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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虔誠。
梳完頭就該戴頭冠了,那才是真正的煎熬。
純金鑲寶石的鳳冠看着很美,簡珞瑤也心動,可是重啊,一頂壓下來,簡珞瑤瞬間覺得自己頭頂了一塊大石頭,脖子都快立不起了,細細的黃金流蘇擋住了她的視線。
偏身旁的人不知她的痛苦,鄭嬷嬷小心翼翼的捧了嫁衣過來。
簡珞瑤的嫁衣也是內務府準備的,宮中內造,出品不凡。
料子本就是頂級的雲錦,流光溢彩的光澤,繡宮更是出神入化,上頭的鳳尾華麗得仿佛要飛出來了。
總之鄭嬷嬷捧着嫁衣,像是捧着一塊稀世珍寶般鄭重。
鄭氏接過衣裳,從肚兜到裏衣再到外披,親自動手,一件件穿到簡珞瑤身上。
再套上繡鞋,簡珞瑤被鄭嬷嬷扶着站起身,滿屋子便都是驚豔的目光,喜婆語氣更是誇張:“我這輩子見過的新娘數不勝數,姑娘卻是最貌美的,驚為天人。”
簡珞瑤心想鳳冠的流蘇把她的臉都擋住了,能有多驚豔,還不是衣裳好看。不過看着鏡中依稀的身影,簡珞瑤還是有些自豪的。
誰不想在人生中只有一次的時候,徹底驚豔一回?
☆、第 48 章
? 一切都收拾完,天已經大亮了。
大太太那兒派了人來喊鄭氏過去,雖說今日的一切都有大太太張氏操持,但鄭氏畢竟管了這麽多年的家,今日嫁人的也是她女兒,大太太小心些也無錯。
鄭氏心知肚明,大太太這是在避嫌呢,當下點了頭,卻沒有立即走,而是叮囑鄭嬷嬷她們。
“好生看着姑娘,今兒萬不能出錯,待會兒叫廚房送些吃食來墊肚子,但不許吃太多,也少碰茶水,萬一遇上個不方便,有你好受的!”最後一句自然沖着簡珞瑤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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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珞瑤點頭道:“女兒記下了,娘快過去罷,別讓大伯母久等。”
“那我走了。”鄭氏依依不舍的看了簡珞瑤一眼,這才轉身離去,無意識擡手拭了拭眼角。
簡珞瑤也微微低頭,只當沒看到鄭氏的動作,小心調整好情緒。
鄭嬷嬷完全遵照鄭氏的叮囑,指了白露去廚房,又讓丫鬟搬了凳子安頓喜婆。
白露出去沒一會兒,便端了吃食回來,鄭嬷嬷正在屋門口等着,見了她回來忙接過托盤,一面問:“這麽快,做得什麽?”
“大太太一早便叫廚房準備了餃子,給姑娘吃的特意包得很小只,說是這樣吃不會花妝。”白露笑道,“奴婢一過去,廚娘就放下手頭的事,先幫姑娘下了碗餃子。”
鄭嬷嬷點點頭,麻利的将東西放下,打開蓋子,清湯白底,香味撲鼻。鄭嬷嬷卻沒有立馬端給簡珞瑤吃,而是用筷子将餃子一一夾到碟子裏,這才端到簡珞瑤跟前,道:“姑娘今兒要少用湯水,将就些罷。”
簡珞瑤也知道這是為了她好,萬一婚禮的時候有三急就真悲劇了,當下點頭,正要伸手去接,鄭嬷嬷卻道:“姑娘今兒不方便動,老奴喂您吃罷。”
簡珞瑤一身鳳冠霞帔,绫羅綢緞,釵環滿頭,剛剛不過微動,便感覺渾身上下跟着晃動,聽得鄭嬷嬷的話,她也不再堅持,忙在床上坐好。
