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9)

天夢想着自己是天上某位神仙下凡,他本人就是個神經病重度患者,呼延贊的病情跟他比就小巫見大巫了。終于真宗死了,劉娥當政的時候呼延贊的熱情依舊不減當年,他不是文臣,沒那麽多迂腐的想法,管他男帝女帝,能讓他上戰場殺契丹人就是好皇帝,呼延贊向劉娥又展示了一遍自己自殘自虐的行為藝術。可誰知劉娥忽悠人的本事比她老公更甚,每次一見呼延贊就拉開場子讓他展示武藝,彙報表演完了一陣喝彩叫好,賞賜若幹金銀立馬打發走,至于上戰場的事兒是只字不提。

呼延贊這些年折騰的是朝廷上下人人皆知,大家達成了一個共識:那個呼延老頭兒神經不正常。

跟自己老子一樣壯志難酬的呼延贊最終也像自己的老子一樣,把一腔熱忱發洩到了家人身上。他不僅自己身上刺字,還要求家人也刺字,甚至連妻女丫鬟都不例外,而且全家老老小小都要習武,無論寒暑一天三練,呼延家的人個個都被培養成了武功高手。他對自己的孩子更是嚴格訓練,孩子從小就被他大冬天扔到雪地裏凍着,大夏天在太陽底下曬着,呼延家幾個生活異于常人的孩子從小就有了乃父那不正常的氣質。

呼延一家子正練得熱火朝天,大門口突然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呼延贊你這老瘋子又在發瘋了!”

呼延贊一看來人立馬笑了:“寇準你真畜生也!回京這麽久了竟然才來!”

來人正是寇準寇相公,他走下臺階笑呵呵的說道:“回京事務繁多,若不是實在找不到人陪我喝酒,誰來看你這瘋子。”

呼延贊興致頗高的說道:“既然來了,我讓人去準備酒菜,你我好好喝一場。”

“好!不醉不歸!”

寇準與呼延贊言語之間雖然粗野,但兩人的關系其實很好。寇準和呼延贊是在與契丹人的戰争中相識的,寇準贊賞呼延贊殺敵英勇,呼延贊佩服寇準敢把皇上拉上前線。澶淵之盟後,滿朝文武彈冠相慶,同樣對結果不滿的寇準和呼延贊在這種情況下漸漸熟絡起來。寇準是少年狀元,雖算不上文壇領袖,也屬人中龍鳳,北宋的士大夫本是最不屑和呼延贊這樣的大老粗來往的,寇準也發自肺腑的覺得呼延贊腦袋不正常,直呼他瘋子,呼延贊亦看不慣寇準身上時不時露出的文臣迂腐勁。不過寇準是小孩子性格,心直口快對人從不心存芥蒂,呼延贊耿直神經,一心想着殺敵報國,性格中這些共通之處讓他們成了好友,雖然無法深入的談論朝廷國事,但一起喝喝酒抒發抒發心中的郁悶倒是十分暢快。

家裏人按照呼延贊的吩咐準備了上好的酒菜,上來這幾個菜都是寇準喜歡的,吃喝不講究的呼延贊為了招待吃喝窮講究的寇準,讓家裏人硬是下功夫弄了幾個好菜。兩人上桌不急着聊天,先對飲三杯,熱辣辣的美酒下肚自是十分暢快。

喝過酒兩個人一邊吃菜一邊聊起天來,話題自然離不開燕雲十六州。

寇準嘆道:“如今朝政被太後把持,要想實現抱負,難啊!”

