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她的淚

戚天平已經在門外徘徊很久了，但是始終沒有敲門，拉不下臉也下不了決心。

應該是自己的錯吧？當初把大哥和嫂子留下的財産數字告訴了老婆，讓她每天都想打那筆錢的主意。

大哥有能力，從小就是父母眼中的好兒子，成績好，品行好，一表人才，娶了個妻子也十分賢惠，父母去世之後，大哥也嫂子也很努力的工作賺錢，十多年奮鬥下來，攢下來這些財産，他們是想留給文曰和小辰用的，可是……

大哥活着的時候，就經常接濟自己，小志上的小學，是這城中最好的小學，也是大哥和嫂子幫忙安排的，在很大程度上，老婆沒有跟自己離婚，大概就是因為大哥的接濟，大哥去世之後，老婆也擔心以後的日子沒辦法過，随着小志慢慢長大，學費不斷增加，生活花銷也越來越多，只是想想，就覺得未來不太樂觀，老婆也終于在一怒之下，說了氣話要離婚。

而自己卻沒用的在安慰時老婆說了大哥留下來很多財産的事情。

打那之後，老婆的心思都用在了打那筆錢的主意上了。

“文曰，”夜汐敲敲書房的門，然後推門進去：“書看的怎麽樣了？”

“還在看。”戚文曰回答完擡起頭：“怎麽了嗎？”

“實際上，外面有個人類一直在門口走來走去，小辰說，那是你的叔叔……”夜汐回答。

“……”手裏的筆放下，戚文曰沉默了一會兒站起身往外走去。

“小辰說，你叔叔和嬸嬸對你們一點都不好，你嬸嬸還老欺負你們，你叔叔也不敢幫你們，”夜汐伸手擋住門口：“你真的要去？”

戚文曰無奈，伸手敲了一下夜汐的腦門：“你來告訴我，不就是希望我去嗎？”

“沒有，”夜汐依舊擋着路：“我只是覺得，這件事應該讓你知道，如果我是你，就算知道，也肯定不會出去，何況，那個人類自己也心虛，根本不敢敲門進來。”

“我要去見他。”戚文曰伸手拿開夜汐的手，輕輕笑了笑：“我想了一下，現在你們的身份是我媽媽那邊的親戚，他是我爸爸那邊的親戚，你們總要見一面，這件事，也要讓他知道猜可以，不然，還是很容易露餡的，讓他留個印象，對我們沒壞處。”

“……”夜汐一愣，她見外面那個人，又是為了大家考慮，看着戚文曰抓着自己的手，夜汐開口：“如果沒有我們的事情，你會去見他嗎？”

“會的。”戚文曰回答完，往外走去：“他是我爸爸的弟弟，這一點永遠都改變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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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的血緣意識，竟然這麽濃嗎？看着戚文曰下樓，夜汐不由得心想。

就算那個人對她不好，就算那個人欺負她，她還把他們當親人，會去見他。而往日，那些知道自己是半人半妖的親戚，他們卻什麽都沒有顧慮過，只把自己當妖怪，想要除掉自己，絲毫沒有想過，其實在自己的身上，還有一半是人類的血。

房子裏有人走出來，戚天平心虛的趕忙躲到牆後面。

門被打開，戚文曰走出來，看着背對着自己站在牆邊的戚天平：“叔叔。”

“啊，”戚天平回頭，尴尬的笑笑，“文曰。”

“你來找我和小辰？”

“啊，不是……”戚天平趕忙擺手，随即又點頭：“是。”

“正好，我也有事要跟你說，進來吧。”戚文曰說完，讓戚天平進來。

跟着戚文曰進去，看着這個宅子的情況，戚天平不由的有些意外，自己是聽說大哥說過的，這個宅子是嫂子家留下來的，嫂子嫁給大哥之後，大哥就成了這裏的戶主，不過大哥說，這裏荒涼無人，人氣稀少，有些陰森森的氣息，真的算是鳥不拉屎的地方。上次自己來這裏，從外面看到的也是一個破破爛爛的房子，進來之後卻發現，似乎并不是這個樣子，院子寬敞，樓也是兩層的，牆壁似乎也經過打掃，不再髒兮兮的，院子裏并不像外面看起來似地寸草不生，罕見的是竟然有小花圃一樣的位置存在。

人被帶進來，火狼他們全都在大廳裏面，有的看電視，有的看着戚文曰伸手那個唯唯諾諾的人類，火狼的注意力顯然被這唯唯諾諾的身影吸引了，不由得皺眉，文曰給人的第一印象絕對是和氣貼心又舒服，但是絕對和唯唯諾諾不沾邊，小辰脾氣也很柔順，笑起來暖洋洋的感覺，但是也是進退有分寸，兩個孩子都這樣，為什麽他們的叔叔卻是一個看起來……這麽維諾的一個人？

