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金曜日
早飯是圍着廳堂裏的八仙桌吃的。那張桌子足夠大, 十幾個人坐了一圈仍然不嫌擠。
昨晚見過的那個戴貓臉面具的老太太似乎是負責他們生活的NPC。送完最後一盆炸米糕後,老人挪動着三寸小腳跨過門檻,慢悠悠地出了大廳。
在副本裏經歷過一晚, 大家對游戲多少都有些體會。染了一頭紮眼綠毛的小麥微擡起身,伸長手撈了根油條, 語氣平靜地說:“這裏的條件倒是不苛刻玩家,吃好住好,但總覺得不舒服。無論是天空、白霧還是河流,都讓我感到一種壓力,即使走在戶外也覺得有層膜封着自己。”
潘彼得連忙從海碗裏擡頭,嘴唇上方還印着一圈豆漿印,口齒不清道:“對對對!小麥哥你說得太對了,我就有這種感覺, 胸口悶悶的喘不上氣兒,而且這個副本的氣氛賊拉吓人, 脖子後面老竄陰風,有時我都快吓得不行了。”
跟小麥共處一夜後,潘彼得發現這哥們看似彪悍不好惹, 實則性格沉穩,接人待物總是一副随和淡定的樣子, 就像一位讓人放心的老大哥。因此他很快扭轉了以貌取人帶來的偏見,一晚上就跟小麥混熟了。
“瞧把你出息的。”文磊坐在潘彼得對面,聽了他的話後嘲笑似的撇撇嘴角,道,“什麽恐怖啊喘不上氣兒啊, 都是自己吓自己,我可一點沒這種感覺啊。這個副本裏既沒邪祟又沒變種生物, 還好吃好喝招待,難度不大,我們只要想着怎麽把外面的河過了再上岸就成,別整天神神叨叨的。”
潘彼得抿抿唇角,雖然心中被諷得不快,但還是默默捧起剩了一半豆漿的瓷碗,沒說什麽。不想無端惹事。
這時,薄晔夾了個豆沙包放潘彼得碗裏,轉而看向文磊,輕笑道:“你一定很厲害吧?一看就知道是經驗豐富的神級玩家,既然這樣我們就放心了,接下來的游戲靠你Carry沒問題吧?”
潘彼得看了眼碗裏的豆沙包,隐約感覺薄晔在護着自己,心情突然就治愈了。
文磊不過才經歷兩個副本而已,并且都是僥幸逃生,離所謂的神級玩家還差得遠,但薄晔的話顯然滿足了他的虛榮心。文磊連忙順着臺階下,拍胸脯保證:“沒問題!接下來靠我吧,肯定保證全員安全上岸。”
潘彼得悄悄做了個鬼臉,壓根不信文磊的話,心中不屑。他放下豆漿碗,摸起豆沙包咬了口。心道,我晔哥才是神級玩家好嘛,我晔嫂是智慧擔當,我萌總全隊靈魂,我恩大佬吊打全場NPC。
想Carry,輪不到你。
玩家們半上午的時候出的門,直奔昨天途徑的那座木橋。就目前看來,那座橋是最有可能成為逃生出口的地方,因此大家心中都惦記着。
一條不寬的青石板街道。靠河那邊用石欄杆圍着,欄杆頂端有含苞荷花的石雕。街道的另一邊是住房,大多是二層高的木制樓房,但因為恰好是後門的位置,往來行人并不多。偶爾有一兩個老婆子打扮、戴面具的人從門裏面出來,手上挽着竹籃,看到他們一行十幾個就跟沒看見一樣。該幹什麽幹什麽。
铿锵有力的打樁聲響聲聲不歇,一直沒停過,但是木樁……
