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柒
雲毅又在柴房躺了一天,其間阿毛來給他送過幾次水,他只做恹恹喝不下的樣子。
次數多了,便聽得那孩童跑到院中喚他家大人,“阿爹,他喝不下水了!”
那男人趕忙過來探看。發現雲毅還好好的,便罵道,“你少在這裏裝樣子!做那些偷雞摸狗的勾當的時候就該知道,自己早晚是要遭報應的!”
雲毅聽了這話擡頭笑道,“是麽,你也知道報應啊。那你呢?你可準備好遭報應了?”
那男人聽了他這話,似是想到了什麽,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驚懼,但随即就消失不見了。他惡狠狠地一腳踢翻了阿毛送來的水瓢。“看你這牙尖嘴利的樣子,想來你也不渴。”
待他走後,沈肆說道,(他已自己驗看過了,想來今夜會放松些警惕。過了今夜,距離祭典就只剩兩日了。現在正是好時候。)
雲毅也很是同意他的說法。待到子時已過,他便閉目運起自身靈氣,在周身形成了一道小型風旋,那風旋轉眼切割了所有繩索,卻沒有傷到雲毅身上的玄衣半分。
他摸摸掐了一個取物訣,随後一聲穿透窗紙的聲音傳來,他來時随身帶的包裹已經回到了自己手中,那包裹中除了凡人眼中普普通通的佩劍和一些不值錢的物什,盤纏、幹糧都已經被人盡數拿走了。雲毅頓覺好笑,那屋主人呵斥賊偷時端得是正氣凜然,可輪到自己時,不也是這般令人不齒行徑。
(我們就在這裏等,我賭他們定會帶我們去到沈家。)沈肆對他說道。
雲毅點點頭,給自己施了一道隐匿咒,想了想又怕不牢靠,再追加了一道清心訣,以保證自己心神不易受侵害。
第二日清晨時,那男子來到柴房檢查,打開房門卻不見雲毅身影,再看地上散落的殘餘繩段,更是大驚失色,急急忙忙跑了出去。過了一會兒,他領了那日同他共同商讨的另一人一同返回。
那男人看了屋內情形也是臉色一變,“你……你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他一個賊偷,溜門撬鎖都辦得到,解繩子有什麽難的!我不是教你餓着他麽!”
“天地良心,我從未給他什麽吃食啊!肯定是阿毛,那孩子心軟,聽了他的哄騙!”
雲毅聽了搖搖頭,一個成年人,出了事情竟只會往孩子身上推麽。
“我這就叫上我兄弟一同去追!”
“回來!”那年長一點的男子呵斥道,“你真是蠢得無藥可救。這人肯定是趁着晚上跑的,追,現在去哪追?明日就要送人見山神了。我看你不是想去追他,是趕着逃命吧!你可別忘了……”那人湊過來比劃了一個“殺”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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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得那屋主連忙跪倒在地,“我不敢,我不敢。”
“行了!快想想有什麽彌補的法子吧!”
“夏家!這月合該是夏家交的!”
“還不是你說你這裏有!我讓他們下月再交了!”那人氣得踹了跪坐在地上的男人一腳。
“那就沈家!”
“沈家不是前幾個月剛……”
“他那個兒子!”
屋裏突然一下靜得很,兩個人誰也沒再言語。只有沈肆在雲毅的識海裏大聲喊着,(猜對了!我猜對了!)
過了一會兒,那年長的先打破了沉默。“他兒子,還是老樣子?”
“對,我上月才見過。不僅臉上沒生青斑,還很是好看!”屋主谄媚道。
那年長的似是思索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道,“算你小子機靈。走吧,去沈家看看。”
眼見得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門,雲毅便趕緊跟了上去。
那兩人七拐八拐繞到了村東,一路上他們見到的村民無一例外,臉上都頂着或大或小的青斑。原來那些烹食人肉的惡事并非是村中一人兩人做下,竟是人人有份……
雲毅本覺得之前留宿自己的那戶人家條件便算是簡陋,但也比那屋主帶他們尋來的這戶要好上許多了。這戶人家當真是算得上家徒四壁了,單說那房頂上的瓦片就剝落得不成樣子了,填充其中的稻草色彩分明,看來是補了一年又一年。一個皮膚黝黑的漢子正坐在院中編着竹篾,那青斑在他這膚色上倒顯得不那麽明顯了。他身旁坐着一個面容清隽的少年,眼睛無神的看着前方,對周遭的事物似是全無反應,應該是沈家那個傻兒子了。
雲毅只遠遠看了那少年一眼就愣住了,那眉眼口鼻,無一不是他記憶中的阿肆模樣。雖然那血鈴早就在他腰間震顫了起來,但雲毅此刻卻覺得陽塵子個給他這物什是多此一舉了。若是只有他自己一個人,也許是要找上許久的。但只要他同這少年有機會相遇,便絕不會認錯。
這邊,院中那黝黑的漢子先發現了來者,“村長,錢英,你們怎麽來了。”他轉身向屋內,“孩兒他娘,取些熱水來。”
原來那年長些的男子竟是這山村的村長。
他擺擺手道,“不忙,不忙,說說話就走。”
“哎。”那黝黑男子應道,他的手不安的在衣擺處蹭了蹭。
“沈青,這次找你來,是……後天的事兒出了點兒岔子。”那村長壓低聲音道。
沈青聽了表情立刻變得十分緊張。“村長,這,今年的生意不算好,這陣子下雨我也沒上集市,實在是沒有錢了。”
“別慌別慌,不找你要錢!”錢英接話道,被那村長斜睨了一眼便又退到後面不再言語。
“錢英說的是,我們不是來要錢的。”
“哎,哎。那您說。”
“不要錢。我們想……要個人。”
沈青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麽人?”待他發現村長和錢英的眼神都落在了他兒子身上時,立刻如被蜂蜇了一般的彈動了一下。“使不得!這可使不得!村長,我給你錢,我這就給你錢,你們去買一個,再去買一個來!”
