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大修√）

封非時沒在封神安全區待太久，就大概待了幾天。

這幾天裏，他應封昀要求，去了一趟學校。

學校不僅是上理論知識的地方，還是還沒成長完全的哨兵和向導訓練的地方。

在封家地界上的這些學生，一個個的，當然對封非時有着無盡的崇拜。

看見封非時來，就如同小孩子看見電視上的超級英雄，激動得不行。

第一學院的院長叫封藍，是封家旁系的人。

她沖封非時溫和地笑了笑，低下頭輕聲：“少家主。”

封藍是殘缺向導，但她不是因為使用基因藥劑失敗導致殘缺，而是因為當年和A級異端腦花作戰，她被腦花污染，精神核被摧殘，差一點就死在了腦花手上。

最後活下來，也徹底從前線退下，最後經過一段時間的休養，成為了育人子弟的老師。

封非時颔首，直白道：“我爸讓我來轉轉。”

封藍明白：“那我帶少家主到處看看吧。”

她溫聲道：“去年學院加修了幾個訓練場地，現在是高級班的孩子們的訓練時間。”

高級班就是精神核快要成長完成了的哨兵和向導。

封非時和封藍見過很多次，第一次見面時，封藍還沒有從前線上退下來。

她因為要上戰場，所以留了一頭爽利的短發，溫柔的眉眼和封昀有幾分相似，畢竟他們是有血緣關系的。

不過哪怕是向導，封藍依舊是手可以提槍、肩可以扛炮的戰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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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她打起異端和異種來也是一個快準狠，戰績也輝煌。

這就是末世時代的向導，他們不會弱于哨兵。

甚至有些比哨兵還要強大。

現在封藍的頭發留長了，順滑地披散在身後，惹得封非時多看了一眼。

封藍輕嘆：“去年新增的學員又比前年少了五分之一。”

封非時沒有什麽神色波動。

現在沒有哨兵和向導是沒有受過異端污染，他們結合生下來的孩子，也天生會攜帶一些污染度。

所以新紀元新生人口比例很小，不是因為人們不想生，而是生下來的孩子，有三分之二是死胎。

畢竟人類不是一出生就是哨兵和向導，需要覺醒，精神核則會随着人的成長而成長。

就算是用精子和卵子做試管嬰兒也是如此。

因為從根源上就被污染了。

更別說強勁的向導和哨兵，就算有這兩個，也沒辦法做試管嬰兒。

等級越高越強的哨兵和向導，就越難受孕。

所以對于世人來說，S級的封昀和A級的任敏能夠擁有兩個孩子，都是奇跡。

不僅僅是現在這個末世的奇跡，還是整個歷史上的先例。

因此還有人說，封非時就是上天賜給他們的英雄。

生育存活率每年都在降，這對于現在擁擠的安全區，看着像是好事，但其實不然。

确實現在每個安全區一般人都是擠在棺材房裏，人少一點安全區的壓力也會少一點，可沒有足夠的新生人口，就代表沒有足夠的戰士在未來補上。

所以封藍會為此憂愁：“再這樣下去，人類的未來會如何，真不好說啊。”

封非時只平淡地回了句：“不會有這一天的。”

他就是為了避免這一天的到來，才會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封藍笑了笑，還沒說什麽，就忽然有一道身影朝她跑過來。

約莫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看着瘦瘦弱弱的，直接撲進了封藍的懷抱裏。

封藍将他抱住，有些寵溺地摸了摸他的腦袋：“怎麽啦？”

“…下課了。”小孩的聲音弱弱的，還有些膽怯：“想你。”

封非時看向他，封藍察覺到他的視線，示意懷裏的孩子：“先跟少家主打招呼。”

聽到特定的稱呼，小孩好奇地擡起了頭，但在觸及封非時沉靜的眸子時，又怯生生地往封藍身後縮，用更小的聲音喊：“少、少家主。”

封非時注意到他的害怕，沒有多說什麽，只嗯了聲，就收回了打量的視線。

其實大多數人對他都抱有一定的恐懼。

封非時的面相并不是老好人的皮囊，相反他的面部線條過于冷硬以至于鋒利過頭，漠然的眉眼也無端被渲染得有幾分冷戾。

他高大的身形，對這樣瘦小的孩子來說，是有點恐怖的。

加上黑暗哨兵本身就對其他哨兵有一定的壓制，每個哨兵面對黑暗哨兵時，都會本能地感受到壓迫感。所以自然會有些懼意。

封藍有點抱歉地看向封非時：“抱歉，少家主。這孩子是我前段時間收養的…他父母都在前線陣亡，他又是一個殘缺的哨兵。”

一個殘缺的哨兵，被封藍無意中注意到了，封藍作為殘缺的向導，當然會心生起幾分同情。

封藍在擁有哨兵前精神核就先受損，再也沒有辦法擁有哨兵，而普通人和她結合，也沒有辦法使她受孕生下孩子。

她喜歡孩子，不然也不會選擇進入第一學院教書。

收養一個孩子，對于封藍來說确實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封非時沒有說什麽，只點點頭，又多看了那個孩子一樣，問：“他叫什麽？”

“我給他取名叫封鎢。”

“好名字。”

鎢，延展性強且熔點高，常溫下不會受到空氣侵蝕。

封藍彎彎眼。

随後就見封非時在自己口袋找了一下，摸出了兩個小小的水果糖。

他蹲下身，把手掌打開遞給封鎢：“吃糖嗎？”

