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速奏

第二天一上班，我就和沸騰長官談了艾倫辦“傑出人才”。他莫名其妙的笑笑，看着我就像看小孩兒在背上放兩個假翅膀就說自己能飛。

安德魯律所經手過成百上千件移民案例，沸騰長官立即知道這個“傑出人才”很難成功。

但畢竟艾倫是客戶，他既然願意支付律師費，安德魯律所沒有理由拒絕。

“你可以試一試。”沸騰說：“但不要在這個申請上耗費太多的精力，我們還有別的生意。”

“我知道。”我說。

接着我和約翰談這件事。他慫慫眉毛，愛理不理的說：“簡單做做吧。”

他又給我看了工作進度單，不忘提醒我需要做的各種事情。

“你昨天休假，有不少事要跟進。”他說。

“我會盡快處理。”我說。

我回到辦公桌前，對安妮說我們要開始準備艾倫的文件。

她驚訝的說：“艾倫要能申請傑出人才，那我真要考慮競選美國總統了。”

“那有什麽不可以？”我說：“你競選時，別忘告訴我一聲，我給你十美元贊助。”

我們說笑幾句，趕快做事。

接下來一兩周，我盡量把其他的申請在上班時間完成。回到家後，我就把網上關于波地語的資料看個遍。

雖然我看的是英文介紹，但覺得就像重新學門外語，讀的頭暈目眩。

艾倫和關德琳也适當給我補補課。他們給我講波地語屬于斯拉夫語，也講到千年以前，他們的祖先還游蕩在中歐平原，最後找到現在的土地定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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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有限的歷史和地理知識中，我琢磨他們的祖先是不是和我們祖先有過交鋒。一時間溜號，沒記住艾倫說什麽。

“你能再說一遍麽？”我不好意思的問。

正在旁邊玩兒的小喇叭忽然沖過來，嘀裏嘟嚕的對我說了有兩分鐘波地語。我的大腦更加傻了。

但這一幕提示我，要在申請中強調盡管艾倫來到美國，但他的事業後繼有人，例如他的兒子小喇叭。

這時妹妹扔了一個娃娃到小喇叭身上，不滿的表情在說：你又再顯擺什麽，你的話我以後也會說。喇叭撿起娃娃，又回去和妹妹玩去了。

為了讓我明白語言背後的文化，艾倫給我一本他之前的大學制作的關于他們民族文化的宣傳冊。封面是一群女性穿着黑色的民俗服飾，身材纖細，五官立體，當中有關德琳，簡潔的服飾下她的美麗如星如月。

我正懷想着他們那裏美麗的山水人物。一個理智的聲音說：拜托你先不要激動。你的任務是全力以赴的讓移民官心潮澎湃。

我翻看着宣傳冊，有一副畫上是一群獵人在馬上馳騁，鮮明的臉孔，狂野的表情，下面有很漂亮的字體，可惜我一個也不認得。

關德琳說這是艾倫畫的，很驕傲的看着他。

“很久不畫了。”艾倫說。他和關德琳對視一樣，她将手放在他手中。

我心中惋惜，以這男人的才華和容貌，應該擁有一番明媚人生。來到美國雖一路風雨，希望他一定挺住，度過這段黑暗。

我接着整理了好多艾倫過去發言獲獎的消息。有張是艾倫在大學的回憶現場和關德琳的合照。

我還選了兩張小喇叭的照片，特別是他穿着傳統服飾在文化節的照片。

這些都不是艾倫的學術成就，為什麽我要放上這個？

不要說我把移民官當傻子，放注水信息。

他們見多識廣，什麽樣的傑出人才都見識過了。到他們審查申請的那一關，這個申請人的特技對他們的震撼并不大。

而且他們也是人。也過着我們的瑣碎日子，會哀嘆自己老了，工資待遇卻不見漲，之前他不待見的混蛋卻升職了。

而自己上班後，還要審查很多申請，昨天的專家研究昆蟲，今天這個研究大腦白質，閱讀起來很辛苦。

所以申請人資料要清晰易懂外，有些賞心悅目的圖文也減輕移民官的閱讀負擔。我把關德琳，小喇叭放上，就是要把這個印象分争取到。

同時為了證明艾倫在美國還在從事語言教育，我去看了他怎麽教小孩兒學習波地語。

艾倫的教室是他叔叔海鮮公司的一間雜物室。周日五六個家長送孩子過來學習。

這幾個家長也和艾倫一樣，在美國艱難的謀生。不寬裕的預算裏，他們還是節省下一點兒錢花在孩子的教育上。

日子過的再辛苦，他們還是堅持傳承自己的文化。那是一個古老民族千百年來的生存節奏，像是樹苗春天發芽，夏天葉茂，都寫到子孫的基因裏，無論他們走到哪裏都能夠生根。

這些孩子長大後，會融入強勢的美國文化，但不忘記自己從哪裏來，更不會因此自卑。

出于對自身處境的理解和适應，他們更容易找到位置，對別人的文化背景更寬容。

眼前的幾個小孩兒現在還不會想那麽多的，他們聽艾倫講課，跟着他學寫字，看上去比同齡人要活泛。

關德琳在抓拍照片。她了解這些小孩兒，他們每個表情都是一個故事－皺個眉是又偷懶，睜大眼睛是用心的聽。

艾倫的舉手投足也都被她準确的記載下來。當中的幾張照片我都直接用在申請裏。

還需要張集體照。關德琳拿起相機，我小聲的提示孩子們一起說個波地語中的詞彙。

他們大笑張嘴說到：“愛意（Shit)"。

照片就在這一刻定格，我在旁邊瞪眼無語，想着還要再來一次。

艾倫瞪着小喇叭，責怒這個小壞蛋教壞了大家。小喇叭笑呵呵的，睜大眼睛賣乖。

關德琳給我看照片，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那天本是個陰天，可孩子們的笑容能融化外面的烏雲。

我決定用這張照片。我在文件上對這照片的歸納是：艾倫在教授孩子們學習語言和優秀的文化傳統。

移民官當然猜不到這些孩子們口中的惡作劇，就像無法體會他們家人生存的艱難。他們的父母每月收入除了支付房租食物所剩無幾，孩子将來的教育經費還沒有着落。

對現在的他們而言，美國夢真的就只是個虛幻的夢。

請允許他們微笑的對粗糙的生活現狀說一聲“shit"吧。蠻橫的語言背後是生命力，他們會一步步在美國長大，上大學，工作，支付賬單。

生活要不停繼續，他們也會學會擔起自己的苦和樂。這不是也一種求生的必要手段和傳承麽？

我和小喇叭的父母聚在一起衡量成果。關德琳神速，找人翻譯的資料全部翻完。我基本的申請框架都已做好，只要把英文翻譯資料替補上就是。艾倫又湊足了一封推薦信。

萬事具備，只欠東風！現在唯獨缺少科林的推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