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火曜日

面對那扇門, 薄晔一時神情變得茫然,微微偏着頭,似乎是在出神。

外面的雨一直下, 形成的雨簾遮得車裏的男人面容模糊,男人焦躁地拍了下喇叭, 吼道:“薄日華你發什麽愣呢!腦子被雨淋潮了是不是?全場一萬多人就等你一個了!”

思路剎那間清晰,薄晔想起來,今天是他最後一場比賽,賽後宣布退役,這些是早一個月前就策劃好的事。

松了口氣,剛剛腦子裏一片空白,還以為失憶了。

拉上外套拉鏈,走出電競訓練基地, 戰隊經理從車裏伸出一把黑色雨傘,他嫌麻煩, 低頭鑽進雨簾,繞過車身打開副駕駛座的門。

“撐下傘會死啊!”沈秋天從後座袋子裏抽出一條幹淨毛巾,沒好氣地扔給他, 嘴上一刻閑不住,“粉絲要是看到你這樣, 還以為俱樂部摳得連把傘都不給配。”

薄晔懶洋洋地靠在座位上,随意用毛巾擦拭頭發,敷衍道:“行了行了,走吧。”

車子很快駛上高架。

雨下得實在大,道路上能見度很低, 前方的車和指示牌全泡在雨幕裏,雨刮器開到了最大檔, 奮力貼着車窗玻璃左右擺動。

沈秋天這人是個路怒,壞天氣裏脾氣飙升,一路開車一路罵,罵左右超車的車輛,罵闖黃燈的電瓶車,罵這鬼天氣。

薄晔掏掏耳朵,早習慣了,調整一個舒适坐姿,道:“睡一會,到地方叫我。”

“哎,等等。”沈秋天瞄到他的左手,問道:“你手上戒指怎麽回事?”

薄晔蹙了蹙眉,不明白他在說什麽,看向左手,無名指上果真套了一枚鉑金戒指,分量不輕,自己都感到納罕:“這個……什麽時候戴上的?”

沈秋天奇怪地瞥他一眼,語氣裏多了盤問:“誰送的?”

薄晔擡起左手放在眼前打量,眼底流露出一絲迷茫,聲音恍惚:“忘了,大概是哪個粉絲。”

“摘了摘了!這你也敢往手上套!”沈秋天不耐煩,“比賽時要是被鏡頭掃到,你那些老婆粉們可不得炸了,還以為你要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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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晔同樣覺得戴戒指不妥,捏住指環要摘掉,可是戒指薅不下來。

似乎是戴了很久,卡住了。

心下怪異,一個粉絲送的戒指,為什麽會戴上?看起來戴的時間還不短。

無名指被刮蹭得有些疼,他看看戒指,轉念一想,放下手:“算了,反正要退役了,粉絲看到也無所謂。”

沈秋天突然問:“你為什麽決定提前退役?”

薄晔看向車窗外,輕笑:“不是早說好的嗎?因為……”

話音驟然頓住,薄晔表情空白了三秒,遲遲說不上原因,心底卻驀然襲上一絲恐懼。

沈秋天喚他:“薄晔?”

薄晔有些頭疼,低頭揉了揉眉心,兀自梳理思路,讷讷道:“為什麽提前退役……一個月前就商量好的,我當時說了什麽?我說不想再曝光于衆人面前。”

“為什麽不要曝光?”沈秋天愕然,調低一檔雨刮器,道:“電競選手哪有不曝光的?你這八年不都好好的嗎?怎麽突然就不想了?”

薄晔微微弓起身,臉色變得蒼白,努力在記憶裏搜尋答案,憑直覺道:“做什麽事都被關注和議論,沒辦法給戀人創造穩定的環境……再說,你知道,我是同性戀,接受的非議本來就大,就算我能曝光,戀人未必可以,還有雙方家庭……”

沈秋天放聲大笑,驚叫道:“我的天!薄晔!你是不是單身久了産生幻覺?你連個男朋友都沒有就考慮起這些有的沒的,我真是要被你笑死了!”

