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Pocky kiss

江城的天再度被烏雲遮住,別墅區大道兩旁的棕榈樹被風吹得嘩嘩作響,裹挾着鹹淡海水氣息的夏風從四面八方湧來,帶來陣陣涼氣。

阮北川背對紀峋,整個人臊得要炸開。

說好戰鬥民族擁有鋼鐵般的意志呢?這毛子憑什麽這麽八卦!

暴雨前獵獵作響的涼風把他寬大的黑色T恤吹得鼓起,襯得他好似沙漠裏遇到危險就把頭埋進沙子裏的慫噠噠的小鴕鳥。

紀峋唇邊卷着抹笑,懶散地倚着背後高大的棕榈樹,懶洋洋地瞧着羞憤欲死的小學弟。

片刻後,他不輕不重地咳了一聲,語氣閑散:“怎麽?轉過來看我一眼呗。”

聞言,阮北川紅着臉磨了下牙。

看個屁!

你那翻譯清白嗎?!

見小學弟無動于衷,紀峋拖腔帶調地“啧”了一聲,懶聲道:“不是你讓我告訴你俄羅斯人說的話麽,怎麽不理人?”

阮北川頭頂的呆毛不受控制地搖晃幾下,三秒後,他慢吞吞地轉過身,裝模作樣地掏掏耳朵,眼睛四處亂瞟,梗着脖子裝腔作勢:“是嗎?你記錯了吧。”

紀峋啧了聲,剛想開口說話,就被兇巴巴的小學弟瞪了一眼,

“學長,你不行呀。”阮北川驚訝地擰了擰眉,大驚小怪地說:“年紀輕輕就記性這麽差,以後老了可怎麽辦!”

“回頭我去藥店刷兩盒腦白金,免費送你。”

“......”紀峋氣笑了。

小慫包蛋學會裝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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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對上阮北川狡黠的黑眸,他卻沒忍住勾了勾唇,而後故作失望地嘆了口氣,揚聲道:“那就謝謝了。”

阮北川大方地擺擺手:“不客氣,畢竟尊老愛幼是我國的傳統美德。”

正好五分鐘前叫的網約車到了,阮北川立刻一溜煙地鑽進副駕駛,掏出褲兜裏的藍牙耳機塞進耳朵裏,點開大悲咒,并把音量開到最大,鴕鳥似的貼着副駕駛的椅背,從後排看,只露出了幾根頭發絲。

原因無他,剛摸完老虎屁股,阮北川沒膽子跟老虎本人坐一起。

紀峋盯着仿若完全浸入音樂世界的小學弟看了兩秒,勾了下嘴角,鑽進後排坐下,對司機說:“師傅走吧。”

下午的模特代拍三點開始,時間還早,阮北川和紀峋就先回了學校,剛吃完午飯,阮北川他們班的輔導員朱莉莉就通知下午三點到學院小教室開班會。

阮北川正愁沒有借口躲開和紀老虎本人的下午之行,看見消息的時候,簡直樂開花。

他把輔導員在班級QQ群的通知截圖發給紀峋,甩了張火柴人攤手的表情包過去,并用英文言辭懇切地表示了遺憾。

[川A]:圖片

[川A]:火柴人攤手.jpg

[川A]:尊敬的紀峋先生,我非常抱歉聽到輔導員下午要開班會的通知,發這條消息是為了表達不能與你同行的遺憾,希望您能理解,對此,我将不勝感激!

因此,當紀峋沖完澡出來,打開手機就看見了阮北川的塑料英語小作文。

他盯着聊天框裏蹩腳的英文笑了聲,撩起眼皮瞥了眼小學弟嘴角壓不下的弧度,打字回複。

[海納百川]:理解,但是你得來接我[微笑]

收到紀峋的消息,阮北川一口老血噴出來。

媽的,這人是小學生嗎?還需要監護人接送!

[川A]:?