根本不像一家人好不好？

顯然，戚天平也沒想到，家裏除了小辰和文曰之外，竟然還有其他人在，不由得愣在門口。

他們是文曰的同學？過來玩的？呃，不像啊，雖然看起來很年青，可是比起高中生來，更偏向于已經該大學畢業的大學生了。

那是誰？

等到戚天平想到一個可能性，戚天平不禁有些生氣：“文曰，你和他們？”不會是同居吧？

自己看過太多的報紙和新聞，父母去世或者離異之後，很多好孩子都會堕落，最多的就是自暴自棄，甚至和半大點的小孩子去同居。

“叔叔，我跟你介紹一下。”戚文曰沒聽出戚天平話裏的怒意，想要介紹火狼他們。

“文曰，你和小辰，還是跟我回家吧。”戚天平開口：“你才多大，就和人同居，要是大哥和嫂子知道了，他們該多難受。”

“同……”戚文曰不禁臉紅，看看火狼他們幾個，戚文曰紅着臉介紹：“他們是我媽媽那邊的親戚！”

“嫂子那邊的……”戚天平驚訝，嫂子那邊，也有親人在？視線在那幾個陌生人身上一一掃過，他們長的都很耐看，很帥氣，讓人挪不開視線的感覺，和自己第一次見到嫂子的時候一樣，嫂子是個美人，很有氣質，看到她時，自己也挪不開視線，驚訝了好久。

“嗯，這房子很大，我和小辰住太空曠了，正好他們也來我們這邊讀書還有工作，所以就來這裏和我們一起住了。”戚文曰解釋，悄悄看了一眼戚天平，看戚天平還是滿臉驚訝，戚文曰給戚文星他們使眼色，不讓他們跟木頭似地杵在那裏不動。

戚文星皺眉，自己看到這樣的人類，也不愛搭理好不好，可是為什麽文曰要朝自己使眼色啊？于是，戚文星用眼神質疑：“為什麽是我？”

戚文曰瞪回來，眼神逼迫：“快說！”

戚文星無語，只能開口：“你好，我叫戚文星，是文曰的表哥。”

戚文星都開口了，火狼他們也只能不情不願的開口：“我叫戚文澄。”本來想說是叫敖澄的火狼撇撇嘴，自己才不要告訴其他人類，自己的真名字呢。

不是吧？都是戚文什麽，夜汐皺眉，為了保持隊形，只能開口：“戚文汐。”

從小辰房間裏走出來，樂兒不禁挑了挑眉。

樂兒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見過那麽雷人的事情，姓戚就姓戚吧，居然還把名字也保持隊形，真的是雷死人不償命：“我是樂兒。”

樂兒這一開口，戚天平才注意到，在這裏住的不只是男生，還有個漂亮的女孩子，女孩子漂亮，很懂禮數的樣子，給人的感覺也很聽話，剛才還不太放心，現在稍稍安心些了，不全是男孩子，那應該真的不是同居吧。

“文曰，他們要在這裏住多久？”戚天平開口問道。

這個問題，還真的把戚文曰問倒了，想了一會兒，戚文曰開口，“他們想住到什麽時候都可以，反正房子很大，何況他們是親戚。”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聽錯了，戚文曰好像在回答問題時，特別強調了‘親戚’這兩個字，戚天平汗顏，大概在文曰的心裏，自己也不配被稱為親戚吧。

介紹完火狼他們，讓戚天平知道他們的存在之後，戚文曰開口：“叔叔，你找我有事吧？”

戚天平點點頭，看看火狼他們，又不好開口，畢竟這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

看他為難，戚文曰開口：“我們去樓上說。”

說着，戚文曰帶着戚天平就往書房走去。

書房的門關上，火狼撇撇嘴：“她還真是單純，以為上了樓，我們就聽不到了啊？效果還不是一樣？躲什麽躲？”

“這不是躲，是懂得給那個人類留面子。”戚文星回答：“想必，這次這個人類來，也不是為了什麽好事，所以才遲遲不進門，進門之後看到我們，就更是欲言又止的模樣了。”