薄晔眨了眨眼,怔然,似乎連自己都感到錯愕。

是啊,他沒有男朋友,為什麽要未雨綢缪考慮這些問題。

見他答不上話,沈秋天拍了下方向盤,笑罵:“你他媽居然為了一些沒譜的事準備退役!我真是服了,你最近幾年發展勢頭這麽猛,肯定不能現在就退啊!留下來吧,今天的退役儀式就取消了,好吧?”

薄晔的臉色愈發蒼白,車廂內似乎有股力量壓在胸口,沉得喘不上氣,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他猶豫道:“可是……”

“薄晔。”沈秋天一秒收住笑,雙手把着方向盤,轉頭直直盯着他的眼睛,那樣的目光似乎要穿透靈魂,“你不能退役,俱樂部需要你,粉絲需要你,我需要你,你走到今天這個位置,肩上的擔子不能說撂就撂,你不是說,電子競技是你生命的全部嗎?你真的要放棄嗎?”

薄晔看向他,眼底一片茫然,過了好久,木然道:“不。”

沈秋天松了口氣,看向車窗上刮不淨的雨水,跟他商量:“留下來,好嗎?”

有些遲疑地,薄晔點了下頭。

沈秋天笑笑:“好兄弟。”

很奇怪,胸口的壓力驀然消失,薄晔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輕松,重新向後靠回椅背上,一手支在窗沿上,手背貼着唇,默不作聲地注視前方。

“哦,對了。”沈秋天提醒,“戒指摘下來。”

薄晔看向左手,挑挑眉:“差點忘了。”

這次用了點力,戒指脫落時,露出一圈白色壓痕,他看到無名指上壓出的印跡,是不太明晰的幾個字符——

【Can i】。

薄晔眯了眯眼。

Can i?

Can……

i……

他凝視了很久,太陽穴卻在瘋狂跳動,頭痛欲裂。

Candi。

突然,如同黑夜中閃過一道光亮,眼前重重迷霧瞬間消散——

為了唐止選擇提前退役,沈秋天載他去現場,說人生好聚好散,打了職業生涯最後一場比賽,淡出人們的視野,跟唐止相守,四年過去了。

一旦想起唐止的名字,所有環節都通順了。

這是四年前退役那天的場景。

薄晔的眼底變得清明,恢複理智,明白眼下發生的都不是真的,記憶被篡改了,幻境利用他當年在選擇愛情和理想時的掙紮,試圖将他永遠困在這裏。

“我有男朋友,他叫唐止,這是我的婚戒,你們不應該抹除這些。”一手攥緊戒指,薄晔淡淡道:“因為一旦想起,我就會發現破綻。”

下一秒,薄晔拉開鎖,幹脆利落地擡腿踹開車門,一輛轎車恰好從旁邊經過,瞬間把門撞飛,發出巨大聲響。

滂沱大雨順着風砸進車內。

薄晔心不跳氣不喘,正要跳車,左手手腕驀然一緊。

沈秋天一手牢牢握住他,将他扯向自己的方向,看了眼前方,又看向男人,微笑着放軟語氣:“薄晔,留下來。”

“我們需要你。”

“留下來。”

敞開的副駕駛座外,一輛接一輛車呼嘯着經過,喇叭聲響成一片。

他們的車依然在高速行駛,沈秋天的手有力得像鐵鏈,薄晔無法掙脫,發絲和臉很快被雨水打濕。

這時,低沉刺耳的鳴笛從不遠處傳來,聲音長久不息,偏頭看了眼後視鏡,一輛笨重的罐車正在駛向他們。

“留下來,留下來,你其實也不想離開,我們需要你……”沈秋天開車的同時攥緊他的手腕,絮絮叨叨,“留下來薄晔,在這裏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罐車的鳴笛聲不斷放大。

接近。

時機到了。

薄晔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秋田對不起,Candi在等我。”

說完,身體後仰探出車外,任閃着遠光燈的罐車撞向自己。

二樓候診室門口,人們或坐或立,懷着不同心思等待着。

顧萌第六次看向牆上的時鐘,10:40。

一刻鐘過去了,那扇門依舊沒有打開。

唐止背靠在角落一根圓柱上,身形颀長,低着頭,臉上很反常地一片漠然,看起來比顧萌還不急。

顧萌輕嘆氣,坐到恩瑾身邊,卻見他右手執着藍色圓珠筆,在左手無名指上畫着什麽。

顧萌:“……你在幹嘛?”

