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打折

11月末感恩節那天，念法碩時的中國女生聚在一起吃飯。6個女生中，有兩個一畢業就回國了。今天來的除了王燕和我，還有蘇立和餘曉。

餘曉是北京人。蘇立和我一樣來自東北，但長得嬌小白嫩，一派江南女子的溫柔。

我們去了學校邊上的一個川菜館，整個店都被中國學生占滿。

我們正嘗着剛端上來的金骨魚片，走進來一對兒情侶。王燕推了推身邊的蘇立。

進來的正是蘇立的前男友。兩人一起努力申請到波士頓。誰知來了半年，男孩兒就和蘇立分手，找了個新女朋友，那女孩兒父母都在辦移民，一家人将在美國定居。而蘇立是準備考完bar就回國的。

蘇立看了前男友一眼，好像是看餐桌上剛吃過的殘羹剩飯。

“這世界真小。”她冷冷的說，拿起茶杯，如無其事的喝着。眼中是藏不住的落寞。

吃過飯，我們一起去了Wrentham outlet。從感恩節當晚，再加上第二天的黑色星期五，直到聖誕節前後的兩三個月，美國整個陷入購物狂歡。

而Outlet總是宣稱是各種名牌過季商品的打折聖地，自然吸引很多人前去。

但不少衣服材質款式都很一般，只是貼個牌子，冒充物美價廉。

我們租了輛車.餘曉負責開車。

本以為今天我們應該是最早一撥攻陷Outlet。其他的美國人民都和家人團聚，只有我們無家無業的學生能到那裏消磨時光。

大錯特錯！

到了Outlet，停車場全滿。沒辦法，我們只能等有人離開，讓出停車位。

“我來這裏幹什麽？”王燕不耐煩的嘟囔着：“也沒什麽要買的，就是湊個熱鬧。”

開車的餘曉說：“來都來了，你有後悔的功夫，睡一會兒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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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睡不着，”王燕說：“你說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就像我出國，前也不是，後也不是。”

“你這普遍聯想到沒譜了。”餘曉說：“不過還真有點兒像咱們的處境。你說我們在國內也算是青春少年樣樣紅！來到波士頓，像是一腳踩進個兔子洞。就那麽點兒空間，還不夠美國人争得。我們放手那麽多，也不知道還能收回麽？”

王燕說：“ 元夕，還是你灑脫，把之前的工作放下，也從來沒聽說你抱怨。”

“沒覺得自己灑脫。”我說：“可抱怨又是什麽用？”

我身旁一直沉默不語的蘇立抽泣起來，接着放聲大哭。

我們都沉默下來。蘇立心裏的情緒太多，釋放出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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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終于在一個草坪邊上找到一個空位。餘曉停下車。

王燕轉頭對蘇立說：“別哭了，現在要保持實力，等一下還要沖上去搶你的寶貝們。”

蘇立破涕而笑，用紙巾擦擦臉，聲音沙啞的說：“一會兒後備箱都是我的。”

