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月曜日

校園上空,太陽漸漸移到當中的位置。

學生們正在上課,教學樓裏傳出一陣接一陣的朗朗讀書聲。

“緣溪行——忘路之遠近——忽逢桃花林——”

水星和許醒一前一後經過王可樂,視線輕飄飄地在那具沒有腳的屍體上滑過,臉上不顯任何情緒,仿佛看到的不是一個生命的消逝,而是什麽可有可無的東西。

面對第七個死者,已經習以為常。

坐在食堂用餐時,玩家間的陣營分裂明顯。

經過教室裏的談話,所有人的意圖都曝于陽光之下,也就無法再維持表面的平和。

現在玩家間無非就是兩種聲音,推恩瑾出局的,以及堅持要靠線索找出男教師的。兩派人相遇時難免心中懷有芥蒂,有種“道不同不相為謀”的意思。

張國強、水星和許醒坐一桌,秦靜靜端着餐盤,習慣性要坐到水星身邊,可一看到另外兩個男人投來的漠然視線,又卻步,猶豫幾秒,轉個方向朝不遠處的顧萌他們走去。

水星用筷子挑挑土豆絲,撇撇嘴,“大叔們,能不能表現得友善點,靜靜都給吓跑了。”

張國強扒了幾口飯,沒說話。

許醒沒什麽胃口,雙手交叉撐在桌上,盯着桌面自言自語,“太蹊跷了,死得太蹊跷了,出去還不滿一分鐘就……過于巧合了,總覺得有人盯着我們。”

“不是人,是淳子。”水星接上話,停下筷子,“哎,大叔,覺不覺得王可樂的死跟陳良志的有些相似?”

“怎麽相似了?一個是被揭了一層皮,一個是被撕掉雙腳滾下樓梯摔死。”張國強看她一眼,剛死人覺得晦氣,心情不好地插話,“要說有相似的地方,那就是死相都難看。”

水星搖搖頭,撩了一下頰邊的長發,提醒道:“時機相似。”

眼鏡片上折射的光閃了一下,許醒不解,“說詳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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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星慢條斯理地拿紙巾擦擦嘴,靠向椅背,分析道:“陳良志當初鐵了心要號召大家投票給恩瑾,還記得吧?當時他正在坦白短信的事,說着說着就死了。再說王可樂,從一開始就呼應陳良志的提議,一直同意先推恩瑾出局,然後去找于蒙蒙的路上死了……”她故意緩了緩,繼續道:“現在站在我們這邊的還剩于蒙蒙一人,四對五,沒辦法向小玉索要名冊,我總有種感覺,淳子像在保護恩瑾。”

張國強和許醒面面相觑,仔細回想,好像是這樣,現在少了王可樂,他們四個人沒辦法推恩瑾出局。

張國強讷讷道:“為什麽淳子要保護恩瑾?”

許醒皺眉,面色微沉,“那不是保護,既然游戲允許試錯方法的存在,說明淳子不會無緣無故保護一個平民,想一想,如果恩瑾是男教師,只要他還活着,游戲就不會結束,這樣淳子就能繼續殺人。”

“這游戲玩成這樣……”張國強有些煩躁,道:“那女鬼肯定不希望游戲快點結束,她就是想耍着我們玩呢!”

水星點頭表示贊同,又問:“既然王可樂沒轉發短信,最終還是死了,是不是說明死亡條件跟短信無關?”

許醒面上顯出一絲輕松,道:“暫時可以這麽認為,說實話,如果用手機聯系其他玩家站隊屬于違規行為,那受懲罰的應該只有陳良志,他是發起者,他才是那個破壞規則的人,其他人并沒有什麽錯。”

水星松了一口氣。

張國強扒完最後一口飯,往桌子中心湊近了些,壓低聲音,“接下來怎麽辦?既然明确了恩瑾是男教師,後面就是我們和淳子比誰更快的問題,盡早把恩瑾投出去,盡早結束游戲。”

“如果大家能團結點就好了。”許醒嘆氣,側過頭看向不遠處的那桌人,鏡片上閃過寒光,“接下來就是說服其他人,他們五個人中,能拉攏來一個我們就能勝利。”

水星道:“那A、B、O這三個字母是什麽意思?”

