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木曜日
出門前, 薄晔随意扯了件迷彩服外套罩上。
男人領口裏空蕩蕩的,半掩半露的鎖骨在白熾燈光下閃過水色,細看上面還有幾處牙印。
顧萌靠在門框邊, 回頭見到他這幅風流樣,心中了然大半。
剛剛肯定在和唐止鬼混。
“潘彼得亂叫什麽?”
薄晔拉高領口拉鏈遮住脖子, 又一把撸高袖管,走近長廊上的人群問道。
顧萌朝隔壁囚室一揚下巴,答道:“死了。”
“什麽?”薄晔以為自己聽錯了,道,“潘彼得死了?”
“……”顧萌翻個白眼,說,“是昨晚一起守夜的小姑娘。”
潘彼得剛才差點吓出失心瘋,已經早一步回房間了。
薄晔這才明白過來地點點頭。
他撸起另一邊的袖管, 朝中心位置走,一路擡手擋開人群, 小聲地道:“借過。”
不少女性玩家在他經過身邊時,都不自覺多瞄了兩眼,之後神情微妙地低下了頭。
薄晔因為剛從唐止身上滾下來, 臉色仍有些不自然的潮紅,再加上憋着火, 渾身上下都透着極度的不耐煩。
他的額上和頸側都汗津津的,配上俊朗的長相,那些女性玩家看在眼中只覺得性感得不可思議,簡直就是行走的荷爾蒙。
誰看了心髒都得“砰砰”跳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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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晔到了囚室門口,看到門上潑得到處都是的血跡, 有些嫌惡地輕輕蹙眉。
房間裏沒有開燈,因此一片漆黑, 但半開的門裏切進了一塊三角形狀的明黃色光亮。
在光亮裏,冷凝的血液鋪了一地,血泊中倒了一個人,一動不動。
想也知道是那個齊劉海的小姑娘。
屍體在暗處,看不清具體情況。
薄晔想也沒想地伸手推開門。
屋外燈光将衆人的影子投射到房間地面上,輪廓高高低低。
與此同時,玩家們借着走廊上的光亮,終于看清屍體的全貌。
大家“轟”得一聲朝後方四散開來,人群裏驟然響起又驚又懼的議論聲。
其中那個瘦弱的女生最先承受不住,扶着走廊欄杆軟倒在地:“這什麽?這什麽啊!這還……還能叫人?!”
矮個子男人臉色難看,面對地板上躺着的屍體,想看又不忍看:“皮都被刮爛了吧?刮得一條一條的,媽的,死的時候該有多慘。”
“好好的一個小姑娘……是招誰惹誰了?”另一人捂着口鼻,退得離門口遠遠的。
此時的囚室就像一個屠宰場,地面、被單、枕頭、牆上,血濺得到處都是。
屍體橫躺在血泊中,無論是臉上還是身體上,都被刮得血肉模糊。
細看臉上的傷口,是一條條縱向的紋路,本來還算秀氣的一張臉就像被犁過的田地,已經難辨真容。
手臂上的皮膚整個被梳了下來,混着血肉堆積在手腕處,散成了一圈,讓人看得頭皮發麻。
即便對齊劉海妹子沒有惡意,但看着這樣被掀了一層皮的屍體,衆人難免覺得惡心。
“你們晚上聽到什麽動靜了嗎?”眼鏡男摘下眼鏡,在衣擺上擦了擦,語氣還算鎮定,但臉上的慘白藏不住,“我在房間一直沒睡着,但也一直沒聽到什麽聲音,如果這個玩家真是被什麽刮了皮而死……過程中不應該沒有一點動靜,最起碼,會呼救吧?”
波浪卷的禦姐站在人群外圍,環抱着手臂,說:“我就在隔壁間,有聲音沒聲音應該聽得最清楚才對,但夜間一直很安靜,沒有奇怪的響動。”
“說起動靜……十點左右的時候是不是有過一次地震?”矮個男反應過來,向其他人求證道,“聲音确實是沒聽到什麽聲音,但就感覺整個屋子震了一下,你們有沒有那種感覺?”
