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這算是表白嗎
小孩?
紀峋怔了下,眼前閃過半小時前的畫面。
小學弟這樣反常,似乎與他的妹妹紀恬有關系。
他幾不可查地擰了下眉,輕扯唇角,試探道:“是因為紀恬?”
阮北川“嗯”了一聲,低着頭不停地攪動手指,想了想,還是決定把話說清楚。
“你之前說你們家還有你爸重女輕男,偏愛你妹妹。”
紀峋啞然,眼神不自覺柔和下來,勾起唇角,語氣有些欠:“哥哥,我可以理解為,你是在關心我?”
阮北川哽了下,偷偷掀起眼皮瞪了他一眼。
這人......心裏知道就行了,說出來幹什麽!
他不要面子的嗎!
然而心裏是這樣想,阮北川嘴上倒是誠實:“是,我、我在關心你,但是我也不知道這方法有沒有效。”
“我就是.......想告訴你,不用因為你爸媽偏愛你妹妹就偷偷難過,我家......我哥和普通人不太一樣,所以我爸媽從我小時候起就偏愛我哥。這些大人都一樣,他們沒辦法一碗水端平。”
紀峋嘴角動了一下,想說什麽,對上小學弟的眼睛,卻選擇了沉默。
阮北川心情有些忐忑。
他沒有安慰人的經驗,不知道這種自揭傷疤式的方法到底有沒有用,但紀峋一直不說話,應當是沒有?
糾結片刻,他硬着頭皮繼續道:“我六七歲那會兒跟我哥打架,我媽告訴我,我的出生完全是為了我哥,如果我哥是個正常小孩,他們就不會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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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們家事事以我哥為先。舉個例子吧,小孩都喜歡看動畫片,我小時候特別喜歡看少兒頻道的《成龍歷險記》,我哥喜歡看科教頻道的《走近科學》,但是這兩個節目恰好都在中午十二點半播出。”
“我不能跟我哥搶遙控器,只能等他看完之後再看我想看的,可是我哥看完他喜歡看的節目之後,我喜歡的動畫片也結束了。因為這事兒,我跟我哥吵過很多次架,可我爸媽每次都讓我讓着哥哥。”
“如果我哭了,我爸就說男子漢大丈夫哭什麽哭,而我哥哭了,我爸會買冰淇淋哄他。”
“他們都不知道,其實我也想吃冰淇淋。”
“好笑吧?”阮北川眼睫低垂,看上去情緒有些低落,自嘲般扯了扯嘴角,“別人家都是哥哥讓弟弟,我們家得弟弟讓哥哥。”
紀峋喉間發澀,心口悶得厲害,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原來他的小太陽也不是生來就會發光溫暖別人,只是淋的雨多了,懂得如何遮擋罷了。
這間包廂已經有人預訂,房間中央的大圓桌上擺滿了十六人份的雕花瓷制餐具。
阮北川盯着大圓桌上的青花瓷水壺看了一會兒,眼底露出幾分不易覺察的笑意,聲音很輕:“我哥比我大三歲,雖然他是哥哥,但的确很像個長不大的小孩。”
“他不像正常小孩一樣能感知情緒。可是我只出去了三天,就被他發現了。我還記得,那天是星期五,我自己一個人坐在滑梯上玩,我哥不知道從哪找過來的,突然爬上來抱住我。
“他說他有一點難過,讓我不要不理他,我們回家看動畫片。”
“也是從那天開始,我哥不搶我遙控器了,特別乖地和我一起看動畫片,雖然他真的很想看那個無聊透頂的破科學節目。”
“我們約好,一三五我陪他看《走近科學》,二四六他陪我看《成龍歷險記》,星期天我們不看電視,一起出去玩。”
“你妹妹應該還挺喜歡你?我之前無意間看見過她黏你的樣子。”
阮北川說到這兒笑了下,話鋒一轉,擡眼看向紀峋,認真道:“有兄弟姐妹還挺好的,你和你妹妹以後也會像我和我哥一樣,就算不像,你......我也......也一直在。”
話音落下,阮北川難為情地紅了耳根,他羞赧地別開眼睛,有種想奪門逃跑的沖動。
下一瞬,紀峋突然張開雙臂,把他揉進懷裏。
男生寬厚溫暖的掌心搭着他後腦勺,一下又一下,仿佛在安撫一只受傷的奶貓。