顧萌扶着護欄微微傾身,試圖看得更仔細點,又不确定地問一旁恩瑾道:“跟昨天比起來有變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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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到這裏時天色基本已經暗下來了,所以沒有白天裏看得清晰。
恩瑾不動聲色地牽住顧萌的外套後擺,以防人掉到河裏去。他說:“沒動過。标記還在水平面上。”
經恩瑾提醒,其他人都紛紛圍攏過來,這才看清木樁上果真有一道道的刻痕。間隔均勻,像是直尺上的量度。潘彼得戳着手指,隔空對木樁上的痕跡從下至上數了一遍,嘴中念念有詞,最後道:“有十二條标記。”
“是十一條。”唐止糾正他。
潘彼得腼腆地撓撓後腦勺,說:“那就是十一條,太多了,數得眼花。”
“昨晚也是十一條?”顧萌看向恩瑾道。
恩瑾點了點頭,目光移向戴鶴臉面具的師傅。深秋的天氣裏,老師傅只穿一件淡薄的短衫,胳膊身板都很瘦,但高舉鐵錘對準木樁砸下去時,在視覺中爆發出一種驚人的力量感。
老師傅砸完一輪後,雙手高高舉起鐵錘越過頭頂,過程中緩緩蓄力,像是要将那骨瘦身體上的全部力量聚集起來。然後掄着鐵錘猛然砸下,又狠又快,充滿冷漠的機械感。好像無論下方是什麽,錘子都會精準無誤地落下。
“我怎麽總覺得……”潘彼得說不清為什麽,越看那鶴臉師傅打樁的動作心裏越害怕,不自覺咬着手指道,“師傅打的不是樁……”
薄晔點點頭,表示理解:“是寂寞。”
“…………”潘彼得望了眼薄晔,突然心裏又不怕了。本來還想說師傅那架勢看起來不像在打樁,倒像是揮着斧子肢解人來着。
薄晔受不了鶴臉師傅磨叽的進度,幹脆隔着石欄杆朝橋上提高音量道:“師傅,你行不行?不行換我來。”
沒想到老師傅停了下來。他放下鐵錘,手肘支在頂上靠着,牽起衣角擦擦鶴臉面具,仿佛面具上真沾了汗似的。
“遠方來的客人,不是我不行。”師傅沉沉嘆氣一聲。因為面具擋着臉,衆人只能靠聽聲音分辨他此時的情緒。
師傅愁苦道:“我只是沒力氣而已。”
薄晔低頭踩了踩街道邊緣,憋了一會兒,沒忍住道:“……還不是你不行?”
沒力氣就不是自己的鍋了?
“…………”
鶴臉師傅遲遲沒出聲。隔着木制面具大家都能感到他的尴尬。
顧萌看了眼對岸掩在霧氣裏的模糊景致,明明只是隔着一條不寬的河,卻無法到達,難免幹着急。然而按現在的情況,老師傅無疑是全村的希望,因為只有他能接觸到面前這座橋。
顧萌開門見山地對師傅道:“師傅,你什麽時候才能把樁打下去,然後修好這座橋?”
師傅将臉轉向他,意味不明地道了句:“因為現在沒力氣,所以延誤了工程。我需要能幫忙生出力氣的東西。”
“幫忙生出力氣的東西?”文磊搓着下巴狀似思考,接着朝橋上的人喊道,“哎,師傅,到底是什麽東西?我們時間緊張,別在這兒打啞謎了。”
鶴臉師傅卻沒再理會他們,重新拎起鐵錘,對着那根木樁不停擊打。
文磊朝下望了眼黑沉沉的河水,有些焦躁道:“我看我們也別煩了,這河窄得很,随便撲棱兩下都能游過去,靠這老頭不如靠自己。”
薄晔一笑,淡淡道:“說得好,要不然您給探個路?”
