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齊老太君背靠在軟墊太師椅上,西苑正房堂屋雪亮,所有的侍婢都被老太太遣了開去,屋子內,只剩下貼身侍婢玉姑和她的媳婦喬氏三個人在那兒看着齊瑜。 喬氏目光複雜打量兒子。玉姑微笑着在旁為桌上的紫銅麒麟香爐撒了把香片。齊瑜立在祖母齊老太太跟前,紫青緞袍,發束玉冠,溫潤如月的面部在香爐吐出的雲紋煙霧裏,越顯沉靜穩重。
喬氏見兒子不作聲,也不待老太太再說,眉頭微微一蹙,道:“三郎,老太太在問你話呢?你和你媳婦到底怎麽回事?前段時日,你告訴我們說你岳母大人抱恙,你媳婦得回去敬敬孝道,現在看來,裏面有什麽不能言說的貓膩不成?”
齊瑜依舊淡靜而立,虛虛垂着睫毛,像在思索什麽。
老太太眉頭也跟着皺起,手纏念珠,待要開口,這時,齊瑜才拱拱手,微微笑說:“老太太和母親覺得怎樣便是怎樣,我想,既然二老都覺得大嫂的可信,那麽,就算是真有這事兒吧!”
齊瑜唇畔是那種從容無所謂的淺淺弧度,那表情,看不出是承認,也看不出是否認。
堂屋頓顯沉悶,餘下三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一眼。
喬氏氣得,臉幾乎要變成一塊松花蛋,回頭看看她婆母,她的婆母齊老太太則是半眯眼睛,胸口起伏着,好幾次似想說些什麽,然而,終究只是閉着眼輕籲了口氣:“好!好!看來,要從你這孩子嘴裏套出什麽是不可能了。”
齊老太太慢悠悠站起身,手撥着珠子:“先前你那沒腦的大嫂在我這裏一頓亂嚼,我只罵她信口胡謅,就差一拐杖沒把她攆出去。我這樣替你遮攔,又巴巴地請了你娘老子過來,為的就是想咱們娘三代好好說說話。好!看來你還是打算瞞着我們是嗎?!”聲音加重:“三郎,我不妨這就給你撂句話:如是你們兩口子真要和離,我這個老太婆倒也不阻攔,因你那媳婦眼又瞎,性子又毛犟,離了你也算是件好事兒。倒是倘若真如你大嫂所言,她幹了什麽出怪丢醜、有辱我齊家門風的事兒,呵,那我這個老太婆是絕對容不下的……”說着,冷笑回屋。只剩下旁邊的喬氏過來詢問兒子:“三郎啊三郎,你這是要氣死為娘是麽?”
齊瑜仍舊淡靜而立,喬氏又氣道:“好!真好!你還是不說實話是吧?那麽我只有親自差人去調查這事兒,若你媳婦真如她大嫂說的,幹了什麽有辱我家風的不争氣之事,別怪我這個婆母的也——”說着,怒哼一聲,拂袖而去。
看來,又有一場風波即将落到明珠的頭上。
這日,秋光黯淡,明珠照例從學館回了府,拾香攙她下了轎。
明珠手裏提着一只鳥籠子——當然,那只鹦鹉在賈公子醫治照料下,基本上它已算是痊愈了!賈公子說,鹦鹉的病因在于虹膜脫落,外加羽虱太多,因此,常用消虱粉和藥水洗洗鼻孔四周,這對鹦鹉的喂養很有好處。
兩個人正說說笑笑,完全不知接下來府裏有什麽事,忽然,只聽遠遠一陣鞭炮之聲響徹滿院,明珠頓住腳步:“拾香,今日是什麽特別日子?怎麽咱們府裏好像很是熱鬧的樣子?”
拾香擡眸張望了一眼,笑道:“小姐你忘了麽?今日是府上二小姐的納征訂婚之日,所以,這橫七豎八的聘禮都擺滿了整個院子呢!”
明珠“哦”了一聲,這才想起,今日九月初五,的的确确是她們府上二小姐明菊的納征訂婚之日。
她嘆了口氣,忽然想起,剛從齊府回娘家那會,明珠和妹妹明菊本來很少碰面。然而有一天,明菊像是故意似地,趁她在明府大花園散步當口,便微笑着走了過來:“姐姐,你這是打算回府長住嗎?”
明珠當時只當沒聽見,冷冷翹起嘴角理都懶得理她。接着,明菊忽然嘆了口氣,又搖頭道:“若真是如此,姐姐,那你真是太配不上你家相公了!”
明珠本想大罵一句“賤貨”,可是,她只随手摘了身前一朵白菊,一邊懶洋洋扯着花瓣,一邊笑道:“是啊,我這個‘配不上’的呢自是不想去配,倒是咱們家‘配得上’的,也只能是玉器摔在了爛磚上——真是可惜了得!”
那天的明珠,心裏會因那句“玉器摔在了爛磚上”感到無比酣暢、痛快:這個婊/子、賤貨,親手剝奪了她的幸福,将她的一生打入永遠黑暗無光的冰冷世界,如果可以,如果她做得出,那麽,她有一天也絕對會親手拿着一根針狠狠戳瞎她的眼睛……
可是,當仇恨逐漸退了、散了,她忽然覺得,情執愛恨才是苦惱的原因,放下情執,一個人才能得到真正的自在。甚至,她還覺得,明菊的那句“配不上你家相公”分明透着古怪,可是,到底哪裏古怪,自己用形容不上來……
她就那麽出會神,倒也沒在意,只回屋放了鳥籠,到母親陳氏的上房去請安。
每日晨昏定省,這是她們府上規矩。
到了上房,母親陳氏正拿着一份單子看着什麽。想是為府上二小姐置辦的聘禮嫁妝。因二小姐明菊出嫁,母親陳氏便是這府上挑場撐大頭的人。而且,小時候,過逝的老太君嫌曠姨娘出生低賤輕浮,便将妹妹明菊有意放到大夫人陳氏這邊來養,因此,明珠和明菊的關系也顯得比其他庶妹親厚一層……現在,明菊要出嫁了,陳氏在這手頭更不能顯得她這個當家主母厚此薄彼,因此,整個置辦過程,仍舊像對待親生閨女一樣。
“知道這個時候要過來給我請安了?外面好玩麽?”