[川A]:親親,據我所知,您二十歲成年了呢,這邊建議您自己回學校呢~

紀峋秒回。

[海納百川]:不可以呢

[海納百川]:我弱小可憐又無助

阮北川暴躁地薅了薅頭發,剛輸入“不行”,腦海裏瞬間飄過紀峋走三步暈兩步的破爛身體,阮北川動作一頓,憋屈地罵了個“操”,重新打字。

[川A]:不行好的

紀峋低笑了聲,回複了個貓貓開心的表情包,表情包後頭卻出現一個突兀的感嘆號,聊天框裏也冒出一行小字——川A開啓了好友驗證,你還不是他的好友,請先發送好友驗證請求,對方驗證通過後,才能聊天。

紀峋挑了下眉,擡眼看向鼓着臉的小學弟,挪動手指發送好友請求。

——

紀峋的好友請求阮北川直到輔導員開完班會才點了同意。

朱莉莉這個新任輔導員完美繼承了藝術學院院長“屁大點事開大會”的優良傳統,班會結束,時間已經接近下午五點。

阮北川和陳橋這對難兄難弟拖着步子從學院樓出來,覺得精氣都被藝術學院這棟破樓吸光了。

陳橋小聲抱怨了兩句,又說:“咱出去吃?現在食堂肯定擠死了。”

阮北川剛想答應,忽然想起來他似乎還要去接某位弱小可憐又無助的紀老虎,煩躁地嘆了口氣,“你自己吃,我還有事。”

陳橋好奇:“什麽事啊?不能吃完飯再去?”

“接人。”阮北川道。

陳橋想說哪位大仙值得餓着肚子去接,但看見他兄弟臭得要命的棺材臉,沒問出口的話在舌尖滾了一圈又吧唧落回肚裏,“行吧,那我找江回。”

紀峋兼職的影樓在江大附近的某棟居民樓裏,離江大不遠,出了校門過個馬路就到。

阮北川按照三分鐘前紀峋發過來的共享位置七拐八繞地找到目的地,蹭了居民樓住戶的門禁卡進去,一路爬到三樓,“愛美麗影樓”的粉紅色指路牌大喇喇地貼在樓梯轉角處。

他按照指路牌的提示摸到四樓樓梯口,正要擡腳想繼續往前走,就聽見四樓走廊裏飄來一男一女的交談聲。

阮北川停下腳步,豎起耳朵仔細辨認。

男生是紀峋,女生不知道是誰。

女孩說話輕聲細語,紀峋聲音也很低,阮北川貼着牆根換了三個姿勢,偷聽了半天,依稀聽見幾個無關緊要的詞,除此之外什麽都沒聽清。

阮北川嫌累,剛想放棄,女孩的聲音忽然大了起來。

她似乎有些緊張,甜軟的嗓音隐隐發顫。

“你......你沒有女朋友吧?我......我可以加一下你的聯系方式嗎?”

阮北川眼前一亮,下意識屏住呼吸。

“抱歉。”紀峋回答,“我有喜歡的人了。”

“!!!”

阮北川渾身一震。

我操,紀峋這小子居然有喜歡的對象!

下一秒,阮北川眼裏的八卦之火卻漸漸熄滅,取而代之的是沒由來的郁悶和煩躁。

紀峋既然有喜歡的對象,為什麽答應被他包養?

這不就是傳說中家裏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的新世紀純種騙子大渣男嗎?

阮北川心煩意亂地掏出褲兜裏的煙盒,點了支煙狠狠吸一口,反倒被煙嗆了一下,猛地咳嗽起來。

此時此刻的四樓很安靜,除了紀峋和女孩的交談聲,幾乎沒有其他聲音。盡管阮北川已經盡力壓低聲音調整呼吸,但他的咳嗽聲在寂靜的樓道仍然有些炸耳。

果然,紀峋和女孩瞬間收聲,齊齊轉頭看了過來。

阮北川捂着嘴扭頭就跑。

五分鐘後,紀峋單肩挎着運動包,慢騰騰地從居民樓裏走了出來。

居民樓底下有一個種滿雛菊的小花壇,紀峋掀起眼皮,一眼就看見了背對他蹲在小花壇邊上吞雲吐霧的阮北川。

他擡腿走過去,站在阮北川身後:“等很久了?一起去吃飯麽?”

阮北川沒回頭也沒出聲,慢慢吞吞地把煙扔在腳底下踩滅,撿起煙頭站起身,耷拉着眼皮悶聲道:“知道還不快點,磨磨唧唧的幹什麽吃。”

說完這話,他就一個人悶頭走了。

紀峋難得愣了下,快步跟上去,擡手勾住小學弟的書包帶子,低聲道:“怎麽了?”

