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 連溫泉自己也沒有想到，陽光明媚的周末，她竟然真的只能待在卧室裏悶頭睡覺了。十月，前些日子下雨，剛剛放晴，外面的天空應該十分透徹。深灰色的窗簾下垂到地板上面幾厘米以上的地方，刺眼的光從兩塊布的縫隙中穿透進來。帶着喧鬧和溫暖的味道。

看了眼手機，已經十點。賴了會兒，下床穿拖鞋開冰箱，裏面空蕩蕩的，除了幾瓶水，只有已經過期的面包和酸奶，半盒開了封的餅幹已經變軟。只好打電話叫外賣。

挂了電話，又頹然地歪倒在沙發上，兩眼放空盯着天花板。窗簾緊閉，只有絲絲縷縷的光線消失在房間的黑暗裏，她猜想，外面天氣是多麽晴好，直白燦爛地掃除所有的陰霾。這天氣，如果是黎澈，應該會出去走走。她從睡袍裏掏出起手機，給他發短信。

TO大笨蛋：“在幹嘛”

隔了會兒，沙發上的手機震動起來，溫泉叼着牙刷興沖沖跑出來。又氣呼呼地把手機扔回去，竟然是外賣。

遂跑回去繼續給浴缸放水，準備泡個熱水澡。泡澡的時候，還忍不住嘆氣，懷念起舊金山浴室裏可以看電影喝紅酒的設備來。這裏既沒有自動加熱更沒有身體按摩，泡澡也并不那麽讓人沉迷，很快就起身穿上睡袍。跑客廳裏看手機。

FROM大笨蛋：“正準備吃午飯。你吃了嗎？”

溫泉手速神快，啪啪啪發過去：“還沒，一起？”

然後就一直盯着手機等他回音。

FROM大笨蛋：“外賣而已。我在公寓加班，沒有做飯。”

雖明知道不可能，還是有些遺憾。

只得叮囑他：“做什麽加班，周末要好好休息，病了要怎麽辦？”

又等了會兒。

FROM大笨蛋：“也不會。”

她把手機丢進沙發裏，光着腳走到窗邊，猛然拉開一半窗簾。房間立刻亮堂起來。從廚房的櫃子裏拿來一瓶紅酒和玻璃杯，坐在沙發前的絨毯裏盤着腿喝酒。

在二樓，從這個角度，剛好能看到公寓前的小花園，一個穿着粉色外套的小女孩正蹲在地上，怯生生盯着一只小花貓看，那貓懶懶趴在地上并不怕人，于是她就鼓起勇氣戳了戳它軟軟的身體。小貓大概覺得疼一挺身站了起來，孩子被吓到，就後退兩步張着嘴哇哇大哭。不遠處的媽媽急忙将孩子抱起來，将貓咪趕走。孩子看到貓咪跑掉，于是哭得更兇。

在公寓裏聽不太清楚外面的聲音，溫泉邊喝酒，邊看着外面。年輕的媽媽拍着孩子的背搖晃，耐心地哄着女兒，孩子趴在媽媽肩頭抽抽搭搭地打嗝。溫泉呆呆看着，直到她們離開自己的視線才回過神來。

然後站起身收拾起來這一周的衣服，放進洗衣機裏。洗衣機默默地轉動起來。溫泉就背靠在洗衣機上發呆。

這兩個月來，她一直過着這樣的生活。工作日打扮得锃亮去上班，審核無數報表和策劃，與各種人談生意。下班後和各種男人吃飯談戀愛，上床或者不上床。到周末，在公寓裏洗衣服發呆無所事事。

偶爾一個人喝酒，也會對着牆壁意淫黎澈令人難忘的身體。有時候，她也會神思飛逸地想，如果自己是黎淨，他會怎樣對自己。那種種景象，如同一個個模糊不清的劇幕，吵吵鬧鬧地将她包圍起來。将自己帶入情敵的角色，雖然有時候會讓她感到開心，但回到現實後，心裏就很塞。心裏一塞，就要找點事情做一做，去運動好了。

更何況最近小肚腩有些突出。大概是零食吃太多的緣故，捏了捏肚子上的軟肉，驚懼交加。她完全沒法想象自己年老時的樣子，皮膚松弛，胸部下垂，層層疊疊的小肚子和副乳……簡直是噩夢！

于是，在卧室鋪一張瑜伽墊，對着筆記本伸腿拉背。據說這從印度傳來的神功，不僅能保持體型，還可以延年益壽，令人百病不侵。自然不能錯過。

只是剛剛似乎太用力，後背有一處肌肉酸痛，走起路來就忍不住龇牙咧嘴。

到晚上就忍着痛，躺在被窩裏等待睡意襲來。

忽然有電話打過來，是張佑庭：“溫泉你要不要出來喝酒？”

“不去。”

“哎，我哪兒又惹着您了？。”

“沒有的事兒。”

“那怎麽不去？”

“不想去。”

“浪裏個非要老子使殺手锏。——黎澈他媽的也在。一句話，來不來？”

“……”

“一個字，來！”然後挂斷電話，開始脫睡衣。

車裏的溫度非常宜人，溫泉懶洋洋地窩在後座上打哈欠。

張佑庭從後視鏡裏看着她睡眼惺忪的臉，問：“泉姐你就那麽喜歡黎澈？”

“嗯啊。”

“他哪裏好了？”

溫泉仰頭想了一下：“他，英俊多金、溫柔體貼又專情。”

“他專情的人又不是你。”

