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柳九九騎在齊北虎背上,牽着掌事宮女走出禦膳房。他們剛離開禦膳房不過片刻,禁衛軍便沖過來,将她和齊北虎團團圍住,舉着箭對着她。

禁衛軍副統劉昭認得柳九九。上回他奉太後之命,前往柳州探查柳九九身份;因為誤會柳九九對自己有所企圖,差點動手殺了她,是鄧琰突然出現,将他截住。

之後,鄧琰那只頑皮猴兒,偷了他的令牌,将他五花大綁送去官府,他無法證明身份,廢了好大功夫才從柳州官府逃出來,歷經千辛萬苦才回到京城。

這般久不見,這柳九九居然來了宮中,得到皇帝青睐,且能駕馭兇惡的齊北虎。虎背上畢竟是陛下喜歡的姑娘,他命人放下弓箭,差人前去景萃宮通知陛下。柳九九差點丢了性命,她憤怒難平,加上現在有齊北虎撐腰,太上老君來她也不怕。

有虎壯膽,她現在是無論如何都要報昨夜險些喪命之仇,一定要給那文妃一點教訓。

她發現,禁衛軍似乎對她也有所忌憚。再加上排骨大哥同她心有靈犀時,會替她遭身體疼痛之苦;她斷定排骨大哥不敢殺她,也不敢讓她受皮肉之苦,是以,她的氣焰更是高了幾分。坐在虎背上,氣勢如虹,有大鬧皇宮之勢。

柳九九看了禁衛軍統領一眼,總覺這人眼熟,卻又記不起是在哪裏見過。她抓了抓腦袋,索性不再去想,騎着老虎緩緩朝上鏽宮行去。

禁衛軍們面面相觑,看着柳九九和齊北虎,紛紛往後退,不知是個什麽情況。副統領不說話,他們都不敢上前制住齊北虎,只好一路“護送”柳九九去了上繡宮。

清晨的上鏽宮,太監宮女們忙進忙出,幫文妃穿戴洗漱。綠華正替文妃梳頭,便見宮女跌跌撞撞跑進來,跪在地上報道:“娘娘……娘娘……門外,門外……”

文妃看着鏡中自己,擡手撫順自己的發髻,丹鳳眼微微一挑,瞪了那宮女一眼,輕喝道:“何事如此慌張?”

“回娘娘,外頭……禁衛軍……老虎……”宮女已經被外頭的陣仗吓得魂不附體,說話也開始語無倫次。

文妃給綠華使了一個眼色,綠華颔首,繞過屏風走了出去。她剛跨出門檻,便瞧見門外柳九九騎在齊北虎的背上,朝着她緩緩走來,面對如此誇張陣仗,綠華以為自己沒睡醒,擡頭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瞧,卻是柳九九和齊北虎無疑。而禁衛軍守在一旁,卻沒有任何動作。

看着那只逼近的大老虎,綠華吓得手一抖,手上簪子掉了一地,雙腿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文妃聽見響動,好奇使然,便起身繞過屏風走出來。柳九九騎着齊北虎,已經到了門前,文妃繞過屏風一出來,便瞧見柳九九騎着大老虎,登時吓得腿一軟,跌倒在地,慌亂之下抱着綠華的頭“哇”聲大叫。

柳九九丢掉手中麻繩,掌事宮女忙連忙滾下臺階,她正想往上鏽宮外跑,卻被禁衛軍擋住去路。礙于老虎和柳九九,禁衛軍不敢上前。

他們得到的命令是找到柳九九,并且保護柳九九,至于文妃……只要老虎不咬人,柳九九不殺人,他們便不會有所動作,一切等待陛下來了,再做定奪。

柳九九從大花虎背上跳下來,一蹦一跳來到綠華和文妃跟前,她叉着腰,借着老虎之威問道:“你們別以為做得天衣無縫,掌事宮女什麽都跟我說了,你,文妃,收買掌事宮女,想要我的命,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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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柳妹妹,你說什麽呢,我跟你無冤無仇,怎麽會想要你的命。你是陛下的掌心肉,我疼你還來不及,怎會想傷你?”文妃看了眼她身後的老虎,哆嗦地牙齒打顫,一不小心磕破了舌頭。

