何有這樣的決心。”說到這裏他臉色也不好看起來,“原來理國公有一寵妾常姨娘,仗着是榮老太君的侄孫女,面甜心苦,在內宅中使盡手段,致使榮夫人因她而多受委屈,常年抑郁不樂。”
“老國公爺在時,理國公府嫡庶還算分明,可是老國公爺一去,榮宇憲成了國公,那常姨娘便越發狂妄,榮夫人的早逝,與之大有關系。”他搖搖頭,“榮宇憲縱容小妾危害正妻,實在昏聩糊塗。”
“榮夫人之死大有內情,只是飛鷹既不說,朕便也不問。他對榮宇憲這位父親多有怨言,去了邊關便與理國公府斷了聯系,榮宇憲找了他幾年未果,後來便對外說飛鷹失蹤了,到如今,更是徹底放棄了。”
沈珺悅聽明白這其中關竅:“統領大人離家也十年有餘了,所以如今外人都以為理國公府只有一位公子,那位二公子也才會那麽嚣張,是将國公府的爵位視為囊中之物了罷?”
“正是,”盛臨煊輕拍了拍她的肩表示肯定,“榮宇憲近幾年正四處活動,妄想将他那貴妾扶正,只是大盛朝約定俗成,妾不能扶正,公爵門第,更是難上加難。”
他冷哼一聲:“扶正這條路不通,朕猜測,他最後也許會将這常姨娘所生的榮淩志記在已逝的榮夫人名下,以庶充嫡,好為那榮淩志請封世子,将來繼承理國公府。”
只聽這幾句便知朕盛臨煊對現任理國公榮宇憲很是不滿,沈珺悅笑道:“有皇上在,這位理國公的算盤,定是打不響的罷?”
果然便聽盛臨煊道:“朕早便想辦了他,只是為飛鷹計,暫且還得留着他。待朝中事務走回正軌,他便及早退位讓賢,那理國公的頭銜便該戴到淩雲的頭上去了。”
“淩雲自化名飛鷹起,為了朕犧牲良多。”說完這句,他想起了什麽,又湊到沈珺悅耳邊告訴了她一個秘密。
“什麽?!”沈珺悅驚叫出聲。
“嗯!”盛臨煊悶哼一聲。
這個秘密實在太過荒唐刺激,沈珺悅差點驚跳起來,額頭便磕到了盛臨煊的下巴。
她眼淚汪汪地摸着腫痛的額頭,盛臨煊也是哭笑不得,一手攬住她,一手摸着鈍痛的下巴。
拿開她的手,看她白淨的額頭有一塊迅速發紅腫脹起來,不免有些心疼,教訓道:“你呀,下次不可如此毛躁了......”
話說到一半看她可憐兮兮的小模樣,也狠不下心再說她什麽,“可是疼得厲害?”
沈珺悅扁着嘴點點頭。眼眶有淚珠在打轉,只是自覺丢臉便強忍着不讓眼淚掉出來。
盛臨煊更心疼了,只好湊過去,輕輕地吹了吹她額上紅腫的那塊,又親了親她的眼睛,吮掉她沁出的淚珠,柔聲安慰道:“朕給悅兒吹一吹,馬上就回到宮中了,一會擦些祛瘀膏,很快便不疼了。”
沈珺悅抱緊他,低低地“嗯”了一聲,額頭如何疼已經可以忍受了,只因心裏頭是甜的。
夜色中,馬車又從東側門進入宮中,盛臨煊直接便抱着沈珺悅下了馬車上禦攆,到得乾泰宮,又是他親自抱着人進去的寝殿。
将人放在自己的龍床上,盛臨煊接過李榮送進來的祛瘀膏藥,便揮退了所有宮人,親自給沈珺悅抹藥。
她斜倚在床頭位置,嬌嬌柔柔地任他施為,于是抹藥的手不一會兒便從額頭摸到了臉頰,又往下探去。
衣襟散了,腰帶松了,床上忽然伸出一只修長強勁的大手一揮,床帳便落了下來。
兩人自從避暑山莊回宮後,除了第一夜盛臨煊夜探雲溪宮,已有數日未曾同塌而眠了。那一回又因旅途疲勞,兩人也只是規規矩矩相擁而眠。
如今小別勝新婚,這一夜成徽帝的寝殿叫了三次水。待帳中完全平靜下來,東方已露出了魚肚白。
兩人面對面,灼熱的氣息交換,沈珺悅全身骨酥筋軟,已是昏昏地睡了過去。盛臨煊一點點地親着她芙蓉盛放的面容,平複着身體的陣陣餘韻,才身心滿足地閉眼睡去。
中秋節次日照例沒有朝會,盛臨煊便也放任自己懶怠一回,與沈珺悅一同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兩人一起用過了早膳,沈珺悅才乘着肩輿回了雲溪宮。
她前腳才踏進靈雨殿,李榮後腳便捧着成徽帝的聖旨并賞賜過來了。
沈珺悅跪在廳堂前,聽李榮洋洋灑灑地念了一長串,什麽“淑慎柔嘉”、“蕙質蘭心”的,盡是些溢美之詞,好半天總算捕捉到了最關鍵的字眼——“着即冊封為正二品,九嫔昭儀,并賜封號‘純’,欽此!”
到這裏,也宣诏完畢了。沈珺悅腦子還有些懵,還是李榮提醒了一句“純昭儀娘娘謝恩接旨吧”,她才回過神來叩謝皇恩。
她雙手舉過頭頂接了聖旨,李榮便立刻将她扶起。瞧李榮臉上笑成了朵菊花,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雲溪宮的人。
李榮笑眯眯地道:“恭喜娘娘,賀喜娘娘!”
沈珺悅慢慢地鎮定下來,臉上的笑意漸漸地漫上了雙眸,到這會才真正地感覺到晉位的喜悅,她笑起來,“多謝李總管,”接過玉環第一時間遞來的荷包塞進李榮手裏,“辛苦了!”
這種喜銀是可以收的,李榮也不推辭,笑着收下了,又轉告了成徽帝的幾句話,才領着人離開雲溪宮。
他一走,雲溪宮的其他人便湧進廳堂,朝着沈珺悅齊齊跪下叩首道:“恭喜娘娘晉位,純昭儀娘娘大喜!”
二品九嫔之首的昭儀,還是加了封號了!
賢夫人将最愛的翠玉八寶瓶都砸了,上官昭媛更是将平日視若珍寶的孤本書頁都撕了。
還有其他宮妃,總之這一日是沈珺悅的大好日子,卻是阖宮珍寶的受難日,多少珍奇因其主人聽到的沈貴人晉為純昭儀的消息而毀于一旦。
沈珺悅本人也十分意外,成徽帝從沒跟她透露過會給她晉什麽位份,她便更不會問。因此她雖篤定會晉位,卻沒想到會晉到昭儀。
在她想來,大概最多也就是個三品婕妤位了。如今一下躍過好幾個品級,從四品到二品之首,實在過于打眼。但是,更多的還是喜。
她看着宮中衆人興奮到幾乎手舞足蹈的樣子,忽然覺得這個昭儀位也十分好。左右她現在頭上也就只有賢夫人了,至于麗妃......嗯,成徽帝已經告訴她了,麗妃她是不用擔心的。
這邊廂李榮回到乾泰宮向成徽帝複命,盛臨煊聽罷李榮的話,想到沈珺悅當時呆愣的樣子,臉上也露出了笑意,只是不免有些遺憾不能親眼看見。
作者有話要說:拜托小可愛們點一下阿喵的作者專欄收藏好麽,都是為了攢積分上榜,拜托大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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