我們幾個人分頭行動，短信聯系。我和王燕一樣，沒有太多要買的東西，主要想感受傳說中的購物潮。

每個店都張揚着大減價氣氛，大多是價格游戲。原價标着$50，現價是$5，本來也就是五美元的東西。

可人群中購物的狂熱情緒迅速傳染，平時無人問津的東西也有人搶購。

我很快就逛的差不多了，給我爸買了皮帶，給我媽買了個絲巾。這些東西不需要他們試，我寄回去就可以。

給鄧欣買了個手提包。還選了一個男性錢包，打算寄給陸城做聖誕禮物。

我看到一條灰色羊絨圍巾，手感很好。腦子裏忽然出現張佩遠帶上這圍巾的樣子，會很襯他的臉型和有神的眉目。

我想買下來這條圍巾。可買了又送給誰呢？

放在我的櫃子裏，不過是徒增傷感。想到這兒，我把圍巾放回去。

我路過菲拉格慕的店，不知不覺走進去。

店員熱情的問我需要什麽。我說只是看看。因為賣品價格高，打折後，店裏依然人煙稀少，除了我，只有一對情侶。

男人拿着幾個大包，顯然很疲憊。女人金發碧眼，穿着米色的羊絨大衣，正試着鞋子。

她問男人意見，他聳聳肩，無語，打了個哈欠。女人不理他，接着自己試鞋。我回想起張佩遠蹲下幫我試鞋子的一幕。

我走出菲拉格慕，回到上一個店，買下了那個羊絨圍巾。就算我無法把它送給張佩遠，這就是我對之前感情的紀念。我會永遠記得他對我的好。

我走到服務區，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等着其他三位購物歸來。

外面人來人往，路上成百上千的車将遠處的天空照的燈火通明，很是壯觀。

我看了一下表，剛剛是十一點。

電話響了，陸城打來的。

“在哪裏？”他問。

“outlet。”我說。

“你也跟着搶東西？”他說。

“我哪裏搶得過。就是跟着看看。”我的眼光落在外面一家五六口人，父母手中沉甸甸的大包小裹，十六七歲的女兒還在興奮的四處張望。

“你怎麽樣？”我問。

“和幾個同學在一起。”他說：“要是你在這裏就好了。聖誕節來我這裏過吧。”

“好的。”我說。

我和陸城商量下聖誕的安排，接着把鄧欣的包拍照傳給她。

她剛午休，給我發了個大笑臉，激動的和我視頻起來。

“我昨天看到張佩遠了。”她說。

這個晚上都覺得莫名的壓抑，聽到他名字時，我的心徹底的活過來。

可情緒被喚醒的一刻，也是感到最脆弱的時候。

“就在你原來辦公室附近的日本小餐館。”鄧欣說：“張偉東昨晚抽風要去吃壽司。我們就去了。看到張佩遠和幾個男人在那裏。”她特殊強調。

鄧欣換了個角度，更能突出她剪的新發型：“張佩遠過來和我們打了個招呼。一點兒沒變！我就奇怪時間在他那裏怎麽就停止了，從我見到他開始就那個樣子......”

“你怎麽不說話？”鄧欣說。

“我能說什麽？”我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來的這大半年忙忙碌碌。可一空下來，還是會想起他。”

鄧欣說：“都說了後悔最難受。”

“不是後悔。”我說。

“嘴硬。”她說：“如果你當時能夠留下，事情會不一樣。”

“就是不一樣，也未必會更好。”我說。

“那你現在就好？”鄧欣說。

“這個感恩節過的也不算太差。” 我說。

鄧欣透過視頻瞪着我：“李元夕。”每次她叫我的名字，都是她難得正經的時候：“你就不能主動聯絡張佩遠，示弱一下，也許你和他都能回頭。”

“沒有人能讓張佩遠回頭，除非是他自己。”我說：“我今天有空能胡思亂想一會兒。但如果我再分心等張佩遠回心轉意，我哪有精力應付考試，找工作？那我之前這一年的時間真算是扔進垃圾桶了。”

“說的也是。”鄧欣說：“等你考完試再想想怎麽辦。我先去吃午飯了。”

我們說再見，另外三個女生也終于購物結束。餘曉手提着三個包裝袋。王燕買了兩件大衣。

最誇張的是蘇立，她之前已經到車上送了一次戰利品，現在又提了六七個包裝袋。後備箱已經被她的全部東西占據，她還有五個滿滿的袋子無處可放，無奈之下我們的東西都要擠在車裏。

租的車本來就小，現在被袋子塞得滿滿的。

我除了拿着自己買的，還抱着蘇立的兩個包。

王燕回頭看着蘇立：“失戀的女人真可怕。小心這樣買下去破産。”

蘇立笑笑：“破産了我就跑回國。”

就這樣，我們抱着一堆亂七八糟的感恩節折扣物品，離開了熱火朝天的打折聖地。

歸途上，看到對面來時路上依然車水馬龍。今夜最感恩的應該是商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