母親喬氏穿着件墨紫彈花褙子,花紋繡雲紋蝙蝠,寓意吉祥之意。說這話時,她并沒擡頭看明珠,只是依舊手拿那份禮單,嘴角不疾不徐扯出一份諷笑。
明珠趕緊笑道:“兒知道,像咱們這樣的名門大族,女兒家要外出謀職是絕對不可以的,所以,兒在這裏還要多謝母親大人的寬宏大量。對了母親,您最近很累吧,可惜兒幫不上什麽大忙。”她說着,話語裏有濃濃讨好之意。
“呵。”陳氏這才徐徐放下手中單子,冷笑着說:“還不錯,還知道你幼承庭訓,還知道咱們府上的規矩,明珠——”忽然,她把臉猛地一拉,放下單子從椅子上站起來:“明珠啊,你婆婆今天來了,你知道麽?”
明珠婆婆喬氏,和母親陳氏乃遠房表姊。
明珠和齊瑜的這門婚事,一則是因為家族關系,二則,也算是陳氏和她的婆母齊老太太對抗的最好證據。齊老太太一直是反對這門姻親,不管明珠眼瞎沒眼瞎,後來,要不是陳氏不斷在明老爺耳邊吹枕頭風,她和齊瑜根本是沒可能結合在一起的。喬氏以兒子的婚事恭然向老太君挑釁,因此,這也是即便明珠眼盲之後,她還是會力撮這門親事的緣由。反正嘛,男人三妻四妾多的是,不愁兒子身邊找不到個好女人,只要明珠成功嫁給了她兒子,是聾子的耳朵擺設也好,還是沒用的廢柴一個也好,這些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
可是,現在可好了,明珠不僅要和她兒子和離,甚至阖府上下,還傳出了明珠在外有“野漢子”的醜聞,因此,這樣沒得讓喬氏打嘴的事讓她如何能接受,于是,明珠想也不想,就可猜到她究竟跟母親說了什麽。
明珠不以為然:“是麽?她來咱們府上,是找母親喝茶唠嗑,還是打馬吊,摸骨牌啊?”
“你看看你這是什麽态度!”
母親陳氏氣得臉一綠,忽然,又見立在身側丫頭們把肩膀吓得一縮,這才意識自己的失态,擺手讓她們出去,這才耐着脾性,将婆婆的話轉述一番,聲音冷冷地說:“今兒你婆婆的那些話,我自然是袒護着你!哼,我的女兒,我親手帶大,雖說自幼嬌慣了些,那些貞潔廉恥還是知道的。”說着,走到女兒跟前,用染着蔻丹的玉蔥手指在明珠臉上刮了刮,微微笑道:“可是明珠,你現在還是要老實告訴為娘,你婆婆說得這事兒,究竟是有還是沒有?”
明珠牽了牽嘴角,自嘲地說:“母親覺得有便是有,母親覺得沒有,便是沒有。”
陳氏輕眯起眼,狐疑盯她須臾,然後又微微一笑,說:“好!那明珠,你再老實回答為娘一句,你和你相公這婚,打算是和離定了?”
明珠不吭聲,半晌,才淡淡地笑:“難道母親覺得女兒這是在開玩笑?”
“好。”陳氏的臉本來欲要一板,忽然,又扯扯嘴角,不疾不徐地笑了笑:“你的這些事兒為娘也不再勸你,逼死了你,對我這個當娘也毫無益處……只是珠兒啊,這做人吶,也不能光是老婆子的眼光,只看過去的種種,俗話說:有勢休要使盡,有話休要說盡。凡事要看上顧下,留些兒防後才好。不要把什麽都說絕了!”
“母親什麽意思?”
“呵,我什麽意思?”陳氏扯扯袖子,嘴裏懶懶淡淡地輕笑一聲:“我的意思很簡單,離不離,把這一年過了再說。——哎,珠兒啊,你人瞎了,可心沒有瞎。”說着,搖搖頭,又自顧坐回太師椅上去看單子去了。
那天的母親實在透着古怪,明珠甚至開始懷疑,她這個老娘有什麽在瞞着自己。
而且,不僅是母親,甚至連她的貼身侍婢拾香最近也神神秘秘,像有什麽事在隐瞞着她?
“拾香,你老實回答我,是不是你和我母親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在瞞着我?”
“小姐你……你說什麽呀?我、我聽不明白。”
“沒有?沒有那你為何最近常常學着太太口吻,沒事兒就為那人說好話?還說如果不出那事,你姑爺便是打着燈籠也難找的好夫婿……”
“……”
拾香張大嘴,半晌,才咬咬牙,笑道,“小姐,難道你連我都信不過麽?”
明珠點點頭,也是,拾香和她一塊長大,這也就是相較其他三個丫鬟,她要信賴親厚她一些的緣故。
——可是,紙終究包不住火,這該點燃的,終究也會點燃。
重陽節那天,明珠照例去了恒升街的私塾學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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