她今天這個樣子,只适合做一個靜态的展櫃。
餃子卻是包得很小,簡珞瑤半口大,普通的豬肉白菜餡,許是摻了點麻油,吃起來很香。
一眨眼小半碗餃子吃完,簡珞瑤的妝容絲毫沒亂,鄭嬷嬷卻已經收了碗,讓白露将碗筷端下去。
簡珞瑤強迫自己收回依依不舍的目光,看了眼鄭嬷嬷,道:“現在沒事了,你們也去用飯罷。”
鄭嬷嬷點點頭,便安排了幾個丫鬟依次去吃飯,她自己則親自領了喜婆出去。
屋子裏稍稍安靜下來,沒過多久,一陣腳步聲在靠近,簡珞瑤一擡頭,便看到鄭氏她們扶了老夫人進來。
“祖母。”簡珞瑤起身,準備請安,老夫人忙伸手攔了,“你今兒不方便,不必在意這些虛禮,坐着罷。”
說着已經來到了簡珞瑤跟前,打量了她許多眼,這才點點頭,滿意的笑了:“很不錯,這衣裳穿着正襯你膚色。”
簡珞瑤摸了摸發酸的脖子,實話實說道:“就是頭有些重。”
跟着老夫人踏進屋子的衆人都笑了,大姑母道:“當新娘哪有這麽容易的事,忍忍就好了。”
大太太也笑道:“瑤兒打扮得這樣漂亮,天仙兒似的,旁人都羨慕不來,頭稍微重一點又算什麽。”
簡珞瑤的嫁衣和鳳冠,都是內務府準備的,天家媳婦待遇跟別家就是不同,鳳冠是純金打造,鳳翅高飛,還有頂上鑲着大大小小的寶石,比普通鳳冠華貴,自然也要重許多。
幾位長輩打趣完簡珞瑤,便扶着老夫人在榻上坐下,老夫人瞧着簡珞瑤臉色不似玩笑,想了想,道:“若實在難受,便取下來罷了,還有好幾個時辰,總不能讓你脖子被壓僵。”
簡珞瑤聞言哪還坐得住,忙招呼鄭嬷嬷過來幫忙,不過卻是喜婆先一步上來,笑道:“還是老夫人考慮周到,鳳冠待出門前戴上便好。”
鄭氏便叮囑方嬷嬷:“待會叮囑個丫鬟在外院看着,迎親隊伍來便立馬來報,省得這兒手忙腳亂,耽誤吉時。”
老夫人在簡珞瑤屋裏也沒待太久,該叮囑的先前早一遍遍叮囑過了,不會等到這個時候。
現在就是來添妝的,上回老夫人給鄭氏的銀票地契是私房,按規矩新姑娘出嫁這一日,娘家長輩姐妹都是要準備添妝。
老夫人給簡珞瑤添了妝,便領着一幹媳婦女兒出去了,只屋裏的孫女們道:“你們姐妹們想是有話說,好好聊聊。”
其實就是讓姐妹們陪着簡珞瑤打發時間。
時間過得很快,賓客們也陸陸續續過來了,簡珞瑤在後院都隐隐聽得到前邊的熱鬧。
許是忙碌,簡千珏身旁的人一時沒顧得上,竟讓他趁亂從正廳跑到後院了。
湘蘭院裏,簡珞瑤正與堂姐堂妹們說這話,不期然一個滑頭蹿進來,見着簡珞瑤就要往她身上爬:“四姐……”
還沒爬上去,鄭嬷嬷忙伸手攔了:“我的小祖宗,使不得,姑娘今兒這衣裳可不能弄皺了。”
簡千珏扁了扁嘴,一臉委屈的看着簡珞瑤:“四姐要嫁人了,就不喜歡千珏了嗎?”
“怎麽會。”
“那你為何不肯抱我?”
“你重得跟小豬似的,四姐怎麽抱得起你。”簡珞瑤一面笑,一面把小家夥拉到懷裏,取了帕子給他擦臉,“跑得滿頭大汗,從哪裏來的?林嬷嬷怎麽沒跟着你?”
“從正廳來的。”小家夥靠在簡珞瑤懷裏,笑容得意,“我一溜煙就跑了,嬷嬷找不到!”
“這麽調皮,還好意思得意。”簡珞瑤捏了捏他的包子臉,對鄭嬷嬷道,“前廳要是發現珏兒不見了,還不知亂成什麽樣,嬷嬷你叫個人去知會一聲罷。”
嬷嬷點頭稱是,簡珞芳笑眯眯的問簡千珏:“跑得這麽急,怕你四姐姐被人賣了不成?”