文磊卻猶豫了:“這……”
正在他猶豫的間歇,水底慢慢浮現兩只橙黃的大燈籠,黑沉的河水裏隐約可見更深的黑色。文磊臉色大變,還來不及喊些什麽,一條巨大的魚尾破水而出朝石欄杆摔打過來。圍在岸邊的人群慌忙避讓,混雜着尖叫聲亂成一片。
顧萌只覺得後方衣擺一緊,第一時間就被扯向了身後人的懷裏。腰間橫過一條手臂,被帶着向後踉跄了兩步。耳邊落下淺淺的氣息:“顧先生,小心。”
顧萌耳根一酥,臉也跟着紅。每次聽那低柔華麗的嗓音輕笑着叫他“顧先生”,都不争氣地有些腿軟。
小麥拍掉衣服上濺到的水,抹了把臉頰甩甩手道:“看來投機取巧的心思動不得,這河有那條魚把關。”
文磊剛剛靠得近,動作稍慢一點就要被魚尾拍臉上了,因此吓得不輕,整個人還處于懵逼中。
薄晔清楚文磊實際上頂不上什麽用,也不再逗他了,斂斂神色提議道:“這裏沒有進一步的線索了,先去向鎮上的人了解一下這裏的情況。”
玩家們為了提高效率,分了兩路行走。
顧萌和恩瑾,薄晔和唐止,潘彼得和小麥,六個人結伴而行。他們沿着曲曲繞繞的青石板道走了一上午,居然還沒逛完整個鎮子,并且也摸不清鎮子具體有多大。
這裏的巷子特別多,簡直就像這座古鎮的毛細血管,每走兩步就能遇上一條。不過大家不敢貿然進去亂竄,怕迷路,所以大部分的時間都行走在主幹道上。
顧萌嘗試跟鎮民交流,大多數人都表現得很冷漠,并且對他們這些外來者展現出很重的防備心。
“不知道,你去問問別人。”
“趕路,沒空。”
“客人,你到底買不買?不買別耽誤我做生意。”
“哎?你逮着我孫子幹什麽?來人啊!搶孩子啦!”
在試圖找一個小孩打聽情況卻被他奶奶抄着掃帚追了五條街後,大家放棄了跟鎮民交流的想法。
某條暗巷裏,薄晔單手撐着牆休息,微微有些氣喘:“老太太真能跑,服了。”
唐止跑得小臉紅撲撲的,背靠着牆往巷子外快速探了一眼,道:“這裏的人都不太友好的樣子。”
恩瑾則是掏出一面小鏡子和一支口紅,氣都沒喘勻就開始趕緊補妝。
時間恰好到中午了,潘彼得逛得又累又餓,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白紗布包着的東西。掀開來能看出是個豆沙包。他早上從餐桌上順來的。
張口咬下去前,潘彼得頓了一下,然後很懂事地先遞給顧萌:“哥,你要嗎?”
顧萌解開領口的扣子散散熱,看了眼包子,對他擺擺手道:“不餓,你吃吧。”
小少年又問了一圈,見其他人都不要,才捧着包子咬下一大口。
小麥其實也有些餓了,抹了抹額上的汗,道:“鎮上大致情況也了解過了,要不然先回去吧,也該到飯點了。”
其他人也都沒異議。
恩瑾第一個走出巷子。剛邁出去一步就停了下來,環顧四周,道:“起霧了。”
大家跟着一看,果然,天地之間就像罩着一層薄紗,周身都飄着淡而缥缈的白霧。
“大中午下什麽霧?”潘彼得三兩口往嘴裏塞完包子,謹慎地東張西望。
薄晔提醒道:“霧越來越大了,大家不要掉隊。”
小麥望着前方大同小異的街道和店鋪,突然想起來說:“剛剛跑太快忘了認路,要不要找人問問怎麽回去?免得等會走錯方向。”
薄晔望了眼恩瑾的背影,完全不擔心道:“我們有GPS導航,跟着走就對了。”
小麥雖然摸不着頭腦,但也放心地沒再多問。
越往回走,霧氣越重,人聲越少。街邊小販都收攤了,原本人聲鼎沸的茶樓酒樓裏也只剩下三三兩兩的店夥計和老板。古鎮裏漸漸安靜下來,人心裏反而産生了焦躁和不安的情緒。
“大白天的應該不會撞鬼……”潘彼得“阿彌陀佛”了一句,向前快走幾步擠進正手牽手的薄晔和唐止之間,一邊一個挽起兩人的手臂,厚着臉皮道,“晔哥,晔嫂,走累了吧?我攙着你們。”
薄晔和唐止個子高,中間站着一個瘦小的潘彼得,從背影看過去就像歡樂的一家三口。
唐止擰了下眉,微微側頭看向潘彼得,清冽的嗓音不悅道:“叫誰晔嫂?”
