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萌寵053

狼說完這句之後,也沒給君芷回答的機會,順勢将她推倒在那張小小的行軍床之上,惹出一陣委屈的吱嘎聲。紅顏烏發的女子,束發的冠帶已在慌亂之中扯落,長發瀑布似的流散開去,鋪在身下的大紅嫁衣之上,絕美之中一絲凄豔。

楚顏在上方還是賭氣地問:“你怎麽忍心如此對我?”

還是不給君芷回答的機會。就帶着些恨意親了下去。

狼在心中已經明白了。不能給君芷說話的機會。叔叔看着呆,其實是很狡猾的。每次都被她诓得心甘情願鑽進圈套。她再也不要和她說話了。只和她親親就好。

既然開始了親親,就難免管不住手,順道做了些別的。

任憑她放肆了許久,但卻在最後一步阻止了她的君芷,捏着狼的下巴送遠了幾寸,沉聲問:“我對不起你?”

小狼喘呼呼的,正到要緊處被喊了停,心中的不愉快越發滿得要溢出來,淚汪汪地道:“難道不是?你都打算和別人成親了,那我對你來說,到底算什麽?”

君芷沒有則聲。

“你反正就是對不起我!”狼又要親下去,卻讓君芷避開了,越發哭出聲來,“連親都不讓我親了。”

君芷一臉倔強,轉過臉來,直視着小狼的眼睛,倒似也隐有怒意,可小狼紅紅的眼睛卻又讓她無法将這份怒意發作出來,只能湊上去親了親,蹙眉嘆道:“不是我對不起你,而是你對不起我。”這種沒有任何養分的對話,君芷也不知是怎樣起的頭,但事實就是這樣,不得不說。

楚顏當然一臉震驚:“我怎麽還對不起你了?!”

“我這邊的事,你是如何得知的?”君芷指尖在狼臉流連,眼裏漸漸流露出絲絲纏綿,“難道不是你先違背了與我的約定,找人給你……”

“不算的。”狼将臉蹭在她的掌心,委屈巴巴嘀咕:“你說過,不找凜月就行了。我沒有找她。所以不算違背約定。”聲調轉為高亢:“你怎麽會這麽忍心,把我丢在那山上這麽久……都不會想我的嗎?不給我任何消息就罷了,還不許我通過別的方式知道!?想必你早就打好了算盤,要背着我,和別的人永結連理之好。”

“永結連理之好?”君芷似笑非笑,“你從哪裏學來的講法?”

狼将臉一扭,“這你別管。你別想換了話題。”

“不是真的。”君芷的眼神柔得幾乎要滴出水來,“不要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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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愣了愣。

“什麽,假意和親?”狼險些沒直接跳起來,“你以身犯險,還想取人性命?我不同意,我不答應。君芷你休想。”

君芷起身,整理自己衣衫和頭發。“非如此不可。”

“那我替你。”狼搶上前來,一臉急切,“我替你,反正蓋頭一蓋,誰也不知道是不是你。”

君芷坐在那裏靜靜地梳頭,一下一下一梳到底,“既然你下山來了,我也就不追究你是找誰掐算的了。但是你須得乖乖待在此地,我會找人護着你。”說完站起身,已是要出去的意思。或許真是要去叫人,來對小狼施行保護。

“君芷你到底明不明白。我已經不再是昔日你撿到的那只小崽子了。”楚顏從後面拉住了她的手,不放她走,“我比你強。你不該整天想着保護我。你要給我一個機會,讓我來保護你。你到底明不明白呀!”

君芷臉上的表情凝結在那裏,終于放棄了掀開帳篷叫人的打算,轉而再次回到原地,在床沿坐下。她一坐下,狼就撲上來蹭,蹲在她膝前,頭伏在她腰間,臉孔不停地在她腿上摩挲。

狼又粘人,又愛撒嬌,真是麻煩。

楚顏聽得頭頂的聲音說:“你愛我嗎?”