“四姐是嫁人,不是被賣。”小家夥一本正經的回答,簡珞芳剛想問他知道什麽是嫁人,小家夥已經仰起臉問簡珞瑤,“不過四姐幾時回來?”
“嫁了人,四姐姐就是你四姐夫家的人呢,哪能時時回來。”說話的是大堂姐簡珞婷,她笑眯眯的逗着小家夥,“你看大姐姐回來過幾次?”
小家夥愣了一下,倍受打擊的抱着簡珞瑤,奶聲奶氣道:“那咱們不嫁人了!”
簡珞珍也逗他:“可是你四姐夫都在迎親的路上了,怎麽能不嫁?”
“不讓他進門!”小家夥說得豪情沖天,立刻要從簡珞瑤懷裏起來,“我去給四姐關門。”
簡珞瑤抱着小家夥的臉揉捏了一陣,笑道:“就算嫁了人,你也可以自己去看我啊,多走幾步路而已。”
有個小家夥在這裏逗樂,時間過得更快了,簡珞芳她們都出去接待客人了,小家夥還留在簡珞瑤屋裏不肯走,說是要跟她一塊“嫁人”。
鄭嬷嬷接到外院丫鬟的報信:“前邊來報說睿王快到府上了。”
為了保證信息暢通,簡家一早便安排了家丁,在迎親隊伍必經的路上探路,一有消息立馬回來報。
簡家才能及時收到通知。
“這麽快?”素來鎮定的鄭嬷嬷又驚又喜,有些手忙腳亂起來。
好在喜婆經得事多,淡定的給簡珞瑤補了妝,重新戴上鳳冠,又披上蓋頭,有條不紊的忙碌着。
不多時,鄭氏她們也匆匆趕過來了。
鄭氏拉着簡珞瑤的手就開始掉淚,旁的人一面勸,也一面跟着抹淚。
簡珞瑤知道這是習俗,正醞釀情緒準備跟着哭,身後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嚎哭,将好不容易營造起來的氣氛給打破了。
一時間,衆人俱回頭,看着簡珞瑤身後哭得不能自已的簡千珏。
簡直哭笑不得。
還好簡千珏的嬷嬷在這裏,忙上去抱了小家夥在一旁哄。
鄭氏是顧不上他的,繼續拉着簡珞瑤哭,一面細細叮囑,翻來覆去還是那些聽爛了的話,簡珞瑤卻漸漸覺得難過,倒真哽咽起來了。
蕭長風是堂堂皇子,又被聖人封了睿王,身份尊貴,但想接妻子還是要老老實實的通關,大舅子們不是好惹的。
簡家自稱書香世家,底蘊是不足,在京裏卻也能得到認同,便是因為這一家子太會讀書。
縱觀簡家男丁,庶子就不提了,甭管嫡系還是旁支,是男丁至少都要考個功名。
即便簡千珩志不在科舉,卻也是考上了功名才能外出游歷。
自古文人多嘴炮,一屋子讀書人聚在一起,還有個不愛循規蹈矩的在,歪點子一個接一個。
而蕭長風這邊的迎親隊伍,卻不是皇族就是世家子,雖不至于不學無術,跟嘴炮比還是有些困難的。
蕭長風通關委實花了些功夫。
簡珞瑤那裏哭了整整半個時辰,心裏都忍不住想罵娘了,這才終于聽到些腳步聲。
一身喜袍、更襯得眉目如玉的蕭長風出現在衆人期待的視線中。
只可惜遮了蓋頭的簡珞瑤看不到,但是感覺氣氛一瞬即變,她也能猜得到,該出門了。
☆、第 49 章
? 不用簡珞瑤動,一個身影走到到她跟前,簡珞瑤低頭看地上,一雙熟悉的深色長靴映入眼簾。
她輕輕喚了一聲:“大哥。”聲音很輕,輕得只有他們兩人聽得清楚。
簡千珝回了個低沉的“嗯”字,背對着簡珞瑤彎下腰,喜娘扶着簡珞瑤上了他的背,鄭氏在身後哭得撕心裂肺。
簡珞瑤趴在她大哥背上,忽然有些感慨,小時候把她從樹上背下來的稚嫩肩膀,如今也寬厚得能遮風擋雨了。
身邊嘈雜和喧鬧,都逐漸遠去,簡珞瑤感受着她大哥穩健的步子踩在地上,心也漸漸靜下來了。
确實沒什麽好擔心的,嫁人對她而言,不過是換個地方繼續宅。好在蕭長風她之前打過照面,別的不敢保證,為人應該不是荒唐無度的。
能嫁給一個身份尊貴還不荒唐,沒什麽黑料的男人,她已經算很幸運了。
簡家并不大,簡千珝背着簡珞瑤一步步走出大門,卻感覺走了大半輩子一樣,也可能是心理作用。
聽見鞭炮聲和不遠處百姓讨論的聲音,簡珞瑤知道她已經出了家門。
鞭炮的味道很濃,嗆得人險些咳嗽。喜婆忙掀了車簾,聲音快活又響亮的道:“新娘子要上花轎咯!”