柳九九左顧右盼,從門口的花圃裏折了一根柳樹枝,揮在空中發出“嚯嚯”聲響。她毫不留情,抽在文妃身上,疼得文妃“哎呦”一聲。文妃望着門外的禁衛軍,扯着尖細的嗓門嚎道:“你們這群飯桶幹什麽吃的?趕緊将這畜牲和這瘋女人拉走!趕走!快啊!信不信本宮砍了你們的腦袋!”

文妃扯着嗓門同潑婦一樣大吼,禁衛軍副統領劉昭動容,擡手讓底下人準備,三十禁衛軍紛紛取出弓箭,對準齊北虎。副統領正要下令,一只白衣人影“嗖”地飄落,穩穩落在他們面前。

鄧琰叉腰轉身,挑着眉頭看一幹禁衛軍,嬉皮笑臉道:“你們這群癟三,敢射爺爺抓的虎?爺爺的虎,也是你們能射的嗎?”

劉昭瞪着鄧琰,指着他,怒道:“鄧琰,上次那筆賬,老子還沒跟你算!”

“上次?什麽事?”鄧琰臉皮一向厚,這會假裝失憶。

劉昭氣得攥緊拳頭:“上回在柳州城!你把老子送去官府,你知道老子是怎麽回來的嗎?一路讨飯回來的!”

一衆禁衛軍本來挺嚴肅的看着花皮虎,聽了副統領的話,皆忍不住捧腹笑起來。劉昭回身看了眼身後的人:“笑笑笑,笑個屁!”

“對不住啊,我也不是故意的。”鄧琰叉着腰,扭了扭屁股,“你要是生氣,來打我啊。”

“我——”劉昭擡手就要給他一拳頭,厚臉皮的鄧琰就跟鳥兒似得,飛身上樹。他跟猴兒似得坐在樹上,翹着二郎腿,說道:“陛下可是吩咐了,誰敢動九九姑娘一根汗毛,統統砍腦袋,你們射過去的箭,若是不小心傷了九九姑娘,屆時,可別怪本大爺沒提醒你們。”

聞言,禁衛軍面面相觑,紛紛放下手中的箭,看戲似得,望着文妃寝宮內。

柳九九沒大注意門外看熱鬧的人,全因花皮虎那龐大的身軀遮住了她的視線,就連周淩恒來了,她也渾然不知。她見文妃不認賬,手中握着柳條,一腳踩在文妃手背上,“好,敢做不敢認,就讓虎爺收拾你。大花!過來,把她胳膊咬下來,千萬別一口咬斷,慢慢咬——”她的尾音拖得老長,特意将“咬”字加重。

花皮虎邁着步子,緩緩走近來,一腦袋撞在文妃臉上,将文妃撞了個頭昏眼花。文妃吓得魂不附體,指着貼身宮女道:“不不不不是我,全是這丫頭擅自做主想要你的命,跟我沒關系,沒關系!”

花皮虎轉臉沖着綠華一嚎。生死關頭,綠華也吓得求爺爺告奶奶,“不不……我一個奴婢,若沒有娘娘授意,縱有天大個膽兒,也不敢對姑娘下手啊!姑娘饒命,姑娘饒命!”