這話真新鮮。但是小狼喜歡,微笑着直起身子,仰着臉:“君芷你是說笑,還是怎的?我愛你嗎?你怎麽問得出口。”

君芷端坐在那,像是深夜盛放的昙花。有一種讓人不忍驚動的靜美。

“我當然愛你。”狼熱淚盈眶,叔叔終于不再把她當作小孩子了,說話聲音輕如蚊蚋,但卻是指天發誓一般的語氣,激動得簌簌發抖,“一開始,我其實只是要碰瓷一個能夠保護我養我長大的人。可我也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心思變了,只想與你永生永世在一起。你說這樣的我,怎麽能夠眼睜睜看你孤身涉險?若你有任何差池,我但求灰飛煙滅。”

君芷嘴唇微微動了動,又緩了一緩才道:“謝你情深若此。”

狼苦笑起來:“謝我。”

“你既如此,想必能體諒我。”君芷盡量以溫和的語氣,以免又惹得這狼潸然淚下,“你怕我出事,難道就不知我亦怕你出事?你留在此地,即是讓我安心。”

狼呆呆的。

“退一萬步講。”君芷擡手摸着狼的側臉,“假使如你所言,我出了任何差池,也不過是,重回仙班。”

狼渾身僵住了,臉上露出極為驚恐的神色。

“但你不一樣。”君芷的手指已經來到狼的嘴唇處,“顏顏,你是妖,你只有此生,若是沒有了,就是沒有了,你讓我,去哪裏找……”

柳心瑤在君芷的帳篷外焦急地踱來踱去,等了半日,總算看見君芷出來了,身上穿着大紅的嫁衣,梳着一個新嫁娘的發髻。

“阿芷,我思來想去。”小柳迎上去,“還是不能讓你一個人去,我,我扮作你的侍女吧。”

“不是說,不許帶侍從麽。”君芷一臉迷惘的樣子。

柳心瑤以至于急得哭起來:“那怎麽辦,這分明就是要對付你了,你就別管你那個傻子哥哥了行不行?皇子被俘是奇恥大辱,你就是把他救回來,他也一輩子都有了污點,別想再當皇帝,失去皇位,又曾經被俘,他自己也沒有顏面再存活于世了吧?與其他自己回來上吊,不如讓他死在那裏的好。你別白白填進去了……”

君芷點頭:“我也是這樣說啊。”

柳心瑤涼涼的眼淚挂在臉上,“啊?”了一聲。

君芷似是十分暴躁地将裙子捋了捋,再拿手将腦門兒一敲,“可這腦瓜這樣死腦筋,也是沒有辦法。”

柳心瑤眼淚也忘了擦,愣怔怔地看住眼前這個人。

只見君芷又回身對她一笑:“對了,我的狼下山來看我了,在我床上,剛剛累着了,此時已然睡熟,我入城這段時間,就拜托你照看她啦。”

柳心瑤總覺得哪裏不對,可還是懵懵然點了點頭。

再走了幾步,遇上了一身黑衣、冷眉冷眼的空珊。

“是你啊。”君芷笑一笑,“待會兒有勞你,幫我接應我那蠢哥哥,別我這裏填進去了,那個弱雞又被人下了黑手給宰了,這樣我就白白犧牲了。”

空珊沒有答複她的囑托,反倒咬了咬唇,問:“你這樣,可對得起在瀛洲山等你的狼?”

君芷點頭:“對不起,以後我會好好愛她。再也不離開她。”

空珊亦是一愣。

城門打開時發出沉重的吱呀聲。

遵照先時的約定,對方放人,這邊的新娘子入城。君家兄妹在半道相遇時,君赭面露愧色。

君芷冷冷看着他,慢啓朱唇:“皇兄。”

君赭無言。

“君芷欠你們的,可都還清了。”

一步一步,走向那城門之中,好似赴一場前世的約。

回首望時,空珊引領衆軍士已将君赭接回了營中。

而這邊的城門兩側,有數十人分成兩列迎接她,都是上了點年紀的中年婦人,個個兒穿着喜慶的大紅,見了她時,整整齊齊将雙膝微微一屈。末了一聲兒都不言語,只管領着她往前。

城闕之中的高樓都不似東楚皇城中的模樣。

北漢的亭臺樓閣,線條偏于粗犷,較之于江南水鄉的東楚,自是全然兩樣的了。

婦人引着她進了那城門不遠,便有一乘馬車等在那裏,君芷不去細數那上邊裝飾了多少華麗的珠寶。只是有些疑惑,明明是個羞辱式的強娶,這些讨好谄媚的手勢卻又為哪般?