周圍看熱鬧的孩子便在拍手大笑:“新娘子上花轎!”
簡珞瑤被簡千珝放了下來,下意識伸手抓住他,簡千珝拍了拍她的手背,輕聲叮囑道:“好好過日子,別讓爹娘擔心,日後有事記得通知我,不要一個人胡思亂想。”
簡千珝是叮囑又像是話裏有話,簡珞瑤并沒有注意,周圍人聲嘈雜,兼之蓋頭擋住了視線,簡珞瑤看不到簡千珝的神色,便沒多想,垂頭靜靜的坐在轎子裏。
花轎其實沒有想象中的好坐,人走路會有動靜,轎夫便是再身輕如燕,也免不了颠簸。
若只是這點細微的颠動,簡珞瑤都覺得能忍,誰曾想走到一半轎夫竟然開始颠起花轎來了。
簡珞瑤一時不察,被晃得七暈八素,好在外邊鑼鼓震天,沒人注意到裏面的動靜,她忙抓住了車壁,勉強穩定身形。
外邊喜婆還在高聲說着吉祥話,聲音一如既往的洪亮,不見絲毫疲憊。
簡珞瑤只有一個服字。
好在她嫁得人身份不一般,轎夫也不敢亂來,颠花轎是習俗,走了這個過場,轎子又消停下來了。
一直消停到簡珞瑤下花轎。
直到被喜婆扶着出來,簡珞瑤才徹底松了口氣,覺得外邊空氣都清爽了許多。
手中被塞了一根紅綢,簡珞瑤集中注意聽喜婆的提醒,讓擡腳就擡腳,讓轉圈就轉圈。
拜完高堂,簡珞瑤心裏剛閃過一個念頭——終于結束了,可以送入洞房了。
結果并沒有等到想象中的話,而是一個尖細到讓她一聽就豎起雞皮疙瘩的聲音:“聖旨到——”
簡珞瑤感覺手臂被扶了一下,她還以為是喜婆,順着對方的力道跪下。
随後才感覺到不對勁,對方扶她的右手,喜婆站在她左邊來着,她另一邊的正是剛剛同她一拜天地的人……
簡珞瑤恍惚的想着,難怪她感覺這手的力度不對,隔着衣料都感覺到手掌寬厚有力,熱度隐隐透過衣料滲透進肌膚。簡珞瑤微微垂下頭,低聲道:“謝謝。”
“嗯。”
低沉的聲音傳來,簡珞瑤并未放在心上,她見過蕭長風兩次,雖只是插肩而過,再結合從其他人那兒聽來的評價,早知道蕭長風性格冷淡。
但她不知道的是,身旁之人嘴角毫無預兆的上揚了一個幅度。
聖人這個時候下聖旨,無非就是兒子成親,自己沒能出來主持婚禮很失落,特賞下賀禮以表心意。
不過聖人不出宮主持兒子的婚禮,已經約定成俗,前頭大皇子和二皇子大婚當日,聖人別提賞賜,半句話都沒有,到蕭長風這兒,已是特例了。
且簡珞瑤聽太監念的一長串禮單,也知道聖人賞下的都是好東西,并非敷衍,心裏頭漸漸松了口氣。
簡珞瑤猜得到聖人大體是愧疚,才會對她破例賞賜,不然以她的家世,比大皇子妃和二皇子妃都差得遠,聖人怎麽可能會唯獨對她青眼有加?