也好似妄圖穿過那麽幾年的光陰,小心翼翼地撫慰幼童時期的阮北川。
“很有用。”紀峋輕撫着男生單薄瘦削的後背,嗓音溫柔至極,“哥哥,你安慰人的方法很有用,我不難過了。”
紀峋的襯衫有股淡淡的薄荷味,不知道是薄荷催淚,還是別的什麽,阮北川沒由來地鼻尖發酸。
這樣久遠的往事,不管長到幾歲,他依然會為父母的偏心而難受。
可同時他也慶幸。
此時此刻,他喜歡的人,至少因為他算得上糟糕的童年經歷,不會難受了。
阮北川吸了吸鼻子,破天荒地丢棄羞恥心,也想要抱一抱紀峋。
鼻尖充斥着獨屬于紀峋的清冽氣息,耳畔是紀峋又快又重的心跳聲,他沒有猶豫,伸出手慢慢環住了紀峋的腰。
“我不知道八歲的阮北川缺了什麽,”紀峋閉了閉眼,下意識收緊雙臂,語氣似認真又似漫不經心,“但十八歲小孩有的,十八歲的阮北川都會有。”
靜了許久,阮北川聽到紀峋鄭重而清晰的聲音:“阿川,你在我這兒,永遠是偏愛。”
安靜至極的包廂裏,頭頂的水晶燈有些刺目,阮北川恍惚了一瞬,心跳驀地很快。
這、這算是表白嗎?
應當沒有人會把一個真心話大冒險游戲,玩得這樣真情實感吧?
阮北川微微仰頭,盯着紀峋優越的下颚線條,有那麽一瞬間,那句話幾乎要控制不住地脫口而出。
他想說,你是不是也喜歡我?
但,阮北川還是忍住了。
萬一是他自作多情,那他和紀峋豈不是連舍友都沒法做了。
莫名的,他想起揭穿紀峋騙局的那一晚,紀峋也說過同樣的話。
再勇敢的男孩,面對暗戀對象,也會變得膽怯。
阮北川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
他動了動嘴唇,剛想說話,門外就傳來許三圖和陳橋的大嗓門。
“他倆去西天取經了?什麽廁所得上那麽久啊。”
“橋啊,這你就不懂了吧,說不定正背着咱們躲在什麽地方親熱呢。”
聽見這話,阮北川臉噌地燒起來。
他忙不疊推開紀峋,像個初次和情人偷//情的沒經驗毛頭小子,慌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
猝不及防被小學弟推開,紀峋扭頭不爽地盯着包廂門磨了磨牙,可望見小學弟紅蘋果似的臉蛋,那點不爽又奇跡般地煙消雲散。
小慫包。
臉皮真薄。
然後,薄臉皮的小慫包就抿着嘴唇朝他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紀峋心跳亂了一拍,眸光自然地落在阮北川緊抿的嘴唇上。
看起來很軟,親起來......應該也很軟。
剛才吃飯的時候他喝了兩杯白的,不知道是不是酒意上頭的緣故,紀峋沒由來地有些口幹舌燥,他撚了下指腹,頭一次移開視線,沒敢和阮北川對視。
現在親上去的話,小學弟會羞憤到撞牆吧。
陳橋和許三圖的聲音漸漸遠去,阮北川悄悄松了口氣,想着再待下去紀峋的父母和許三圖他們該起疑了,他不自在地抿了抿唇,梗着脖子說:“那什麽,我先出去,你、你等會兒再回來。”
話落,遲遲聽不見回應,阮北川奇怪地掀起眼皮看過去。
紀峋眉梢輕揚,表情似笑非笑,眸中噙着一點零散的笑意,就那麽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見他看過來,紀峋勾了下嘴角,意味深長道:“哥哥,你這樣,我總覺得我們在偷///情。”
話落,小學弟刷地瞪圓眼睛。
阮北川想撞牆。
這人說的什麽話!
“你、你......”他瞪着眼睛,想說這樣說不對,但結結巴巴地支吾半天,只憋出三個字:“不要臉!”
紀峋聞言,沒忍住悶笑出聲。
怎麽這麽可愛啊。
“你笑個屁!”小學弟兇巴巴地瞪着他,擲地有聲地威脅道:“老子、老子先走了。”
說完就捂住冒煙的臉蛋,同手同腳地推開門走了出去。
看着落荒而逃的小學弟,紀峋惋惜地喟嘆一聲。
早知道就抓過來親一口。
——
阮北川回去的時候,正好碰上從廁所回來的陳橋和許三圖。
兩人看見阮北川,不懷好意地相視一笑,一左一右勾着阮北川,說:“喲,瞧這小臉紅得嘞,幹嗎去了啊?峋哥呢?”
