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銀色妖姬

月色為絕望所侵蝕。

岑靜而蒼白。

大地為餘晖所渲染。

孤獨而沉寂。

利刃為鮮血所吞噬。

冰冷而殘忍。

是誰輕唱着離別的序曲。

又是誰撕裂了美麗的幻想。

在這充滿血腥的殺戮時代。

可還有我的栖身之所？

飄渺碧藍的圓月懸挂于天際，暗夜欲央未央，它帶着極靜的氣息籠罩在這個不知名的小鎮上。

此時，某條黑暗的小巷處，有兩個人正對着一個蹲在牆角瑟瑟發抖的男人。

“居然敢背叛我們，這回不會再放過你了。”一個女聲帶着冰冷至極的語氣緩緩響起，她對着身邊的人，淡淡命令道：“菲比，殺了他，顯示你忠于萊卡大人的時候到了。”

菲比戴着黑色禮帽，一襲黑色燕尾服，手中拿着鑲嵌着藍寶石的手杖，他面色冷漠，眼瞳空洞，月光下，他就像一個來自地獄的死神，只是死亡的定義。

他聽着，沒有回答，只是拿出了祭祀用的書，準備念起死亡的咒文。

“住手吧！菲比！別髒了你作為大祭司的手。”

就在此時，一個清亮的聲音從他們身後傳來，打破了這陰沉的氣氛。他們尋聲望去，只見出聲的那個人坐在房頂上，披着的連帽鬥篷，擋住了半張臉。

“是誰？”地上的那個女聲再起響起。

“喲！其，米，爾。”

房頂上的人微微揚起嘴角，一字一句地說道。在朦胧的月光勾勒下，她堅挺的鼻尖和薄薄的嘴唇顯得格外精致，就像娃娃一樣。

其米爾立刻警覺起來，那個人居然可以悄無聲息到讓人無法察覺。她感到了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脅，于是，毫不猶豫地一揮手，袖子中射出了一把飛刀。飛刀閃着寒冷的光芒，直奔那個人的頭。那個人并沒有害怕，也沒有動一下。飛刀刺中了鬥篷，将鬥篷拽離她身上，訂在了牆上。

風猛烈地盤旋而過，鬥篷脫離的瞬間，一頭銀白色的長發傾瀉而下，就像深山裏的瀑布，格外明亮惹眼。她的嘴角扯起一個得意的弧度，然後擡起頭，微微睜開雙眼，在層次不齊的額發下露出了那雙如火焰般緋紅的眼瞳。

其米爾看着她的面孔，錯愕地喃喃道：“你……難道是……”

“對！就是那個難道是……”她回應着其米爾的話，俯瞰着下面的三個人，聲調平靜地說道：“曾經的枂黃泉，但是，現在應該叫我那諾·法蘭。”

菲比聽到她的回答，握着手杖的手一緊，他擡起頭看了一眼坐在高處的她，沒有任何反應，繼而又低下了頭，不再看她。

其米爾不屑地哼了一聲，冷冷道：“那諾·法蘭嗎？原來傳聞中出沒于希萊特的銀色妖姬就是你啊！”

“消息傳得蠻快呀！”那諾臉上笑着，眼底卻沒有任何情感。

“你來這裏要做什麽？直接說吧！”其米爾察覺出了她那令人窒息的殺氣，直接說到。

那諾收回笑容，盯着菲比的帽子，一字一句道：“帶，回，菲比。”她的語氣裏帶着不可動搖的堅定和早已做好的覺悟。

其米爾聽到她的回答，嘴角揚起了得意的弧度，她轉頭看着菲比，挑釁道：“好啊！那就要看他會不會跟你回去了。”

那諾聽着，眉頭微微一皺，她知道，現在的菲比沒有原諒她。

“但是，在那之前，先解決一下艾倫爾的仇吧！”其米爾的聲音裏充滿了仇恨，她每一次見到那諾，都想殺之而後快，但是礙于萊卡的命令，她只能忍下對她的仇恨。現在，她竟然自己追來了，怎麽能輕易放過她。