但她沾了蕭長風的光卻是事實,至少在不清楚內情的人看來,聖人是很“喜歡”她這個兒媳婦的,成親能就得到聖人的賞賜,大婚當日聖旨中還特意提了句“睿王妃柔嘉淑婉”,可見回護之心。
至少日後人情來往,旁人會因着聖人這一份“回護”而對她高看一眼,她也不至于在妯娌間徹底擡不起頭。
接完聖人的旨,又接着收太後皇後和淑妃的賞賜,輪番下來,也耽誤了小兩刻鐘,簡珞瑤被人扶着送到“洞房”的時候,只感覺頭都要炸了。
鳳冠真的特別特別重,偏她還要保持新娘子的優雅姿勢——別以為蓋着蓋頭人家就瞧不到了,照樣要擡頭挺胸,如一只驕傲的白天鵝,這樣才不會丢睿王的臉。
然後簡珞瑤就感覺頭頂了千斤重。王冠果然不是那麽好戴的。
進了屋子,簡珞瑤整個人都放松下來,掀開蓋頭,招呼鄭嬷嬷過來替她将鳳冠取下來。
鄭嬷嬷還有些遲疑:“姑娘,待會兒還要喝交杯酒呢……”
喜婆許是摸到些簡珞瑤的性格,笑眯眯的道:“無妨,交杯酒還在夜間進行,新郎官這會兒還在陪酒,王妃先取下鳳冠歇會兒也無事。”
拜了堂,剛才聖旨上都寫到了睿王妃簡氏,喜婆更是機靈的立馬改了口。
鄭嬷嬷原也是顧忌着喜婆,見喜婆主動說了,忙幫簡珞瑤将鳳冠取下來,瞧見脖頸處有一片肌膚被勒得發紅,不由輕輕摩挲了一下,問:“姑娘疼嗎,要不要塗點藥?”
簡珞瑤遲疑了一下,搖頭道:“不打緊。”
主要是這裏的藥油都味道很嗆,跟她上輩子用過的狗皮膏藥有一拼,等下新郎過來聞到滿身狗皮膏味的新娘,這個洞房估計要成為有生難忘的記憶了。
簡珞瑤覺得給丈夫留下一個合格靠譜的印象,還是很重要的。
鄭嬷嬷也想到了這個問題,便不再強求,而是喊了綠绮過來:“你去問問在外邊伺候的丫鬟,讓她帶你去廚房,給姑娘準備些吃食過來,這都未時了,姑娘只怕餓了。”
綠绮點頭應道:“是。”
這便出去了,只是還沒到半刻鐘,綠绮又回來了,鄭嬷嬷一面繞出屏風,一面詫異的問:“這麽快就弄好了?”
回應她的卻不是綠绮,而是一個溫婉的聲音:“是鄭嬷嬷罷?奴婢琳琅,王爺身旁的順公公讓奴婢給王妃送些吃食過來,正巧在路上遇到綠绮姑娘。”
鄭嬷嬷看過去,桃紅色衣裳的姑娘低着頭,正巧露出一截優雅白皙的脖子,煞是溫婉動人。鄭嬷嬷眼底閃過一絲亮色,随即掩去,面帶笑意的親自上前将人扶起來。
“使不得,我也是主子身旁的下人,琳琅姑娘不介意,喊我一聲鄭嬷嬷便是了。”
鄭嬷嬷一邊客氣的笑着,一邊朝綠绮使眼色。
綠绮正要上前接過琳琅手上的托盤,琳琅卻忽然道:“不知王妃可方便?奴婢怕飯食耽擱太久要涼了。”
只是隔着一扇屏風,裏頭不會聽不到,但簡珞瑤就是不吭聲,低頭靜靜的看着手指。
林嬷嬷是專職打扮這一塊,于打扮保養都頗有心得,走前給了簡珞瑤幾個方子,按她的方子做出來的蔻丹,比旁的就是要色澤光滑明亮。
出嫁的前兩日,鄭嬷嬷便把簡珞瑤的手指甲腳趾甲都細細搗鼓了,為了應景,眼色做得比平時要紅豔明亮許多,大紅的色彩,将簡珞瑤的手指襯得更加纖細優美。
喜婆站在一旁湊趣道:“王妃這般的纖纖玉手,老婆子從未見過,天生的富貴命呢。”
簡珞瑤笑了笑:“今日也辛苦你了,不用拘謹,在一旁坐罷。”
喜婆立馬奉承道:“謝王妃體諒,王妃娘娘真是心地善良,活菩薩啊!”
