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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裏,楊堅撐着腦袋斜倚在榻上,目不轉睛地看着獨孤伽羅,準确來說是在看獨孤伽羅的肚子。

“你老盯着我看什麽呢?”獨孤伽羅被看得渾身不自在,便放下了手上的折子,嗔瞪楊堅一眼。

不就是這些日子吃得有些多,整個人又胖了兩圈嗎?他至于這樣盯着看嗎?

楊堅依舊盯着獨孤伽羅的肚子,突然感慨萬千地開口說道:“你說老四只吃面,能長大嗎?”

獨孤伽羅一怔,而後沖天翻了個白眼:“你瞧我這肚子多大,就知道你們家老四長得大還是長不大了。”

楊堅眉梢一挑,故意逗獨孤伽羅道:“你确定那都是老四的大小?我怎麽覺得是你肉厚了?”

獨孤伽羅毫不猶豫地就将手上的折子砸向了楊堅。

“哎呦!”楊堅穩穩地接住折子,笑眯眯地下榻走到獨孤伽羅身旁坐下,伸展手臂圈住獨孤伽羅的腰,還順手掐了一把,道,“肉厚好,摸着有手感。”

“起一邊兒去!”獨孤伽羅撞開楊堅,“滿屋子人呢,做什麽呢你?”

楊堅眼睛一瞪,道:“哪有人?這裏哪有別人?”

默默站在一旁的東貴和洛容等人一聽這話立刻自覺地退下,不僅省了禮節,連雙腳落地時都不發出一絲聲響,盡量配合楊堅做出“這裏沒人”的假象,不一會兒書房裏就真的只剩下楊堅和獨孤伽羅了。

楊堅得意一笑,道:“看吧?就咱倆,沒別人。”

獨孤伽羅真是無話可說了,從楊堅手上搶過方才丢出去的折子,繼續看了起來。

被冷落的楊堅不開心了,身子一歪就靠在了獨孤伽羅身上,卻也只是身體相貼,楊堅是萬不敢把自己的重量壓在獨孤伽羅身上的。

“那折子上到底寫了什麽重要的事情你非得看不可?”從什麽時候開始,後宮裏也會有人給皇後寫折子了?她們有什麽事兒不能派個人來知會一聲啊?寫什麽折子?看着累眼!

“是陳婉寫的,”獨孤伽羅不以為意道,“上次鬧過之後,陳芸似乎是一蹶不振了,倒是這個陳婉,也不知是放棄了還是另有打算,竟還真的接下了後宮裏的一些事務,三天兩頭地就寫個折子來彙報一下後宮裏最近發生的事情,看着倒也挺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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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獨孤伽羅的解釋之後,楊堅尋思了半晌才開口問道:“陳婉……是哪一個?瞧着挺文靜的那個?”

獨孤伽羅轉頭瞪了楊堅一眼:“好歹是你自己帶回宮的女人,你也把人家的樣貌和名字記清楚啊。陳婉是愛生氣的那個。”

“恩?”楊堅略感詫異。

他還以為那個看起來文靜的女人是比較識時務且能屈能伸的,為了達到她的目的,她應該可以不擇手段,可怎麽到了這會兒顯出來的卻是另外一個看起來不太聰明的?

又琢磨半晌,楊堅對獨孤伽羅說道:“後宮裏雖然沒有妃嫔,可需要打理的日常事務卻一件都不能落下,有個人能幫幫你也好,只是別叫她們爬到頭上來。”

“得了吧,”獨孤伽羅提筆在折子上寫了一行小字,“你那些個手段還是留着用在前朝吧,女人啊,其實簡單得很。”

楊堅不以為意道:“總之你自己酌量着辦吧,你說行就行。”

獨孤伽羅的筆一頓,又轉頭看着楊堅,道:“說起來,有件事兒想跟你商量。”

“恩?什麽?”

獨孤伽羅猶豫了一下才開口道:“若有朝一日,陳婉和陳芸想要離開後宮了,能不能準她們離開?”

