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水曜日
四人進入木屋, 不想一進門就看到一個女人,頭發蓬亂,膚色慘白, 悄無聲息地坐在正對門口的櫃臺後,雙目直直盯着門口看, 若不是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撬動蒼蠅拍,很容易被看成一尊蠟像。
因為這人不在預期內,四個男人跟她乍一見面,多多少少都有些受驚。
唐止在室內稍作打量,道:“這是一家客棧。”
前方,櫃臺緊挨着木梯,木梯通往樓上,進門左手邊是長廊, 長廊一側是一個一個的房間,右手邊結構對稱。
櫃臺後方的牆上釘着一塊木板, 上面挂滿三排黃銅鑰匙,每串鑰匙上方都貼着數字,應該是對應的房間號。
木屋內, 無論是地板、層頂、牆壁還是家具,都是粗糙的原木制成, 到處彌漫着木屑的青氣,牆上挂着鹿角、獸皮,裝飾天然古樸,如果不是建在荒涼的雪原上,冷冷清清, 這家客棧稱得上複古,還有幾分在現代罕見的自然風情。
女人淡漠地看他們一眼, 沒出聲,不感興趣地将視線挪開,眼神繼續放空,望着門口方向,手上玫紅色的蒼蠅拍上下晃動。
反正不是招攬客人的态度。
顧萌上前,隔着櫃臺詢問:“老板娘,這裏晚上能住人嗎?”
女人只道:“幾人?”
顧萌看看另外三個男人,答道:“四人。”
女人表情死板,頭也不回,僅用蒼蠅拍杆探向後方木板,背後仿佛長了眼,精準無誤地挑起一串鑰匙,塑料杆一斜,手一收,一把黃銅鑰匙拍在櫃臺上。
“左手邊第一個房間。”女人死氣沉沉,補充道,“四人間。”
顧萌拿起鑰匙,上面沾着機油的污垢,看着很鈍。
回頭征詢意見:“一起住?”
男人們表示沒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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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止想起一個問題,道:“請問,這裏提供三餐嗎?”
女人:“如果你需要。”
唐止看向薄晔,眼裏含着些許困惑。
如果這家客棧正常供應三餐,玩家們的生存壓力會大大減少,也就沒必要争搶物資,那麽說明到目前為止,他們對這場游戲屬性的猜測都是錯誤的。
薄晔懂他的意思,捏捏他的手心,示意不着急,轉而問女人:“怎麽稱呼?”
女人看着門外的青翠杉樹,皚皚白雪,幽幽道:“這一帶人都叫我雪姨。”
“這一帶人?”顧萌正在擦拭鑰匙上的油垢,聽到這話心思一動,擡頭問,“這附近還有其他人?”
雪姨沒再說話,目光透着死氣,一下一下撬動蒼蠅拍。
“找時間去山上看看。”見她不願透露更多,薄晔不甚在意,提議道,“先回房間,等等其他人。”
房間就在櫃臺左側,離門口很近,顧萌拿着鑰匙開門,鑰匙插進鎖孔後轉了半天,結果轉不動。
薄晔斜靠在牆上,看他堵在門前搗鼓得咔嚓亂響,半天開不了門,低頭揉揉眉心:“顧老師,你行不行?”
“這鑰匙太鈍了,不賴我。”顧萌不滿地嘀咕,回頭看向不遠處的櫃臺,道,“老板娘,你這鎖不行啊,根本扭不動。”
雪姨斜睨他一眼,終于舍得挪動位置,從圓椅上起身,繞過櫃臺,慢吞吞地拖着腳步來到四人跟前。
顧萌側身讓位置,女人一手握上了鑰匙。
顧萌站得近,因此注意到她的手,這一看不禁打了個寒顫。
女人有一雙白到極致的手,白得不見血管、青筋、皮膚紋路,只剩白生生的兩條肉,有着五指的形狀,仿佛真是一對蠟制成的假手,透着一種冰涼陰暗的恐怖。
顧萌表情變得難以言喻,開始對眼前NPC是不是活人産生懷疑,匆匆移開視線,往後退了一步。
雪姨手上一轉,房門應聲打開,顧萌明明做起來很費力的事,她卻輕而易舉地完成。
随後,她拔出鑰匙,遞還給顧萌。
顧萌謹慎接過,盡量不跟她有肢體接觸,勉強道:“謝……謝謝。”
雪姨涼涼地睨他一眼,輕聲嗤笑,嗓音裏透着蔑視:“你有本事搶男人,怎麽沒本事開門啊。”
顧萌:“……”
陸陸續續的,雪原上的玩家結伴朝高處走,同樣找到了掩映在杉樹林裏的三層高木屋。
看明白是家客棧,衆人開始分配房間,尋找隊友,進門的地方變得熱鬧起來。
聽說這家客棧照常供應三餐,多數人都松了口氣,覺得先前那些都是白擔心。
照目前的情勢看來,有地方住,有三餐吃,天氣也是極好的,游戲仿佛只是送他們上山度假,氣氛一下子輕松不少。
但少部分人還是保持着高度警惕,并且察覺到了淡淡的違和感。
“阮哥,這些吃的該怎麽辦?”