同樣的,屏風裏頭的動靜,外頭也能聽到,鄭嬷嬷恍若未聞,笑眯眯的道:“琳琅姑娘先等片刻,待老婆子進屋向姑娘請示。”
琳琅也神色未變,點頭道:“有勞嬷嬷了。”
鄭嬷嬷笑着說不必客氣,上前從琳琅手中接過了托盤,便轉身繞過了屏風,沖簡珞瑤道:“姑娘,先用些吃食罷?”
簡珞瑤方點頭,鄭嬷嬷已經麻利的将蓋子打開了,三個菜,并兩碟點心,小半碗米飯,倒是熱氣騰騰,可見剛出鍋不久。
“委屈姑娘了,先吃着墊肚子罷,老奴待會空了去廚房給您弄寫好吃的來。”
“無妨,這些也盡夠了。”簡珞瑤一面說着,一面拿起了銀筷,吃了幾筷子菜,才恍然想起來似的,“我方才似乎聽到外邊有人?”
鄭嬷嬷也滿臉恍然:“瞧奴婢這記性,是琳琅姑娘,說是王爺身旁的順公公叮囑她給您送的吃食。”
“那還不叫人進來。”
簡珞瑤說完便繼續吃飯,鄭嬷嬷忙走出去,對着琳琅陪笑道:“瞧我這記性,也是忙暈了,讓琳琅姑娘久等,還望見諒。”
琳琅溫婉的道:“嬷嬷客氣了。”
鄭嬷嬷說着才将人引了進去,便瞧見簡珞瑤放下了筷子,忙問:“姑娘怎麽不多用些飯?”
“許是餓過頭了,不太吃得下,嬷嬷若是不嫌棄,有兩樣菜我沒動過的,你們斷下去吃了罷。”
琳琅嘴角笑意微僵,随即恢複正常,恭敬的行禮:“奴婢琳琅,見過王妃。”
簡珞瑤點頭,免了禮,溫和的笑道:“今日勞你走一趟了,嬷嬷待會兒替我好好謝謝琳琅姑娘。”
鄭嬷嬷應是。
許是見簡珞瑤聲音神态的溫和,琳琅也放松下來,低聲問:“王妃可是飯菜不合胃口,要不奴婢去廚房替您換些吃食過來?”
“不勞煩姑娘了。”簡珞瑤道,“我嘴挑,只嬷嬷和幾個丫鬟知道我的習慣,倒不如讓她們得了空了去廚房,也省得姑娘白做工。”
簡珞瑤說得很平和,琳琅卻只覺眉心一跳,臉色有些發白,勉強笑着回了是。簡珞瑤卻不說話了,似有些疲憊。
鄭嬷嬷出來打圓場,沒說兩句便送了琳琅出去,綠绮拉了鄭嬷嬷低聲道:“嬷嬷,我方才問了屋外的小丫鬟,聽說這琳琅以前是睿王宮裏的大丫鬟,還有個叫琳環的,這回睿王開府,丫鬟中就帶了她們兩個,另外兩個大丫鬟是琳紅和琳依,則是淑妃娘娘賞的。”
“難怪她送完吃食不肯走,還要見姑娘一面,敢情是刺探情報來了。”鄭嬷嬷眼底閃過一絲了然,語氣中帶了一絲不屑,又看了綠绮一眼,道:“你做的很好,那個順公公可打聽清楚了?”
“他是睿王的近侍,是從小跟在睿王身旁的,我瞧着這順公公很受睿王信任,下人們提起來都有些忌憚。”
鄭嬷嬷這才露了笑意,轉身回了屋子,綠绮自然也跟了進去。
而另一頭,琳琅從正院出來,并未回自己屋子,而是直往前廳去,在路上瞧見行色匆匆的長順,長順忽然停下腳步,問:“你可給王妃送了吃食去?”