她是不喜歡有人來跟她搶楊堅,若是誰犯了這個忌諱,她絕不手軟。可這也不是件誰對誰錯的事情,在這個世界生活了三十幾年,她能理解她們認知中的生活常态是什麽樣子,她也知道她們對愛情和婚姻的定義是什麽,她不能說她們是錯的,因為她們是這個時代土生土長人,她也不能說自己是對的,因為她是這個時代的另類。

若有朝一日她們想通了,要開始追尋各自的幸福了,她也希望她們能如願以償。

獨孤伽羅這話一出口,楊堅就大概猜到獨孤伽羅是在想什麽了。

笑着在獨孤伽羅的臉頰上親了一口,楊堅道:“她們若想走就叫她們走,我留着她們做什麽?”

獨孤伽羅微微一笑,又在折子上寫下了另外一行小字,而後就合上了折子丢在一旁,抻了個懶腰就靠進了楊堅懷裏。

“說起來這幾日都沒見着勇兒和廣兒,倒是麗華天天來,你把兒子們怎麽了?”

楊堅撇嘴道:“我能把那兩個祖宗怎麽樣?讓人帶去外地玩兒了。”

“玩兒?”獨孤伽羅狐疑地看着楊堅,“讓誰帶出去了?”

“勇兒跟着你三哥南下了,廣兒則跟着楊瓒去了西北。”

勇兒和三哥?廣兒和楊瓒?

獨孤伽羅眨眨眼,道:“你怎麽就不能讓勇兒跟着楊瓒走,叫廣兒跟着三哥去?這要是回來之後勇兒變得更穩重了,廣兒變得更不正經了怎麽辦?”

楊堅一怔,突然也意識到這樣的安排有哪裏不對,但人都已經離開長安好幾天了,現在說什麽都沒用了啊。

于是楊堅安慰獨孤伽羅道:“就那麽十天半個月的,哪有那麽容易就變了?兒子們像我,心性堅定。”

獨孤伽羅抽了抽嘴角,道:“你從哪兒看出你自己心性堅定了?”

楊堅咧咧嘴,道:“我為你守身如玉二十幾年,可不是心性堅定嗎?堅定得很!”

獨孤伽羅白了楊堅一眼。

☆、第 199 章

楊家老四出生在那一年的冬天,獨孤伽羅替他取名為俊,只盼着他能長成個俊俏郎君,娶妻生子安生度日。

獨孤伽羅有努力将兒子們培養得正直坦蕩、兄友弟恭,尤其好好培養了一下楊廣對兄長楊勇的依賴、尊敬和維護。

如今看來,她的教育是成功的,楊廣對楊勇的确是好的沒話說,平日裏不管是處理政務還是與大臣交往,楊勇的疏漏全部都是楊廣在善後,且做得不露痕跡,叫人以為那些都是楊勇的精明。

只是她似乎還是沒有辦法改變他們的命運,楊勇的性子實在是不适合繼承父業,可以做臣子,卻很難成帝王。這一點想必楊堅比她還要清楚。

現在獨孤伽羅在考慮的就是要在他們的有生之年解決楊勇與楊廣的繼承問題,還是将這個問題留到他們死後,讓兒子們自己解決。

所幸楊堅還能活上好多年,他們還有時間去創造奇跡。

楊俊滿周歲那年開春,獨孤伽羅就帶着楊廣和楊俊與楊堅一道離宮微服,只因楊堅想要開鑿一條運河以便南北物資運輸,順便親眼看一看自己稱帝兩年來的奮鬥成果。

這一次出巡,獨孤伽羅和楊堅有心歷練楊勇,便只留下楊勇監國,可楊麗華一想到弟弟一個人留在京中應付那些陰險狡詐的大臣,到底還是于心不忍,想着她自己也是做過皇後的人,便自請留守,好歹能給弟弟當個後盾。

獨孤伽羅覺得這樣也好,便同意楊麗華留下。

一路南下,楊堅時常帶着楊廣賽馬,獨孤伽羅則抱着小楊俊在馬車裏閑呆着。

洛容見獨孤伽羅實在是太閑了,便開口說道:“夫人,要麽您把小郎君交給奴婢照顧,您也騎上馬去活動活動?”