呼延贊耿直的說道:“我倒是不在乎天下到底誰說了算,只要能派我上陣殺敵就好。再說我看太後為人果斷,也不像是禍國之人。”

“真蠢材也!”寇準毫不客氣的說道,“太後乃異姓,乃後宮,豈有幹涉前朝的道理?自古女性幹政俱是災難,若是太後的野心不受控制,只怕會對皇上不利啊!到時候國将不國,還談何收複失地?沒有明君,就算你一腔赤誠也是枉然。”

“你說的倒是也有道理,既然想攻打契丹就得先讓皇帝主政,你們這些大臣為何還每天對太後俯首帖耳,弄得我還以為你們個個心裏都對太後服氣的很呢。”

寇準哼了一聲說道:“朝廷的事豈是你這瘋子能懂的?太後這些年在朝中籠絡人心,鏟除異己,她通過呂夷簡在朝中安插黨羽,那些大臣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還有誰敢跟她對着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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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她畢竟是皇上的生身母親,如果皇上願意維持現狀,任大臣再怎麽看不過也無可奈何吧。”

“生身母親?”寇準冷笑了一聲,“還不知等皇上知道了真相,朝廷裏會是怎樣一場腥風血雨。。。。。。”

已經有些喝多了的呼延贊沒聽明白寇準在說什麽:“你說什麽?”

寇準突然正色道:“呼延贊,若是有一天皇上與太後之間決裂,你可願為了皇上肝腦塗地?”

“這。。。。。。”呼延贊眼中露出迷惘的神色,“為皇上我自是萬死不辭,可是若是在皇上和太後之間選。。。。。。我呼延家世受皇恩,如今的一切都是朝廷給的,我對朝廷是忠心耿耿。我呼延贊只知殺外敵,若是朝廷自己和自己打起來了,這種事情還是你們士大夫去解決吧,我覺得我的腦子不夠用了。”

“真真蠢材!”寇準氣憤的說道,“既然知道報效朝廷,那你知不知道何為朝廷?只有皇上才能代表朝廷,只有他才是真正的天子!太後如今幹政已是不當之舉,若是她對皇上不利,你難道還不知道到底該站在哪一邊嗎?”

“我。。。。。。”呼延贊再一次猶豫了。

寇準步步緊逼道:“那若是皇上主政了,便可以實現你收複燕雲十六州的大業呢?”

一聽這話呼延贊眼中一亮:“此話當真?”

“當然當真,不然我這些年我跟太後如此拼命是為了什麽!”寇準的雙眼如炭火一樣燃燒起來,“為了大宋千秋萬代的江山社稷,此身毫不足惜!”

“既然你話說到這個份上,到時候只要有用得到我呼延贊的地方,盡管告訴我!”

“好!”寇準拍掌說道,“你身為京城團練史,手下可有兵?”

“不過京郊一些老弱殘兵,無法進入京城,我這團練史本是虛職。”

“無妨,到時候定有用得到的地方,如果那一天到了,呼延贊你一定要記住今天說過的話!”

“那是自然,我呼延贊幾時說話不算數過!”

“好!一言為定!”

兩人各自斟滿酒杯一飲而盡,剛才的話題告一段落。

這時一個十□□歲的小姑娘端了盤菜進來,她把菜在桌上擺好說道:“寇相公請慢用。”

寇準擡頭一看,這小姑娘身材嬌小,臉龐豔麗,如一朵嬌小的牡丹一樣大方美麗,如描畫出來的眼睛目光炯炯,不似一般女兒忸怩作态,讓人一見就不由要誇一句好女子。她衣着講究,不像是丫鬟侍妾,寇準不由問道:“這是。。。。。。”

呼延贊說道:“這是小女呼延嬌紅。”

寇準嘆道:“居然長這麽大了,想不到你這個老瘋子竟能養出這樣的可人兒來。多大了?”

“十八歲。”呼延嬌紅大大方方的答道,談吐間絲毫沒有閨閣少女的羞怯,倒似江湖兒女。

寇準滿意的點點頭,他問呼延贊:“可許配人家了?”

呼延贊還沒回答,呼延嬌紅就說道:“嬌紅才不要急着嫁人,我要跟爹爹上戰場去殺盡契丹人!”