潘彼得一縮脖子,連忙改口:“Candi……”
薄晔小聲對潘彼得道:“你晔嫂臉皮薄,以後私底下叫。”
唐止反手就是一巴掌糊薄晔臉上。
顧萌走在後面,看到前方吵吵鬧鬧的三個人,無奈一笑。走着走着,他突然聽到背後一陣清脆的鈴铛聲。下意識回頭一看。
街道上卷着白霧,行人三三兩兩,步履間都有種說不上來的倦怠,白霧勾勒着他們的影子,隔遠了看不免讓人想起“行屍走肉”這幾個字。顧萌一回頭,鈴铛音就消失了,仿佛只是幻覺。
顧萌又轉頭看向前方,大家腳步不停,沒受聲音的影響,此時正要拐到另一條街上。他連忙加緊步伐,免得掉隊。
走了還沒一分鐘,鈴铛聲再次響起。很悠遠,聽着聲音不是太清楚,但顧萌就是捕捉到了。他這次回頭時,恰好見到後方有個女人走進某條巷子裏。她手中舉着的紙傘傾斜地壓着,因此看不到臉,但那曼妙的身姿和婀娜的步伐只可能屬于年輕女子。牆壁與視線的切角裏留下飄動的旗袍一角,隔着霧隐約可見是月牙白的顏色。
看到那道女人的倩影時,顧萌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不禁腳步越來越慢。忽然,他靈光一閃,回過頭對前方幾人道:“你們有沒有覺得這個鎮子裏少了……”
話音驟然打住,顧萌完全停下了腳步,站在街道中間有些呆滞地眨了下眼——
原先走在他前面的五個男人,消失得影都沒有了。
“走這麽快?”顧萌回過神,連忙向前追去。不一會兒就到一個分岔口。左右看看,白霧中視野很淺,只能看清方圓一米內的景象。
顧萌不禁有些急了,停在原地打轉,一手撩起外套下擺插着腰,一手微微握着放在嘴邊,焦躁地咬着食指關節,猶豫該往哪邊走。
“恩瑾——Candi——薄晔——”
朝着不同的岔口呼喊另外幾人的名字,卻遲遲聽不到答複。
正在顧萌打算撞運氣随便揀條道走時,“叮鈴鈴”的密集聲音又在身後響了起來。他轉過身。
此時,古鎮裏的霧氣已經達到了峰值,原先為數不多的行人似乎是回了屋裏。那鈴聲經久不散,飄忽不定,完全讓人摸不清方位。
顧萌眯了眯眼,想看得更清楚點,以防自己漏了什麽。他對着空無一人的街上喚道:“有人在嗎?”
鈴聲響個不停,整座古鎮似乎都回蕩着那種空靈的聲音,卻沒有人從濃霧裏走入視野,也沒有人答應。
不知為何,在原地站得越久,顧萌越能感受到一種砭人肌骨的驚悚感。頭皮開始抽緊發麻。停在這裏也不是事兒,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拐進了左邊那條街道。
那條街有點窄,寂寥幽深。走了沒兩步,前方白霧間出現一道娉婷的身影。身材嬌小,蓮步生姿,撐着一把紙傘。顧萌想到剛才走進巷子裏的那個女人。因為濃霧的原因,只能看清一個模模糊糊的輪廓,他一時有些分不清,那女人是在往前走還是朝着自己的方向走來。
“小姐?”顧萌思考片刻,還是主動打招呼,謹慎地向前靠近,“可以問個路嗎?”
