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決斷

綠卡不會神奇的改變人的命運。但有了它，找工作的阻力大大減少。

拿到綠卡後，艾倫打算換份工作。他語言天賦好，近來大半年，晚上回家都在補習英語。完全熟練做不到，但基本交流沒問題。

他之前在文化研究中心做兼職，現在打算應征中心全職的助理教師的職位。其實他的資質不比其他的學者差。但在新的體系內，他要适應，要從頭做起。之後要想上升，他還要達到硬性的條件，像是美國學歷。他會做到的。

艾倫暫時賺的比以前少了些，但關德琳有了綠卡，也做起了旅游中介的兼職工作。兩個人薪水加起來，比以前還多點兒。

小喇叭一如既往的樂呵呵。妹妹感覺到父母的輕松，也終于露出了天使應該有的笑容。

沸騰長官給我加薪一萬美元。我的薪水本來就低，加了也沒多少。但這是他對我工作的最大認可。就是這一萬美元，也是他在仔細算後，确定我能給他賺回更多後給我加的。

如果我在他手下再工作三五年，每加一次薪，他就要确定我能不能保證一定經濟指标。工資不停漲下去，我也就該走人了。

無論老板怎麽算經濟賬，我感到很光榮。小喇叭家在風波後迎來一縷陽光，這當中有我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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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年代裏，信息網絡可以讓一個默默無聞的人瞬間成為焦點。

雖然我只是一個平凡的移民律師，艾倫成功申請綠卡讓我在行業邊緣忽然變成了有一兩分鐘熱度的話題。

沸騰長官自然要推波助瀾的宣傳我，當然主題還是安德魯律所的偉大。我一時間收到些莫名其妙的邀請，有聯系我去演講，有讓我做移民組織的顧問。

我推掉了大多數。眼前的工作已經不少。最重要的是我要想清楚：下一步怎麽辦？

上周張佩遠來看我。他周五到，又匆匆的在周日回去。我送他去了機場，回來後坐在床邊，覺得心裏空的可怕。我看了一眼床頭櫃，發現他的手表還在那裏。

我拿着手表，陷入內疚。張佩遠極其嚴謹，他的東西向來不會亂放，手表，鑰匙都有固定的地方放置。因為他要來看我，本來忙碌的生活又添了幾分混亂。

就在我為今後思來想去的時候，我竟然收到了波士頓最有名的紐曼律所的一封郵件。是他們人事部經理艾瑪邀請我參加一個非正式的聚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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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實際是紐曼抛給我的一個橄榄枝。一年前，我不自量力的向此律所投過簡歷，石沉大海。現在我有了客戶，有了價值，對他們也就有了吸引力。

我還是參加了聚會。艾瑪和我熱情的打起招呼，談了最近的“動向”，她巧妙的告訴我紐曼正想擴大給華人移民群體的服務業務，正需要我這樣的人。

這是個絕好的機會－我終于可以進入很有規模的律所，這對律師的職業生涯至關重要。

但我要想在紐曼做出點成績，三年是至少的投入。我是不是要求張佩遠等我這麽久？讓他在波士頓和上海之間往返？

此時我必須要為我的事業和感情做出個選擇，盡管哪一個都是我舍不得的。

一年多前，我剛畢業，沒得選擇，經歷了失望和痛苦。今天我有了選擇的機會，可內心還在糾結。

我打電話給鄧欣，和她念叨幾句。

“現在我也幫不上你了。”鄧欣說：“如果是兩年前，我會說趕快回來。可想想我辛苦工作了幾年，還是讓老板的情人踩到頭上，沒有出頭之日。你現在打開一點局面，就這麽放棄我都有點不情願？可另一邊是張佩遠。我和你說句實話，如果我是你，當時我是舍不得離開他的。就是他要和我分手，就算有女人纏着他，我也要想盡辦法把他搶回來。”

她嘆氣說：“算了，我不說了，省的讓你心煩。”

“再煩點也沒什麽。”我說。

“不然你們就先結婚。他接着兩邊跑。”她說。

“我們之間不是結不結婚的問題，是要怎麽在一起。”我說。

“那只有你自己來決定。”鄧欣說：“要看張佩遠在你心中的分量了。”

我和我媽打電話。

“回來吧。”她說：“你該經歷的都經歷了。”

自從我出車禍後，我媽就只希望回國，特別怕我一個人在外面無依無靠。我知道她惦記我，但這點無法說服我放棄一切。

我和張佩遠在Skype上聊了幾句，告訴他紐曼給我的工作機會。

張佩遠笑着說：“還不是你一直想要的麽？”

他的一句話已經說明了心意。他知道這個工作意味着什麽，我們還要兩地分隔。他也知道我是想問他的意見。他當然不喜歡這種生活，又不希望影響我的決定。

“你只要不後悔自己的決定就好。”他說：“我們現在這樣也可以。”

我們結束通話後，我靜靜的坐在客廳裏，心裏卻起伏不定。

瑪麗就要出去換班了，她穿上風衣，在廳裏的穿衣鏡前整理腰帶：“還在想着你的Chinese lover？”她問我。

她總叫張佩遠是我的中國情人。但對于我，張佩遠不僅是我的感情寄托，他是我的家人。

瑪麗走前給我一個擁抱，說“每次我猶豫，我就逃開一會兒，想想我奶奶還有其他喜歡的人和事。知道了什麽對我最重要，我就知道怎麽選擇了。”

她離開後，留下好聞的丁香香水兒味道。

我喜歡丁香。上中學時，校園裏就種着很多丁香。我總是盼着它開花，從它謝掉就開始盼。

忽然發現，我對那時的記憶已所剩不多。

從年少開始，和很多人一樣，我一直在混混沌沌中前行，考大學，留學－這些目标已經被設定，是我和我周圍人們默認的生活軌跡。

當然我感激這樣的機會，能沖破環境的局限，看到新的氣象，盡管這當中不停的經歷着期望，失望和重新開始。

但我也因此忽視了那些和前方同等重要的今天。過去殘缺不全的回憶，也證實了我過往模糊的生活。

唯有這幾年的記憶十分清晰。從見到張佩遠開始，和他在一起的時光自然都印刻在生命裏。即使是分手後，我也開始小心的對待每天的日子，認清自己的脆弱，在掙紮中幫助了小喇叭竟也成全了我的成長。

最為意外的收獲是張佩遠為我的等待。那時我害怕失去，偏偏就失去了他。

我也希望我們的感情是直線發展，沒有這些彎路岔道。可若不是當初的分離，我也許永遠不知道我和張佩遠在困難中對彼此堅守的默契。

如果第一次的失去是因為我的不成熟，再次擁有這份感情，是命運對我的厚愛。我即便再愚鈍，也要學會感激，學會珍惜我所擁有的。

想到這裏，我決定要如何回複艾瑪。

“親愛的艾瑪，

十分感謝你給我這個工作機會......”

信寫完，我又檢查了一遍，沒有拼寫錯誤，點擊發送。

我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清透的陽光，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輕松。我知道是時候該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