寇準一聽這話哈哈大笑起來,呼延嬌紅着急的說道:“寇相公你笑什麽,我說的是真心話!爹爹從小就告訴我們契丹人奪我河山,我苦練武功,就想有朝一日上陣殺敵。你看,我還在胳膊上刺了字。”

她說着撩起了袖子,蓮藕一樣白淨的胳膊上果然刺着“還我河山,赤心殺賊”。

呼延嬌紅得意的說道:“小時候爹爹要給我們刺字,母親她們都不肯,只有我願意,因為這也是嬌紅的夢想。”

“果真是巾帼不讓須眉。”寇準轉向呼延贊訓斥道,“你自己發瘋就算了,在好端端的姑娘胳膊上刺字算怎麽回事。”

呼延贊有些得意的說道:“我自己的女兒,用不着你這老匹夫管。”

寇準對呼延嬌紅說道:“你有這份心是好的,不過你還小,莫要一天到晚淨跟着你爹發瘋。我都不知你這麽大了,什麽禮物都沒給你帶。這樣吧,你自己上落霞裁縫鋪去挑最貴的料子,給自己做一身衣服,告訴掌櫃的把賬記在我頭上就是。”

呼延嬌紅趕緊說道:“這怎麽使得,我不要。。。。。。”

“怎麽能不要呢,”寇準不高興起來,“女兒終究是女兒,怎能不要新衣服,既然是寇相公給你的,你就收着,何必擺這些小兒女姿态出來。”

呼延嬌紅一下子紅了臉,她最讨厭別人将她比作普通人家的女孩兒。呼延贊說道:“寇相公讓你去你就去吧,我們繼續喝酒。”

寇準和呼延贊又喝了起來,呼延嬌紅謝過寇準後便往落霞裁縫鋪去了。

☆、發現梁如海

? 呼延嬌紅抵達落霞裁縫鋪的時候,鋪子裏沒有其他客人,張掌櫃一看來了客人趕緊上前招呼:“這位姑娘,要裁衣服嗎?”

“嗯,”呼延嬌紅應道,“掌櫃的,你們有什麽新料子嗎?”

“有有有,這邊的料子都是新上的。”

張掌櫃殷勤的把呼延嬌紅帶到一邊,指揮小夥計搬下一匹又一匹綢緞供她挑選,呼延嬌紅被那些五顏六色的綢緞晃的眼花缭亂,都不知道該挑哪一個好。

“掌櫃的,我要做衣服。”

張掌櫃這廂正招待着呼延嬌紅,又有客人進來了。張掌櫃一看這位客人,驚得下巴差點掉下來:這不是在他鋪子裏脫光了試衣服,前段時間又被滿大街通緝的天上紅蓮嗎!

天上紅蓮催促道:“掌櫃的,快拿最貴最光鮮的衣服來。”

張掌櫃心中叫苦不疊,他陪着小心說道:“這位壯士,不巧現在鋪子裏的料子都被別的客人預定光了,要不你上別家裁縫鋪看看?”

“我不去,”天上紅蓮一口回絕,“你們這兒是汴梁最大最好的裁縫鋪,我就要在這裏買衣服。”

張掌櫃苦着臉說道:“可是真的沒料子了。。。。。。”

“那她挑的是什麽?”天上紅蓮指着呼延嬌紅,“明明還有那麽多料子,為什麽到我這兒就沒料子了?”

“她那不是,那不是。。。。。。”張掌櫃急的直撓頭,一時也編不出什麽好詞兒來。

天上紅蓮的所作所為被呼延嬌紅看在眼裏,她從小就被教育要憎恨契丹人,但她哪裏見過真正的契丹人,只見天上紅蓮披散頭發高鼻深目,所作所為又絲毫不懂禮數,一看便不是宋人,她在心裏已經把他和契丹人畫了等號。眼見張掌櫃被這個外族人為難的滿頭大汗,呼延嬌紅滿腔正義的大聲罵道:“好個蠻狗!”