“都知道不是為了什麽好事了，文曰竟然還讓他進來，進來就進來了，還真的聽她說，她真是太單純了，單純的都有點蠢了。”火狼不高興的開口。

“好了好了，你就別一臉怨怼的表情了，我們聽聽，他們到底說什麽了。”樂兒阻止掉這個愛唠叨的火狼的繼續唠叨，提醒他還有其他事情要做。

“說吧。”戚文曰讓戚天平坐在凳子上，然後開口道。

“那個，你和小辰，在這裏住的習慣嗎？”戚天平怯怯的問道，顯然底氣不足，可是，能足嗎？空有一個大房子，裏面連一個像樣的家具都沒有，剛才的那些座椅也都破破爛爛參差不齊的，比起這裏，當然還是那個裝潢的很好，什麽都不缺的家裏好，可是，他們現在卻不能回去。

“我和小辰都還好，”戚文曰很厚道的回答，不願意再多繞彎子：“叔叔找我什麽事情？”

“那個……前幾天，你嬸嬸摔下樓的事情，你還記得吧？”

戚文曰點頭：“嬸嬸沒事吧？”

“她現在還在醫院，腿上打了厚厚的石膏還有繃帶……”戚天平糾結着回答。

上次摔下樓，戚文曰知道是樂兒搞的鬼的，但是嬸嬸那幾句‘哎呦’底氣十足，而且，似乎也不那麽嚴重，現在居然在醫院那麽久還沒出來？“那叔叔來找我是為了什麽？讓我去見嬸嬸，表達一下身為親戚的問候之意？”

“不是，我知道你不愛見她。”戚天平低頭：“她對你們也不好，可能你和小辰都還從心裏讨厭她，這我都能明白。可是，文曰，她跟我吃了十年的苦了，還幫我生了兒子，這一輩子，誰都能不喜歡她，只有我不能。”

戚文曰沉默，自己是不喜歡嬸嬸，可是，如同面前這個人是自己的叔叔這件事不會改變一樣，大概那個人，也一直會是自己的嬸嬸吧。

“……她跟着我之後，就沒過過什麽好日子，搬到大哥家裏之後她才過的舒坦了一些，是是過窮日子過怕了。”

“嬸嬸怎麽想的，我不想知道，我只能跟叔叔說，等我滿十八，等我能做主自己和小辰的事情之後，我和小辰還要搬回去。那裏是我和小辰長大的地方，我們一定會回去的。”看向戚天平，戚文曰繼續開口：“兩年的時間，也夠嬸嬸舒坦了，這兩年裏，你們怎麽過我不管，不過我回去的時候，希望家裏還是原樣。如果家裏少了什麽壞掉了什麽，我會用嬸嬸最擅長的那句話反擊回去。”

“……”文曰會回來，自己早就知道的，可是，文曰要是回來，自己的老婆可能根本就不願意離開那裏，倒是，該怎麽辦？不能不讓文曰回家，畢竟她已經成年，老婆不願意走，自己又反駁不了，然而要他們友好相處，已經結下了怨恨的他們，又怎麽可能在朝夕相處裏還平靜相處。

“叔叔，”戚文曰靠在一邊的書櫃上看着坐在凳子上面的戚天平：“嬸嬸和你是患難夫妻，所以你心疼她，讓着她，這一點，我覺得你做的對極了，可是，你有沒有底線和原則？你總不能一直這麽讓下去。”

“……”年紀一大把了，卻還被自己的侄女教育，戚天平覺得臉都快挂不住了，偏偏，戚文曰說的又在理，戚天平就更挂不住了。

“你上次來這裏的時候跟小辰說了要借錢，小辰都告訴我了，”大概這次，目的還是一樣的，只是自己沒想到，他真的會再來第二次而已，這次來，自己本以為，他會是有別的事情，可是，看他結結巴巴，應該還是一樣的目的：“和小辰離開家的時候，嬸嬸只給了我小辰不到一千塊錢，說是不用付房租，所以一千塊錢，我和小辰吃喝用綽綽有餘，現在，這裏的情況你看到了，我只能說，我沒錢。”

“我知道你手頭上沒錢，”當初自己老婆做的确實太過分了，自己都說了，這裏什麽都沒有，好久沒人住了，估計這裏的東西都不能用了，可是，老婆還是只給了他們不到一千塊錢。現在這個家裏的東西還差的很多，他們又怎麽會有錢呢？

“那叔叔還來？”戚文曰驚訝。

“大哥和嫂子去世之後，留下了一部分存款，我和你嬸嬸當然動不了那筆錢，”戚天平厚着臉皮回答：“你能不能取出一部分來，給你嬸嬸交上醫藥費？”

