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話說顧凜得到去守荒島的指示，喜不自勝，林翹家沒有電話，不能電話商量，而且這麽大的事兒他想見到林翹親口問她。

就在他焦急地等周六出營地時，林翹這邊，倒是衛惠民先請媒人來了。

而且即便是沒有參加工人聯誼會，沒有見到衛惠民，對方還是來家裏提親。

這天她去了趟學校打聽畢業分配的事情，剛走到大雜院門前路上，就看到許曼栀跟黃美芹笑逐顏開地把媒人馬大嬸送了出來。

馬大嬸是個特別專業的媒婆，用誇張的語氣說：“這不是林翹嗎，大喜，我給你提媒來了，機械廠的衛主任，衛主任長得周正，人品好，家裏成分好，三代雇農，上中專時入的黨，才二十多歲就是廠辦主任，這以後可不得了，他不嫌你家成分差，就看上你，你真是走大運了。”

林翹想不到他居然能自信到事先不跟她說，直接叫媒人上門。

她在許曼栀跟黃美芹臉上各看了一眼，看這情形兩人都同意了。

馬大嬸說得對，表面上看，衛惠民确實如她所說各方面都不錯，她媽跟大嫂沒有拒絕人家的理由。

再說，他們本來就想給她找個成分好、根正苗紅的工人好保護她。

果然聽馬大嬸用誇張的語氣拍着巴掌說：“林翹，你板着臉幹啥，這是喜事，你媽跟你大嫂都同意了，那咱們也不耽擱，挑個日子，趕緊把喜事給辦了。”

“馬大嬸，我不同意。”林翹語氣堅定、斬釘截鐵地說。

“啥？”馬媒婆伸出小拇指在耳朵眼裏狠挖了幾下，語氣極其誇張：“你這孩子說啥？你知道我是給誰來提親不，是機械廠的衛主任，你不同意？”

許曼栀來拽林翹的胳膊：“你看你這孩子說什麽呢？衛主任挺合适的，你怎麽就不同意呢。”

他們原先覺得能找個成分好的工人就不錯，衛惠民能上門提親簡直是讓她們大喜過望，所以很快就應允下來。

三代雇農，出身正；黨員，覺悟高；廠辦主任，有前途，這樣的人得嫁啊！

“林翹，你這是大白天說胡話呢吧。黃美芹說，她轉向馬大嬸，“你別聽她的，林翹這是一激動，說胡話了。”

林翹看向許曼栀：“媽，我不願意。”

她不想直接說看不上衛惠民之類的話，這樣的話傳到有一定權力的僞君子口中會很麻煩。

許曼栀一向尊重兒女意見，本來以為衛惠民是個不錯的女婿人選，就沒跟林翹商量，直接替她做主，沒想到女兒不同意。

看女兒态度堅決，她沒當着媒婆的面問女兒為啥不同意，而是跟媒婆說：“馬大姐，林翹的意思你也看到了，就按照她的意思來，先回絕衛家的好意。”

馬大嬸眼睛瞪得老大，嘴巴誇張地撇着，好像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啥，林家嫂子，你們不是同意了嗎，怎麽還反悔了，當父母的還不能給兒女做主嗎，就憑她一個說不出所以然的不願意就回絕這門親事，到時候有你們後悔的，我跟你們說過了這個村沒這個店，你們家什麽樣的家庭，有衛家這樣的人家還不趕緊抓住。”

聽到“你們家什麽樣的家庭”這幾個字，許曼栀的臉色明顯沉了下來，語氣也不太好：“馬大姐請回吧，這事兒就這樣算了。”

她閨女不管找什麽樣的人家，都不想被對方輕視。

“媽，你也糊塗了吧，林翹對衛惠民還不滿意，她這還心高氣傲呢，也不看看眼下……”

許曼栀生怕黃美芹說出貶損自己閨女的話來，打斷她，又對馬大嬸說：“大姐，你就先回吧，這事兒就算了。”

馬大姐不甘心拿不到介紹費，又說了一大篇話，見許曼栀不肯松口，嘟嘟囔囔地走了。

林翹三人也進院，看到花老太搖着蒲扇站在門口，想必剛才幾人說的話她都聽見了，只聽花老太說：“咋着，跟衛主任的事兒黃了？”

小眼睛裏有賊兮兮的光，笑得滿臉褶子跟盛開的菊花一樣。

別看林翹長得漂亮，讀書又多，現在還不如她家小蘭，小蘭找的對象肯定比林翹找的對象強。

林翹說：“大娘，你還是操心下你們家小蘭吧。”

三人進了自家房門，關好門，黃美芹開始數落她：“識時務者為俊傑，林翹，衛惠民叫媒人上門說親你還不同意，你這就是不是擡舉，你也不看看咱家什麽情況，回絕了這門親，你想你還能找到啥樣的？”

“大嫂，不用你操心。”林翹說。

黃美芹很不滿：“你這就是不知好歹。”

許曼栀很溫和地問林翹：“你跟媽說說為啥不同意，我看衛惠民那小夥子不錯。”

“媽，不行，我對他沒感覺。”林翹說。

黃美芹立刻嘲笑道：“真是心比天高，命比紙薄，你看着有感覺的還看不上你呢。”

許曼栀看閨女說的是心裏話，就說：“女人結婚不過就是找個各方面條件都合适的人搭夥過日子，時間長了就有感情了。”

見閨女完全不為所動，嘆了口氣說：“算了，你實在不樂意的話衛惠民的事兒就這樣算了。”

“媽，”黃美芹急了，“這可是林家的好機會，跟衛家結親林家還能好過點，你由着林翹，她還能找到更好的對象咋滴。”

林翹看了黃美芹一眼，這個大嫂絕對不是為自己考慮，想讓自己有個好歸宿，她心裏肯定在打什麽主意。

“別再提了。”許曼栀提高音量。

婆婆的話聽上去非常威嚴，黃美芹抿了抿唇，終究是沒再開口。

等到晚上，黃美芹帶着小樹睡內間，許曼栀跟閨女睡外間，熄燈後，估摸着黃美芹已經睡着，她才問林翹：“閨女，你對衛惠民到底哪裏不滿意？”

不問清原因她睡不着，她感覺女兒對衛惠民不滿意肯定要深層次原因。

“媽，他表裏不一，人品有問題。”林翹說。

許曼栀非常驚訝：“他在廠裏人緣挺好，要不也不會這麽年輕當上廠辦主任。”

“媽，我也是聽人說的。”林翹說。

許曼栀不置可否，她想了想說：“你有主見就好。”

既然女兒不同意，她就決定不再考慮衛惠民這個人。

她又給閨女道歉，說：“今天是媽太着急了，我都想不到有人願意上咱們家提親，對方條件還那麽好，不計較咱們家情況能這個時候來提親說明這個人人品好可靠，我覺得沒人會比他更合适，就馬上答應了，沒想到你不樂意，是媽欠考慮，以後再有媒人上門媽會詢問你的看法，婚姻大事一定要慎重。”

聽着老媽話語中帶着愧疚與自責，林翹聽着心疼。她跟顧凜的事情沒有告訴家裏人，黃美芹就不用說了，話多事多，沒有告訴許曼栀是擔心這事兒不成，她媽會認為她想找條件好點的對象結果卻失敗，會很難過。

其實許曼栀一向尊重兒女，從不擅作主張，林翹說：“媽，你可別這樣說，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們好，衛主任的事兒就這樣算了。”

許曼栀說：“我自然希望你們個個都好好的，早點睡吧，閨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