正與張掌櫃糾纏的天上紅蓮回過頭來,呼延嬌紅昂首挺胸毫不畏懼的對他怒目而視。

“小姑娘,你剛才叫我什麽?”天上紅蓮撇開張掌櫃向呼延嬌紅走過來。

“我叫你蠻狗,”呼延嬌紅大聲說道,“一個外族人竟敢在我們大宋如此撒野,你們契丹人果然都不是好東西。”

“小姑娘,你沒見過契丹人吧,看清楚了,我可不是契丹人。”

呼延嬌紅哼了一聲說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我爹爹從小就這麽教導我,就算你不是契丹人,也絕不是什麽好東西。”

“你的想法還真是有意思,”天上紅蓮笑了起來,“你知不知道這天下到底有多大,這世界上到底有多少人,難道除了你們宋人其他人都不是人了嗎?”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我大宋居天下正中,大宋皇帝是唯一的真龍天子,其他各國不過是蠻夷之邦,契丹人占我燕雲十六州,我們早晚有一天會叫他們付出代價,那個時候你們這些蠻狗就會知道我大宋的厲害!”

天上紅蓮向前逼近了一步冷冷的說道:“小姑娘,總叫別人狗可絕不是什麽好習慣。”

“我就叫,你能把我怎麽樣!”呼延嬌紅瞪着眼睛喝道。

在一旁聽他們吵架的張掌櫃吓得是提心吊膽,他戰戰兢兢的打着圓場:“我說二位別吵了,四海之內皆兄弟,以和為貴,以和為貴嘛,呵呵呵呵。。。。。。對了,我剛想起來倉庫裏還有些上好的料子,這位壯士要不我帶你去看看。。。。。。”

天上紅蓮一把推開張掌櫃,用威脅的語氣對呼延嬌紅說道:“如果你不是個小姑娘,我現在已經撕爛你的嘴了。”

呼延嬌紅冷笑了一下說道:“好大的口氣,有本事就撕撕看!”

她話音剛落,從袖筒裏一截鉄鞭筆直的飛向天上紅蓮,天上紅蓮微微側身避開了鉄鞭,他一伸手将鉄鞭牢牢抓在了手裏。

呼延嬌紅想将鞭子收回來,那鞭子卻像長在天上紅蓮手裏一樣巋然不動。

“你放手!”呼延嬌紅喝道。

天上紅蓮用力一拽鞭子,把呼延嬌紅拉到了近前,兩人彼此之間氣息相聞,呼延嬌紅因為羞憤一下子紅了臉。天上紅蓮對她咧嘴一笑:“小姑娘,帶着鞭子到處走可不是個好習慣啊。”

“你快放手!”呼延嬌紅惱羞成怒的喝道,“你別小看我,看我打碎你這蠻狗!”

“好啊,只要你的鞭子能碰到我一下,我就承認自己是狗。”

“廢話少說!”

天上紅蓮松開了手裏的鞭子,呼延嬌紅立馬騰身躍後,将長蛇一樣的鞭子收了回來,緊接着又一次将鞭子甩了出去,這回鞭子更加來勢洶洶,天上紅蓮閃身避開,鞭子擦着他的頭發甩到了落地大鏡子上,黃銅鏡子應聲碎了一地。

躲在櫃臺後面的張掌櫃都快哭出來了,他不斷告饒道:“兩位男英雄,女英雄,求求你們別打了,小店還要做生意啊,小的我還要養家啊!”

天上紅蓮從衣襟裏掏出一錠金子抛到了櫃臺上:“掌櫃的,她打碎的東西都記在我賬上。”他對着呼延嬌紅勾了勾手指,“繼續啊。”

“納命來!”

呼延嬌紅一聲大喝又揮舞起鉄鞭,鉄鞭掃過之處一片狼藉,張掌櫃連哭都哭不出來了,落霞裁縫鋪裏是聲聲不斷,碎碎平安。

陪着呼延嬌紅來的丫鬟一見自家小姐被人欺負了,這還得了,她趕緊跑回家去向呼延贊報告。

這廂呼延贊和寇準早已喝的人事不省,丫鬟急匆匆的闖進去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老、老爺,不好了!咱家小姐在落霞裁縫鋪被契丹人欺負了!”

“你說什麽!”

