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來時

趕在周六上午，我和鄧欣一起去了焦麗的二手書店。店裏的人流不少。這時我才意識到自己的孤陋寡聞。之前只覺得焦麗做的這生意是曲高和寡，沒想到有不少人有收集二手書愛好。而且這書店在周圍的這片商業區，或者說是整個上海，也沒有幾個競争對手。

我看到了焦麗，穿着一件黑色西裝上衣，精神抖擻的走過來。我和鄧欣和她打了招呼。

“我想你會過來。”她說着，接着帶我和鄧欣參觀了一小圈。

我不想打攪她太多時間，就說和鄧欣轉轉看看。她告訴我們選自己喜歡的書，就又忙碌了起來。

鄧欣小聲嘀咕着：“我真想不到她就是焦成的女兒。要是我有個那樣的爸爸，我什麽都不做。整天就全世界的飛，到處玩兒。”

“那張振東怎麽辦？”我說。

“我會把他徹底遺忘。然後在每個國家找個新的男朋友。”

“你就別逞能了。”我說：“無論你到哪兒，不還得把張振東夾着。”

鄧欣笑嘻嘻的拿起一冊《十萬個為什麽》。

那是我們小時候最喜歡的書之一，黑色封面，全冊有十幾本，全套買下來十幾塊人民幣。誰要是有一套，也夠顯擺一陣兒了。

鄧欣看了一眼封底：“看看這價錢。”

現在是三十元一本。可是考慮到這書跨越了二十幾年還保持很好的狀态，這價錢還算公道。

我和鄧欣逛了一會兒，最後我買了一本《中國民間故事》，我小學時在我媽一個同事家看過。但她家女兒守着那本書誰也不借，多少年以來我一直惦記着一個沒讀完的故事，是個小女孩兒被一個怪物搶去做妻子，我當時讀到女孩兒困在怪獸的山洞裏，她正在想辦法要怎麽逃出去。

沒想到在這個書店裏找到了這本書。我有些理解了焦麗為什麽開這個書店。就算幸運如她，也有很多沒能實現的夢想，無法舒展的心意。而在她的店裏，人們可以重拾年少的記憶，或是年輕時的回憶。

鄧欣找到了一本《大衆電影》。看着我不解的目光，她指着封面上一位英俊的男演員，“這是我媽年輕時的夢中情人，這本書送給她。”

“看不出你這麽貼心。”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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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結帳時，焦麗給我一個書袋子，裏面有三四本書。“這幾本是關于在美國留學的書，但不算胡說八道。你可以讀一讀。”

“謝謝。”我說。沒想到一個萍水相逢的人能這麽熱心。

“我很容易弄到這些書。”她爽快的說：“但如果我是你，就不會離開你男朋友。我身邊很多情侶都因為出國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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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了書店，我和鄧欣走到旁邊的一個快餐店，點了兩碗面。

鄧欣翻了翻焦麗給我的書。“你趕快把這些書送人。不要看了兩頁，就開始胡思亂想。”

“怎麽？怕我走了，你覺得孤獨？”我說。

“我是怕你孤家寡人。我還有張振東，你呢？去了美國，你還有誰？”

“如果我去了呢？”

鄧欣睜大眼睛看着我：“你不是認真的吧。你聽到焦麗說的話沒有？你以為人家是說俏皮話麽？她是提醒你，珍惜眼前人。你能在美國的大街上随便找到一個張佩遠麽？”

“也有不少情侶一個在國內，一個在國外。”我說的沒有底氣。

鄧欣感嘆：“那是童話！或是應該寫進你買的《民間傳說》！”

我無奈的笑笑，“別诋毀我的書！”

鄧欣又說：“現實就是只要一個人出國，兩人就分手。分了就再也回不去了。張佩遠就是對你再好，你也不能要求他就為你等下去。而且你和他都有很多誘惑要面對？”

“出國是種可能，我沒說一定去。”我心不在焉的吃了一口面，完全嘗不出滋味。

“你還能騙的過我麽？”鄧欣說：“你說了就證明你心裏在想。”

“怎麽可能不想？”我說：“如果可以，我也想安定下來。可現實總是推着人往前走。在志恒，我和別人做一樣的事，付出一樣的努力，僅因為沒有留學過，可能就沒有機會上升？”

“在你眼中，什麽是機會？”鄧欣說：“難道和張佩遠在一起不是你更想要的麽？”

“我們現在很好。”我說：“但誰又能把保證明天會怎樣？如果有一天我們分手了，我再追悔荒廢的時間，是不是就來不及了？”

鄧欣嘆了一口氣。“我不知道怎麽勸你。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可愛情也好，前途也罷，來了的時候，你必須要冒險，為自己的所愛所想拼一回。至少以後你不會後悔。”

我和鄧欣之間很少有這麽深刻的對話。後來的這兩年裏，面對更複雜的現實，她說的這番話實實在在印證了我的得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