琳琅心裏閃過一絲喜意,忙道:“送是送了……”
長順皺眉:“為何吞吞吐吐,可是出了岔子?”
“并無,只是王妃似乎不喜歡廚子做的吃食,并未動兩口就……”
話還沒說完,長順已經擺擺手,打斷道:“只是不合胃口罷了,那就請王妃身邊的人去提醒廚子,琳琅,這也需要我教你?”
琳琅臉色一白,忙搖頭:“順公公你誤會了,我只是怕王妃責怪……”
“怕王妃責怪卻來找我?你別忘了,我跟你一樣,都是奴才,主子說什麽便是什麽。”長順語氣中已有了不耐煩,警告的瞥了琳琅一眼,“看在你也是從小伺候主子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這府裏從今兒起便有女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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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珞瑤吃過東西,覺得精神好了些,從椅子裏站起身,打量了屋內的陳設。
用簡珞瑤從現代而來的眼光,這也是間十分漂亮的屋子,頭頂雕梁畫棟,中央處懸着一盞燈飾,花雕的浮木,四面畫着精美圖案的油紙,還有絡子垂下來,幾乎是個“複古版”的吊燈。
屋裏從床榻到桌椅,每一處擺設都十分精美,地上都奢侈的鋪了地毯,一瞧便感覺暖洋洋的。
奢華又不失溫暖。
簡珞瑤很喜歡這裏。
天漸漸黑了,屋裏除了喜婆就鄭嬷嬷一直陪着她,其餘從綠绮到白露,一個接一個找由頭出去了。
簡珞瑤知道她們是想打聽點消息,趁着今兒人多煩亂,估計沒人注意到這兒,等明兒賓客都走了,整個王府上下都盯着正院,那便不好動作了。
鄭嬷嬷開始給屋裏點起了燈,而綠绮她們也陸陸續續回來了,沒有急着說話,鄭嬷嬷最後喂簡珞瑤吃了些東西。
也吃完東西的喜婆便過來給簡珞瑤重新梳妝了。
蓋上蓋頭,簡珞瑤如一尊佛像般坐在床上,一動不動,漸漸的,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屋裏衆人皆換上一副嚴肅的表情,眼底都有些緊張。
門被推開,喧鬧聲便近了。
簡珞瑤感覺到床邊陷下去一塊,目之所及處是與自己身上如出一轍的紅,她微微移開視線,卻不知蓋頭上的流蘇跟着她的動作輕輕晃動。
不知誰家帶了熊孩子來,指着簡珞瑤笑道:“新娘子動啦!”語氣興奮的好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
簡珞瑤便聽到一陣笑聲,大部分都是女的,只身旁之人從胸腔中傳來一聲低沉的笑意。她抿了嘴,靜靜的做一個美少女。
喜娘開始說祝詞了,簡珞瑤眼角餘光看到一個托盤擺在身側,然後蓋頭便微微動了兩下,最後被徹底挑開,簡珞瑤下意識擡頭,落入一雙清泠的眸子。
許是頭一次這樣面對面眼對眼的對視,雙方都有些驚訝。
伴随着男人灼熱的呼吸,簡珞瑤聞到一陣微醺的酒意,不知為何便有些氣血上湧。
不知是誰湊趣喊了句“新娘子真漂亮,把新郎官都迷倒了”,兩人才回過神來,同時收回視線,簡珞瑤微微低頭,只聽到屋子裏的七姑八婆笑呵呵的聲音。
鬧洞房精髓就是在一個“鬧”字。
簡珞瑤唯一慶幸的是男女大防還在,因而這裏鬧洞房的主力軍皆是已婚婦女。
而皇家的女眷們皆是貴夫人,平日裏優雅慣了,這會兒再高興也保持着矜持的姿态,只含蓄的打趣幾句。
對簡珞瑤來說真的很不算什麽,她臉都沒紅——當然畫着喜慶的妝,紅沒紅都一個樣。
輪到喝交杯酒了,兩個人本就坐得近,旁邊的人都在催不夠,要兩人再湊近一些,簡珞瑤只當沒聽到,以為這樣能混過去。
卻不想蕭長風倒是很配合,往她身邊挪了挪,這回近得連呼吸都噴到簡珞瑤耳垂了。
衆人又是一陣笑,年長些的便打趣新郎官疼媳婦之類的。
鄭嬷嬷在旁邊看着自家姑娘,也是一陣欣慰,肩并肩坐在床上的這對男女,可不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對麽。
酒呈上來了,蕭長風先端了一杯,簡珞瑤也跟着伸手去拿,旁邊催着他們趕緊喝,簡珞瑤擡頭,便瞧見蕭長風清泠的眸子裏泛着些笑意。
似乎是戲谑……簡珞瑤在心裏嘀咕,難道她剛剛太主動了,應該扭捏點讓新郎端了到她手裏?