已經喝的神志不清的呼延贊勃然大怒,他抄起鉄鞭喝道:“寇準,你等我片刻,我去收拾了那契丹人立馬就回來再與你喝酒!”

醉醺醺的寇準根本就沒聽清出了什麽事,他揮了揮手說道:“去、去吧,快去。。。。。。快回。。。。。。”說罷他就趴在桌上打起了呼嚕。

呼延贊拎着鉄鞭沖到院子裏用力一甩,鉄鞭聲如放炮一般響亮,他氣壯山河的吼道:“看老夫如何把那契丹人的心肝剖出來!”說罷他翻身上馬,一路向落霞裁縫鋪奔馳。

落霞裁縫鋪的事态吸引了許多人在門口圍觀,一個漂亮的小娘子與一個俊朗的外族大漢打得不可開交,這真是比唱戲都好看,衆人看的是不亦樂乎。張掌櫃組織鋪子裏的小夥計想方設法驅散圍觀的人群,他求爺爺告奶奶的哀求着:“求求大家都散了吧,沒什麽好看的,千萬別去報官,小店還要做生意啊。。。。。。”

衆人看的正來勁,呼延贊提着鞭子策馬沖進了人群,他大喝一聲:“契丹人在何處,竟敢欺負小女,看老夫怎麽收拾你!”他一個騰身翻下馬背,穩穩落在地上來了個亮相,人群中有人認出了呼延贊這神經病,只想着這下更好玩了,幾個胡鬧的人鼓掌喝彩起來。

鋪子裏戰的正酣的呼延嬌紅聽見外面的喧鬧,她放下手裏的鞭子驚訝的說道:“爹爹怎麽來了?”

天上紅蓮一看,果然一個喝的醉醺醺的老頭兒提着鞭子要沖進鋪子裏,看他衣着光鮮恐怕不是一般人,如果是朝廷的人可糟了萬一跟這老頭兒糾纏起來自己怕是沒好果子吃,三十六計還是走為上。

“小姑娘,你爹來了你就跟着乖乖回家去吧,我不陪你玩了,記住,以後可別随便罵人了。”天上紅蓮拍了拍呼延嬌紅的臉蛋騰身上了房梁,幾下就不見了。

被摸了臉的呼延嬌紅氣的哇哇直叫:“你別跑!你這個臭流氓!臭流氓!”

呼延贊這時才進到鋪子裏,他扶着櫃臺站穩後醉眼朦胧掃視了一圈一片狼藉的鋪子:“契丹人——在、在哪裏?”

“爹爹,他跑了!”呼延嬌紅氣得直跺腳,“他欺負我!”

呼延贊一聽立馬哇哇大叫起來:“竟敢欺負我女兒,這契丹人是不想活了!契丹人快出來受死!”

呼延贊說罷在鋪子裏到處亂翻起來,夥計們沖進來攔住呼延贊:“大人啊,這兒沒有契丹人,求求你快走吧。”

但是他們幾個人哪裏拉的住耍酒瘋的呼延贊,好不容易送走瘋子天上紅蓮,這廂又來了個神經更不正常的呼延贊,張掌櫃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呼延贊喝多了,在鋪子裏胡亂翻,連倒扣的杯子都要翻起來看看下面有沒有藏着契丹人。眼見一出武打戲變成了滑稽戲,圍觀的人更不願意散了。

張掌櫃不想事情繼續鬧大,他親自上前拉住呼延贊的袖子告饒道:“我的呼延大人,求求你快走吧,小店還要做生意,你就別胡鬧了。”

呼延贊醉眼朦胧的上下端詳了一番張掌櫃,突然拍手樂了:“梁如海!”

張掌櫃一聽這名字臉立馬變得煞白,他緊張的聲音都變了調兒:“你、你胡說什麽!我姓張,哪來的什麽梁如海!”

