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畢業

短暫的假期後，大家剛剛松過的一口氣立刻提起。時間已是8月，還有三個月就要畢業，現在不僅要想着考Bar，還有更難的一件事－找工作!

考Bar還有複習範圍，可我們法碩+留學生的尴尬身份，找工作顯得漫無邊際。

對于一個留學生或者外國人，在美國找工作有三大難點。

一是身份問題。如果沒有工作簽證，綠卡或美國國籍，你可以申請到的工作基本可以減少到百分之五。

二是語言。留學生數量龐大，但英語說寫自如的并不多。

三是人際關系的缺失。找工作要靠能力不假，可“有效”的關系也很重要（此關系不包括只知道對方電話號碼）。你是一塊金子，再配上相等的人際網絡，比起其他無人知曉的求職者，是事半功倍的閃亮。

美國人也要看出身，圈子和校友，畢業時也都會動用一切的關系來尋找最佳工作機會。

中國留學生在美國人生地不熟，人際資源基本從零開始。雖然個別人士在學業領域裏做到鳳毛麟角，不必擔心推銷自己。但大多數都在基層，都要多留意工作信息，勤投簡歷。

而律師的行業競争向來激烈。法學院畢業生念書欠了一身債，畢業又難找到合适的全職工作。

學院自然知道我們的處境，也幫着組織好多演講，籌集招聘信息和經驗。

最近請到的演講者叫亨利，是幾年前的畢業生。

他可是法學院畢業的少數成功案例之一，甚至有傳奇色彩，在波士頓的律師小圈子裏被稱為“東方亨利”(他來自東亞X國)。

上法律寫作課間，同學們也和畢維斯談到過亨利，一起豔羨他的青年才俊。

亨利大學起在美讀書，英語純正。GDP 3.8,不是最頂尖，也進入優秀行列。

他畢業時也因為留學生身份，沒有太多選擇，只能從移民律師做起。但在短短幾年，他給所在的律所帶來的利潤是其他律師的十幾倍。現今三十歲的他正向晉升合夥人的方向發展。

而其他年輕律師，有更好的社會資源，更響亮的名校出身，在幾年內取得他的成績的極為少見。所以亨利的故事才會當樣本在我們當中流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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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上有天才。波士頓大學雲集，更彙集了各路聰慧奇異人士。可亨利在法律行業裏的異常發揮，不是光靠聰明才智就能得到的。

他演講時對我們說，無論自己的第一份工作多卑微，都不要輕視。這是有感而發。

但他并沒透露自己是如果開拓出眼前這番光景。

一個同學認真問道: “什麽時候是你事業的轉折點？”

亨利笑笑說：“每天都是。”

人們為他的機敏回答鼓掌。但他的答複缺少真誠，更不可信，話語中都透着幾分心虛。難免讓人想到就算亨利找到成功捷徑，很可能是不可說出的險招。

所以別人的經驗大多是半實半虛，有時只能聽聽。找工作還要靠自己經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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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個人對于前途的不同打算，我們法碩生中也分為幾類。

第一類是堅持回國。回到中國，韓國，日本，歐洲；總之是壓根沒想在美國多留。這些人多是已在本國有根基，來這裏的一年就是鍍金，回去就在資歷上提高，期待升值。

另一類是留守派－誓死要留在美國。留學生有個待遇叫OPT-允許你畢業後在美國工作一年左右，不苛求你的工作身份。這期間你要先快點找到工作。一年後，如果雇主覺得你能力不錯，幫你申請H1工作簽證(一般在高校和科研機構的工作人員容易拿到)。在拿H1期間，再拼命申請綠卡。

但對于法學院留學生，找到雇主給辦工作簽證很難。美國律師都排隊找工作，少有律所願意費心思和銀子雇外籍律師然後又幫着辦簽證。

除非你有特長。像是你會中文，如果一間律所有很多中國客戶，覺得雇傭你劃算很多，一個人做兩份活兒-律師加翻譯。但他們不會給你辦理工作簽證，能不能在美國留住是你自己的事。

未來的不确定性完全不能打擊留守派的計劃－只要人留在美國，就有希望找到工作。外加留學生都有些語言和其他方面的特長，說不準将來就有用武之地。所以前途雖艱險，并不是沒有機會。