阮北川腳步頓了下,然後沒什麽表情地回頭掃了紀峋一眼,淡淡道:“松手。”

紀峋很輕地皺了皺眉,勾着阮北川書包帶子的手指一頓,兩秒後,松開了手。

阮北川回過頭,走路速度快了一點。

紀峋默不作聲地跟在阮北川身後。

居民樓附近有個小學,這會兒正值下午放學時間,接孩子的家長和賣小吃的小商販吵吵嚷嚷地擠在校門口,把本就不寬的單行道圍得水洩不通。

阮北川夾在中間,被擠得寸步難行,紀峋緊跟其後,隔着一段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距離緊挨着他。

阮北川在心裏罵了髒話,眉頭擰成死結,有意識地往前湊,力圖和紀渣男保持距離。

可惜天不遂人願。

距離阮北川三步遠的地方是個賣豆漿稀飯的小吃攤,不知道為什麽,一群小學生不愛旁邊的炸雞柳和烤串,一窩蜂地拉着家長來買豆漿。

阮北川被擠得沒脾氣,沒什麽精神地耷拉着眼皮,點開手機淘寶瞎逛。

因此,當他前面的小學生家長的豆漿杯被擠得灑出來的時候,阮北川只是條件反射地往後縮了一下,但他周圍人太多了,根本躲不開。

眼見滾燙的熱豆漿就要潑下來,阮北川認命地嘆了口氣,準備承受酷刑。

下一秒,他就被人大力扯進懷裏,紀峋帶着溫度的掌心按在他腦後,另只手穩穩地護住了他的腰。

熱豆漿灑在了另一個小學生的書包上,周圍頓時響起小學生尖銳的哭聲和女人吵架的争執聲。

阮北川怔住,他的臉頰緊貼着紀峋的胸口,鼻腔裏充斥着紀峋T恤上淡淡的薰衣草洗衣液香氣。

紀峋略快的心跳聲像一面擂鼓,一下一下敲擊着他的鼓膜。

阮北川舔了舔幹燥的嘴唇,垂在身側的手很輕地蜷了下。

下一瞬,紀峋發沉的嗓音從頭頂飄下來。

“傻麽?不知道躲一下。”

阮北川嗓子發緊,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硬邦邦地說:“躲不開。”

紀峋深吸了口氣,掌心用力,重重揉了下阮北川毛茸茸的發頂,松開手後退一步,垂着眼皮淡淡道:“以後注意。”

“哦。”阮北川低着頭應了一聲。

這時候,褲兜裏的手機猝不及防振動起來,阮北川拿出來解鎖,是陳橋打來的電話。

剛一接通,陳橋咋咋呼呼的大嗓門就在耳邊響起。

“阿川,你現在在哪兒呢?咱們419小分隊好久沒聚了,老尚今晚組了個局,咱去玩會兒呗?”

“行啊。”阮北川随口道,“在哪兒聚?”

陳橋:“行,地點在友愛酒吧隔壁的清吧,你到時候把峋哥一塊叫上,老尚他死活不相信你已經不是完璧之身了。”

阮北川:“......”

神他媽完璧之身。

“破和尚屁事兒挺多。”阮北川嗤了聲,“我還得脫光了給他驗驗?再整一出完璧歸趙的戲碼?”

陳橋幹笑兩聲,“不至于不至于。哎呀,主要是峋哥一個人在宿舍太孤獨了,你帶他過來一塊兒玩嘛。”

“你別瞎說。”阮北川開始閉眼瞎掰,“他這人就喜歡孤獨,獨孤求敗聽過麽?這詞兒就是專門為他造的。”

陳橋:“......”

因為陳橋嗓門太大被迫偷聽的紀峋:“......”

“行了。”阮北川瞄一眼紀峋,腦海裏驀地冒出這人有喜歡對象的事,胸口莫名一哽,沒好氣地說:“他就是去不了。”

陳橋不解:“為啥啊?為啥峋哥去不了?”

阮北川煩了,“他有事。”

“沒有吧?”陳橋納悶,“可是咱倆打電話前我發消息給他,峋哥說有空。”

阮北川:“。”

那你他娘的給老子打電話是幾個意思?

阮北川冷着臉挂斷電話,又冷着臉跟紀峋上了同一輛出租車。

副駕上放着一大捧玫瑰花和一盒蛋糕,阮北川沒有猶豫,剛上車就飛速挪過去挨着車窗。

紀峋盯着小學弟的後腦勺看了兩秒,伸手拍了下兩人中間的坐墊,拖長尾音:“哥哥。”

阮北川耳朵動了動,沒回頭。

“我惹你了?”紀峋道。

阮北川仍然沒轉頭,“......沒有。”

紀峋揚眉:“既然沒有,你怎麽造謠我獨孤求敗?”

