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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那條駛滿了畫舫的運河,京城內還有一條宛若玉帶的小河蜿蜒過境,玉帶河就如同一條界線,河東是人間煙火,過了橋便能隐隐約約的瞧見皇宮高聳的圍牆,那是天子所在。
雖還距皇宮有些距離,可自橋西起就再無人家,這入了夜就尤其的顯靜谧幽暗。
此時一輛看起來十分普通的馬車突兀的停在石板路的正中間,車架上還好挂着一個黑乎乎的東西,正是方才那暗衛。
燕意歡仍死死抓着心口,本想大口地喘息緩解疼痛,可突然整個人天旋地轉,同時一只大掌緊緊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将下意識的驚呼按回了口中。
待他反映過來,人已躺倒在馬車的地板之上,眼前一暗,整個人已被皇上罩在身下,緊緊護住。
這一切只發生在轉瞬之間,就在二人已卧倒之際,一支箭自車窗呼嘯而至,随着咚的一聲悶響,箭尖直直插在了剛才他們共坐的座位之上。
燕意歡的雙目倏然瞪大,然而未等他從震驚中醒來,第二聲箭嘯随即而至,這第二支箭直直沖他二人躺倒的地面而來。
李玄明雖已判斷了箭的軌跡,可他若躲避,那燕意歡将會完全暴露在外,或者說,李玄明根本從未有過獨自躲避的念頭。
一切都在電光火石之間,箭射進車內的同時,李玄明的雙臂緊緊将燕意歡攬于身下,馬車內的空間對于兩個男人來說實在太過緊迫,即使李玄明盡力朝一邊避開了後背的要害,但仍狠狠地紮進了手臂。
整個人被籠罩在身下,那力道緊的燕意歡覺得自己的骨頭都快要被擠碎了一般。
然而随之而來的,利刃沒入皮肉的聲音讓燕意歡的恐懼升到了極點,他突然意識到這個護着自己的也只是一個普普通通,有血有肉之人。
他會受傷,也會死!
周身的血液似乎被瞬間抽幹,心口已疼得幾乎快要爆開,燕意歡不知道怎樣去保護已經受傷的李玄明,他只能拼命地從身下抽出手臂,用盡所有力氣将李玄明攬緊,近乎本能的想翻身而上。
李玄明蹙緊了眉頭,喉中洩出一聲呻吟,燕意歡太大力了,已經扯到了他的傷口,帶來了一陣激痛,
“沒事,只是手臂。”
“手……手臂。”燕意歡喃喃着,圓瞪的雙眼已幹澀到發疼,直到看見剛才的那支箭的确是在手臂之上,才松了一直憋在心頭的那口氣,可手仍用力抱着,讓李玄明的身體靠在自己身上,讓他那條受傷的手臂能夠放松地搭在自己肩上,希冀能減少些許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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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打鬥聲已起,給車內争取了片刻安寧,李玄明低下頭,安撫地尋着了已血色全無的唇,輕吻了一下,
“別怕,來人了。”
從射殺暗衛的第一支箭,到射中他手臂的這一支,三支箭暗衛才趕到,李玄明知道這不同尋常,很有可能暗衛被調離或者撤走了部分。
但現在還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車外金戈相擊的聲音不絕于耳,铮鳴聲已經近在咫尺,誰也不知道下一秒車身會不會被利刃穿透,紮進身體。
燕意歡強忍着心口的疼痛,死死咬住下唇不讓自己呻吟出聲,陰暗的馬車內根本看不清他痛苦的表情和已經被汗水浸濕的額發,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最近總是心口會疼,但現在沒空去想,他的雙眼剛好看得到那柄露出了半截的羽箭,指尖溫熱的黏膩和鼻腔中充斥的味道,讓他知道這個傷口正在持續地流着鮮血。
“皇上……”熬過一陣抽痛,燕意歡顫抖着開口,“血這樣不停地流,你……你不會死吧?”
這話要是平時說出來,直接拉去斬首都不為過,可這樣一句大逆不道之言去讓李玄明周身一震,就連遇刺都沒能慌亂的心跳,此刻卻變得雜亂無章,宛若擂鼓,
“不會,放心。”
簡單的幾個字,氣息依舊如平日那般沉穩,燕意歡的心神随之瞬間安穩下來,令他奇怪的是,心口的疼痛也逐漸減輕。
“皇上。”
韓祯的聲音自車外傳來,讓車裏的人為之一振,看來外面的局勢已經扭轉,李玄明阻止了欲進車查看的韓祯,
“先回宮。”
第二日前來朝會的衆臣又撲了空,沈钊泉說皇上近日太過操勞,昨夜裏突然病重恐怕有些時日上不了朝了。
此事突然,就連丞相崔琰想去探望也被沈钊泉給攔下,衆臣自然是議論紛紛,将目光投在了明彰身上。
“明大人,皇上怎麽樣了,你應當知曉吧。”有沉不住氣的已然湊了過來,低聲詢問着。
明彰看了眼空空如也的龍椅,淡淡道,“我若知道,又怎會一大早地同你們一起站在這裏幹等?”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讓身邊人都能聽到,問話的人聞言讪笑,語氣中帶着一絲不懷好意的揶揄,
“怎麽還有明大人不知道的事。”
明彰卻沒有接話,反倒颔首道別,并未如其他人所以為的,他會去探望皇上,而是直接轉身向宮外走去。
“看見了嗎,他神色不對。”
“當然,瞧他以前那傲氣勁兒,誰都不放在眼裏,還不都是因為和皇上……”這官員忙左右看看,再次壓低了嗓音,“燕太史你知道吧。”
“聽了些傳聞,難道是真的?”一說起這些,這人眼都亮了,忙拉着那官員快走了幾步遠離人群,“那可是燕王最寶貝的兒子,燕王能同意?”
“有什麽同不同意的,人在宮裏哪還由得了遠在臨京的燕王,更何況……”
“什麽?”
“更何況身為藩王,送幼子進京來不用我說,你也應該明白是什麽意思了。”
衆臣散了去,私下議論的自然不止這二人,但議論的中心幾乎都是這個奪了明大學士榮寵的燕太史,但這位燕太史并沒有感受到榮寵,反倒是正端着碗一口一口喂着傷了左臂的李玄明,做着原本該宮人們做的事。
“嗯?”李玄明擡擡下巴,眼神落在了榻邊的軟巾上,燕意歡此刻機靈得很,忙拿起來替他擦了擦嘴角,絲毫不覺得只是左臂受了皮肉傷的人,完全可以自己去桌邊吃飯。
若說以前就跟貓兒似的做什麽都不情不願的,這會兒的燕意歡簡直乖的過分。
“說吧,是有什麽要求?”
“我可沒要求。”燕意歡笑眯眯的,“我誤會了皇上才會離宮,離了宮皇上才會出宮,這出了宮才致使龍體受損,責任在我,我自是擔着。”
這番話在燕意歡心中早已演練了無數遍,就等着皇上發問呢,他已經想好了,今後無論別人說什麽他都不能信,能救他燕家的如今就只有他燕意歡了。
但獻媚讨好也不能無中生有,如此一說就完全的合情合理,說着燕意歡暗暗吞了下口水,不自覺地用舌尖潤了潤下唇,
“皇上,您要是有別的需要我,也不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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