“有的。”眼鏡男重新戴上眼鏡,點點頭,“不過震動幅度不大,當時沒在意。”
不少玩家也點頭附和,表示有這回事。
人群裏,表情迷惘的人都是睡眠質量太好,因此沒感覺到震動。
“地震過嗎?”恩瑾恰好站在門框邊,問一旁的薄晔道。
薄晔不在意地說:“我和Candi回來沒多久時震了一下。”
又問:“這姑娘沒室友?”
正說着,後面人驚呼一聲,拔高的音量都快抖破了:“你們快看!那裏是不是還有個人!”
玩家們順着他手指着的方向望去。
在布滿常春藤的牆壁角落,一團昏暗的影子蜷縮在那裏。
因為是燈光照不到的角落,所以很容易被忽視。
薄晔離門口最近,“啪”的一聲拍開牆上的燈。
白熾燈“滋啦啦”竄過兩下電流,室內被照得雪亮。
衆人看得分明,瑟縮在牆角的是那個理着小平頭的男生,白色衣物上滿是潑濺的血痕,渾身抖成了篩糠。
“他手上……拿的是什麽啊?”矮個子男人不知何故,也開始抖了起來,“不會是……不會是他把小姑娘……”
人群裏沒有回應,都立在門口看着室內詭異的一幕。
小平頭臉色白得像粉,手中正拿着一把浸成了血紅色的鋼刷。
這時,他擡起頭,無措地望着門口衆人,眼裏噙着水花,嘴唇顫抖道:“我……我不是故意的……你們聽我解釋……”
還沒聽解釋,人們從心底就升起一股冰冷的寒意。
“我今晚早早就睡下了,睡前她還在上鋪翻來覆去,說害怕,說心裏有預感,那東西會找上她,因為昨天夜裏跟她一起巡邏的兩個玩家都死了,那東西沒理由會放過她。”
“我聽了沒當一回事,要出事早出事了,現在一天都過去了,而且覺得在房間裏又安全……”小平頭身上披着毯子,語無倫次地說了一堆,“可誰知道,那東西無孔不入,這……這個監獄裏,沒有什麽地方是安全的……”
他抱着腦袋,雙目驚慌地四處亂瞄,哆哆嗦嗦地繼續說道:“後來我睡着了,再後來……再後來醒過來時,發現自己站在地上,手裏還多了個鐵刷子,而她……她……”
小平頭嗚咽一聲,看得出受刺激不小。
他抹了把臉,平複情緒,不想臉上的血跡蹭得更可怖了。
“然後你們就進來了,事情就是這樣,我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你們信我!”
小平頭看了一圈,慌亂地掃過圍在身邊玩家的臉,急切地想尋求肯定的眼神。
可惜大多數人對他依舊忌憚,眼裏都不自覺地透露出防備和警惕。
人們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面前的男生拿着鋼刷,渾身浴血站在房間裏的形象一時半會兒還散不去,他們也接受不了這麽靈異的解釋。
“我懂……”小平頭深知沒有說服力,挫敗地低頭抹了把臉,“你們一定以為我瘋了,這些話說出來我自己都不信。”
“你有夢游的習慣?”恩瑾換了個站姿,重新倚回門框邊,看着小平頭道。
從出事以來,他自始至終都沒什麽情緒起伏,淡定得不似常人,因此吸引了不少注意力。
“沒!絕對沒有!”見有人能以這麽平常的态度跟他搭話,小平頭十分激動,急忙自證清白,“我從來沒有夢游過,家庭也沒這方面遺傳史,具體發生過什麽我真的都不知道。”
顧萌想起昨晚的男鬼,猜測道:“有沒有可能……是被那東西上身了?”
人群裏響起抽涼氣的“嘶嘶”聲。
還能上身?