女人腳步不停。顧萌跟在後面走了一會兒,突然頓在了原地。随着距離拉近,他才看清女人一直是向着他的方位行走的。這樣一來,反而不敢上前了。
紫色的印花紙傘壓得很低,看不清女人的臉,一身月牙白的旗袍穿得十分得體,腳上是一雙鮮豔的紅色繡花鞋。
目光挪到那雙鞋上時,顧萌覺得眼熟,稍稍一回憶,才想起是昨晚在庭院裏吓得小家碧玉尖叫的那雙繡花鞋。如果不是那雙,那也是同款。
“先生迷路了嗎?”女人還在接近,雙手拄着傘,走路時儀态萬千極有韻味。她微微擡高一些傘沿,露出一段清秀的下颌,唇紅齒白,嘴角一點黑痣。即便看不清全貌,也能想象是個美人。
顧萌卻不自覺地後退,背後滲了冷汗。這個鎮子上的人,沒有人不戴面具的。
女人這時松開了一只手,一串鈴铛挂了下來,吊在傘柄上。她道:“想去哪裏?我看我是否認得。”
顧萌緩慢搖頭,艱難地從鈴铛上拔回視線,轉身就走:“突然想起朋友們在另一條街上等我,打擾了。”
鈴铛聲“叮叮當當”響了起來,聽上去似乎就貼在身後追趕。顧萌面色難看極了,脊背僵硬,幾乎想先跑為敬。
“先生,相逢就是緣分。”女人的聲音不緊不慢,跟霧一樣缥缈,“既然幫不上你什麽忙,不如你幫我個忙吧?”
顧萌不自覺加緊步伐,打死不回頭,緊張得有些氣喘:“不了,我不是什麽熱心市民,你找別人吧。”
“……”
身後人才不管他是不是熱心市民,伸出一只腐白的手按在了他肩上。
顧萌睜大眼睛,定在原地,耳後噴上陰森的冷氣。身後人用低到不能再低的氣音道:“先生,看到我的紅嫁衣了嗎?”
顧萌一口氣沒提上來,吓得心髒差點蹦出來,回過神後拔腿就跑。只是還沒邁開步子,後領就被一只手捉住了。那人力道大得出奇,竟是生生把他扯了回去。
顧萌心道不妙,正要掙紮,身後人将他轉過了身。
“先生是要哪裏跑?”
聽到低柔的男音,顧萌一怔,這才注意到面前的人已經不是那個一身月牙白的女人。眼前雪青色的面料上滾着花團錦簇,不是恩瑾是誰。
顧萌神情一松,整個人幾乎癱軟。他向前抱住恩瑾,臉埋進他懷裏滾了一圈,平複情緒。虛弱道:“我他媽快吓死了……”
“哦?是嗎?”恩瑾輕笑出聲,伸手摟住他的腰,“那先生看到我的紅嫁衣了嗎?”
顧萌心跳驟停,同時感到腰上的手臂猛然收緊,如藤蔓一樣将他緊緊束縛住。
顧萌使出渾身力氣推開身前人,“恩瑾”高大的身形向紙片似的往後飄去,牛奶一樣的霧氣瞬間擠過來,将那道身影吞沒。
顧萌抓緊機會拔足狂奔,身後催命般的鈴铛聲又響起來了,跟着響起的還有女人婉轉咿呀的歌聲。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顧萌心跳如雷,什麽都來不及想,只玩命地向前跑。無論跑到哪兒,那歌聲和鈴铛聲就追到哪兒。一會兒在身後,一會兒又在左側,一會兒又像是在前面,四面八方哪兒都有女人咿咿呀呀的唱曲聲,似哭似笑。
“卧槽……”顧萌氣喘籲籲,邊跑還不忘邊吐槽,“你當自己3D環繞音響嗎?”