阮北川被兩人的目光這樣盯着,渾身不自在,掙了下,拒絕了兩人的勾肩搭背邀請,裝模作樣地掏出手機說:“打電話去了,什麽也沒幹。”
“真的?”陳橋明顯不信,“那你臉紅什麽?”
阮北川鎮定道:“熱的,今天三十度。”
許三圖目露懷疑:“熱的?學弟,我也熱,我怎麽不臉紅啊?”
“不知道。”阮北川咽了咽口水,莫名生出一種高中生早戀被家長抓包的錯覺,“行了,快回去吧,叔叔阿姨該等急了。”
說完拔腿就跑。
“哎!”
陳橋和許三圖見狀,也只好加快腳步跟上去。
他們仨走進包廂,紀長風結完賬出去打電話了,包廂裏只有古琴和紀恬兩個人。
“阿姨。”三人禮貌道。
古琴笑了笑,撫着紀恬的小腦袋,柔聲道:“回來啦,阿峋呢?”
陳橋和許三圖立刻扭頭看着阮北川,那眼神仿佛在說“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阮北川心虛地別開眼睛:“他、他馬上就來。”
就離譜。
他和紀峋明明只是抱了一下,而且陳橋和許三圖也沒看見,他到底在心虛什麽?!
這樣想着,阮北川挺直腰板,睨了一眼旁邊的兩位“法官”。
古琴将三人的互動看在眼裏,笑容溫婉,“阿峋這孩子從小就性子慢,做事磨磨蹭蹭的,懶的不得了。”
話音剛落,紀峋就推開包廂門進來了,他先看了阮北川一眼,然後看向古琴,懶散道:“媽,說我什麽壞話呢?”
“說你做事磨蹭。”古琴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媽媽什麽時候說過你壞話。”
紀峋懶懶一笑,“那可太多了。”
幾人聽見這話都笑出了聲,古琴嗔他一眼,“貧嘴。”
幾人邊說話邊往外走。
天将将擦黑。紀長風妥帖地安排了司機送他們回學校,紀峋跟着紀父紀母一道去拜訪客人,阮北川三人則坐上紀家的專車回江大。
紀長風安排的車是輛卡宴加長版,後排足夠寬敞,三人都選擇坐在後排。
路上,許三圖和陳橋一邊摸着汽車坐墊,一邊感嘆紀長風和古琴平易近人,阮北川心不在焉地聽着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心裏仍然在想紀峋那句疑似表白的話。
頭一次墜入愛河的戀愛菜鳥,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什麽個狗屁。
于是下車後,戀愛菜鳥找了個借口單獨溜走,給他的狗頭軍師哥夫方叢夏打了一通越洋電話。
方叢夏過了好一會兒才接通,氣喘籲籲地說:“有事說事,沒事滾蛋。”
阮北川懷疑他哥夫在搞黃色,但沒有證據。
不想耽誤他哥和他哥夫的性/福生活,阮北川開門見山把今天的事,外加之前紀峋騙他的事言簡意赅講了一遍,電話那頭陷入沉默。
良久,方叢夏“嘶”了一聲,發表重要講話:“川啊,哥懷疑你這心上人是個海王。他這勾人手段,聞者傷心見者落淚,波塞冬來了都得喊他爹。”
“你太單純了,哥怕你被他騙身騙心。”方叢夏分析了一通,嚴肅地下結論:“況且,你不是說他之前就騙過你一次嗎?上次騙你錢,這次難道是想騙你的感情?”
阮北川哽了哽,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反駁,但還是嘴硬道:“萬一,我是說萬一,萬一他不是海王呢?”
“不可能!”方叢夏篤定道:“誰家沒談過戀愛的清白小夥子套路這麽多?你聽哥的,別被騙了。”
阮北川:“......”
“算了。”方叢夏又說,“你要不這樣,試探他一下?”
阮北川:“那我怎麽試探?”
方叢夏沉默了,片刻後,提出靈魂建議:“你百度一下吧。”
“我就談過一次戀愛,你這情況太棘手,我沒經驗。”
阮北川:“......”
五分鐘後,阮北川打開手機浏覽器,輸入“怎麽判斷喜歡的人是不是海王?”
網頁加載完畢,他迅速閱覽一遍,挑了最中意的一條點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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