這不是完犢子嘛。
面對鬼神,他們肯定玩不過,同時也防不勝防,搞不好就是團滅的節奏。
正在這時,衆人間突然一個聲音道:“那個……不好意思,我實在困得不行,先回房間了。”
經他這麽一說,幾乎是同時,大多數人也感到一陣困倦襲了上來。
“你說奇怪不奇怪……”矮個子男人大大地打了聲呵欠,眼裏蓄着淚花,道,“剛剛還精神着呢,這一晃眼,困得都快站不住腳了。”
他擺擺手招呼道:“走了走了,有事明早再說,再待下去要滾到地上睡了。”
顧萌揉揉眼睛,同樣感到無法阻擋的困意,他第一時間看向對面牆上的鐘。
十一點四十七分。
還差三分鐘就零點,第一組的巡邏時間到了。
秒針一格一格轉着,“滴答滴答”,似乎在說,夜晚的游戲時間開始了。
人群裏,唯有四個玩家依然清醒。
他們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就連剛才還受刺激不小的小平頭都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
“哎?你……你們就這麽走了?”見多數人都朝各自的房間走去,一個尚且清醒的人怯怯地問,“發生了這種事,還能睡得着你們?”
禦姐推開隔壁房門,幾乎是閉着眼往裏走:“太困了,熬不住了。”
等走廊裏的人都清空後,時針、分針、秒針重疊在了一起。
今夜負責守上半夜的四位玩家站在寂靜的回廊裏,面面相觑。
死過人的那間囚室的門已經關上了,只剩一地一門板的血提醒着他們發生過什麽。
“那小子膽真肥。”一個男人尬笑兩聲,試圖緩解氣氛,“裏面還關着屍體呢,他就這麽回去睡了。”
另一人神經質地四處張望,咽咽口水,道:“不太對勁吧,好像是……故意把別人都搞睡着了,這樣就方便搞我們……”
他話才說了一半,其他人同時一哆嗦。
更精神了。
“我今晚不去了。”編號是最後一位的男人擦擦冷汗,硬着聲道,“女獄警也沒說不去巡邏會怎麽樣,去了反而還有被虐殺的風險。”
“這樣不好吧。”一個女性玩家比較謹慎,奉勸他,“前兩天都沒人不去巡邏的,誰知道違紀會發生什麽,你還是當心點好。”
那個男人似乎是打定主意了,擺擺手說:“我前面經歷過兩場游戲,有經驗,有的時候,一些規則其實是可有可無的,你得勇敢地打破它,這樣才能保命。”
這麽說着,他把自己都給說服了,驀然變得輕松:“我反正不去了,在外面也沒安全多少,如果橫豎都得死,不如死在睡着的時候呢。”
這麽說的人,心底其實是有幾分把握的。
女人搖了搖頭,沒再理會他,對同伴說:“我們走吧,先去一樓看看。”
同伴點點頭,一起跟着走了。
“哥們,你真不打算去巡邏啊?”男人的室友仍有些惴惴不安,問道,“萬一……”
“你可別萬一了!”男人稍稍有些不耐煩,明顯不想再糾纏這個話題,一邊往房間走一邊道,“你想去你就去,我反正不想明天被刮成一條一條地挂在藤條上,走了,睡覺去了。”
室友左右為難片刻,追上他的腳步,道:“哎,你等等我。”
顧萌和恩瑾回到房間時,潘彼得已經在地鋪上睡得人事不省了。
見小少年不是睡床上,恩瑾心中滿意,就沒找茬。
即便是困得睜不開眼,也要防着潘彼得蹭顧萌被窩。
顧萌滾進下鋪,腦袋一歪就要陷入黑沉的無意識狀态。
他半睜開一只眼,撐着最後一絲清醒,軟軟地喚了聲:“恩瑾……關燈。”
剛說完,身邊又滾進來一個人,還不客氣地把他半邊身體都壓在了身下。
“不關了。”恩瑾小聲嘟哝,在顧萌肩上蹭了蹭,尋個舒服的位置就不動了。
“你上面睡去。”顧萌被壓得動彈不得,略感頭疼,只好擡手敲敲他的背,“快壓死了。”
“上不去,太困了……”低柔的聲音越來越模糊,困得意識不清,開始說胡話,“壓不死……薄晔就沒把唐止壓死……”
“……這能一樣?”