話音剛落，其米爾一揮手，從異空間中抽出了長戟，像那諾沖去。

那諾揚起嘴角，站起身。她面對着快速沖上來的其米爾眼底閃過一絲厲色的光芒，并抽出長刀，準備迎擊其米爾。

近乎兩秒鐘的時間裏，其米爾将十幾米的高度化為零，她的長戟朝着那諾迎面刺來。那諾毫不畏懼地揮動長刀來抵擋她的攻擊，鋒利的刀光閃過，清脆的擊打聲在兩人間響起。一瞬間，一場惡戰在暗夜下拉開了序幕。

那諾開始快速奔跑，她穿梭在一個接一個的房頂上。她的速度本可以瞬間拉開與其米爾的距離，但是在追逐跳躍間，其米爾的腳下張來了令那諾再熟悉不過的魔法陣。那六十四芒星的刻印，散發着淡粉色的光芒讓那諾微微一愣。

“森羅萬象嗎？”

那諾自言自語着，眼中卻露出了興奮的色彩。

“居然知道森羅萬象？這可是萊卡大人給我的力量，今天在你死之前讓你見識見識吧！”其米爾說着，雙眼露出了兇光。她的速度在開啓森羅萬象的瞬間被強化了幾倍，一瞬間趕超那諾，那諾只能突然駐足，抵擋她的長戟。

長戟的力量壓制着那諾，讓那諾突然停下的腳步滑出幾米，掀起了幾片碎瓦片。

地上的菲比靜靜地站在那裏，既沒有觀戰，也沒有參戰的打算。他只是站在那裏，像一個沒有思想的雕塑。

蹲在角落裏的男人見沒有人注意自己，便顫顫巍巍地逃走了。菲比不是沒察覺到，只是不想管而已。

此時，房頂上的戰鬥，已接近白熱化，那諾卻處于下風。

其米爾不放過一絲一毫的機會，趁着彈開那諾防禦的長刀時，她伸出手，那猶如千斤萬力的手掌，有力地握住了那諾的喉嚨。

那諾毫不猶豫地用從身後抽出了匕首，恨恨地刺入了其米爾的手腕。

其米爾沒想到她身上還有武器，錯愕地向後退去，拉開了與那諾的距離。

“啧——。”

那諾不禁咂舌，她淡淡掃一眼匕首上的緩緩滴下的血，将匕首扔掉，重新擺起架勢。

而其米爾好像絲毫感覺不到疼痛的樣子，面無表情卻死死地盯着對面的人。

“對于艾倫爾的事怨恨嗎？”那諾的聲音輕的如線一樣，卻足以讓其米爾聽見，“怨恨吧！”

其米爾聽着她的話，眼底的恨又增加了一重色彩。

“但是，你怨恨的人到底是誰？是我嗎？還是說……是你自己？”那諾冷冰冰地反問道。

一句話，讓其米爾的眼瞳猛地皺縮，她呼吸急促地凝視着那諾，沒有回答。

“他死的時候，你在做什麽？”那諾的問題步步逼人，讓對方的恨徹底湧了出來。

其米爾面色猙獰，突然向她沖去。

那個速度無論是在房檐上，還是飛躍起來都足以讓人看到入迷。兩人之間明明有十公尺的距離，她恐怕連三秒鐘都花不上就能沖到對手的範圍內。

想要把那諾按在地上，用長戟刺穿她的身體這時間綽綽有餘。

但是，那諾瞬間開啓了契約之眼，眼底中浮現出的芒星刻印，帶着神秘的藍色光芒将其米爾的每一個動作捕捉。

在契約之眼下，這三秒鐘就變得太慢了。

“——。”