錢英拽了他,“哪裏還趕得及!眼見得‘山神’就要人了,眼下這村子裏得用的就剩你這傻兒子了。他一個傻子,活了這麽多年也夠了。”
“你放屁!”他甩開錢英的手,哀求村長道,“村長,沈小子是你看着長起來的啊,你舍得讓他……”
“有什麽舍不得的!”錢英沖上去攥住了他的衣領,“老子的婆娘老子都舍得!一個傻子!你還指望着他給你傳宗接代嗎?沈青,死了這條心吧,你家老漢害了咱全村,你家合該斷子絕孫。”錢英眼中滿是怨毒,沈青呆呆地看着,竟不知該怎麽回話。
“行了,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現在就別提了。沈青,我們也是沒有別的辦法了。你就認了吧。”村長擺了擺手。他這話說的好似透着些無奈與傷感,只是當他複又轉向錢英,貼在錢英耳邊低語的時候,卻全然不見他有半點兒悲憫。他只囑咐說,“盯緊點兒。”
錢英點了點頭,又惡狠狠地看了沈青一眼,松開了攥着他領子的手。拖過沈青剛坐的板凳墊在屁股底下,守在了沈家門前。
沈青此刻像是人被抽走了神識一般,呆呆地站在院中一動不動。他看向錢英,對方似是又恢複了常态,滿臉的莫不在意。他才狠狠地哆嗦了一下,拉起兒子進了屋。
屋內,他妻子正滿含淚水的坐在床邊。
“你都聽到了。”沈青沙啞地開口。
那女人哭着點點頭。“都怪我。”
“怎麽怪得上你。”沈青痛苦地抱着頭坐在床上。半晌,他猛地起身,“美人肉,我去讨些美人肉來!他變醜了就行了。”
雲毅心下了然,原來這村裏人都知道,是吃了那美人肉才會面生青斑。再想到阿毛曾說過,好看的人在這村裏活不下去,想來吃美人肉,已經成了他們保住性命、不被獻祭的法子了。
只是沈青甫一起身就被女人拉住了,“我兒已經是個傻子了,你還要他不明不白地背上孽債麽!”她邊哭邊說道。
“那能怎麽辦!送他去死麽!”沈青的眼睛裏也是赤紅一片了。
“我替他,我替他死!當年就該是我去的!”女人哭喊道,“我去找村長說!我就吃了一口,遮一遮,這斑遮得住!”
“別想了!你再遮也騙不過‘山神’。‘山神’要是氣着了,全村都要死。那時候你背的孽債,可就不止是一口美人肉的事兒了。”原來這屋子隔音不好,錢英坐在院子裏聽了個清楚。
沈家夫婦聽了這話愣了愣,都不再言語,只剩女人無助地看着自己的兒子淌淚。
雲毅本是打算現身上前告訴他們,自己有辦法救他們兒子的,但此刻也只得先分神去院子裏解決了錢英再說。
那倒也不是什麽難事,雲毅挽了個手印,在錢英後腦輕輕一拍,他便沉沉睡去了。只是待他再回頭,就聽得沈肆驚叫道,(靠!他們要燒死我!)
雲毅趕忙以氣力提起院中兩只木桶,在水缸裏盛滿水,潑向了屋內。他們發現的足夠及時,那火苗只剛剛把被褥的一角點着。
屋中的人俱是被冷水兜頭蓋臉的澆了一通,都呆愣在了原地,哪怕是看見有生人從院中走進屋裏,也只是木然坐着沒什麽反應。
雲毅有些許怒氣,“寧肯殺了親子,也不敢反抗麽?為什麽不逃?”
“逃?逃不掉的……逃到哪裏,都會被‘山神’抓到的。逃不掉的……”沈青慘笑着開口。
“我可以救你們。”雲毅緊抿了嘴唇,看着那夫婦二人聞聽此言都将目光牢牢鎖在了他身上,“我可以救你們,但你們要把你們知道的關于‘山神’的事,都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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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第一章 和最新章節的點擊差距,每天都在恐慌自己是不是該立馬停下來先修文再說……我是不是第一章太勸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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