“誰造謠你——”

阮北川聲音戛然而止,難以置信地轉過頭,“操,你居然偷聽我打電話?”

“這話不對。”紀峋慢條斯理地勾了下嘴角,“明明是你聲音大,我只是旁聽了幾句。”

阮北川氣得牙癢癢,心道臭渣男嘴皮子是越來越溜了,颠倒黑白、指鹿為馬的本事簡直堪比趙高。

他瞪了紀峋一眼,耳機一戴,雙手插兜,擺出拒絕溝通的姿态。

幾秒鐘後,阮北川感覺定在他身上的視線消失,而後耳畔落下一道很輕的嘆息。

阮北川掀起眼皮,從反光的車窗裏瞥了紀峋一眼。

其實紀峋也沒做什麽,就是向他這個金主隐瞞了有個喜歡的對象的事實而已。

而阮北川最讨厭欺騙。

當初提議包養的時候,他就告訴過紀峋互不幹涉對方感情生活,但那時候的紀峋一口回絕了,并堅稱不會腳踏三只船。

操他大爺!

阮北川越想越來氣,心裏的怒火熊熊燒不盡,很想把耳機摘下來塞進紀峋嘴裏。

他繃着臉用力塞緊耳機,今天第三次點開了大悲咒。

十五分鐘後,出租車停在友愛酒吧附近停下,剛過下午六點,這會兒酒吧人不多,都是些老板的熟客。

阮北川向門口的侍應生報了包廂號,侍應生帶他們上了二樓,刷卡進了包廂。

包廂裏一共六個人,全是他們小群裏目前在江城上學的高中同學,尚九東和陳橋勾肩搭背地坐在一起,抱着話筒鬼哭狼嚎地唱《涼涼》。

見阮北川和紀峋進來,陳橋迅速扔了話筒站起身,指着紀峋介紹道:“注意看!這位帥氣英俊的小夥子叫紀峋,不久前剛和我們川哥.....過,大家鼓掌歡迎!”

包廂裏立刻配合地開始鼓掌吹口哨。

無視掉陳橋的傻逼歡迎儀式,阮北川找了個角落坐下,拿起沙發上的平板叫了份炒飯。

想到某些人也沒吃東西,手一滑,多點了一份。

阮北川若無其事地把平板放回去,漫不經心地撩起眼皮看了看。

紀峋被尚九東等人圍在中間,表情冷淡,偶爾答兩句話,十分之高冷,十分之Bking。

挺好,今後江城的Bking之王總算是後繼有人了。

阮北川收回視線,開了罐啤酒。

然而兩分鐘後,Bking之王的繼承人就坐在了他旁邊。

阮北川整個人都不好了,握着啤酒罐往旁邊挪。

快挪到沙發盡頭的時候,他的手腕被人輕輕抓住了。

阮北川回頭,紀峋坐在離他半臂的地方,右手松松地扣着他的腕骨,“再跑要摔下去了。”

阮北川瞪他一眼,擰眉道:“誰跑了?這沙發硌屁股,我換個地兒坐不行?”

話音剛落,陳橋和尚九東突然拿着幾根巧克力餅幹走過來,阮北川立馬縮回手。

陳橋沖阮北川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微笑,說:“阿川,我們在玩游戲,現在輪到你和峋哥了。”

阮北川正煩着:“不玩,別煩你爹。”

“別呀。”尚九東道,“大家都玩,你倆不興搞特殊。這游戲可簡單了,就兩個人分別咬住巧克力棒的兩頭,誰先松口誰就算輸,懲罰是把桌上那三瓶啤酒全吹了。”

聞言,阮北川不由得蹙起眉頭。

這種情侶間接吻的小游戲,他跟紀峋玩算怎麽回事?

而且紀峋已經心有所屬,必然不可能答應。

思及此,阮北川沖紀峋擡擡下巴,威脅道:“說,你也不玩。”

四目相對,紀峋眉眼稍揚,往後靠了下,慢條斯理地道:“也?不呢,我還挺想玩。”

阮北川:“???”

這男的搞什麽3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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