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肆拾玖
他們不得法門的亂試了半天,靈氣消耗不少,但收效卻并不顯著。雖勉強可以将靈箭送出,但也不過是很短的距離。若是再想命中什麽目标,便全然沒有可能了。
另外,也不知是否是他們的姿勢不對,這一番折騰下來,雲毅和沈肆都覺得肩膀有隐隐酸痛,甚至超過一整日練劍的疲累。
拉弓弦的手指也已經磨出了水泡,二人狠心擠破,撕了衣擺布料随便裹纏了去。可即便如此,再次張弓時也是極痛的。
這疼痛讓他們有了些微的冷靜。
他們從來不通射術,如今便是在憑空摸索。這樣胡亂練習下去,運氣好的話,也許能在裂天之戰結束之前成功射出一只半只靈箭,若是運氣不好,也許學會用弓之前,便先把自己練傷練廢了。
于是兩人都暫時停下了動作,決定先學習任天闊的動作。
但這也不是什麽易事。
任天闊已是用弓的老手了;又加上羽箭是他豐盛的靈氣所化,本就可以随他心意去往他選定的方向。所以他根本就不用花上太多時間瞄準,開弓、放箭、收勢,一氣呵成,每個動作不過一瞬。雲毅和沈肆連照貓畫虎的擺架勢都做不到。
弓弦要拉到什麽程度?放箭時是要放松還是發力?甚至身體重心要放在哪裏?如何才能瞄準目标?他們從那人出手的過程中根本看不出。只能拙劣的模仿他的姿态,他的頻率。
沈肆只覺得心內很是不滿。他們并不是蠢人。若是任天闊肯悉心教導,他自覺占不了任天闊多少時間,他自己就可以很快上手。可任天闊卻全然沒有要指點他們的意思,由着他們宛如跳梁小醜般的射出那些只會半途落地的靈箭。不對,跳梁小醜的表演還有人去看,還有人對他的行為作出些反應,哪怕是哈哈大笑。可他和雲毅在這裏表演了半天,除了楊妧彤起初多看了他們幾眼,另一個人竟連頭都不曾回一下。
這種被人漠視的感覺甚至比被批評嘲笑更教人難以接受,好像自己連被關注的資格都沒有。
沈肆這樣想着,便覺得肩膀疼痛更甚,索性把弓箭放在一旁,說自己要先歇歇了。
他也懶得顧念其他了,只是随意坐在了地上,把雙腿盤在了一起。他伸了一只手去揉捏自己的右肩:也許是因為素來使用右手劍的原因,右邊的臂膀其實比左側更容易疲累。一邊揉着,他一邊去看任天闊。
他雖然對這人有些怨怼,但靜下來細細想過,他們之于任天闊,不過是些便宜徒孫。那一聲師祖也根本不代表,任天闊就有什麽義務去教導他們。他們大放厥詞說要幫忙,但沈肆又哪裏有什麽不清楚。幫不幫忙不過是個借口,雲毅想的是要趁機提升自己的功法水平罷了。他再看看雲毅,那個人果然沒有放棄,還在笨拙卻認真地學着任天闊的身型。
雲毅沒有再去凝什麽靈箭,只是一次次的将弓箭端平,拉弦,放手。他起初還嚴格跟着任天闊的節奏。但随着重複的次數多了,他好像摸出了些自己的規律來,動作不再是先前模仿時的凝頓,多了些流暢和自如。
雲毅嘗試凝了一枚羽箭,按照自己的節奏将那劍射出,發現箭矢竟能飛出些距離了。他立時明白先前的練習是奏效的,于是又停下來觀察起任天闊每一次射箭的細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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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肆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默默咂摸出些自嘲來。他這個人好像總是想的很多,但實際做起來就會十分乏力。之前遇上那麽多變故,他總是想去救人的,但每每都是借口自己法力低微,把那個沖鋒陷陣的位置讓給雲毅。他只覺得理所當然,畢竟雲毅要比他更厲害些,讓那人出手勝算更大。
後來他們面臨上山還是留守的抉擇,他看雲毅熱衷于功法境界,便覺得那人會在其中迷失心智,若是不能得償所願恐怕要落下心魔,再生事端。他跟着上來,想的是若真是有那麽一刻,自己一定會拼盡全力阻攔。可現下看來,自己可真的是好笑。阻攔雲毅……他拿什麽阻攔。指望雲毅在喪失理智後仍記得自己是他師弟,所以束手束腳任他擺布麽?還是指望自己這點沒人看得上的修為,能支撐他同雲毅大戰上幾百回合……
便不說旁的,他們一同學那靈箭之術,兩人都是白紙一張開始,雲毅咬牙堅持,摸索出些門路來。而自己呢?自己在這裏坐着,抱怨自己本就不想上來,嫌任天闊不來教他,怪弓弦粗糙,端弓太累……
他默默地想,我如何變成了這種自己都瞧不起的模樣?