“…………”曲聲停頓一秒,又跟連上線般唱了起來。
跑到剛才經過的岔口時,顧萌被白霧擋着視線,不設防迎面撞上一個人。
那人眼疾手快攬住他,被撞得後退兩步,但好歹都沒跌倒。
“顧先生?”低柔的嗓音道,“剛才跑哪裏去了?”
顧萌擡頭看見是“恩瑾”,先前還感到害怕,這次卻變得氣憤。同樣的伎倆施兩次,把他當猴耍呢。每次這女人還裝作他男朋友的樣子,看着就膈應。
他二話不說就一拳揮了上去,喘着氣道:“我從不打女人,今天就為你破次例!”
恩瑾被顧萌打得偏過頭,好半天都維持着姿勢不變。
顧萌甩甩手正要朝另一個方向跑,一旁傳來驚呼聲:“哥!你幹嘛呢!”
顧萌呆滞半秒,扭頭一看。潘彼得由遠及近地從大霧間走了出來,後面跟着薄晔和唐止。
“…………”顧萌瞬間冷靜下來,再次看向面前的恩瑾。就見他低着頭,擡手蹭了蹭有些紅腫的臉頰。
“那個……”顧萌舔舔下唇,有些手足無措,“恩瑾啊……”
顧萌上前,恩瑾卻後退一步,撩起薄薄的眼皮很輕地掠他一眼,聲線變得陰柔:“說誰是女人?”
“……不是,有點誤會……”顧萌百口莫辯,過程有點曲折,也不知道如何解釋。
霧氣漸漸消散了,恩瑾站在屋檐下朝顧萌勾勾手指,擡高下巴冷笑:“你過來。”
顧萌自知理虧,低着頭乖乖走過去,只是剛走近,就被拉住手腕扯了過去,轉眼就被抵在了牆上。
“這……”潘彼得不确定地問一旁薄晔,“我萌總不會被打吧?”
薄晔看得明白,懶洋洋道:“恩瑾艹他都來不及了,怎麽舍得打他?”
“…………”
話糙理不糙,潘彼得一下子就不擔心了。
恩瑾單手将顧萌壁咚在牆上,壓低了脊背直視他,嘴角帶着笑意,眼神卻沉得厲害:“是嫌我不夠男人?嗯?”
顧萌咽咽口水,緊貼着牆壁搖頭,滿臉防備。比見鬼時好不了多少。
恩瑾一撩旗袍開叉甩向一旁,露出兩條光潔修長的小腿,同時擡起右膝抵進顧萌雙腿間。
薄晔眯了下眼,憑直覺道:“恩瑾是不是刮過腿毛了?”
唐止看他一眼:“……這不是重點。”
另一邊,顧萌心都快跳出來了,微微岔着腿的姿勢讓他有些窘迫。紅着臉哼唧一聲:“我沒有……”
某人的女王氣質全開。只見恩瑾微微颔首撩了下鬓角發絲,唇角輕輕一勾,一字一句貼着顧萌耳邊道:“記住了,你男朋友就算穿旗袍,也能把你……得嗷。嗷。叫。”
顧萌:“…………”
這誰能扛得住?
不遠處,潘彼得側着耳朵,疑惑:“他們在說什麽?”
話音剛落,默默圍觀的三人就見穿着旗袍的高大男人一把将顧萌扛到了肩上,朝着旁邊的店走去。
三人定睛一看,店鋪的招牌上赫然寫着“客棧”二字。
“他們要做什麽?”唐止眨眨眼。
“開房。”薄晔說。
“你們三個還楞在那裏幹嘛!”顧萌抓着門框死不松手,表情看起來快哭了,朝着不遠處三人喊道,“救我啊!!!”
薄晔卻捂住了潘彼得的眼睛,低聲道:“接下來的環節少兒不宜,我們走吧。”
然後顧萌眼睜睜看着薄晔帶着唐止和潘彼得轉身離開了。
瞬間體會到了什麽叫衆叛親離,世态炎涼,天都快塌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靜可可的兩個地雷~
很對不起,昨天在睡覺,所以沒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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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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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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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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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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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