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林家的希望

“金寶他娘!”門口呼喚的男人顯然是林娘的爹林海。

有人來解圍,許安安松了一口氣。寧氏對着她冷哼一聲,無奈的扭着身子出去了。

“你說這可啥辦啊,死丫頭一聲不吭,也不給個話。”寧氏出了屋,對丈夫皺着眉說道。

“不說就不說也沒啥。”林海吧嗒一口旱煙,不緊不慢的開口。

“沒啥?失了身就得養在家裏了,咱們還養她一輩子不成?”寧氏高了聲,顯然很不滿。

“失沒失都是嫁過一回的人了,當別人傻子啊?再找個像方家一樣能出九兩銀子的人家是不可能了,死了女人的、讨不到老婆的光棍漢總有的。憑咱丫頭的長相,哪會真砸手裏?”

“啊?不行吧,死丫頭心氣兒高,到時候又尋死尋活的可啥整?”

“由得她?方家那小子也是個慫的,連個婆娘都把不住,一天兩頓打,你看她老實不老實了。”林海白了自己婆娘一眼,女人就是沒見識,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哪能經得住打,果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這幾天你好生勸着些,我再給尋摸尋摸,能得幾兩是幾兩。”林海狠狠的沖婆娘低吼一嗓子。

“嗳。”寧氏急急的應了一聲,卻随手抓住男人就要匆匆而去的衣角,“她爹,你還是仔細打聽着點,這丫頭也幫咱弄了不少銀子,當初賣就賣了二十兩,這十年月錢一分不少的都落你手裏了,方家也給了九兩,咱家條件也好了些,還是尋個好些的人家兒,就是,就是貼點嫁妝也是該的。”寧氏後面的話說得有些沒底氣,低眉順眼的看着男人的臉色。

“曉得了,曉得了。”林海有些不耐煩,能出得起他開的價的,哪有不好的人家?

這邊兩夫妻已經商量出章程,許安安這頭完全還被蒙在鼓裏。雖然與林娘娘家人相處得并不是多麽和諧,但尋思着也有可能是相處時間不多,彼此生疏些吧,多處處可能會好些。心裏多少還有些慶幸,被方家趕回娘家也不能算一件多差的事,要真就這麽被嫁到方家,跟個完全不熟悉的男人過日子,還要不要活了?林娘做得很對,不然下回死的就是她許安安了。

不是說許安安沒出息的想要靠着別人過活,只是經過一番思量之後,發現現實遠比自己能想到的殘酷。在階級分明的時代,最分明的特征就是草菅人命,一個無依無靠的年輕女子,走到哪裏都不是容易的事。

好歹這裏是娘家,雖然跟她許安安沒有關系,可也是林娘的血脈親人,給她擋着點,容她喘過氣來應該沒問題吧。

可等到晚上,許安安的待遇并沒見改善,她現在仍被留在四面透光的草房子裏,心裏就有些發寒了。

其實林家的房子雖然不大,卻也是青磚大瓦房,比起村裏其它的人家的茅草屋來說,已經是難得的齊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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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孩子不少,林娘是大姐,家裏最大的孩子,除林菊花這個二妹之外,下面還有弟弟林金寶和三妹林杏花、兩歲多的小妹林寶兒,不得不說寧氏是一個多産的勞模。

三間大瓦屋大弟林金寶一間,林海寧氏帶着小兒子一間,中間的是堂屋不住人,林菊花帶着妹妹杏花住在東廂的偏房裏,輪着林娘就只能住柴房裏。許安安心下黯然,貌似這個娘家也不是能遮風擋雨的地方。

吃晚飯的時候,林家的一家子,許安安才算對上了號。

林家的氣氛有些怪異,四方的八仙桌兒擺在堂屋裏,一家子團團圍着坐,上首本應該長輩坐的位置上,正坐着一個十來歲的男孩子,白白胖胖的晃蕩着兩條小短腿兒。

那個男孩,就是林家唯一的男孩林金寶,已經十歲了,聽說六歲進私塾,現在已經上了四年學,頭腦靈光,常得先生誇獎。是林海、寧氏光大門楣、老來享福的希望。重男輕女,自古如此,二十一世紀都沒根除呢,許安安并沒抱多大希望,所以當她看到一桌子清湯寡水而唯獨林金寶面前一碗白米飯,上面還有幾塊油汪汪的肉片的時候,也談不上什麽失望。

雖然糙米粥鹹菜疙瘩并不可口,許安安還是埋着頭,強迫自己盡量多吃一點,好補充一天流失的營養。現在最讓她不滿意的是,這具小身板實在不怎麽樣,走三步都喘,也不知道當初在李家當丫頭是怎麽熬過來的,這段記憶她一點沒有。還好除了體力不行,身上該有的都還有,許安安低頭望了望可觀的胸前,目測比較滿意。

“喂,你被婆家趕回來了,要在家光吃閑飯嗎?”

“啊?問我?”冷不丁被林菊花撞了一下,許安安才從自己的思緒中反應過來。上座的小屁孩剛才那麽犀利的問題是沖她來的,而且四周虎視眈眈的目光表示大家都在等着她的回答。

“不會,我不會吃閑飯的,我會的東西可多了,肯定會有用。”這個是目前最大的問題,許安安也想過的,肯定不能一直讓林娘的娘家人養着她啊。

只是現在這個答案她也就那麽一說,還沒經過深思熟慮的,并沒什麽底氣。這裏是鄉下,種田種地什麽的,她一個城裏長大的孩子,見都沒見過,而且力氣也小,肯定是不成的。上輩子倒是引以為傲的讀過足足幾麻袋書,英文也過了八級的,可學的是工商管理,在這裏估計沒有一家跨國公司可以應聘。

“爹、娘,這個家都是我的,可不能讓別人占了便宜去啊。”林金寶一本正經,模樣老成,這麽小就開始護家財了啊?許安安看得目瞪口呆。

貌似這裏的孩子十四五歲就可以成親了,早熟點是應該的吧,許安安在心裏默默的為他辯解。

“爹、娘,我不管,上回說好了的,我的嫁妝一定要的。”旁邊的林菊花聽了不幹了,嘟着嘴沖寧氏叫道。

“嫁妝嫁妝,要啥嫁妝哦,到時候跟大姐一樣被婆家趕回來什麽都要不回來了。”林金寶說得說得一臉鄙夷,可面孔卻朝着她是怎麽回事啊?許安安扒啦了一下碗底,心很塞,揭人老底的熊孩子一點都不可愛,雖然之前的蠢事真不是她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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