若是生在太平年代,未曾經過什麽大事,懶散些便罷了。可一次次的動亂,對決,他還想着作壁上觀,那便是在自尋死路了。
沈肆起身,拍拍自己的衣服下擺,撿起身旁那把弓,默默站到了雲毅身旁。他未在多說一句玩笑話,臉上的表情帶了些他自己并不知曉的凝重。然後他效仿雲毅先前的所為,觀察、模仿,直到找到适合自己的路數。
他對自己的放縱已經夠多了,在雲毅的羽翼之下躲藏的也夠久了。他不能再把自己當個孩子了。
其實他早該明白的。他在大魚腹中時也曾焦急心慌,因為他發現原來雲毅也有解決不了的問題,給不出的答案。那時他本該有所成長,知曉被叫做瑤山雙璧的兩個人,當是并肩而立的兩個人,而不是一個背負着另一個,照料着另一個……可傷疤好的太快,他沒記住那種疼痛。甚至生出些去做凡人的念頭來……
他暗暗在心底說道,雲毅,我不敢說什麽大話,說從今往後再不需要你來照拂我。但我再不想自己處處需要你的照拂了。我想證明給你看,你只管向前跑,我可以跟上你。
他心中那個孩子一樣的自己,留一雙澄澈的眼睛看這個世間就夠了。當他需要去戰鬥的時候,還是讓那孩子暫且死去,讓他做一個戰士,做一個有力量翻天覆地的修士。
沈肆側身而立,兩腳微微跨開,端起手中長弓。他的雙肩平穩下沉,而後右手向後,緩緩拉滿了手中弓弦,接着在平穩中放手,任弓弦劇烈抖動着回到它原先的位置。然後雙臂垂落,算是給自己一個短暫的休整,便再次端平,重複先前的動作。
任天闊終于在他們練習的過程中回了一次頭,默默看了他們一會兒,接着又轉了回去。
但沈肆此時內心已平靜了。任天闊在意與否,于他們而言并沒有什麽作用。他這時想起了自己年少練劍,便是劍譜爛熟于心,也并不意味着可以行雲流水的舞出來。這世間武學身法雖并不相通,但有一個道理卻是一樣的。那便是熟能生巧。
從來沒有什麽可以速成的功法。便是再簡單的術法,也是要一遍遍練習,才能用起來得心應手。這明明是自己從幼時便習得的常識,可一旦自己把自己高看了去,便會受不住自己的平庸,哪怕是在自己先前從未涉足的領域。
沈肆都想通了,便不會再被那些許挫折影響。他不再着急接下來的日子裏,自己是否能真正學會用弓。也許弓術本身已經不重要了。他的心性已受了磨練,這比單純習得一種術法來說更要緊。
“持弓要正直!弓身不可傾斜!”任天闊的聲音從前方遙遙傳來。
雲毅和沈肆聽了這一句,臉上都出現了些笑容。任天闊這是在出言指點他們!這便說明他們半日的努力并不曾白費,竟也可以落入仙尊的眼中了。
但他二人并未因得了仙尊指教便得意忘形,或是得寸進尺地再多問上幾句,都只是冷靜地回了一聲,“是。”然後便開始依言練習。
“張弓并非僅僅靠右手後拉,左臂持弓之時亦要前推。”半晌過後,任天闊再次回頭,又留下一句點撥。
“是。”雲、沈二人也依舊是淡然回應。
這番對話後的整整一天內,任天闊未再同他們說什麽。
夜間妖獸依舊活躍,漫天仙尊俱未休息,各自出力擊殺。
雲毅和沈肆練了太久,手已經抖得不能端平弓把。楊妧彤主動靠過來,為他們施術驅趕白日疲憊,順便把拉弓磨出的水泡也一一撫平。
他們三人調息休整,算是度過了天擎峰頂的第一日。也是裂天之戰的第三日。
地君并不現身,只用地府妖獸不停消耗天界實力。只今一日,便有三位仙尊殒命。他們被嘶吼的妖獸拽下九霄雲天,被地蔓纏繞着拖入地下,一身飽靈氣的血肉盡數滋補了那些妖邪。
不過才三日而已……這些仙尊會越來越疲憊,然後天君會不得不現身,地君這時也冒出來,一番天地交戰,最後再歸于沉寂……
還有四十六天……那麽多天……
沈肆覺出些困頓,默默睡了過去。
第二日早晨,雲毅和沈肆各自拿了弓準備去一旁練習,卻被任天闊叫住了。
他們那個便宜師祖說道,“過來。我教你們瞄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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嘤!如果有定時發布就好了!剛剛吃完飯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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