恩瑾塗完最後一筆,擡起左手展示給顧萌看:“這是我的戒指。”

“……”顧萌不知作何反應,明白他是昨天看隔壁夫夫有戒指,自己也想要一個。

他看着無名指上一圈質樸的藍色油墨,不走心道:“很漂亮,很适合你。”

“那我送你一個。”恩瑾談吐間有種一擲千金的豪氣,抓起他左手就要往上塗。

顧萌忙躲開,婉拒:“不不不,太貴重了,這麽貴重的禮物我不能要。”

周圍人紛紛朝他們瞥去莫名其妙的一眼。

兩人正在拉扯,候診室的門打開了。

在衆人緊張期待而緊張的注視下,薄晔面色蒼白地走出來,手上捏着一個淺白色信封,經過恩瑾時将信封拍在他身上,淡淡道:“線索。”

松手,徑直朝角落的唐止走去。

薄晔看起來狀态很低迷,顧萌正要起身去關心情況,卻見他和唐止二人一前一後離開候診區,想了想,又坐了下來,沒有跟上。

信封還未拆封,質地厚重而順滑,邊緣鑲一層金邊,制作十分精良。

其他玩家自發地圍過來,七嘴八舌道:“這個是獎勵吧?裏面裝了什麽?”

“剛剛那個男的經歷過什麽?怎麽一聲不吭就走了?”

“臉色特別不好,任務應該挺艱難的。”

“媽呀,剛剛如果是我進去,不知道是走着出來還是被拖着出來。”

信封在修長的手指間翻了翻,恩瑾沒發現什麽特殊之處,于是直接拆開。

裏面是一張淺白色的卡紙,同樣鑲金邊,抽出來,上面用梨花體印着兩行字。

【Ah, distinctly I remember it was in the bleak December :-)】

【哦,我清楚地記得那是在蕭瑟的十二月。】

衆人看着卡紙,不說話。

好半天,一個男人問:“什麽意思?”

另一道聲音答:“字面意思。”

人群再次陷入迷之沉默。

每個字都看得懂,卻不明白意味着什麽。

恩瑾收好卡紙,随便将信封遞給某個玩家,解釋道:“《烏鴉》中的一句詩節,作者是埃德加·愛倫坡,詩歌用于悼念亡者,同時也是體現愛倫坡詩學美觀的經典作。”

衆人嘆服,掌聲送給文化人。

顧萌明白,恩瑾能知道這麽多,源于在智屋的那七天裏沒日沒夜地看書、瘋狂補充資料,對于他成長如此迅速,感到淡淡不習慣,隐隐還有些失落。

剛撿到他時,明明還是個話都不太會說的傻子,智商白得像張白紙。

黃頭發的男人叫陳家豪,是個護士,注意了眼恩瑾胸牌上的名字,問他:“恩醫生,那我們拿到這條線索有什麽用?”

恩瑾沉吟片刻後,道:“不知道。”

非常實在。

陳家豪:“……。”

候診室裏,那個來訪的年輕女孩走了出來,一路哼着歌,看起來心情很好,走到二樓走廊盡頭時,再次憑空消失。

薄晔一路跟着唐止向前走,長長的過道裏籠罩一層灰色暗影,牆上血跡斑斑。

窗外,光線隐在烏雲深處,雨淅淅瀝瀝作響,吵得人心煩意亂。

唐止背影清瘦,腰身挺直,白大褂的後領處露出一截白色襯衣領,包裹白皙後頸,優雅又動人。

薄晔實在追不上,在這場沉默的較勁中認輸,道:“Candi,你慢點。”

唐止停下腳步,等他追上。

薄晔如釋重負,走上前,從後面牽他的手:“氣什麽?又沒出事。”

誰知話一出口,唐止轉身甩了他一巴掌,不遺餘力。

薄晔偏過臉,耳邊嗡嗡作響,被打的地方迅速充血,暗影在側顏輪廓上蟄伏,勾出陰郁的線條。

唐止眼眶微紅,憤怒和憂心參半,啞着聲問:“你要是出事,我怎麽辦?”

“誰讓你進去的?”

“輪到你了嗎!”

“薄晔你總是這麽自說自話嗎!”