柳九九攥着柳條,抱着胳膊靠在齊北虎身上,“你們主仆兩,狗咬狗,沒一個好東西!”她一腳将文妃踹開,拿腳在文妃臉上踩了踩,這才過瘾。

身後有人喊她“鏟鏟”,她一聽是排骨大哥的聲音,忙扭過身,跨出門檻跑下階梯,撲進他懷裏,使勁兒撒嬌道:“排骨大哥!”她“惡人先告狀”,憋着嘴,擦了把眼淚,“屋內那兩,昨夜将我關在獸圈,想讓齊北虎将我活活咬死,虧我運氣好,這大老虎不吃我,這才幸免于難。”

周淩恒一顆七上八下的心總算落下來,抱着懷裏的人,輕輕拍了拍她的脊背,輕聲安慰她:“不怕不怕,排骨大哥在。”他方才可是聽得清清楚楚,文妃和其心腹宮女相互推卸責任,說明确有其事。他吩咐道:“來人,将文妃主仆送去廷尉府。”

門口的花皮虎朝旁邊走了幾步,文妃這才看見,陛下正在門外杵着。她雙腿一軟,忙跪地求饒:“陛下饒命,此事跟臣妾沒有半分關系,全是這奴婢擅作主張,陛下,臣妾冤枉啊——”

“你冤不冤,自有廷尉府審判。”文妃是趙廷尉之女,周淩恒唯恐這趙廷尉會以公謀私,便臨時任命鄧琰去審判此案。

鄧琰從樹上跳下來,領命道:“臣定不負陛下重托,将此案查個水落石出。”

這鄧琰做事素來不按常理出牌,文妃幾乎預料到自己悲慘結束,白眼一翻,卻是暈厥過去。等文妃和綠華被人帶走,柳九九拉着周淩恒的手,走到齊北虎跟前,示意他摸摸齊北虎,“排骨大哥,你放心,這大花不咬人。”她在齊北虎脊背上攢勁兒一拍,介紹說:“這是我新收的小弟,比土豆靠譜。”

周淩恒蹙着眉頭還未做聲,鄧琰便跳過來說:“這齊北虎是在上次那些刺客關押九九姑娘的別院抓到的;抓到這老虎的時候,這畜牲已經餓得沒什麽力氣,我唯恐它餓死,将它打暈,硬往它嘴裏灌了食物,這不,送來宮裏,打算讓禦廚炖個虎肉,給陛下和太後,享享口福。”

柳九九握着手中柳條,抽在鄧琰身上。鄧琰疼得“嗷嗚”一聲,揉着胳膊跳開,“我說九九姑娘,您怎麽打人啊!”

柳九九抱着齊北虎的虎頭,說道:“不給吃,這是我兄弟!”

“你不怕它吃了你?”鄧琰揉着自己胳膊,沒好氣兒道。

“不怕!”柳九九挺直胸背,遂晃着周淩恒胳膊撒嬌,“排骨大哥,你讓它随我回景萃宮,好不好我保證,保證不會讓它傷人。”

周淩恒正色道:“不成,畜牲無情,不通人性,留在你景萃宮,傷了你怎麽辦?”

“不會,大花兄弟聽話得很,而且,它很通人性的!”柳九九扭過頭指揮大花虎,“大花,坐下!”

花皮虎很乖巧的坐下。圍觀的禁衛軍,都覺得稀罕,沒見過如此聽話的畜牲。

周淩恒看了一眼賣蠢賣萌的大花虎,斬釘截鐵道:“只是巧合,這并不能證明它通人性。”

“來,大花,給排骨大哥表演一個打滾。”柳九九揮着柳條,指揮齊北虎。

花皮虎聞言,扭過頭,垂下眼睑似乎有些不大情願。柳九九走過去,貼着它的耳朵,說了些什麽,花皮虎這才慢慢走下階梯,找了處寬敞的地兒;兩只前爪微微往下一壓,将腦袋埋進兩前爪之中,遂做抱頭狀,翻了兩個滾。

禁衛軍見齊北虎滾過來,吓得往後一退。一見大老虎翻了兩個滾後恹恹地趴在地上,跟只貓兒似得,紛紛拍手叫好。

這花皮虎越是賣力表演,周淩恒心裏就越是不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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