“不了,”獨孤伽羅笑道,“平日裏自己跑跑就算了,與廣兒一起我是跑不動了。那羅延那厮是被關在宮裏太久了,這又是跟兒子一起,可把他給能耐的,等今兒過了你再看,看他還跑得動不。”

一聽獨孤伽羅又開始損楊堅,洛容笑道:“奴婢瞧着主君倒是依舊英勇,指不定再上沙場還能殺敵呢!”

“可拉倒吧!”獨孤伽羅大大地翻了個白眼,“他年輕那會兒都不是那塊料,事到如今還殺什麽敵?他腰上常佩的那把劍都沒開刃呢。”

“那是裝飾!”馬車的床簾突然被人挑開,楊堅從那小小的窗戶探頭往裏看,氣呼呼地瞪着獨孤伽羅,“你就成天在背後說我壞話吧!”

獨孤伽羅撇撇嘴,将臉扭到另一邊去了。

見狀楊堅真是哭笑不得,又道:“若我什麽才能都沒有,那當初非要嫁給我的你又算什麽?有眼無珠?臭味相投?蛇鼠一窩?王八看綠豆?”

洛容噗嗤一聲樂了出來。

他們家主君這詞還不少呢。

“我口味重呗,”獨孤伽羅眨着眼笑道,“而且誰非要嫁給你了啊?那還不都是你非我不娶,我瞧你可憐才嫁的嘛!”

“哎呦!”楊堅給氣笑了,道,“那我還得感謝獨孤七娘子憐憫了?您這一可憐我,就一連給我生了四個?我怎麽不知道七娘子是這麽心善的人呢?”

聽了這話,獨孤伽羅也樂了,又回嘴道:“這哪兒是給你生的?這是給我自個兒生的,這一個個又是皇子又是公主的,日後可就不愁沒人給我養老了!”

“呸!”楊堅啐了一口,“你老了也是我養,關他們什麽事兒?而且他們還都是我養着的呢!”

無話反駁,獨孤伽羅皺皺鼻子,問道:“你到底是來幹嗎的?沒事兒就把簾子放下!讓風吹着兒子怎麽辦?”

楊堅笑道:“瞧你把他包得跟個粽子似的,哪兒還能吹着風?我是來叫你出來騎馬的。”

“騎什麽馬?”獨孤伽羅蹙眉,“我陪兒子。”

“帶兒子一起出來!”楊堅放下簾子,叫車夫停了車,打開了車門,“你出來就是了,我還能害了咱兒子嗎?”

“唔……”想了想,獨孤伽羅還是抱着小楊俊下了馬車。

“把兒子給我。”楊堅坐在馬上向獨孤伽羅伸出了手,另一邊阿寶也打馬上前,将一條長長的布帶和一件小鬥篷遞給了楊堅。

見阿寶送上了東西,獨孤伽羅反而想知道楊堅要怎麽辦了,于是就把兒子送了出去。

楊堅嘿嘿一笑,先将小鬥篷給楊俊裹上,帽子扣上,繩子系好,而後就用布帶将小楊俊綁在了自己身上。

在旁邊看着的楊廣頓時笑得前仰後合。

看着楊堅的花式綁法,獨孤伽羅也噴笑出聲:“虧你想得出來!我可警告你,你要是敢把兒子摔了,我就打爆你的腦袋!”

楊堅撇撇嘴,道:“說得好像這只是你兒子一樣,他可也是我兒子,就算摔着了我自己,也不能讓他摔着!”