張國強擺擺手,“無關緊要了。”

“那A、B、O這三個字母是什麽意思?”

另一桌上,秦靜靜來回看着一桌子的帥哥,細聲細氣地發問。

顧萌喝了一口湯,實誠地搖頭,“我英文不好,至今24個英文字母還背不全,在這點上沒有發言權。”

“渣渣。”薄晔輕輕嗤笑一聲,拿紙巾按按嘴角,端起飲料氣定神閑地吸了一口,“英文字母有26個。”

秦靜靜很矜持地“噗嗤”一聲,沒忍住笑了。

顧萌吃飯的動作一頓,被薄晔說得臉上發燙,掩飾般地抓起桌上的一疊紙巾扔他,“會數數了不起?可把你自己給牛逼壞了。”

薄晔輕笑着躲開,轉臉卻看到唐止拄着一根筷子,輕蹙着眉在餐盤上寫寫畫畫。

他放下飲料杯,“寶貝,怎麽了?不合胃口?”

唐止緩緩搖頭,筷子底下不斷畫着“A”、“B”、“O”三個字母,道:“我想不通。”

“想不通就不想了。”薄晔拿過他的餐盤,又抽了把幹淨的勺子,盛了飯菜送到他嘴邊,“乖,先吃飯。”

唐止張嘴,機械地咀嚼,拿着一根筷子不斷在桌上畫着,眉間依舊不展,薄晔耐性地跟在一旁一勺一勺給他喂飯。

秦靜靜坐在對面,不斷看向兩人,悄悄紅了臉,戳戳身旁顧萌,道:“他們感情真的很好。”

想起昨晚的“咯吱咯吱”聲,顧萌一陣不自在,低頭扒飯,模棱兩可地點了點頭,不想參與讨論情侶狗的事。

一直沉默的恩瑾卻開口了,“薄晔不僅給Candi喂飯,還給他洗臉,穿裙子。”

秦靜靜表情變得夢幻,輕嘆,“哇,超寵的。”

薄晔淡淡一笑,剛想說“自己的媳婦當然要寵”,恩瑾先他一步,繼續跟秦靜靜八卦,“而且,晚上的時候,薄晔擔心Candi辛苦,就讓他跪着,說跪着輕松……”

“……”顧萌手上沒穩住,掉了一根筷子。

恩瑾:“Candi覺得深,吃不下,薄晔就一直誇他是小騷貨,不停地鼓勵他。”

“哐當”。

是勺子掉落在餐盤上的聲音。

顧萌看去,薄晔還維持喂飯的動作,只是喉結上下動了動,表情逐漸由緊張變為生無可戀。

一旁,唐止拿着筷子的手在微微顫抖,漂亮的臉蛋漲紅,眼睛裏隐約浮着一層水霧,一眨不眨地盯着對面的恩瑾,羞怯、氣憤、局促全都反應在清亮的眸子裏。

秦靜靜看似文氣,內心卻是老司機,瞬間就懂了。

小姑娘臉皮薄,有些羞澀地低下頭撥弄餐盤裏的菜,卻止不住嘴角勾出笑意。

恩瑾對于氣氛的轉變無知無覺,不緊不慢地用餐,“為了Candi好,薄晔深更半夜出去打水,要把射進去的都弄出來。”

顧萌震驚,連事後的事情都知道,恩瑾昨晚到底睜着眼聽到幾點!

恩瑾頓了一下,不解地擡頭看向唐止,問出想了一夜都想不通的事,“你們把什麽東西射到哪裏去了?”

秦靜靜激動得快坐不住了。

顧萌眼疾手快插了塊小黃魚塞進恩瑾嘴裏,念念叨叨:“這孩子,怎麽還一次性問兩個問題……寝不言,飯不語,多吃點,長身體。”

“啪嚓”。

唐止憑單手硬生生折斷一根筷子。

薄晔輕咳一聲,舔舔下唇,尴尬道:“寶貝……”

“薄晔!”唐止轉身就在男人臉上扇了一巴掌,緋色一路從眼尾燒到臉頰,又氣又羞,帶着哭腔的奶音一下子爆發出來,“我都說了不要了!”