王曉馳将馱着的一大袋食物扔到地上,敲敲背,問阮楚水。
身後,另一個男生放下手提箱,裏面同樣裝了部分食物。
此時已經日暮西山,金色的夕陽斜斜地映在雪原上,杉樹林裏透進來的光線更是少之又少,因此木屋內顯得異常昏暗。
阮楚水借着門口的光,朝地上看了眼,思量道:“先找個房間,放房間裏。”
“好嘞。”
王曉馳在第一場游戲中遇到的阮楚水,連同另一個叫羅婷的女生一起,通關成功後,他們在智屋裏相處了七天,又一起進入了這個副本,三人因此很是相熟。
阮楚水處事穩,辦法多,王曉馳早就認可了他的能力,才會事事對他言聽計從,又見他剛才勇于擔任起管理資源的任務,心中更加佩服,隐隐還有些得意。
王曉馳道:“阮哥,我們選樓上的房間吧。”
阮楚水點點頭,覺得都可以。
王曉馳二話不說,再次扛起旅行袋,朝樓上走去。
櫃臺前,一個男人擡頭望望,嚷道:“老板娘,怎麽不開燈啊,你這屋裏太暗了,都快看不見哪兒是哪兒了。”
“沒有燈。”雪姨撬着蒼蠅拍,聲線沒有起伏地回他一句。
四周安靜片刻,堵在入口處的人們環顧一圈,确實連一盞燈都沒看到。
“那……有沒有煤油燈?”有人試探着開口,“或者蠟燭也行。”
“沒有。”雪姨回答。
人群沉默了,漸漸感到一種無法言說的詭異。
一人不死心,繼續道:“那這家客棧有什麽?”
女人沒再說話,蒼蠅拍“啪嗒啪嗒”輕輕敲在櫃臺上。
大家互相看看,各自拿好鑰匙,默默回房。
晚間六點,木屋裏伸手不見五指。
走廊裏太黑,顧萌出房間時絆了一跤,好在恩瑾及時将他撈起,避免摔出去。
“黑燈瞎火的,行動都不方便。”顧萌順勢攥住恩瑾的外套袖口,跟在男人身後摸索前行,“這間木屋好像不通電,等會去廚房,看能不能找到燒水的地方。”
唐止心思細膩,自言自語道:“不通電可以理解,但總覺得少了點什麽。”
說話間,幾人繞過樓梯來到餐廳,裏面隐約透着光亮,走入一看,原來桌上擺着四個手電筒。
餐廳裏有張長長的桌子,座位正好是二十個,桌上擺着二十副碗筷。
顧萌四人來了後,人就到齊了。
“哪來的手電?”薄晔坐下後,問道。
“阮哥帶我們在飛機上搜出來的。”王曉馳記得下午時擅自離群的這幾個男人,心裏反感,語氣就不太好,“要是人人都跑得沒影,還不一定能找到。”
薄晔聽得出他話中的諷刺,但在他眼裏,王曉馳就是個心性比較耿直的小朋友,心中沒多計較,淡淡一笑,敷衍道:“辛苦了,辛苦了,等會要是有酒,敬你一杯哈,畢竟勞動最光榮。”
王曉馳噎了一下,沒見過這種皮厚的,不好對付。
說話間,腳步踩在木板上“吱呀吱呀”的聲音傳來,沉重,遲緩。
所有人将注意力轉向餐廳門口。
雪姨兩手一邊一個托着巨大的餐盤,餐盤上還有銀色的圓弧碟蓋,死氣沉沉地走了進來。
有人已經迫不及待敲碗了:“老板娘,謝謝啊,還有吃的招待,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有個傻白甜的女孩叫範薇薇,笑得天真爛漫:“哇,好期待,在這裏吃到的肯定都是原生态食品。”
雪姨在長桌一端放下直徑跟桌子寬度等齊的不鏽鋼餐盤,又拖着腳步走到另一邊,在長桌另一端放下餐盤。
“本店只有這個,慢用。”
自始至終沒看桌邊的玩家,死氣沉沉地走了出去。
“我看看,這招待的是什麽好吃的呢。”平頭男人叫雷厲,性格急躁,第一個站起來,雙手捧着銀色碟蓋,要打開看,“別都是些蔬菜野果,我可不吃那些。”
蓋子一掀開,盤子裏堆着小山似的東西,因為光線昏暗,只能看出是黑色的,軟趴趴,隐約能在其間看到星星點點的亮黃色。
“這是啥?”雷厲彎下腰湊近,“一骨碌一骨碌的……”
對面,一人安耐不住好奇心,抓起一邊的手電筒直接照過去:“該不會是桑葚吧?”
