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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跟你說想在一起，是我孟浪了。”

蕭宸的眸光倏地放柔，踏前一步。

在他說話的時候，即使江妩表現得再好，氣氛也是由他所主導的，他彷佛天然的發光體，沒有人能忽視他身上的光芒。如果說江妩演的段飛飛是一閃一閃偶爾七彩轉着閃的不穩定光，他就是全天候都帶着吸睛的被動屬性。

江妩诠釋的段飛飛态度主動，所以蕭宸此時的餘湛也比面對宋婉時略有不同。

餘湛的角色定位絕非大部份狗屁倒竈的正道迂腐角色，他守禮而不拘泥，溫柔但堅定，然而在堅定之前……他是個很憂柔寡斷的人，所以在最後狠虐了女主角一把。

“可是我不會後悔說出來，”他的聲音很好聽，就算不需要多麽高雅漂亮的修辭，他的人如其劍，君子劍，君子劍意如風，那點點溫柔在他眼裏沉澱下來：細碎如星光：“飛飛，你是我見過最善良的姑娘，有些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但既然我說出來了，我就不會後悔。”

“……”

這話江妩不接，依然用心的聽着他表白。

“如果你不知道怎麽回應我的感情，我可以等你。”

此時，江妩收起臉上明媚的笑，靜靜地看住他。

像段飛飛這個人物，她表面上很乖很可愛，實際上甜裏有毒，要不言明地讓觀衆意識到這點訊息，是飾演段飛飛的一大難點。先前江妩每一刻都表現得活潑，像顆跳跳糖一樣甜美可愛的姑娘，但當她不笑的時候，眉眼間的妖氣就像絲般游曳着，她的眉眼陰了下來。

“餘湛，你是浩氣盟少盟主，你家人不會同意我們在一起的。”

餘湛以為她的意思是二人身份懸殊。

“浩氣盟只是一個稱呼，我的志願是行走江湖懲惡揚善，只要理念相同，出身不會是問題。”他笑起來：“如果你是為這個而煩惱的話，大可不必，你只要負責每天過得開心就可以了，剩下的我會去想，我會想怎麽讓你過得開心。”

就因為這段承諾，單純的段飛飛信了。

餘湛也不是存心騙她，只是他真的沒想到，那麽善良的段飛飛會是離家出走的魔教聖女。她以為出身真的不會是問題，她以為他不論何種境地，都會不計前提地愛護她。

在前半場《游鳳戲龍》裏，她都是無條件的相信餘湛，後者也沒有料到二人的身份會是正邪之別，深覺被背叛的段飛飛才會勃然大怒，傾全魔教之力誓要血洗浩氣盟。

電影名字取得輕巧讨喜，實際上卻是個很虐戀情深的故事；雖然用的是段飛飛的人格模板，但江妩是保有自己意識的，能夠刻意放大她的某些人格特點。

這場試鏡的情節是湛與段飛飛表白，江妩知道曲靖想要處理得美好明亮，但女主角要适當表現出她的陰暗面，埋下後來的伏筆一一為什麽她會那麽篤定導演想要的是什麽？因為她看過成片，有了答案才推理出解題過程，自然甩出其他茫無頭緒不知從何入手的試鏡者一條街。

“我明白了。”

段飛飛揚起燦爛的笑顏，本來沒有表情的臉突然用這種弧度大的笑，給予了觀者突兀的感覺。

可是她又那麽好看。

畫面處理得漂亮，但保有了突兀感用作伏筆。

曲靖觀察了很久，這個叫江妩的女孩子，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樣。

《俠門》他也看過，給他的印象是個表現力很強，有武術底子的漂亮女孩，但表現派的痕跡非常明顯，不是他所喜歡的類型，像寧瞳的妝即使往醜了化，屬於‘江妩’的部份也在自信地表示她很美。

但現在江妩演出來的段飛飛，能明顯感覺到不一樣。

最重要的是，曲靖這次試鏡，不給臺詞不給場景，直接來一段，試鏡者知道的只有角色大概性格，表現派是很難滿足這個要求的，所以他是在尋找一個合适的體驗派。

許導推薦的江妩雖好，但曲靖一開始就不想要一個表現派來演他的段飛飛。

可是現在看來，倒是很适合……

他臉上露出了深思的神色。

眼看着他們演下去，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他便開囗截停：“好了蕭宸，演到這裏就行了。”

二人一怔，饒是蕭宸，深情的表情居然足足停頓了三秒才收回來。

一般來說，演員出戲是需要一段時間的，但蕭宸在業內是出了名的入戲出戲如國粹變臉，前一秒還一囗一句‘我愛你沒了你我活不下去’，下一秒就可以是‘導演我的盒飯不要放香菜’，每每讓女主演有種‘拔吊無情’的失落感。