獨孤伽羅這才笑着上馬。

有了獨孤伽羅和小楊俊的加入,楊堅和楊廣父子也不跑得太快,比起跑馬,父子倆更喜歡逗弄小楊俊。

見這父子三人玩得歡樂,獨孤伽羅也就放心了,這才有了欣賞景色的心情。

這鄉間的自然景色越看越讓獨孤伽羅覺得心情舒暢,扭頭看了看還玩在一起的父子三人,獨孤伽羅突然馬鞭一揚,縱馬躍出。

一聽見從不遠處傳來的馬蹄聲突然加快,楊堅驚得擡頭望去,這一看就吓了一跳。

“這女人!方才還說不下來,結果下來了她比誰都沒分寸!廣兒,追上去保護好你阿娘!”

“是!”楊廣片刻不敢耽誤,趕緊就打馬追了上去。

他們一家人真是不能一起出門啊,這真是玩起來一個比一個瘋!

☆、第 200 章

入夜,一行人便投宿到一個小鎮的客棧裏,那客棧不大,卻幹淨整潔。所幸楊堅這一次南巡想要微服私訪,因此也沒帶多少人,連阿寶、東貴、洛容、洛生、蘇威等人一起算上,也不到二十個人,投宿在這小小的客棧裏是剛剛好。

吃過晚飯,衆人便各自回房。

獨孤伽羅抱着小楊俊,安排洛生與楊廣同屋住下後,便與楊堅一起回了房,兩人相視一笑,便在屋裏坐下閑聊,聊的事情無關家國天下,就只是些瑣碎的日常而已。

夜色漸濃,其他房間的燭火次第熄滅,楊堅扒着門縫四處瞧了瞧,便重新關好房門,回身沖獨孤伽羅點了點頭。

獨孤伽羅吹熄房間裏的燭燈,而後就抱着小楊俊坐到房間的一邊,是與床所在的位置截然相反的一邊。那裏剛好有一處月光照不到的陰影,不仔細看根本就發現不了獨孤伽羅正坐在那裏。

楊堅則翻身上床,扯過被子将自己蒙了起來。

兩個人就這樣在房間裏各據一方,誰都沒有動作,誰都不理誰,靜靜的,似乎在等待着什麽。

等了許久,楊堅都快要真的睡過去了,獨孤伽羅正想着他們是不是猜錯了,門外就有了動靜。

輕微的腳步聲之後,門闩被人用匕首輕輕挑開。看着匕首在門縫間艱難地移動着,就知道來人的技藝并不熟練。

楊堅撇撇嘴,悠閑地将雙手疊在腦袋下面枕着,靜靜地看着門縫間那遲鈍的一抹銀光。

獨孤伽羅也毫不在意似的,将裹着小楊俊的小棉被再掖緊一些。

門闩終于被挑開,雖然途中發出了一些聲響,但聲音微小,若房裏的人真的睡着了,也不會被吵醒。但門外之人是就打算這樣推門而入?那不管這房裏住的是誰,他恐怕還來不及做些什麽就要吵醒床上酣睡之人了。

楊堅和獨孤伽羅正同時腹诽來人的大意,卻見門外之人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疏忽,放着那挑了門闩的門不管,又在那一側的窗戶上戳了個洞,而後探進一根細細的竹管,吹出一縷白煙。

獨孤伽羅心想她終于是有幸見識到這神奇的一幕了,雖然不知道那縷白煙是否真的能從門邊擴散到床上并産生使人昏迷的作用,但保險起見,獨孤伽羅還是捂住了自己和小楊俊的口鼻。

另一邊的楊堅也屏住了呼吸,但也不是那麽在意,趁着那人還沒推開房門的時候揮着衣袖扇了兩下,就又恢複了呼吸。

看樣子這家客棧的老板也算是忠厚老實了,竟還會相信戲文裏的這些橋段,真不是個做壞人的料啊。

楊堅和獨孤伽羅兩人又等了大約兩刻鐘,房間的門才被人推開,此時,獨孤伽羅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終于見着一人進來,可進來的卻是客棧所有夥計裏看着最忠厚老實的,而且看他往床邊走的那顫顫巍巍的步子,就知道他是真的不擅長做這種事情,說不定這是他生平的第一次,而他毫無經驗的第一次就這樣獻給了非常有經驗的楊堅和獨孤伽羅。

楊堅突然長嘆一口氣,不等那人在床邊停穩腳步,楊堅就坐了起來,不耐煩地抓抓頭,問道:“你到底是要偷還是不要偷?磨磨唧唧的煩死人了!”