顧萌同樣困得撐不住了,奈何不了恩瑾。
他閉上眼時一手穿插進恩瑾腦後的發絲間,洩憤般的拽了拽。
可惜沒什麽力氣,拽着拽着,就成了暧昧的抓撓,一下又一下,倒像是哄着恩瑾入睡一般。
很快,顧萌也睡着了,懷裏枕着一個腦袋。
“噗嗤”。“噗嗤”。
寂靜的房間裏,響聲持續不斷。
編號為最後一位的男人猛然間驚醒,額上浮着一層虛汗。
他側着身沒動,眼睛快速移動。
窗格外偶爾會有探照燈掃過,能将逼仄的囚室內照亮那麽一瞬。
男人見室內如往常一樣,不禁松了口氣。
“噗嗤”。“噗嗤”。“噗嗤”。
這時,他注意到上鋪傳來的響動。
聽聲音,似乎是上面的人正在搗着一堆什麽濕軟的東西。
男人往側上方瞄了一眼,輕輕叫了聲:“大兄弟?幹啥呢?”
搗東西的聲音停止了。
男人猶豫地坐起身,仰面望着上鋪床板,又問了句:“在幹啥呢?大半夜的不睡覺。”
“哦,你醒了。”上鋪兄弟終于出聲,回答道,“睡不着,插東西玩。”
男人不自覺摸了摸後頸,覺得他室友的語氣語調有些怪異,但又說不出怪在哪裏,就是跟往常說話不太一樣。
“插什麽東西呢?一個勁地噗噗噗的,都把我給鬧醒了。”
男人從床頭拎了條毛巾,準備擦擦汗,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道。
他剛擦把臉上的冷汗擦掉,突然一滴液體掉落在臉上。
“什麽玩意兒……”男人不得不又擦了一把,翻過毛巾查看,可黑乎乎的什麽都看不清,不禁嘀咕道,“兄弟你別這麽大了,晚上還在被褥上畫地圖啊……”
“好玩的東西。”上鋪人這時說,聲音異常平靜,“你想看看嗎?”
聞言,男人頓了一下,後背莫名就爬上了一絲寒意。
他第一反應是拒絕,聽上鋪人這麽一說,倒像是上趕着要把那東西給他看一樣。
想是這麽想,但不知怎麽的,他就道了句:“可……可以啊。”
上鋪傳來鐵床搖動的“咯吱”聲。
男人聽到,那人踩着床邊橫杠下來了。
緊接着,是一串“格楞楞”的連續碰撞聲。
就像有很多棍子挨個掃過鐵杠時剮蹭出來的聲音。
“幹什麽呢?”
男人側頭看去。
上鋪人已經站在他床頭了。
室內太黑,男人只能看到一團漆黑的人影,直直地立于旁邊。
但又覺得黑影的邊緣毛毛糙糙的,有些奇怪。
“兄弟?”不知為何,他心裏忽然有些發怵。
“你好像也睡不着。”上鋪人開口說,“要不然一起玩。”
男人吞咽唾沫,已經感到不對勁了。
可是他坐在床上就是動不了,兩腿軟得像面條:“玩……玩什麽?”
恰在這個時候,外面的探照燈再次掃了過來,将囚室內的一切照亮。
床頭,上鋪人瞪着眼,笑着看他。
除此之外,脖子以下插滿鐵簽子,鮮血淋漓,身上密密麻麻幾乎看不到間隙。
見了這一幕,男人霎時間像被抽了力氣,頭皮一陣陣抽緊。
他虛脫地癱軟,張了張嘴,滿臉都是要垮掉的表情。
“你看。”上鋪人笑意愈發猙獰,伸手從身前拔出一捆簽子,又眼都不眨地捅了回去,“這麽插,特別解悶。”
“噗嗤”。“噗嗤”。
上鋪人一下一下拿鐵簽子捅着自己,身前的那塊肉早已模糊,搗弄間泛着血沫子,成了一堆爛泥。
但那人無知無覺,反而像是在幹一件十分有意思的事,樂此不彼。
“要一起玩嗎?”
男人滿眼驚恐,漸漸張大嘴,卻怎麽都發不出聲音。
作者有話要說:
明晚十點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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