這麽一想還有些後悔,早知道蕭長風在人多的時候會這麽配合,她要是作一作似乎也沒事。
這樣清泠的男人,私低下肯定也熱情不到哪裏去。
錯失了唯一能受到特殊待遇的時機,簡珞瑤深感後悔。
這麽多雙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看戲的姿态非常明顯,簡珞瑤再坦然也有些淡淡的羞澀了。
男人慢慢看過來,因為兩人衣裳繁複,可活動的空間不多,幾乎是側臉貼着側臉,才将酒喝得一滴不剩。
簡珞瑤唯一的感想是,趕緊結束完去換身輕便的衣裳!
喝完酒,衆人又是一陣哄笑,這回笑得是簡珞瑤,果然都在“誇”她大方爽利。
簡珞瑤只好垂頭掩飾自己的後悔,決定接下來的環節裏一定要“作”足了,絕不輕易聽她們的話。
接下來是吃東西,生餃子生花生生桂圓,咬完還有人總問“生不生”,非要她很大聲的吼出“生”才肯放過她,吼完又是一陣哄然大笑。
最後便是撒喜帳了,就是往床上撒棗子花生桂圓這些東西,讓她躺上去。
鬧洞房到這裏便結束了,其實還早,都不到亥時,不過蕭長風身份特殊,沒人敢鬧得太過,湊完熱鬧便走了。
蕭長風沒有走,只坐在床上看着簡珞瑤不着痕跡的扭動頭,目光在華貴的鳳冠上停頓一秒後,簡珞瑤聽到今日蕭長風說的第一句話:“若難受就把頭冠取下來。”
簡珞瑤當然求之不得,不過也不知蕭長風什麽性子,只裝得溫婉端莊的道:“妾知道了,待到私下定将它取下來。”
蕭長風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俊眉飛揚。
簡珞瑤沒被美色迷惑,她在深思,這眼神幾個意思,難道她裝得不像?
沒道理啊,連她爹娘祖母都被瞞過去了,這男人再精明也不可能識破她的演技。
任簡珞瑤如何冥思苦想,也想不到從她還沒見過蕭長風時,對方已經識破了她的本質。
安寧侯府驚鴻一瞥,簡珞瑤對張天祥橫眉冷對,冷豔高貴的一番話,幾乎讓蕭長風驚為天人——并沒有。
但至少蕭長風知道,簡珞瑤遠沒有她外表看起來這麽溫和無害。
從某種角度來說,他對她也算知根知底了,說起來還算不錯,他的妻子是簡珞瑤,總好過旁的他一點都不了解的女人。
原本蕭長風是打算據實以告的,畢竟這也算他們夫妻的緣分,能多找一些共同的記憶,更有利于增進夫妻感情。
不過看着簡珞瑤的表現,蕭長風臨時改變了主意,決定什麽也不算,看看睿王妃還能裝到什麽地步。
簡珞瑤還不知道自己面臨着命運的轉折點,她就像個第一天上崗的實習生,努力給領導營造好的第一印象,聽說這樣幹起活來比較事半功倍。
“不知王爺現在餓不餓,要不叫廚房送些吃食來?”
嗯,聲音不錯,溫婉動聽,極具迷惑性。蕭長風想着,目光往下,落到簡珞瑤交疊着放在腹前的雙手上,大紅色的蔻丹,在忽明忽滅的燭火下,更顯得熠熠生輝。
蕭長風無端想起這雙美手端起酒杯的樣子,衣袖微微下滑,露出半截光滑的手腕,柔若無骨。
渾身上下都在騙人。
簡珞瑤見蕭長風久久不說話,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的手看,不由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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