“！！！”戚文曰的臉色變的相當難看，幾乎有種想要罵人的沖動了，靠在書櫃上面的身體直起來，戚文曰在房間裏來回走了幾步，直接走到窗戶邊，大大的呼出了幾口氣，然而，心中的怨氣卻沒有消失，戚文曰覺得心裏突然被壓上了一塊大石頭，向來很厚道的戚文曰回頭，大聲開口：“我和小辰離開那個家還不夠？！！她連我父母留下的那筆錢的主意都要打？！她還能更無恥一些嗎？！”

書房裏面，戚文曰的聲音陡然增加好幾個幅度，向來說話聲音不大的戚文曰，如今卻用這麽大的聲音說話，顯然是真的發火了。

側耳去聽的火狼他們揉揉耳朵，耳朵險些被震聾了，看樣子，聽力太好，也不是什麽好事情。

“我姐生氣了。”小辰聽到這個聲音，不由得緊張的開始絞手指。

“說起來，這是我們第一次聽到她那麽大聲音說話吧？”火狼小聲嘟哝。

“不見得，她第一天來的時候，你去襲擊小辰，她不也吼你了嗎？”樂兒提醒。

火狼大囧：“那麽久遠的事情了，你還記得啊？！我都忘了。”

“不遠啊，才幾天前的事情而已。”樂兒又提醒，提醒完之後，樂兒也愣了愣，雖然知道是幾天前的事情而已，可是，真的感覺好久遠之前的事情了啊。

“小辰，你怎麽了？”看小辰一直很緊張的絞手指，夜汐不有的好奇。

“我姐現在肯定哭了。”小辰低着頭回答：“她每次特別生氣的時候，又罵不出什麽髒話，一直憋着，每次都把自己給憋哭。這次，她又生氣，肯定又會哭了。”

“……”下面的人一陣沉默。再次去聽裏面的動靜時，果然聽到了書房裏面，戚文曰哽咽的聲音還有戚天平慌亂的哄戚文曰的聲音。

火狼站起身，用力過猛，凳子都被帶倒，砸在地上發出‘啪’的一聲響，實在聽不下去，火狼直接上樓，大力推開書房的門，不等戚天平反應，火狼直接伸手扛起戚天平，把他扛下樓，丢到了大門外面，然後又‘啪’的一聲，從裏面鎖上門。

“我警告你，別再來這裏了，不然我對你不客氣！！”火狼怒氣沖沖的晃着自己的大拳頭威脅。

戚天平驚訝，這人力氣大，脾氣也不好，好像真的是動怒了：“你這人，說話舉止怎麽都那麽粗魯！”

“我就那麽粗魯，”火狼站在門內：“下次你再敢來，我保證會更粗魯，讓你和你那老婆一起去醫院作伴！”

“我們算起來，也沾點親，我也算你的長輩，你怎麽和我這麽說話？”戚天平站在門外，心情很不好。

火狼心情更不好：“你這樣的親，我高攀不起，把他們趕出他們的家也就算了，現在還跑來跟他們要錢，厚顏無恥。那是文曰的父母留給他們的，你們居然也想打那筆錢的主意，死人的便宜，你們也想占，小心死了下地獄！”

戚天平一驚，終于沉默了。

“有多遠滾多遠，下次你那老婆再打那筆錢的主意，我就讓她從病人變成屍體！”似乎是嫌自己的話不夠分量，火狼伸手，一拳打在門口的牆壁上，厚厚的牆壁竟然被他一拳給打穿，戚天平驚訝的看着他穿過牆壁伸出來的拳頭，一個激靈之後，戚天平溜走了。

“惡心！”火狼收回手，打掉衣袖上面的灰塵，怎麽會有這麽不要臉的人類，真倒胃口。

火狼把戚天平扛出去，夜汐他們都上了二樓，站在書房門口，看着房間裏面戚文曰蹲在窗戶旁邊，抱着肩膀壓抑的抽泣着。

誰都想進去說些什麽安慰她，可最終誰也沒有進去，因為不知道怎麽安慰，也因為……興許哭出來，會好一些。

火狼回到大廳的時候，就看到二樓書房門口，大家都站在門口，誰都沒有進去，火狼是不想進去的，因為根本不知道怎麽樣安慰人。

那個人類又掉淚了，火狼在下面糾結着，他是很讨厭看到眼淚的，因為那是弱者的表現，可是，看起來那麽堅強的戚文曰，竟然會被氣的掉眼淚。

火狼嘆口氣，心中想不明白一個問題，她哭，為什麽自己心中就會有一種被什麽東西堵住的感覺呢，不只是心情不好，好像整個人的力氣也被帶走了一樣。

應該是因為……她是家人的關系吧？

☆、天将降大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