不解氣地又在他身上打了一下,緊接着起身離開。

薄晔要去追,走了沒兩步又倒退回來,重重拍了下桌子,指着恩瑾放狠話,“你給我記住……”

恩瑾慢條斯理地吐出魚刺,擡眸看向他,眼神坦然又無辜,“嗯,你說。”

“……”薄晔卻說不下去了,被那樣信任單純的目光看着,覺得自己在欺負小朋友。

他毫不掩飾地“啧”了一聲,指指恩瑾,一臉嫌棄地對顧萌道:“領回去好好管管,這麽放出來總有一天會被打死。”

“是是是,快去看看Candi。”顧萌連忙應和。

一場危機解除,顧萌松了一口氣。

秦靜靜一直憋着笑,等人走後,她眼眸燦燦地看向恩瑾,道:“恩瑾,你真有意思。”

恩瑾不理解自己哪裏有意思,搖了搖頭,繼續吃飯。

顧萌頭疼,朝秦靜靜擺擺手,“靜靜你別添亂。”

秦靜靜來回看着兩人,真誠道:“如果能離開這個游戲,還能見面的話,我一定要跟你們做朋友。”

顧萌也挺喜歡這文靜的小姑娘。

秦靜靜表面文靜柔弱,但他看得出,小姑娘內心堅韌,一直堅持自己認為正确的事,很有原則和正義感。

晚間,唐止背靠牆,坐在床鋪中間,面前攤開三張草稿紙。

三張紙上依次寫着“A”、“B”、“O”三個字母,下方羅列着人名。

其中,“B”的那張紙上只有陳良志的名字,“O”的那張紙上寫着王可樂的名字。

以這三個字母為首字母,他嘗試着寫出不同的單詞組合,卻怎麽都無法賦予單詞以能夠将所有死者串聯起來的意義。

一邊寫,一邊小聲嘀咕。

“如果短信是線索,王可樂沒有轉發,被标為O,O代表……Over?表示跳過。”

“陳良志是發起者,B……Begin,意思是開始,那麽A呢?”

将剛寫好的單詞劃掉,唐止歪了歪頭,覺得還是不對。

繼續嘀嘀咕咕:“如果恩瑾是關鍵,陳良志跟他關系不好,标為了B……”

薄晔位于門旁,腰杆筆挺,看唐止低着頭寫寫劃劃、碎碎念,這個角度能看到男生蹙起的眉心,以及因為認真不自覺嘟起的紅唇。

薄晔:“Candi……”

“不要說話。”唐止頭也不擡,依舊在寫字,眉間卻蹙得更緊了,看起來很不耐,“不許靠近我,在那裏好好反思!”

薄晔咬了咬下唇,剛想站起來,又一臉認命地繼續跪好。

自從有次外出應酬,領口不小心蹭了點口紅印,很多年沒罰跪了。

與他們一牆之隔的620宿舍。

顧萌倚靠在書桌上,恩瑾如同犯了事兒般乖乖坐在椅子上。

他們已經面對面地進行了長達一小時的交流,在這一小時裏,顧萌用詞隐晦地對他講明了薄晔和唐止昨天晚上在做什麽。

顧萌最後問他:“懂了嗎?那種事不能拿到臺面上說。”

恩瑾掀眸看他一眼,點頭,“原來如此,我誤會他們了。”

顧萌:“???”

“我以為薄晔在幫助唐止做運動。”恩瑾想了想,認真嚴肅道:“沒想到是在行那茍且之事。”

顧萌:“……”

茍……茍且之事,誰教你的?

經過了白日裏的事情,剩下的人各自懷着揣測,平靜地度過了一夜。

第二天周六,沒有廣播喇叭聲的叨擾,大家普遍起得晚。

陸陸續續在過道裏相遇,不同陣營的人連打招呼這樣的步驟都省了。

近十點的時候,水星突然敲響了顧萌的宿舍。

顧萌見她臉色白得像鬼,眼神驚慌失措,預感不好地皺了皺眉,“怎麽了?”

“秦靜靜不見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最多還有兩章,月曜日就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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