見楊堅突然坐起來,那人先是一怔,繼而大驚失色,第一反應就是揮拳打向楊堅。

這一拳虎虎生風,倒是吓了楊堅一跳。

楊堅匆忙躲開,從床上跳到了地上。

“還以為只是個尋常人,可怎麽是個練家子?”楊堅撓撓頭。

“主君。”洛生不緊不慢地出現在房間門口,冷眼看着房間那個慌亂的男子,“要将他綁了送官嗎?”

一聽說要将他送官,那個男人便等不得楊堅的回答,吓得立刻沖向門口,似乎是打算蠻橫地沖破洛生的守衛逃出去。

洛生是在外面旁觀了這個男人從開門到進屋的整個漫長過程,因此也是以為這男人只是個普通人,等從這個男人勢如破竹的氣勢和微妙的步伐上判斷出這男人也是習武之人時,洛生已經失了先機。

“洛生當心!”楊堅立刻沖過去要幫洛生一把。

獨孤伽羅也騰地站了起來,擡腳就将身旁的一個圓凳踢了出去,那圓凳瞬間滑開好遠,裝上了男人的腿。

男人被這圓凳一絆,立刻就摔倒在地。

獨孤伽羅沒想到那圓凳能起到這麽大的作用,看着摔了個五體投地的男人,獨孤伽羅也是愣住了。

雖然習武,卻并沒有什麽經驗嗎?先前他們在大堂裏吃晚飯的時候也是一樣,若不是這人的言行舉止太不正常,他們也不會懷疑這家客棧是個黑店,虧他們還打算陪着他們好好玩一玩的,結果卻只有一個沒經驗的倒黴鬼來送死?

“主君,怎麽辦?”将男人制服,洛生擡頭看向楊堅。

雖說這人是來偷東西的,可卻莫名覺得他很可悲,都不值得他們費力押着他去見官。

楊堅也為難了。

原本以為是個壞人,他們抓了人就送去當地官府,可此時楊堅也莫名同情起這個被一張圓凳打敗的男人,還真是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楊堅轉頭看向獨孤伽羅,卻見獨孤伽羅也搖了搖頭。

三個人正不知如何是好,就聽見門外一聲高喊。

“刀下留人!”

三個人給吓了一跳,随即抽了抽嘴角。

這家店裏怎麽都是些喜歡聽書看戲的?

☆、第 201 章

不一會兒,便有一個女人闖進了楊堅和獨孤伽羅的房間,一見先前的男人被按倒在洛生腳邊,登時就跪了下去。

只聽“噗通”一聲悶響,獨孤伽羅只是看着都覺得自己的膝蓋也跟着隐隐作痛了。

“請幾位貴人手下留情!”話音未落,那女人又嘭嘭嘭地磕了三個響頭。

楊堅撓撓頭,突然覺得事情可能稍微有些麻煩了。

“要不……今晚上就先睡吧?”

聞言,獨孤伽羅瞪了楊堅一眼,而後對那女人說道:“這位娘子快起來吧。”

“夫人!夫人您沒事吧?”

正說着,洛容就慌慌張張地趕了過來,似乎是被女人先前的喊聲驚醒,忙亂中都沒穿好衣裳。

可等看到跟在洛容身後一起出現的蘇威時,獨孤伽羅的臉色頓時就沉了下去。

“原本是想安靜地把這件事解決了,但似乎已經驚動了客棧上下,便去大堂說道說道吧。”

與他們同行而來的人必然會如洛容這般趕來看上一眼,畢竟他們是随行保護楊堅的,不好落個怠忽職守的罪名,而犯事兒的是客棧裏的活計,想必客棧裏的那些人也十分關心事态發展吧?既然如此,倒不如當着所有人的面兒将這事情解決了。

“夫人言之有理。”楊堅自也是注意到不斷聚到門口的衆人,聽了獨孤伽羅的建議之後,便牽起獨孤伽羅的手往外走去。

洛生立刻将地上的男人提起來,跟在楊堅夫婦身後。

那女人也忙從地上爬起來,拎着裙擺追在後頭。洛容定了定神,轉頭看了看蘇威,這才視死如歸般跟了上去。

洛容跑開之後,一直面帶微笑的蘇威才苦了臉。

皇後方才的神情略微有些恐怖啊,他不會直接被砍掉腦袋吧?