唐止情緒趨向激動,眼睛一眨眼淚就掉了下來,氣得又在他臉上打了一下,力道卻放輕不少,哭腔嚴重道:“我不要你總是在我前面你這個混蛋……”

外面的雨聲時輕時緩,殘破的牆壁上洇出一層水汽,濕漉漉的感覺揮之不去。

薄晔平息片刻,指尖搔了搔高挺鼻梁,轉回臉淡淡道:“打也打過了,罵也罵過了,好點了嗎?”

唐止眼尾紅紅的,臉蛋紅紅的,低頭捂住眼睛,肩膀顫動。男人在診室裏的十五分鐘,他害怕極了,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擔心他走不出來。

聽到唐止壓抑不住的哭音,薄晔心裏又澀又軟,嘗試去摟他:“過來,讓我抱一下。”

唐止不再逞強,一點點向前,臉埋進薄晔肩頸處,雙手緊緊抓住他外套兩側,抽抽噎噎,賭氣道:“早知道不來找你,就當你死了!”

與其親眼目睹他出什麽事,不如互不相見,假裝對方一切平安。

薄晔也不惱,只是輕笑:“唐寡婦。”單手捏着他後頸,簡直要把人揉進懷裏。

想起那個幻境,男人同樣一陣後怕。

他所經歷過的最恐怖的事,大概是唐止不曾在他的人生中出現過。

把人哄了半天,親親摟摟抱抱,終于不再哭了,結果唐止紅着眼,偏要跟他約法三章。

“一,不要冒險,就算是為了戀人也不行。”

“二,不能自說自話,兩人之間凡事要有商有量。”

“三……”

薄晔歪了下嘴角,愛煞他嬌氣的小模樣,問:“三什麽?”

唐止吭吭唧唧,被他看得臉熱,好一會才兇巴巴道:“不許再被女鬼非禮了!不然我咬死你!”

薄晔憋住笑,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

唐止瞥他一眼,不自在:“看什麽?”

“咬死的話,你肯定舍不得。”薄晔牽着他向前走,心情大好,笑眯眯道:“咬我,這個可行性比較高。”

唐止跟他進了電梯,呆呆的,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他所謂“咬”的內涵,瞬間窘迫得雙頰漲紅:“你……你想得美!”

吵吵鬧鬧間,電梯直達四樓,一開門,迎面撞上推着清潔雜物車的臨時工。

大爺一身藍色制服,帽檐壓得很低,遇上兩人後畏畏縮縮地低下頭,向一旁讓開位置。

唐止下電梯,跟老人道謝,目光掃到雜物車上堆着的層層粗布床單,看上去像是剛打掃完每個房間。

臨時工推車進入電梯,按了樓層,電梯門緩緩阖上。

這時,薄晔拉拉唐止的手,道:“看這個。”

他們正走過401病房門前,唐止順着他的視線,看到門把手上淡淡的血痕。

那血還未凝固,甚至可以說新鮮。

唐止想到那個臨時工,道:“如果是剛剛那個人手上沾着血,出門時扶着把手帶上門……”

薄晔和他對視一眼,擡手敲響房門。

敲了三遍,裏面沒有傳出任何動靜。

兩人正要離開時,四樓的電梯門應聲打開,顧萌和恩瑾走下來,身後還跟着叽叽喳喳的蔡小琦。

顧萌看到站在401門口的隔壁夫夫,随口一問:“你們站在這幹嘛?”

“路過而已。”薄晔看向小護士,一笑,“蔡護士住401?建議你打開門看看,裏面有沒有少了什麽。”想了想,又補充,“或者多了什麽。”

蔡小琦雖然一頭霧水,但十分聽話,知道男人這麽說肯定是發現了什麽異樣,連忙上前推開門:“敏姐說身體不舒服,早就回房間了,你們要是覺得有問題,其實可以敲門的……這……這是什麽!”

她說着說着,手心攀上濕滑的觸感,推開門後撒開把手,翻過掌心,上面沾了濕噠噠的血液。

小姑娘臉色一白,慌忙掀起衣擺擦拭:“這……哪來的血?”