那諾揮下長刀，刀刃劈出一道隐形的力量，那力量幾乎扭曲了空間，将其米爾的長戟瞬間碎成兩節。

其米爾感覺到有股力逼近自己身體卻看不到的力量，于是瞬間向側方跳開了。接着，又從異空間裏抽出了自己常用的武器——長劍。

劍光一閃，其米爾通過靈活的運動能力，左右攻擊。她知道那諾的契約之眼有多厲害，于是不停地用森羅萬象強化速度，最終，從高處躍下，放出禁锢魔法的同時劍刃直指那諾的左肩。

那諾沒能躲過這一擊，她掙脫不了對手強大的魔力，只能任劍刃砍傷自己的左肩。血迸濺而出，傷口帶着刺骨的疼痛，侵襲了她的神經。她立刻後退幾步，站在了房頂的邊緣，面對再次迎面攻擊來得其米爾，她仰天向下趟去。

十幾米的高度下，她沒有掙紮，靠着重力向地面墜去。

“想逃就逃吧！”

其米爾自言自語着，沒有放松對她的追擊，跟着她跌落的軌跡，跳了下來，并加快了速度，一瞬間，貼近了那諾。

時間仿佛靜止了一樣，其米爾和那諾幾乎貼近的距離面對着面在空中墜下，在那諾皺縮的眼瞳中，對方動作流利地将長劍刺入沒有防禦的自己左臂上。

其米爾想順勢砍下她左臂，但是，那諾對着她踢了出去。

那是仿佛要貫穿對方腹部的，如槍一樣有力地中段踢。

其米爾識趣地用另一只手抓住了牆壁邊緣，将墜落速度化為零，停在了半空中，躲開了那諾的攻擊，而刺在對方胳膊上的長劍也因此拔了出來。

那諾就這樣沒有任何掙紮地直接向地面落去，胳膊上湧出的血，在空中畫出了一道弧線，那道弧線在兩人的視線間顯得格外清晰。

來自地面的沖擊，以擊碎脊骨的力道襲向那諾。

“啊”地響起了疼痛的聲音。

就在她接觸地面的瞬間，其米爾再次從半空中跳下，打算呈上追擊。

但是出于野獸的本能，那諾猛地跳起來狠狠地揮動長刀。這一刀，并沒有傷到對手，卻改變了她的攻擊軌跡。

那諾借着千鈞一發之際躲進了小巷深處。

“森羅萬象果然厲害啊！”

那諾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其米爾立刻轉向聲音的地方。可是，尋過去時，卻驚訝地發現對方的腳下也張開了和自己一樣的魔法陣。

“你也有森羅萬象嗎？就算如此，你也得死。”其米爾喃喃着，眼中滿是殺意和敵意。她現在就是一個殺人機器，她的目的是報仇，而行動是單純的殺人，她早已沒有自我，沒有意識，只能用殺人來抹平逐漸侵蝕自己的仇恨。

那諾明白這是一場殊死搏鬥，一定會有一個人死的，她早已做好了覺悟。她用牙齒和右手将撕下來的衣服簡單粗暴地系在左臂上，算是做止血的處理。

“最開始，你恨得人不是我，是你自己。因為自己的無能，自己沒有勇氣，所以你只會失去他……其米爾啊！殺了他的人是我，而沒能來救他的人，是你。”

那諾冷冷的聲音從四周傳來，漆黑的小巷中暗藏着殺機，其米爾一時間無法分辨出她的位置。

而與此同時，這句話仿佛利刃般，刺痛了其米爾本已麻痹的心。其米爾呼吸越來越紊亂，艾倫爾是她一直憧憬着的人，她甚至願意永遠跟随他，即使不能将心意傳達，也永不後悔，可是這一切都被打碎了。就在她被艾倫爾派去傳達命令的期間，那樣不幸的事居然發生了。她都未曾想象過的事，那樣不真實地發生了。她怨恨着，只要活着，就會一直怨恨着。這種情感令她的心扭曲，讓她舍棄了生的意義。

此時的其米爾神經緊繃地注視着四周，她不知道什麽時候那諾會突然從黑暗中沖出來給自己致命的一擊，因為，她已經感覺到了那諾凝重的殺氣。

幽暗的夜，帶着致命的色彩，塗滿了這片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