燈光一照在餐盤上,那堆小山一樣的東西活動了起來,邊緣撲朔朔地往下掉東西。
雷厲手中的蓋子落了地,發出刺耳碰撞聲。
“啊啊啊啊——”
範薇薇受不了地尖叫,不管不顧推着桌子邊緣要遠離,椅子翻了,摔倒在地上。
衆人臉色驟變,餐廳裏立即亂成一鍋粥,椅子摩擦木地板的聲音響成一片。
“卧槽!黑色毛毛蟲,還帶刺,這麽惡心!”
“我就說哪有那麽好的事,果真有詐。”
“艹!我密集恐懼症都犯了。”
心理素質強點的罵罵咧咧,脆弱點的早吓哭了。
顧萌坐在桌子中間位置,離得不算近,但看到餐盤裏堆着的上百條黑色毛毛蟲,臉色瞬間泛白,一陣反胃。
他天生怕軟體昆蟲。
那些毛毛蟲全身油黑發亮,背上有一條一條的黃色斑紋,斑紋上還豎着黑刺,被燈光一照,又軟又肉的身體在桌上奮力扭動着,有的甚至蹦跶起幾寸高,有的蠕動細細的腹足,四處逃竄,速度竟然跟蟑螂有得一拼。
有幾條毛毛蟲正往桌子中間扭動而來,顧萌要站起來,一低頭,發現腳邊也有黑黢黢的幾條在蠕動,吓得連忙收起長腿,一米八的大男人動作利索地蹲到了椅子上。
瑟瑟發抖。
恩瑾雖然不怕這些,但不代表喜歡,站起來要遠離餐桌,餘光瞥見顧萌一動不動。
“怎麽了?”
他問。
顧萌側身蹲在椅子上,雙手合抱住椅背,眼睛紅了一圈泛着水色,紅潤的唇咬着,美玉一樣的溫潤臉蛋就顯得楚楚可憐。
恩瑾盯着他看,沉默了。
有的人平時看起來沒什麽特別,但是一脆弱就來,就特別地……欠虐。
還很誘人。
恩瑾一向清澈的眼眸此刻黑沉沉的,深不見底,整個人的氣場也有了細微變化,如果影子能反應一個人的靈魂,那麽此刻他打在牆上的影子裏,惡魔的一對犄角正在緩緩生長。
上前一小步,俯下身,直接将顧萌攔腰抱起。
“我抱你,沒事的。”
聲音淨柔如雪,幾乎是貼着顧萌耳畔說話。
顧萌也不矯情,攬緊恩瑾的脖頸,偏過臉,緊張地向後望去,黑色帶斑的毛毛蟲爬得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令人頭皮發緊。
“快快快,先出去!”
他拍拍恩瑾的肩,小腿不自覺上下晃動,催促道。
此刻餐廳已經是鬧得雞飛狗跳,薄晔起身時撈起就近的手電筒,往桌上的蟲子照去。
曝于光線下的毛毛蟲反應異常激烈,一節一節的身體扭成了千奇百怪的姿勢,拼命往光圈外圍蹦跶。
這時,對面的王曉馳掀開另一個餐盤的蓋子,還不待人們看清,裏面堆砌的小山潰散,上百條五彩斑斓的軟體蠕蟲傾湧而出,餐廳內的尖叫聲更響亮了。
“艹!”薄晔皺眉,将光束照向王曉馳,罵道,“你腦子是不是有坑?”