“不對,你就是梁如海,”醉醺醺的呼延贊堅持道,“那是。。。。。。得有十年了吧,先帝的哪位舅舅去世,你是鴻胪寺的,去參加軷祭,那天正好我也去了,我們兩個打賭燕子到底是斜着飛的還是平着飛的,我說是斜着飛的,你非說是平着飛的。後來我觀察了好多燕子,果然都是斜着飛的,是你輸了。但我到鴻胪寺找你,他們說你已經辭官了,誰都不知道你上哪兒去了。這些年我總惦記着這事,想告訴你是我贏了,沒想到今天居然在這裏碰見你了!真是緣分啊!”

呼延贊越說張掌櫃的臉色越難看,周圍圍觀的人也越發的好奇:滑稽劇裏怎麽又摻進去懸疑的成分了?

張掌櫃突然吼了起來:“你這醉鬼到底在胡說什麽!我姓張,不認識什麽梁如海!鬧了這半天,我真是受夠了,走,都給我走!”

張掌櫃和幾個夥計強行把呼延贊父女推了出去,夥計們七手八腳的把門板鑲上,一邊對圍觀人群呵斥着:“別看了,有什麽好看的!”

被趕出來的呼延贊還在醉醺醺的喊着:“別裝了,你就是梁如海,我認識你!”

呼延嬌紅到底臉皮薄,受不了自己喝醉的爹爹這麽被人看笑話,她連哄帶拽的把呼延贊拉走了。好戲落幕,圍觀的人群也逐漸散去,但仍有些好事者站在原地議論紛紛,覺得這事情裏大有蹊跷。

☆、貍貓換太子

? 十六年前。

人這一生,到底何謂幸,何謂不幸呢?

李宸妃覺得自己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她不過一介農家女,父母早逝,唯一的弟弟走失,孤苦伶仃的她年幼時就被送入宮中做宮女,她的前半生忍受着孤獨,受盡了欺侮。可是像她這樣的人最後居然成了皇帝的女人,她誕下了皇子,還被封為了皇妃,她還有什麽資格覺得自己不幸呢?

可是,她依舊覺得苦,這苦甚至比她做宮女的時候還難以下咽。身為一個女人,他只擁有過那個男人一晚上,她十月懷胎千辛萬苦生下的兒子,她連見都沒見一眼就被人抱走了,如今她的兒子稱劉皇後——也就是她曾經的主子——為母親,她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的兒子長什麽樣。

想到這裏一滴眼淚劃過了她幹燥的臉頰,她趕緊擦了去。今天是她的好日子,她絕不能讓人看見她哭,因為她是自願出家當道姑的,所有人都知道,李宸妃一心向道,自願放棄妃子的地位出家為道姑,從今天起李宸妃就不存在了,從此她是白雲大師。

李宸妃對着鏡子努力想笑一笑,但眼淚卻失控的落了下來,她忍不住趴在書桌臺上痛哭起來,她死死咬着袖子,生怕被別人聽到她的聲音。

她确實是自願出家的,可是除了出家她還有什麽選擇。雖然她懂的不多,但她也明白只有劉皇後才能保護她的兒子,甚至讓他有朝一日成為皇帝,如果跟着自己,他們母子在這宮中恐怕早晚死無葬身之地。她知道自己在劉皇後面前是多麽礙眼,所以她小心翼翼忍氣吞聲的活着,只要知道自己的兒子還在她附近健康快樂的生活着,她就心滿意足了。可是深宮中那些睡不着的漫漫長夜,她就像瘋了一樣想念自己的兒子,她不敢去見他,只能一個人躲起來偷偷哭,哭的多了,終于被劉皇後聽見了。

劉皇後招她去的那天,她本以為自己的生命到頭了,從自己的住處到皇後寝宮的短短一段距離,她設想了無數種情況,對死的恐懼讓她變得瘋狂。她沒有犯錯,如果說她有錯,她唯一的錯就是以卑微的身份誕下了皇子,可是這怎麽能怨她,硬将她推給皇帝,推給這種無奈命運的人不就是她的主子劉娥嗎?!不能因為她生了皇子就殺了她,她冤,她冤啊!