右邊的婦人打起簾子,對她屈膝施禮。

其中一個上來攙扶,君芷便拂開那人的手,提着裙子自己款款登上車。

車輪滾滾,載着她也不知去往了何地。

及至從馬車上下來,君芷一望,是一座危樓,上去之後普通人只怕是很難下來。不像後宮。興許這北漢的皇帝,将她诓進局來,不會讓她即刻赴死,只想對她慢慢折磨,所以打造了這樣一座精致的牢房。

進城是黃昏時分。不多時便入了夜。

新娘子坐在這樓臺的一方高高的石凳之上。腳丫子晃來晃去,沒半刻安分。

有腳步聲在那臺階之上響起,也沒能讓她改變一下坐姿。

從月光投射出的影子來看,來人身形窈窕。

來人止住了腳步,君芷也并不則聲。聽那人先開口道:“你原本,沒有這樣活潑。”

君芷背對着那人,咯咯笑道:“北漢的皇帝,倒是身姿翩翩,不像東楚和齊國的國君,都是肥頭大肚子。”

來人又走了幾步,來至她跟前,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臉擡起,逼視着她的眼睛,“我不是北漢的皇帝。我是誰,你認不出來麽。”

君芷面上的笑容不改,依然笑盈盈地望着她:“狄也。”

來人颔首,低頭,眼神拂過自己的左右肩,“這北漢長公主的身子,我用着覺得不大舒暢。”

“既然用着不舒服。”下颌依然被捏着的人咬牙開腔,“不若還是回去,乖乖地做那被鎮壓的魔君,可好?這世上的一切,都不歡迎你。”

狄也臉上一個凄恻的微笑:“你不知道,鎮妖臺下有多麽冷,多麽黑,多麽孤獨。我受夠了啊。”說着,手指緩緩地撫過君芷臉上的肌膚,這簡單的輕觸,卻讓被碰到的人戰栗,“你來了,真好,這張臉,我無時無刻不在思念,此刻總算又到了我身邊。可你頂着這樣一張臉,說出這樣決絕的話,就不怕我受了刺激,再出去殺人麽。”

長公主的聲音十分好聽。但是在月色之下說出這樣的話,暗藏的威脅,卻讓人覺得那是來自地獄。

君芷笑道:“我又不是她,不會被你這些不要臉的裹挾所綁架。你聲稱愛了她千年。卻連是不是她本尊,都分不清楚。還頂着個魔尊的名頭。這說出去,不是笑死人嗎?”

長公主的丹鳳眼眯了眯,語聲裏充滿了快活的笑意:“我豈會不知。你來了,只會更好。”頓一頓,“我也和你說了罷,這長公主的驅殼太嬌弱了,用着不方便。君芷,也不會愛上這樣一個陌生人。但是你,就不一樣了。”說着,閉了眼。

“君芷”猛地推開她的那只手,倏地飄遠,婷婷立于石欄之上。

月走進一朵烏雲裏,夜空中沒有別的星,這屋頂瞬時陷入墨汁一般濃稠的黑暗。

月光再次灑滿人間時,君芷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紅衣的楚顏。

狄也望着她,微笑道:“好樣的。不愧是她看上的人。居然能抗拒得了我的奪舍大法。”

楚顏咬牙笑:“你知不知道為何,她不愛你。”

“誰說她不愛我。”狄也十分自信。

楚顏搖頭:“你這樣一個只會附體在別人身上的可憐蟲,她是不會喜歡的。”

“等你與這個可憐蟲合二為一。”長公主邁着小巧的步子逼近前來,“她就會喜歡了。”

“你怎生這樣無恥。”狼嘆為觀止,“我不相信我叔叔做神仙的時候,品味這樣差。”

“寂寞使人瘋狂。”魔尊的語氣裏滿是悲涼,“等你被我奪舍,魂魄被擠壓在角落裏,沒有人聽見你,沒有人回答你,沒有人在乎你,這樣暗無天日的日子持續數百年上千年一萬年,那時……你就會明白我的絕望。”

“你不會得逞的。”楚顏露出嘲諷的笑來,“我若不是想來會會你,早在城門那裏就折返了。你無非欺負君芷生而為君子,前世是君子,今世還是君子,所以為所欲為。她想來是早就料到會有今日,所以一直在訓練我。你可以奪走任何一個人的肉身,勾走任何生靈的魂魄,但在我這裏,不行。因為我對她的眷戀,比你還要深得多。”

狄也走到狼跟前時,還聽到她一字一頓地說:“我,不,會,把,她,讓,給,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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