“我以為……”王曉馳傻愣愣地擡起頭,有點無辜,“我以為另一個盤子裏是陷阱的話,這個盤子裏就是吃的。”
薄晔點點頭,可能覺得這孩子沒救了,道:“高蛋白,純天然,你随意。”
随後拉着唐止離開,趁亂順走了一把手電筒。
晚飯沒吃成,衆人找到阮楚水,飛機上的簡餐都放在他房間裏。
大家在二樓的休息廳集合。
此時已經七點了,外面忽然風雨交加,天氣變化得很突然。
雨水擊打在木制房屋頂上,發出特有的聲響,持續不斷,玩家們餓着肚子,夜間溫度又因為下雨陡然下降,又冷又餓的情況下聽着屋外的雨聲,心情莫名煩躁。
阮楚水對照着一張紙,站在中央,一一彙報:“我們現在是20位玩家,飛機上共搜出30份簡餐,40包26g裝堅果,10盒奶油蛋糕,如果按照正常情況消耗,這些僅是兩天的量,但是我們要憑借這些食物撐過七天,所以每一餐都要嚴格控制。”
他說話的過程中,王曉馳和羅婷紛發小袋裝的堅果。
一男子甩甩那一小袋包裝,匪夷所思:“今晚一人就這麽一小袋堅果?”
“不。”阮楚水搖搖頭,道:“兩人一袋。”
果然,羅婷和王曉馳發完十包後,就不再發放了。
人群裏立即産生騷亂。
“這麽苛刻?有必要嗎?”
“要不然你把所有食物的量分好,提前發給每個人,後面也不用麻煩了。”
“雖然是荒郊野外,不限定就沒其他吃的,我看不用這麽省。”
“你晚上不會一個人偷吃吧?”
最後一句是雷厲問的,話音剛落,人群就安靜了下來,雖然大多數人不說,但眼神都透着懷疑,在生存競争激烈的環境下,很難不對他人保持警惕。
“你這人怎麽說話呢!”
王曉馳第一個站出來抱不平,卻被阮楚水攔住。
阮楚水看向雷厲,保持和氣的面容不變,只吐出兩個字:“不會。”
“人是你們選出來的,選出來又疑神疑鬼,怎麽這麽難伺候?”薄晔懶洋洋地靠坐在木制長椅上,把堅果給了唐止,放下交疊的長腿,站起身,“集中管理是最好的方法,至少很公平,每人最終得到的都是等量的,不會出現互相掠奪物資的狀況,別想太多了,給點起碼的尊重和信任,早點回去睡覺,保存體力。”
說完,拿出手電打開,照了一圈,道:“誰住一樓?我可以一起帶下去。”
客棧的屋頂開了一方玻璃天窗,黯然的月光漏進來一些,但沒有窗戶的地方就是漆黑一片。
團隊裏有四把手電筒,每五個人共用一把,薄晔他們四個人住一間房,他拿着,自然沒人有異議。
雖然多數人對一晚上只吃幾顆堅果心懷不滿,但清楚這并非阮楚水刻意為難大家,從長遠角度看,這樣的節食是必要的,于是嘟嘟囔囔發了幾句牢騷,一部分人跟着薄晔下樓了。
“嘿,沒想到那人不服管,卻是個明事理的人。”大家都走光後,王曉馳對阮楚水樂道。
指的是薄晔。
阮楚水輕輕蹙眉,微微斥責:“別總把管不管放嘴上,這裏誰都管不了誰。”
王曉馳自知說錯話,但也沒被他唬住,嘻嘻一笑:“阮哥,我服你管。”
說完,摸着黑回房了,把手電留下給阮楚水。
月光透過頂上的天窗,在樓梯上映下一方朦胧的月白色,阮楚水站在光影裏兀自沉思。
“明事理……”讷讷地重複一遍,“不服管。”
回到房間後,顧萌和恩瑾分那一小袋堅果。
房間裏擺放着四張單人床,顧萌睡最裏面一張床,臨近窗戶。
他面向窗口,借着外面的月光粗略看了眼,包裝袋裏有五顆腰果,兩瓣核桃,兩顆夏威夷果,還有一種叫不出名的堅果,同時還裝了幾粒果幹,精致得氣人。
“忍一忍,七天而已。”他拆開袋子,在恩瑾掌心倒了一半多一點,安慰道,“出去後就給你做好吃的,什麽碧玉蝦仁、松鼠桂魚、糖醋小排、尖椒牛柳……”
顧萌正要來一段貫口,唐止最先受不了,清冽的聲音含着控訴:“顧老師請不要再說了,這種時候報菜名簡直過分!”