“要不然我大晚上還跑出來喝酒麽？”

“老子也專情多金。”張佑庭就差拍着胸脯了。“而且老子他媽就專情你。你呢？來嫁啊！！”

溫泉嗤嗤笑起來，直起背靠近他的腦袋，輕輕吹氣：“你，小時候太瘦了，現在太胖了。不符合我審美。”

“這簡單，減肥不是嘛。”張佑庭聳聳肩。溫泉摸了摸他毛絨絨的腦袋，那頭發軟乎乎的，讓人愛不釋手。“呦，我期待奧。”

張佑庭順勢在她手心裏蹭蹭：“等我啊。”

“哈。”

到了包間，溫泉就開始在人群裏搜尋黎澈的影子。他就坐在左手邊的角落裏。溫泉走過去，直接坐在他身邊的空位上。

“昨天的相親party怎麽樣？沒有遇見比我漂亮的女孩吧？”

黎澈老實地搖頭。

溫泉得意起來：“我看你這輩子就只能單着了，這麽些鮮嫩水靈的名媛就一個也看不上？”

“……”

“哼，你還不好意思，我聽張佑庭說你很晚才回去。”

黎澈眉眼平順，淡淡道：“對面公司的趙總，新來的設計師，還有那個新晉級的工程師，好幾個人都在找你。我被他們拉着也脫不開身。”

溫泉梗着脖子：“奧，這樣啊。”

他忽然擡眼看她，皺眉道：“溫泉。你……老是這樣也不太好。與下屬和客戶關

系太複雜，會影響工作吧。”

“沒什麽的。”她貪婪地盯着他忽然生動起來的俊顏，壞壞地笑着：“只要注意別鬧出人命就可以了。”

張佑庭端着酒杯過來，另一手遞過來一杯。喚一聲：“泉姐！”

畢竟在張家住了不短的時間，溫泉早習慣他這些照顧了。順手接過來，嘗了口就要換酒杯：“怎麽是奶昔？那杯給我。”

張佑庭一爪子拍她腦袋上：“浪裏個胃不好，少喝酒！！”

溫泉笑嘻嘻地站起身奪他手裏酒杯：“浪裏個不知道尊老愛幼！看姐姐怎麽教訓你！”

張佑庭作個鬼臉拔腿就跑：“老太婆來啊！來攆！”

“日媽，你個死胖子！你才老太婆！！”

也不管黎澈了，站起身就去追。

張佑庭回頭吐個舌頭：“倫家是老頭子嘛！”

“你少惡心！”

溫泉迅速将他堵房間角落裏，大叫：“給我！”

張佑庭将酒杯高高舉起，得意道：“矮子！看你有沒有本事！”

溫泉踮着腳，張佑庭笑得見牙不見眼。“叫聲哥哥就給你！”

“啊！！”溫泉抓狂了，忽然福至心靈壞笑起來，雙手撓他咯吱窩。“看你給不給！”

“啊、姐、泉姐、別！你贏了！！哈哈…”張佑庭笑得亂顫，将酒杯遞給溫泉。

溫泉心滿意足地接過，抿了口，皺眉：“真難喝。”又順手塞給他。

又坐回去，轉頭：“黎澈，幫我拿杯果汁。”

黎澈臉若冰霜：“我要走了。”

遂站起身向衆人告辭：“公司還有些事，先走一步，日後請大家一起聚。”

黎澈一走，溫泉就有點怏怏的，酒也不要了。張佑庭直接坐到黎澈位置上，挨着溫泉坐下。溫泉給了他一個白眼，懶懶地喝奶昔。

張佑庭嘴巴湊到在她耳邊道：“我有辦法幫你。我很了解他。”

溫泉懷疑地斜斜看他。張佑庭眯起眼似乎是在審視什麽。

溫泉：“我為什麽要相信你？”

“你可以試試看。他硬得像石頭，反正你現在是無計可施。”

“這對你有什麽好處？”

“好處？”張佑庭笑起來。“讓你浪裏個看清他的本質然後死心啊。”

溫泉“哼”了一聲：“不跟你瞎掰了，我要回去睡覺。”

“我送你。”

溫泉上車的時候，恰巧看到黎澈的車從他們身邊緩緩掉頭，張佑庭給他打招呼：“嘿！黎少！”

他只挺着背認真開車，不知道是否聽到。

溫泉看着他的車絕塵而去，忽然覺得嗓子幹幹的，心裏也很幹。她轉過頭對張佑庭說：“你早點減肥。”

張佑庭驚訝地回頭，卻發現她已經将臉轉向窗外。

真是別扭。他想。

溫泉記得當初有朋友勸她說，相比于一個人的孤苦和漂泊，愛上一個人的感覺是很幸福的。當初在美國确實相當好，充實、快樂、也算得上幸福。她知道自己不該執着，可這并不容易做到。與其掩蓋自己的情感，壓抑自己的行為，去避免黎澈發現自己的喜歡，她更傾向于順其自然。夢想總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

有些人信奉的長痛不如短痛。在她看來，不過是對現實的逃避。愛情與其他的東西沒有什麽大的不同，想要得到，就要去努力。

所以，她很欣賞張佑庭的作風。他比自己更加直接和通透，也從不拖泥帶水。

張佑庭道：“新開了間健身房，一起來！一起來！給你免年費！”

溫泉說：“有瑜伽麽？”

“怎麽沒有！全C市最好的教練，浪裏個沒骨頭一樣，胳膊腿愛怎麽疊怎麽疊！”

溫泉：=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