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結局(中)
二人在僻靜廂房坐下,只讓人彈曲兒,別的不要。
風荷低頭抿茶,密語傳音,“這地方處處透着古怪,你看牆角那羅盤,上面刻着的咒文乃是上古文字,等閑人絕無法知曉,
我們方才進來的那扇門,與這四面牆壁,更是暗合五行之道,方才用風盤勘測,這塔共有十層,想必是取一層為一重天之意,我的靈識能到達九重,再上卻是無能為力。”
那麽蹊跷就藏在第十層,十重天了。
他們對視一眼。
木謠笑了:“哥哥是頭一回來這地兒吧?”
“嗯?”
“哥哥以前總向我請教人間極樂是什麽,我是男兒身,又不好教與哥哥,此番好不容易來了,定要抓住機會,好好享受呀。”
她一口一個哥哥,風荷被繞了大暈,迷茫地看着她,半晌才意會過來似的,眼睛眨上一眨,那張變幻的平庸面龐,顯出些清靈毓秀的韻味。
彈曲兒的侍女竟看得呆住,心想這郎君口鼻耳目都是普通,緣何偏叫人看得移不開眼了?
蘇木謠嘻嘻一笑,拱手:
“哥哥且細細品味其中妙處,我有些腹痛,去方便方便。”說着便離席而走。
風荷連忙起身,不知打哪兒冒出來兩個侍女,拉着風荷。
“郎君,春宵苦短,奴家定好好伺候您……”
風荷蹙眉,仍望着木謠離去的方向。
傾珀仙尊這幾日魂魄不支,靈力衰微,蘇木謠當然感知得出來,他偏偏分毫不肯顯露,方才還大肆使用靈力,木謠生氣,又覺得心疼,他定不願她看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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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好用了這般拙劣的借口,這第十層是要去的,可她一個人就夠了,就像他總是為她考慮一般,她也不願他涉險,同時也想證明自己早已能獨當一面。
令她驚訝的是,第十層輕而易舉便能抵達。沒有機關,也沒有陣法。并且,只有一個房間。
木謠隐去身形,推開房門,其中空無一人,她逡巡了一周,忽然聽見由遠及近的腳步聲,遂躲到一旁的屏風後。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走了進來,紅衣服的想必是塔裏的妓子,在她身邊的是個挺拔的年輕人,戴着面具,氣質出衆,整座塔裏,恐怕這種氣度的年輕人找不出幾個。
那人摟上女子的纖腰,将面具摘下的那一刻,木謠驚愕在原地。
“雲訴……”
“雲訴?!”她的心裏驚濤駭浪。
雲訴面帶酡紅,與女子交頸相纏。
那女子穿着大紅的衣裳,眼睫有細碎金閃,眼角點着斑駁金色,黑發以大量的銀絲裝飾,懷裏抱着一只雪白的貓兒。
為何要如此裝扮,木謠是知道的,傳說中那位古花神銀發金眸,豢養靈狐,可惜随着神與神獸的滅絕,世上白狐蹤跡亦難尋,如此便用白貓代替了,這番捯饬若在常人身上肯定怪異難看,可這女子容貌不俗,反而襯得愈發美貌,熠熠生輝。
“沣禾”的眼睛有些熟悉,蘇木謠定神看看,又覺得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不過現在關鍵是,雲訴也來了蘭陵,并且到合歡塔裏來睡花神?
怎麽想都有點奇怪……
木謠忽然定住。她看見,雲訴一口咬在“沣禾”的脖子上。
懷裏的貓兒摔在地上,吃痛哀叫,嗖地竄出門外。女子雙目大睜,一聲痛苦的呻.吟卡在喉嚨裏,劇烈掙紮的手腳卻被死死按住,皮肉在利齒之下活生生撕扯變形,喉骨斷裂,氣絕身亡。
他的嘴唇沾滿鮮血,用手指揩去。
冷漠地不屑地看着那具屍首,啓唇:
“卑賤的,僞造物。”
他坐在了床榻上,似乎在閉目養神。
木謠早已是渾身僵硬,仿佛大腦被急劇凍住,完全不能思考。
眼前掠過萬千景象,笑容幹淨的小少年懷抱着兔子,喚她“阿謠”,萬丈深淵之前将她抱在懷裏“我來救你了”,最後定格在他,如一頭毫無人性的野獸,殺死女子的那一瞬間。
如果時間會凍結,也許就在一道身影出現在雲訴面前的那一刻。
赤目犼。
“弄得幹淨些,”他的眼珠,與那怪物一般,鮮紅如血。
啃食血肉的聲音響了起來。
蘇木謠的掌心掐出深深的血痕,她遏止住喉嚨裏滾動的怒吼,心口一時火燙一時冰冷,竟想嘔吐。
有無數道聲音在她腦海裏尖叫哭泣嘶喊咒罵……
雲訴……
雲訴雲訴雲訴雲訴阿訴阿訴阿訴阿訴……
阿訴不是阿訴……
雲訴……
他是夙隕!他竟然是夙隕!
他是那個滅了蓬萊滿門,害得她家破人亡孑然一身,那個唆使衆人将她綁在樹上要讓她被活活燒死的夙隕……
雲訴他,
他竟然騙她。
雲訴騙她,騙了她好久好久。
“不是的不是的,肯定是夙隕的把戲,這一切都是幻境……”心底有個聲音微弱地辯解,木謠忽然苦笑,信麽,敢信麽?