顧萌吐吐舌頭,很配合地消聲。
恩瑾見他又把包裝袋卷了卷,塞進外套口袋,問:“你不吃麽?”
顧萌雙手向後撐在床鋪上,無所謂道:“一晚上見了那麽多毛毛蟲,到現在還惡心,吃不下。”
恩瑾看了眼手上的堅果,想都沒想,撚起一顆塞進顧萌嘴裏。
顧萌猝不及防,嘴裏含着一顆腰果,微微錯愕地看向恩瑾。
男人若無其事地自己吃了一顆,下一顆又塞給他。
自知被看穿,有些不好意思,臉上發燙,不過也沒拒絕恩瑾的投喂。
咬碎堅果後,果木的醇香溢滿唇齒,顧萌看向窗外的夜雨,細細咀嚼着,慢慢體會着,此時此刻覺得,在這裏除了吃不飽穿不暖,好像也不算太壞。
因為房間裏沒有燈,大家夜裏幹不了其他事,于是早早就睡下了。
薄晔睡在靠近門口的那張床上,等了約有一刻鐘,估摸着另外兩個都睡着了,才翻個身面向唐止的方向,輕喚道:“Candi。”
唐止一個人睡覺時很規矩,面朝上,雙手交疊放于胸前,透過窗戶裏洩露進來的月光,能看清他側臉的暗影,線條精巧,像漫畫裏畫出來的男生。
薄晔又喚了聲:“Candi?”
唐止本想裝睡,見他锲而不舍,無奈地偏過臉看向他:“幹嘛?”
“冷嗎?”薄晔問,圖謀不軌。
唐止深知他套路,回答:“不冷。”
薄晔起身,爬床,像是沒聽到般,道:“好巧,我也冷。”
唐止抿唇,象征性推了兩下鑽進他被子裏的男人,怕吵醒右手邊的恩瑾和顧萌,壓低聲音道:“薄晔你下去!這是單人床。”
“沒關系啊。”薄晔輕松化解他的力道,把人攬進懷裏,嗓音低沉地笑出聲,“我可以壓着你睡,或者你騎着我睡,一點不占空間。”
唐止被男人按在懷裏,抵不過他無賴,不解氣地仰頭咬在他喉結上:“你就不能老實點!”
薄晔收斂了笑意,微微垂下眼睑看他,黑夜中目光灼亮,道:“現在是誰不老實?嗯?”
唐止臉紅,見氣氛不對,趕緊閉上眼,裝出一副要睡覺的樣子。
“Candi。”薄晔在他耳邊吹氣,刻意壓低的嗓音磁性又蘇又撩,“初中物理老師說,摩擦生熱,你要不要試試?”
唐止往他懷裏鑽了鑽,裝作聽不到。
被子底下,薄晔握住他修長軟嫩的手往下探,撒嬌道:“Candi葛葛,我現在很冷,麻煩你幫忙生熱。”
Candi睜開眼,眼底水光燦燦,咬着外套領口,羞得快哭了,奶音都憋了出來:“薄晔,你的臉呢?”
“不要了。”
薄晔斷得幹淨,拉高被子,向前挪了挪,調整好位置。
兩人躺在被子裏親了又親,狀态漸入佳境。
突然,隔壁床鋪傳來一道低柔嗓音:“你們別開車。”
“!!!”
“!!!”
薄晔和唐止身體一僵,同時睜開眼。
隔壁床上,木質床板發出滄桑的聲響,恩瑾慢慢翻個身背對夫夫二人,幽幽嘆息一聲:“最近營養跟不上,別開車。”
唐止:“……”
“……”
薄晔深吸氣,默默拉上褲子拉鏈。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晚的火箭炮,感謝氧化碳菌、淺夏、駁問的地雷。
感謝支持的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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