他居然也有出戲延遲的一天。

蕭宸回過神來。

江妩出戲卻是很快的，只是中斷了與段飛飛人格的連接，就像用封箱膠紙粘住小腿，一扯把腿毛全扯脫下來一樣的頭痛，是以當蕭宸恢複正常的時候，便看到對方一臉蛋疼的冷漠表情。

不吹不黑，這是第一次遇見和他演對手戲的女生用這麽嫌棄的神色看他。

江妩的頭實在太疼了，疼得她來不及去欣賞美色。

副導演适時開囗：“你可以出去了，試鏡結果會在一周內通知你。”

“好的，謝謝。”她颔首退出去。

曲靖對細節有着強迫症一樣的高要求，觀察力亦遠比一般人強，蕭宸那點小動作全落在他眼裏了，他一挑眉：“這個你來電？”

“她演的段飛飛有點意思，入戲速度比我還快，而且臨場能力好。”

蕭宸分析得很客觀，末了他又補上一句：“拍電影有臺詞有劇本，你對演員的臨場反應能力要求得太苛刻了，你不能用我的表現去要求那些新人。”

“你很不錯。”

“哎喲，居然誇我了？”

“我是指你這個逼裝得不錯，很有細節，有對比修辭。”

曲靖的清秀眉眼裏寫滿了鄙視：“我只是提供一個框架，去引導演員自由發揮，沒有創造力的演員就不能創造出一部好電影，段飛飛的人設是挺新鮮，也有挑戰性，我不希望讓一個只會照本宣科的演員來讓它被埋沒了。”

蕭宸翻了個白眼：“藝術家是不是都不喜歡講人話的？”

“我原諒你的無知，猴子。”

“我不是猴子，我是澳洲袋鼠，專打你這種傻狍子，”蕭宸得意地眉一揚，好像覺得自己在這場嘴仗中勝了一籌，俊俏的眉眼一閃一閃般發亮，他拿起桌上的雷朋墨鏡一戴，轉身：“哥晚上還要去出席《逆劫》的宣傳活動，不跟你扯皮了。”

曲靖唇畔帶笑，冷笑：“拜。”

蕭宸的個子高，典型衣架子身材，套個麻布袋都有味道，此時長腿一邁，走出研讨室，竭力低調也掩不住這一身的巨星範一一所以他的助理跟兩個強壯的保安早在外面候着，護送他上保姆車。

外形太好看，對於有志往大熒幕發展的演員來說是雙刃劍。

就像蕭宸，他要不是遇上了熱愛拍沖獎文藝片的曲靖，可能到現在都證明不了自己的演技，就像《全蝕狂愛》時期的小李一樣，太美了，觀衆根本無暇去關心劇情。

而他即使用獎項證明了自己，比起其他實力派男演員，他的粉絲……實在多得有點吓人。

所以曲靖雖然嘲笑他網瘾青年，但也能理解他一一畢竟在虛拟世界裏，他能夠稍微從名氣中釋放自己。

“沒想到蕭宸那麽随和。”曲靖在片場中說一不二，副導的輔助性質便很強，是個氣質很文弱溫和的男人，他感嘆：“果然越成功的人越沒有架子啊。”

“我架子很大的，你信不信。”

曲靖回頭看他。

“啊、啊？曲導，你就別開我玩笑了……”

副導在心裏抽了自己一個大嘴巴子，他瞎說什麽話啊！曲導捉摸不定的藝術家脾氣他又不是不曉得！

“好，不開你玩笑，”

曲靖泰然自若地換了個坐姿：“你打電話去通知吧，段飛飛我就要剛才那個了，免得夜長夢多，也好讓她早點準備，還有，我提醒一下你吧，蕭宸在工作中是很嚴肅的，只是我倆交情好而已。”

“是的曲導。”

“他太敬業了，在片場裏很服從導演，是個好演員。”

曲靖輕笑，男生女相的他笑起來有種過分的秀氣：“不遲到不早退不搞特殊化，他在片場裏，只要是我給的，就算是香菜蓋飯，他也會乖乖吃下去。”

……

副導演感覺背後一陣發冷。

另一邊廂，江妩一邊揉着太陽穴一邊坐進計程車，到了地鐵站，那疼痛才略微緩過來了，她打開手機，才兩個小時沒看訊息，微信又炸了一回，她挑着回了幾個，看見葉獨行發來的消息一一葉獨行：今晚打不了lol了，臨時有點事

江兔兔：像你這種單身狗晚上能有什麽事，不lol還有沒有信仰！

葉獨行：你活在夢裏吧大兄弟，真的有事，唉，太不容易了，好想碼字江兔兔：你正職到底是幹嗎的啊？晚上臨時幹活，你是夜總會小姐嗎？

這時候，一通電話撥了過來，是《游鳳戲龍》的副導演。

江妩頓時把網友的消息抛到腦後一一現時有什麽能比她成功得到段飛飛這個角色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