可是等真的見到劉皇後,場面卻十分的平靜,她賜座給她,還賜茶給她,李宸妃不敢喝,怕這是自己在人世的最後一杯茶。劉娥從同一個茶壺裏為自己倒茶,她喝的津津有味,都懶得對她解釋。她對李宸妃講了很多,她知道了自己的兒子過得很好,只要她不添亂,劉娥就有辦法扶持他做皇帝,她還告訴她,她幫她找到了她走失的弟弟,她那叫花子弟弟如今有田有房,比財主過得還好。李宸妃覺得自己好像都聽懂了,又覺得自己好像什麽都沒聽懂,她的眼淚止不住的掉下來,她心裏快慰又辛酸。

“李宸妃,”劉娥最後對她說了一句話,“我保證将來你的兒子做皇上、得善終,但是這需要你的配合。如今官家迷戀升仙,聽說你也一心向道,俗世險惡,不如出家做個道姑清淨。”

“謝娘娘大恩!”李宸妃從椅子上滑下來匍匐在地嚎啕大哭起來——她的命運就此決定。

李宸妃哭的動情之際,身後的房門被推開了,她回頭一看原來是來主持她出家的鴻胪寺小官,今天的事按劉娥的意思要低調進行,來主持的官員也是年紀輕輕的芝麻小官。

站在門口的小官就是當年的梁如海,今天本來他要去參加皇帝舅舅的軷祭,那可是個美差,因為軷祭結束後朝廷派去的官員能得到豐厚的謝禮,傳說皇帝的舅舅十分有錢,不管誰去都絕對能大撈一筆。結果這次的美差換成了鴻胪寺裏其他有背景的人,老實巴交的梁如海被打發來幹這毫無油水的事情。

梁如海被哭的一塌糊塗的李宸妃吓了一跳,不過妃子年紀輕輕就出家做了道姑,想必裏面是有隐情,但梁如海不敢打聽、也不想打聽這些事情,他只想順利交差,回他的鴻胪寺繼續混他的小日子。

梁如海低下頭去說道:“娘娘,我是來提醒你儀式馬上要開始了,請您準備出去吧。”

“好。”李宸妃抹幹了臉上的眼淚,攏了攏頭發站了起來,她一步步向門口走去,但她的心裏卻越來越不甘,一旦走出這間房,她的兒子将永遠不知道自己才是他的母親。

走到房門口的那一刻,李宸妃突然鬼使神差般一下子關上了房門,站在門口的梁如海吓了一跳,他驚慌的說道:“娘娘你這是幹什麽,這要是被人看見。。。。。。”

“大人!”李宸妃突然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我有一事相求,請你無論如何要答應我!”

“娘娘你這是幹什麽!被人看見還得了!”梁如海急的直跳腳,他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幹脆也噗通一聲跪下來不斷向李宸妃磕頭告饒:“娘娘你起來吧,我一介小官什麽忙也幫不上你啊!”

李宸妃一把握住梁如海的手急急的說道:“大人,你聽着,我本是劉皇後的宮女,被皇上寵幸後誕下當今太子,太子自出生起就認劉皇後為母,他不知道自己的母親到底是誰。我今日出家并非心甘情願,但也實屬無奈。我出身貧寒,不想争權奪利,只想有朝一日哪怕九泉之下也能與太子母子相認。”

梁如海驚得目瞪口呆,他一直在鴻胪寺裏本本分分混日子,朝廷裏的紛争一概不知,哪知今天竟聽到如此驚天□□,他一下子腦子都不會轉了。

李宸妃拔下頭上的發釵塞進梁如海手裏:“大人,日後若太子做了皇上,你就把這根發釵給他,告訴他真相。我不要名不要利,只想他能到我墓上去叫我一聲娘,拜托了!”