還有一小派是中間派-沒有明确的态度是回國還是留下，但動用國內外兩邊的關系網四處尋找，對比哪個機會更适合自己。他們的日子最辛苦，因為最難的事就是選擇。

當你只有香蕉或只有蘋果，你覺得哪個都好。但同時給你香蕉和蘋果，又只能選一個，你的難題就來了-選哪個都會惦記另一個的好。

人無法回避選擇。就是買件衣服，你也會貨比三家。更何況是留在美國還是回國開拓這樣關系一生的抉擇。

對于中間派來講，基本每天都在接受內心的拷問。是不是留在美國，一直忍受語言和文化上的先天弱勢，在律所裏給人家默默無聞的做土壤和綠葉？是不是回到國內，就一定有機會大刀闊斧，能夠成為紅花？這些問題不停的在中間派的心中纏繞。

看到中間派不辭辛苦，不厭其煩的搜索各方信息，我對他們有了新的認識：即使面對殘酷的現實，他們也選擇“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魯迅不是說過，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慘淡的人生。他大概看了很多人撞了南牆，才有了這種心得。

這時我很後悔當年沒好好讀他的文章。小時候語文課上讀到他的“我家後院有兩棵樹，一棵是棗樹，另一棵也是棗樹。”，只覺得莫名其妙。當時想你家種幾棵樹為什麽還要告訴別人

現在覺得，有機會聽智者說說他家棗樹，也是福氣。

法碩中還有幾個人中途改變立場，譬如王燕。她之前是鐵了心的回國。但計劃總趕不上變化。她認識了個男朋友，中國出生，15歲時和父母移民美國，現在麻省理工讀書。兩個人正在熱戀期。為了那男生走，王燕要盡一切努力留下。

她每天投二三十封簡歷，很快就垂頭喪氣的面對着事實：工作有，但都是給別人的。留學生想找個實習機會都難。

而她也認識到之前的人際開拓大多無效。因為目前她沒有可以和別人交換的資源，人家沒有義務幫助她。

我沒有中間派的探索精神，也不具備回國派的根基，先争取留下來找個工作，未來一年裏攢攢經驗再說。

我問了幾位老師是否知道哪間律所要助手，可這會兒法碩學生都向他們求助，就是有一兩個工作也很快招滿。所以我還是要試最傳統的方式－網上投簡歷。

投了幾十份簡歷，全部石沉大海。我心裏悶的慌，走在校園裏。這時候忽然想起張佩遠。如果他是我，會怎麽做？

初秋的風吹起，幾個路人凍得哆哆嗦嗦。 走在我前面的一個男人穿着黑色及膝大衣，身高，身材，背影都十分熟悉。

我跟到他身後，心跳的厲害，差點喊出張佩遠的名字。

那人轉過頭，一雙西方人深邃的大眼睛看着我，說：“How can I help you"

我匆忙掩飾起心中的失望，道歉。對方潇灑的笑笑，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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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陸城來參加了我的畢業典禮,為我拍些照片留念。

我和鄧欣視頻，給她看照片，當中有我和陸城的合影。

鄧欣瞪大眼睛，在鏡頭裏直視我三秒鐘，義正嚴詞的問：“陸城人呢？”

“在賓館裏。”我說。

“我要下文。”鄧欣說。

“沒有下文。”我說。

鄧欣說：“人家陸城來看你，你還和我在這裏聊什麽？還不快點兒過去噓寒問暖，共度良宵。”

我說：“你怎麽回事？說話總像是經營特殊行業的。”

鄧欣大笑：“我要真做那行當，也不雇你，又倔強又不懂風情。陸城為你花的心思和時間都白費了。”

她無奈的看着我說：“我也對你沒轍。你整天想着另外的人和事，對他的感情置若罔聞。”

如鄧欣所說，我知道陸城對我的好感。但感情投入進去容易，抽出來很難。之前和張佩遠那一段，直到今天我也忘不掉。如果再開始一段感情，又是一份牽挂。

我現在bar沒考，工作沒找到，正處在半生不熟的階段。哪有心思談感情？

陸城第二天離開時不忘囑咐：“工作的事不着急，先把bar考過去再說。”

我點頭。一山翻過還有一山，大膽往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