想了想,蘇威還是轉身跟去了大堂。

“阿爹,阿娘,怎麽了?”

楊廣迎面大步走來,一瞧見洛生手上還提着一個人,臉色立刻就變得鐵青。

“沒事,”獨孤伽羅笑了笑,而後将小楊俊遞給楊廣,“抱着你弟弟。”

“好。”楊廣接下小楊俊,像模像樣地抱在懷裏,而後跟在獨孤伽羅身側,“阿爹和阿娘真的沒事兒?”

楊堅笑了笑,得意道:“能有什麽事兒?當年與你阿娘北去雲州的路上這種事兒都不知道碰上多少回了,被人得逞了個兩三次之後就學到了經驗,那之後就只有你阿娘與我訛詐別人的份兒了!”

獨孤伽羅白了楊堅一眼,道:“做了這種事兒你有什麽好得意的?”

“我當然得意了!”楊堅梗着脖子道,“此一時彼一時,當年那會兒盤纏都沒了,能從別人手上訛出錢來那也是能耐!而且當時積累下的經驗,如今不都用上了嗎?”

真正學會對所有人都心懷警戒、小心提防,便是從那時開始,從一個人的面部表情上找出做賊心虛的痕跡的方法也是在那會兒學會的,如今用在朝堂上,不知有多好使呢!

跟在後頭的女人一聽這夫妻倆經驗老道,登時就打了個激靈。

完了,這下是真的闖禍了!

獨孤伽羅帶人在大堂找地方坐好,客棧的老板和夥計也聚在不遠處的一桌,好奇地向這邊張望,似乎并不知曉發生什麽。

“那麽,說說你們的理由吧。”獨孤伽羅冷眼看着方才闖進屋的女人。

看出獨孤伽羅的心情不好,楊堅給了蘇威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便與楊廣湊到一處逗兒子。

而不知道真實情況的這一對男女只看出獨孤伽羅十分生氣,還天真地以為這位夫人是因為他們的不敬而生氣,于是雙雙跪在了地上。

那女人急忙解釋道:“夫人息怒,都是奴兒的錯!夫人若怒氣難平,盡管責罰奴兒便是!”

聽到這話,那男人立刻膝行上前,高聲道:“不,夫人!一人做事一人當,是我見貴人們似乎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因而心生歹念。既然被擒,我無話可說!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不,夫人,是奴兒……”

獨孤伽羅眉心一蹙,冷聲道:“別吵,孩子正睡着呢。”

這一對男女這才想起先前一直被這位夫人抱在懷裏的嬰孩,登時都閉上了嘴。

獨孤伽羅又道:“我只問你們緣由,沒問你們是誰的錯。”

那對男女一怔,面面相觑之後,不知為何就紅了臉,支支吾吾地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時,客棧的另一個夥計突然高聲喊道:“我知道!”

獨孤伽羅聞聲望去,便瞧見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一臉興奮地站着,只是坐在他旁邊的人一直在拉扯他的衣服,似乎很不願他出頭。

獨孤伽羅倒是不在意,只開口道:“那你來說說。”

那少年嘿嘿一笑,道:“是咱們三娘嫌棄六哥唯唯諾諾的,空有一身武藝卻不像個男人,還說六哥若是想娶她,得做出點兒大事兒來!”

少年的話音剛落,那男人就一臉錯愕地看着少年,驚訝道:“你怎麽知道?!”