李宸妃對梁如海磕了個頭後站了起來,推開門走了出去。外面的禮樂聲響起,預示着儀式馬上要開始了。梁如海依舊腳軟的站不起來,他看着手裏那根發釵,宛如看着什麽不祥之物。

十六年後。

天色漸黑,落霞裁縫鋪前那些看熱鬧的人已經都散了,張掌櫃出現在空蕩蕩的裁縫鋪前。他已是快五十歲的人了,歲月将一個人的相貌改變了很多,但仔細看仍能從他臉上發現當年那個鴻胪寺小文官的影子。張掌櫃還叫梁如海的時候,就是個小心謹慎的人,他相信世事險惡,只有小心的人才得享善終。當年李宸妃對他講的事吓壞了他,他不是俠客,無意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只是個想平平安安老死在家的小人物。即便在宮裏呆的時間不長,他也明白當年自己知道的事情非同小可,回家後他吓得覺都睡不着,幹脆辭官走了。即便是辭了官,他還是覺得不穩妥,他不知道當年那事有沒有被別人知道,為了以防萬一,梁如海隐姓埋名成了一名張姓裁縫。他在官場上一直混不出個樣子,誰知經營起裁縫鋪竟是如魚得水,十幾年的光景,落霞裁縫鋪成了汴梁最有名的鋪子,梁如海安安靜靜的待在喧嚣的汴梁,再也沒又人認出過他。他相信大隐隐于市,已快到知天命之年的他自信能夠平安的度過這一生。可是今天的事讓他明白,自己還是大意了。這麽多年都沒人知道他是誰,最後竟被呼延贊那個神經病給認了出來,想想這事梁如海就一身的冷汗。不過好在呼延贊當時喝多了,周圍人對他的話恐怕也不會全信。

不過張掌櫃确定汴梁不能再待了,雖然他想不出會遇到什麽危險,但他還是覺得盡早離開比較穩妥。如果一下子離開的話恐怕會遭人懷疑,最好的辦法是把家人先送走,然後找人把鋪子盤出去,自己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汴梁。。。。。。

張掌櫃一邊盤算着一邊向鋪子踱去,突然他腦後被狠狠砸了一下,他立刻失去了知覺。

明滅不定的燭火照亮了這間地下室,被五花大綁的張掌櫃不省人事的躺在地上。丁謂站在暗處觀察着他,心中暗暗稱奇,擁有過目不忘本領的丁謂認人是一絕,他認出這個人就是落霞裁縫鋪的掌櫃,他們要找的人居然一直就在眼皮底下,這世事還真是奇妙。不過更令人稱奇的是汴梁黑道居然有辦法把一個隐藏的如此之深的人揪出來,丁謂猜不出他們到底用的什麽方法。

白虎和丁謂一起坐在暗影裏,今天就是他通知丁謂找到梁如海的消息的,屋內其餘幾個蒙面大漢都是白虎帶來的手下,他們站在亮處等着白虎吩咐。

白虎舉起手示意他們可以動手了,其中一個蒙面大漢拎起一桶冷水潑到了張掌櫃身上。

張掌櫃猛地顫抖了一下,漸漸呻口吟着睜開了眼睛。他環視了一下房間迷迷糊糊的說道:“這。。。是什麽地方啊?”

“梁如海,”坐在黑暗中的白虎發話了,“你真是讓我們好找啊。”

“什、什麽梁如海?這都是誤會,誤會!這位英雄,我真的不是什麽梁如海啊!”張掌櫃急于辯白,他一邊吶喊一邊向白虎坐的地方急促的膝行而去。

“不許亂動!”一蒙面大漢大喝一聲,揚起鞭子狠狠抽在張掌櫃的背上,他的後背立馬皮開肉綻,張掌櫃慘叫了一聲跌倒在地上瑟瑟發抖。

空氣裏立馬能聞到點血的腥甜,丁謂緊張的一下子捏緊了手心。雖然他已經知道黑道野蠻兇殘,但他一介讀書人,哪裏見過這樣兇殘的拷打,他不知道白虎到底會用什麽手段逼那男人講實話。有些看不下去的丁謂将頭扭到了一邊。

“我再問你一遍,你到底是不是梁如海?”白虎問道。

張掌櫃鼻涕眼淚都流了下來,他顫抖着喃喃道:“我不是,我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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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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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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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