聽說裏面有人,唐止預感不好,率先走進去。

房間格局跟他們一樣,帶獨立衛生間,淡紫色的窗簾沒有掀開,因此整個空間在陰天裏顯得昏暗陰沉。

環視一圈房間,沒看到人,他直接推開衛生間門,猝不及防與黃敏那只瞪得極大的眼睛對上。

401房間內,所有的燈都打開,蔡小琦坐在床邊遲遲緩不過神,另外四個男人站在浴室門邊,打量裏面的場景。

黃敏卡在洗手臺柱子與浴缸之間,上半身趴在浴缸邊緣,散亂的發絲間僅露出一只可怖的眼睛,直直望向浴室門口,胸口浸染開大片的血色,右手拿一把手術刀,刀口上淋着血。

放滿水的浴缸上方就是窗戶,淡紫色的窗簾完全拉上,因為水裏摻入了少量血液,一缸水透着淡淡的粉色,引人注意的是,一只破碎的眼球拖着長長的組織帶沉在缸底。

因為在淳子的世界裏看慣各種稀奇古怪的碎屍,四人看到這一幕時沒什麽反應,這樣的死狀在他們眼裏已經算很正常了,起碼屍體是完整的,但整個畫面卻透着令人無法理解的暗黑詭異。

恩瑾在浴室門口半蹲下身,白大褂的衣擺拖到地上,偏着頭,隔了一段距離觀察黃敏的眼睛,以及胸前綻開的那朵血花。

顧萌在他身旁,撐住膝蓋彎下腰,問:“你們覺得,她拿的那把刀是有人塞進去的,還是本來就握在手裏?”

恩瑾感到噴在耳後的氣息,耳尖敏感地動了動。

“刀尖朝裏,反握姿勢,應該是本來就攥在手裏。”薄晔斜靠在門框上,長腿随意交疊,“問題是,她拿着刀捅了自己哪裏。”

恩瑾很肯定:“眼睛。”

顧萌打了個激靈,偏過臉看他:“你指她用手術刀硬生生把自己眼珠子挖出來了?然後……”瞄了眼浴缸裏淡粉色的水,道:“扔進了浴缸?”

“不僅是眼睛。”恩瑾道:“她的心髒被取走了。”

另外三人同時一怔,異口同聲道:“你怎麽知道?”

胸口的布料被血液浸染,他們連傷口都看不清,更別說看出屍體缺失了心髒。

恩瑾回頭望向他們,滿臉“這麽簡單的問題要我怎麽解釋”的無辜表情:“用眼睛看。”

“……”

雖然知道黃敏死前自己摘除了自己的眼球,但至于是什麽促使她幹出這麽喪心病狂的事、心髒去了哪裏、以及真正的死因是什麽,這些問題仍無法解決,在游戲世界裏,很多事都違背自然規律,不能用科學的态度去求知,只能等待線索一點點出現。

四個男人在401房間看不出更多的問題,恰好時間到了中午,于是下樓找到其他幾個玩家,告知了黃敏死亡的事,其他人聽了消息,神色凝重,立即去往四樓查看。

中午的食堂裏只有顧萌他們四人。

依然是簡餐,兩葷一素,跟昨天一模一樣。

窗口後的阿姨一臉死氣,舀了勺稀爛的土豆燒牛肉反扣在餐盤裏,遞給外面的顧萌。

顧萌欲言又止,猶豫一會,道:“阿姨,明天做這道菜時,牛肉和土豆先在油裏炸兩分鐘,土豆表面差不多變金黃後改大火,最後湯汁收幹時多等一會再出鍋,如果能稍微用澱粉勾芡一下就更好了。”

阿姨死氣沉沉地看他,對他利落地說:“滾。”

“……”顧萌端着餐盤轉身就走,小聲逼逼,“你這樣遲早失業。”

作者有話要說:

薄晔的幻象是這樣的,退役那天的事真實發生過,游戲根據他的記憶重新模拟了這一場景,但是抹除了唐止這個人。

如果沒有唐止,薄晔不會提前退役,他內心十分想繼續打電競,不過當年還是愛情取勝,于是游戲利用他這一弱點,給他創造極端環境:如果愛人不曾出現過,他就會選擇理想,選擇“留下來”,一旦同意“留下來”,就真的出不去了。

希望沒有前情提要爸爸們也能讀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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