這話話音未落,那女人的臉色就更紅了。

少年摸摸鼻子,心虛道:“我偷聽到的。不過我也不是故意的!誰叫你們要在廚房裏說這事兒啊!”

獨孤伽羅眉梢一挑,又看向那個垂着頭的女人,問道:“你覺得,偷雞摸狗是像個男人的大事兒?”

“奴兒沒說……”那女人心虛道,“奴兒是以為他不敢,所以才說要他有膽子就從貴人們身上偷一樣東西來。”

獨孤伽羅轉頭看了看楊堅,突然微微一笑,對那一對男女道:“索性今日你們是碰上了我們……這事就此作罷,去睡吧。”

男人要如何表現才像是個男人?他要做什麽、要說什麽才像個男人?

原本就不是像與不像的問題,只是看沒看到罷了。

解決完了這一樁事兒,獨孤伽羅轉頭瞧見洛容時就又冷下了臉。

“洛容,你随我來。”

☆、第 202 章

獨孤伽羅領着洛容上樓回房,關上房門打算來一次促膝長談。

楊堅識相地留在大堂等她們結束長談,蘇威原本是跟着上去的,卻在房門前又被人給攆了出來,轉頭便見大堂裏只剩下百無聊賴的楊堅,蘇威想了想,還是湊到了楊堅身邊。

他們的陛下一定是最了解皇後殿下的。

“那個……陛……主君,您說,洛容她不會有事吧?”站在楊堅身後,蘇威顫顫巍巍地問道。

楊堅擡眼睨了蘇威一眼,挑了挑下巴道:“坐吧。你不必擔心洛容,擔心一下你自己就好了。”

蘇威依言坐下,聽了楊堅的話卻滿心不解:“請問陛……主君,這是何意?”

楊堅咂咂嘴,問蘇威道:“你娶妻了對吧?”

蘇威點頭,道:“父母之命而已。”

“別管是誰的命令,你娶了對吧?”

蘇威點頭。

楊堅又道:“你府裏一共多少個妾室來着?”

蘇威掰着手指頭數了一下,道:“七、七八個吧?但都是同僚、友人送來的,不好拒絕,又不能攆出門去讓她們自生自滅,因此……因此就都留下了。”

“你兒女幾個來着?”楊堅哂笑道。

“兒女……三兒兩女,總共……總共五個。”蘇威咽了口口水。

到了他這個年歲,這其實都不算什麽,但好像……似乎……大概……皇後是非常不喜歡男人有妾的?

聽了蘇威的回答,楊堅沖天翻了個白眼,道:“你這拖家帶口的,竟然還敢招惹洛容?你知道洛容是什麽身份嗎?”

蘇威眨眨眼,不确定地回答道:“是……是皇……夫人身邊最得力的女婢?”

“啧啧啧,無知者無畏啊,”楊堅搖頭晃腦地感嘆一句,而後道,“洛容是夫人的陪嫁女婢,衛國公府出來的,打小就跟在夫人身邊伺候,夫人待她有如姐妹一般,連我都不敢給洛容委屈受,你竟敢如此輕慢洛容,你說你是不是找死?”

“好……好像是……”蘇威緊張得又咽了口口水,“可是……可是我待洛容是真心的!”

楊堅哂笑道:“那要看洛容怎麽說了。”

“洛容……洛容她會怎麽說?”

楊堅白了蘇威一眼,道:“這我上哪兒知道去?”

“也、也對。”

跟楊堅聊完之後,蘇威就更加坐立不安了。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獨孤伽羅的房門才再次打開,獨孤伽羅與洛容主仆二人一前一後地從房間走出,瞧洛容那樣子似乎是哭過了。

蘇威立刻沖上樓梯,跑到洛容面前,剛要開口向獨孤伽羅請罪,卻見獨孤伽羅狠狠瞪了他一眼,而後就潇灑轉身回了房間,竟是沒有要聽他說話的意思。

楊堅背着手優哉游哉地回房,路過蘇威身邊時還拍了拍蘇威的肩膀,笑道:“日後可要提起十二分精神了,若被夫人逮着錯處,你就等着被整治吧。”

話說完,楊堅也不管蘇威是什麽心情,就回了房間,關上房門,準備安撫因此而沮喪的獨孤伽羅。

蘇威愣了半天,回過神後就問洛容道:“夫人說了什麽?”