親眼所見會不是事實麽,從前那些細節一一回憶,他為什麽總是露出古怪的笑容,他為什麽在面對自己時有種若有若無的愧疚,她還以為,是他為沒能在她最困難的時候陪在身邊感到抱歉,可如果他是那個人那麽這一切就能說通……
直到雲訴站在她面前有些慌亂地喊了一聲“阿謠”,她才癡癡地擡起頭,早已淚流滿面。
她麻木地看着他。
雲訴發現她了,發現她就在這裏。
他嘴角的血還沒有擦去,用一種什麽東西即将碎裂的神情看着她,瞳孔震動。好不滑稽,好不可恨。
木謠感到沒來由的一陣害怕,後退,又後退。
“你是雲訴嗎?”
他動了動嘴唇。
“是。”
“你是夙隕嗎?”
他臉上也許有一閃而過的悔意,但最後還是化成冰冷的一個字“是。”
“哈,哈!”木謠笑了,她眼裏淚意已無。
“畜生!”
蘇木謠拔出劍,向他刺去。
劍咣當落在地上。他胸膛的傷口在一瞬間愈合。
雲訴一頓,忽然翹起唇角:“你看,我說過了,當她有朝一日知曉真相,定會将劍指着你,并且毫不猶豫地刺下去,你們之間,永遠不會有善果。”
“永遠不會。”
“閉嘴!給我閉嘴!”雲訴捂住胸口,“你不用管,這是我自己的事!你給我閉嘴!”
木謠撿起了劍,冰冷地看着他。他亦看向她,雙瞳時紅時黑,如血亦如墨,帶着要将一切燃燒殆盡的瘋狂。
“阿謠,你累了,跟我回家。”他笑吟吟地來牽她的手。
她的劍從他手臂穿過,他按住了她的肩膀,血霧之中,兩人沒了蹤影。
風荷獨自走在懸梯上,可這懸梯一圈一圈,仿佛沒有盡頭。
他心頭一跳,忽然有不好的預感。
傳心靈鶴無法抵達,她已不在蘭陵,或許,已不在中人間。
看着手心的一塊令牌,上面刻着一個端正的金字。若沒記錯,蘭陵金家的祖訓是行善守則,肩擔大義。
這樣的世家,卻在赟都開下這樣一家妓院,秘密培養有仙家血脈的娼門女子,送進各大世家,或作探子或作斂財之用,那位金家的幕後主使,甚至喪心病狂的,與魔族來往,利用這些已經成為侍妾的女子引入心魔,借以控制各大世家。
蘭陵金氏,包藏禍心——這個消息定會萬分火急地送往雲歸。可他不知,在他離開合歡塔不過一柱香,一團黑霧籠罩其上,犼族蜂擁而至,一場血腥屠殺後,留下滾滾濃煙,整座高塔,被人付之一炬。
青鶴車帶着他的訊息回到雲歸,而風荷則禦風趕往往生門,來到虛空海域。
接下來,便是與那個人真正對面的時刻。
她,必定也在那裏。
——夙隕。
紫色的帷幔飄揚,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花香,曼珠沙華開滿了地面,卻像滿身劇毒的蜘蛛,肆意伸展着它們的觸手。
一名青衣少女,安靜地睡在帳中。
“阿謠,我是血肉之軀,也是會疼的……”
“阿謠,你知道嗎,世人都在尋求成神之道,而成神的道路是什麽呢,靈能化神,可若那無法實現該怎麽辦呢,所以,我想到一個辦法。”
他語氣詭秘,“複活神樹,就能登上第十重天。只需找到當年遺落在中人間的神樹樹種,便能得償所願。複原十重天神跡,我們,将獲得創世力量。”
到那個時候,那個萬年前被神,如廢物抛棄的魂魄,将成為這個世界的主宰。他将成為新的創世神。
古神将從新的世界蘇醒,他所追尋的一切都會回到他的身邊。
“阿謠,不與我看看麽,那全新的世界……”他呢喃着,撫摸少女光潔的面龐。
他俯下身去,要親吻她的唇。
“滾。”一個字如利刃般劃破這暧昧的氣氛。
他擡起眼睛,少女的眼眸黑得不能反射一絲光線,就那麽冷冷地看着他。
“你是魔,便永遠是。”
“你成不了神。”
“更成不了人了。”
是誰在尖銳地嘲諷?是誰在放肆地狂笑?
雲訴古怪一笑,他的眼珠轉為血紅,黑色的袍子一展,“來人!”
有人端着托盤匆匆走進,奉上一顆鮮血淋漓的心髒。
“這是那個妓.女的心髒,”夙隕微笑,手指一點,鮮紅的髒器竟變成一顆流光溢彩的種子。“可惜,這只是三分之一。”
他低聲地笑,“還有兩個,你猜猜,在哪裏?”
蘇木謠牙齒打戰,他不會無緣無故地說這種話,他究竟還要做什麽,還要殺什麽人?
“其實啊,其實啊,”夙隕為難地皺起了眉,他的手隔着虛空,好似在輕撫她的身體,這讓木謠一陣惡心,想要厭惡地扭頭卻發現身體動彈不得。
“你的心髒,便是完整的一顆種子,”他嘆息,“當年你叛出師門,傾珀剖心救你,并抽出體內的上古神力,讓時光回到十六年前。他的神魂卻因失去神力,日日夜夜都要受魂魄撕裂之痛。哪一天不能拼合,便是魂飛魄散之時。”
蘇木謠如遭迎頭痛擊,連動也不會動了。
“你說……什麽……”許久,她喃喃地問。
嗓子喑啞,像在絕望的泥潭裏掙紮。
看她痛苦,他便快意。
夙隕仍維持他完美的笑容:“傾珀是如此的蠢,從來不曾舍棄過你。明明是個一無是處的凡人,哪裏值得他這樣做呢?所以,他是如此的蠢。”
“你說的十六年前……是什麽……”木謠頭暈目眩。為什麽,為什麽她絲毫不知,為什麽沒有人來告訴過她,哪怕是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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