封非時的聲音平靜，神色也淡淡，沒有太多情緒波動，看着也不和善。

他的手寬大修長，始終戴着全包掌心和手指，但露出手背的作戰手套，也因此露出的一片白皙手背和上頭凸出的骨節才莫名有幾分澀氣。

封鎢眨巴着眼睛看他，卻奇異地放松了下來，抿着唇小心翼翼地從封非時的手裏拿過了糖。

封藍又耐心道：“要說謝謝。”

封鎢弱聲：“謝謝少家主。”

封非時嗯了聲，本想輕輕拍拍小孩的腦袋，但最終還是沒有這麽做，而是站起了身：“好好學習。”

“我會的！”

封鎢小聲，卻堅定：“我也要向少家主一樣，保護所有人！”

封非時眼睫稍動。

封藍微頓，看着封非時沒有變化的神色，在心裏嘆了口氣，溫聲跟封鎢說：“你下節課就是體能訓練，先去做準備吧。”

封鎢乖乖應好，攥着手裏的糖就跑開了。

封藍看向封非時：“少家主……”

都說封非時是英雄，是人類的希望。

人們大肆歌頌他的戰績，宣揚他的實力。

可只有和封非時并肩作戰過的人才知道，封非時記住的永遠不是勝利，而是勝利背後的失敗。

他終究不是擁有超能力的超級英雄，他沒有辦法救下每一個人類。

他十六歲被推上神位，至今十二年…封非時身邊的人來來往往，他已經送走了很多朋友、戰友，在無數個日夜獨自一人默哀。

這些…封家不少人都知道。

封藍想要安撫封非時幾句，這是她作為向導的本能，哪怕她和封非時也沒有契合度。

但她心疼這個孩子。

作為末世的黑暗哨兵，封非時甚至連情緒都不能宣洩，他必須壓抑着自己，默默地挑起大梁。

“藍姑。”

但封藍還沒開口，封非時就先出聲：“我沒事。”

封藍動動唇，沒有再言語，只輕聲說：“好，我帶你繼續逛逛吧。”

黑暗哨兵在學院內轉了一圈後，不需要說什麽，就足夠鼓舞這些還沒畢業上戰場的孩子們了。

每個人都興奮得不行，哪怕封非時後面走了，讨論還在學校裏連綿不斷。

封非時沒有關注這些，只是又回家應封昀的要求測了一次精神污染值。

降了一點，但沒有什麽用。

93.9%。

一個讓任敏和封昀都皺起眉頭的數值。

一般來說，哨兵的精神污染度就算沒有向導纾解，也可以自己慢慢降下去，只是需要時間。

封非時自從三年前上到90%後，工作就驟減，但他的精神污染度始終沒有變化。

93.9%的精神污染度，已經是很恐怖的程度了。

換了任何一個哨兵在這兒，現在恐怕都承受不住，開始不受控制地自虐，非得穿針對哨兵研發的拘束服才能好好地做完一整套體檢。

可封非時完全沒有任何自虐傾向。

他很平靜，精神波動也一如既往，精神核也沒有任何異常。

守在精神核旁側的精神體甚至在淡定地打盹。是極為放松舒适的姿态。

醫生們你看我，我看你，實在是費解極了。

封非時倒是沒有什麽感覺。

他一直都覺得精神污染度對他的影響不是很大，但他不知道要怎麽跟他們表述。

誠然，精神污染度過高确實會讓他有一定疲乏感，他大多數哨兵和向導精神污染度過高都是會導致情緒上的崩潰。

要麽會像應激一樣行為語言與情緒都過激。

要麽就會變得暮氣沉沉，想要結束自己的生命。

以上兩種是永生生物研究出來的結果，而在封非時這兒，他還有第三種猜測。

哨兵和向導的精神污染，很有可能是他們驟然變成異種的原因之一。

——對于人類到底為什麽會變成異種，至今都還沒有個準确定論。

封非時現在待在房間裏，能聽見他的精神污染度引起了多少讨論。

因為這太怪異。

封非時自己也疑惑過為什麽。

但他知道，封昀應該會有和他一樣的猜測。

封昀若有所思地驅散了那些醫生，任敏還緊蹙着自己的眉心，不放心地看向封昀：“老公，非時這……”

“沒事的。”封昀安撫地摸了摸她的發絲：“應該是因為非時是黑暗哨兵，你不用太擔心。”

任敏呼出口氣：“我就怕…”

怕封非時會像封見安一樣。

封昀安慰了她幾句，任敏神經質的情緒也安定下來。

封見安，封家最大的痛。

外界都知道，就因為封見安，任敏和封昀藏了封非時很多年，直至封非時悄悄逃出，隐姓埋名進入了塔，最後因為被檢測出是黑暗哨兵，暴露了身份。

之後幾經周折，封家不得不放出封非時，讓他進入前線戰鬥。可也正是因此，任敏對封非時的寶貝程度到了一種病态的程度，這是很多人都見識過的。

這堪比小說的故事情節，已經成了這個世界每個人都耳熟能詳的故事。

封非時啓程離開封神安全區時，封昀和任敏親自送他，任敏還給他裝上了最新研制的營養劑：“這個味道會淡很多，是研究團隊新研發出來的。”

營養劑也會帶有味道，封非時每次都跟喝藥一樣，是捏着鼻子灌下去的。

封非時點頭，任敏又看了他很久，眼裏滿是不舍。

但她終究沒有說什麽影響封非時的話，只是目送着封非時離開了封神安全區。

封非時一般都是把個人戰艦停在防控中心的，戰艦開進去，還沒停下時，防控中心的人就立馬知道他回來了。

所以封非時一出戰艦，就看見蒙西在那邊等着：“等你好久了，來吧封隊。”

蒙西示意：“跟被遺棄之地的那個向導做個精神契合度測試。”

封非時微停。

那個向導……

他記憶很深。

主要是對那張臉，還有那頭長發。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