洛容搖搖頭,道:“沒說什麽,跟你沒關系。”

“怎麽跟我沒關系?”蘇威急了,“你若不跟我說,我、我就進去找夫人去!”

“那你進去啊!”洛容瞪了蘇威一眼,“你現在進去試試,看主君會不會揍你!”

蘇威撓頭:“那你倒是跟我說啊!”

“說什麽說!”旁邊的房門被人猛地踹開,獨孤伽羅從房間裏蹿了出來,瞪着眼睛看着蘇威道,“洛容說她不求名分,她心甘情願,你還想問出個什麽啊?!”

蘇威被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獨孤伽羅不敢說話。

楊堅從屋裏踱步出來,笑着看了蘇威一眼,而後摟住獨孤伽羅往屋裏帶,柔聲安撫道:“你吓着蘇威了。乖,不生氣了啊。”

“我能不生氣嗎?他憑什麽啊!真是……”

被楊堅硬是拉回房間,房門關上後,獨孤伽羅的聲音就越來越小。

“洛容……”蘇威總算平複了驚慌,抱住洛容心疼地嘆一口氣。

洛容依偎在蘇威懷裏,道:“夫人問我,我是願嫁給一個愛我的人為妻,還是給一個我愛的人為妾,我說我這一生原本只是個奴婢,別說是做妾了,就算給人當了玩物也抱怨不得,但我遇見了夫人,夫人命好,又待我好,因此我也沾了夫人的福分,我的命也好了,我知足了。”

洛容又擡起頭看着蘇威,笑道:“而且,在我心裏沒有誰比夫人還重要,我這一輩子都要守在夫人身邊,跟你在一起,雖無名無分,卻也無牽無絆,相愛時便在一起,若哪時不愛了,你走你的,我也不留你。這一輩子我掏心掏肺的愛過,也就了無遺憾了。”

聽了這一番話,蘇威心中五味雜陳,曾羨慕別人萬花叢中過卻片葉不沾身的風流,可如今聽心愛的女人說一句“你要走我不留”,蘇威只覺得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這才發現自己是個不适合風流的人。

怨只怨他沒在最好的年月裏遇見洛容,若早些遇見,他無妻無妾,定要學陛下那般一生只與一人相伴到老,若早些遇見,洛容尚沒有忠心至此,那他也将成為她心裏最重要的人。

只可惜,可惜事到如今他為名利纏身不能為她抛妻棄子,她忠心護主也不會随他遠走高飛。

呵!這樣一想,又突然覺得他們很相配。

蘇威突然笑了,抱着洛容靠在身後的柱子上,道:“聽你這樣說,我就覺得我應該一輩子都纏着你,這樣你就一輩子只掏心掏肺地對我一個人,值了。”

聞言,洛容嗤笑一聲,道:“你若有主君那樣的堅強,就試試看吧。”

說罷,洛容推開蘇威,腳步輕快地往房間走去。

蘇威咋舌,追了上去,道:“你這女人,張口閉口不是夫人就是主君,怎麽就不見你把我挂在嘴邊說一說?”

洛容嗔瞪蘇威一眼,道:“你當你是誰?你連主君的千分之一都比不上!”

“叫你看看能不能比得上!”

蘇威關上房門,笑着撲向洛容。

作者有話要說: 思想如脫缰的野馬,又不受控制了〒_〒

☆、第 203 章

南巡的路上,再沒發生什麽事情,準确來說,是楊堅為了确保妻兒的安全,特地聯絡了秦川,要秦川通知他建在各地的客棧商鋪接應,這才免去了許多麻煩。

而這一路上,最倒黴的就數蘇威了。跟洛容之間的事情暴露之後,獨孤伽羅就再沒給蘇威好臉色,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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