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金曜日

恩瑾和顧萌摸索着下床, 經過另一張床鋪時,床上柔軟下垂的帷幔輕輕晃動了兩下,緊接着, 一顆毛茸茸的腦袋探了出來。

唐止揉了揉眼睛,看向床前兩道鬼鬼祟祟的暗影, 清冽的少年音有些啞:“這麽晚,你們去幹什麽?”

“吵醒你了?抱歉。”顧萌壓着聲說,忍不住在唐止柔軟淩亂的發頂上撸了一把,“庭院裏有動靜,我和恩瑾去看看,你繼續睡。”

唐止垂下頭,攥着兩片床幔,挂在上面清醒了一會兒, 之後晃了晃腦袋,擡頭看向床前二人, 說:“我跟你們一起去。”

唐止剛準備掀帳子出來,木床又動了動,不一會兒從裏面鑽出另一顆腦袋, 疊在唐止頭頂上方。

薄晔眯了眯眼,低沉磁性的聲音難掩困倦, 不爽道:“這麽晚湊在一起嘀咕什麽?還讓不讓人睡覺?”

“…………”

行吧,全醒了。

也不怕再吵到人,顧萌幹脆點亮桌上的蓮花盞。豆一樣的火苗漸漸充盈,燃起青色火焰,冷氣幽幽。映亮上方圍成一圈的男人的臉。

四人湊得極近, 顧萌掃視了一圈其他人,低聲道:“沒聽到院子裏的聲音?”

唐止的杏眼還有些水霧朦胧, 難得顯出嬌憨,問:“什麽聲音?”

顧萌說:“落水聲。”

唐止和薄晔對視一眼,搖頭。綠焰照得每個人眼底晦暗不明。

“院子裏可能有東西。”顧萌不放心地提醒,“等會出去後跟緊了,小心點。”

“好。”薄晔點頭,十分配合道,“如果出去後發現院子裏沒東西,顧老師,你等着被打爆狗頭。”

顧萌:“…………”

唐止低下頭揉眼,小聲咕哝道:“半夜把人吵醒簡直讨厭。”

顧萌說:“……你們兩個現在就給我滾去睡覺。”

客房的兩扇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顧萌一手端着蓮花盞走在前面。深秋的夜晚起霧,空氣裏墜滿水分,還沒走到一半,衆人的發絲上就凝結了一層冷露。蓮花盞裏豆大的綠焰忽高忽矮,仿佛一陣風來就能打趴下。

顧萌朝着庭院西北角的煮布缸走去,途徑一個又一個的晾布架,道:“文磊說昨天也聽到了落水聲,但他以為是在做夢,但現在看來是真的,也許……每天晚上院子裏都會有什麽掉進水裏,雖然不知道具體是什麽情況……”

唐止回頭看向走廊上一排客房,窗戶紙內都是黑漆漆的,其他玩家似乎都在熟睡。他不禁好奇道:“顧萌,只有你能聽見嗎?大家都沒反應,是不是聽錯了?”

“應該不是,昨晚我也沒聽見……”顧萌一邊朝前走,一邊若有所思道,“可是今晚做了個夢,跟水有關……”

正說着,顧萌來到了煮布缸前,“咕嚕咕嚕”的水聲沸騰着,又似乎跟以往有些不同,水聲更加沉悶,像是被什麽壓制住了。那感覺,就像正好好地煮着面,中途突然在裏面打了個雞蛋,水聲就壓了下去。

顧萌細致地眯了下眼,隔着白茫茫的霧氣和蒸騰的水氣,總覺得缸口罩着什麽東西,便将燈盞湊近了查看。可豆大的火焰在一陣莫名竄起的陰風裏瞬間撲滅了。

即便是這樣,顧萌也在短暫的光亮中看清了水缸裏的東西。倒抽一口涼氣,心髒停跳了數拍,不禁後退兩步。

“怎麽了?”薄晔發現顧萌的異樣,知道是出事了。他瞬間清醒不少,變得認真嚴肅起來,上前查看狀況。

宅子上方卷過一陣風,白霧和煙氣自發向一側飄去,露出煮布缸裏多出來的東西。或者說,多出來的人。

就見沸水裏飄散着墨黑的長發,長發的縫隙間露出底下鼓脹的綠意。那是質地絲滑的綠色布料,被水泡得漲開,表面如同一只充氣的皮球,鼓鼓囊囊地随同水流起伏。恰在這時,一只屬于女人的纖細手腕浮上了水面。煮成了肉粉色,有種一戳就破的爛熟感,沒有分量似的在水面晃蕩。

即便沒有看到正臉,光是看漂浮上來的衣服布料,恩瑾也知道缸裏的人是誰。他将寬大的西裝外套扯下來,随意地扔到了顧萌的頭頂,罩住了顧萌的視線。

恩瑾垂眸盯着缸裏的屍體,面上沒顯出其他多餘的情緒,道:“去把其他人都叫醒吧。第二位出現了。”

小麥膀大腰圓,一身敦實的肉,舉着一只耙草垛的鐵叉将女人的屍體從缸裏挑了出來。

死透的女人滾落在地上,帶出來的水濕淋淋地潑灑了一地。屍體表面蒸騰着剛從沸水裏撈出來的熱氣。臉和綠色旗袍裏露出的四肢煮得通紅,如墨般的長發散亂得到處都是,濕|漉|漉|地貼在臉上、胸前、手臂上、地上,看起來異常驚悚恐怖。腳上淺綠色的繡花鞋丢了一只,可能還在缸裏煮着。

幾乎是屍體正面翻過來的瞬間,人群裏一個女孩爆發出凄厲的哭聲,聲音劃破了四方庭院裏灰蒙蒙的霧氣,聽上去哀傷而悚然。

女孩叫曉晨,平時和跟死者關系最好,看到同伴遇難,傷心和恐懼一同襲上心頭,難免恸哭。

因為半夜裏起來得過于倉促,小家碧玉仍穿着白色的睡衣,僅在外面罩了一件過膝針織長衫。望着地上的屍體,她以手絹掩住口鼻,輕蹙着眉,眼裏閃爍着因驚吓而起的點點淚花。

小家碧玉的聲音忍不住發顫,恐懼道:“她什麽時候出房間的……大家住在一間房裏,怎麽都沒人發現?”

莫春英攙扶住小家碧玉,雖然在女生中性格算堅強的,但看到面前慘然的一幕,仍舊掩不住心驚的事實。她想到了什麽,緩不過神來地斷斷續續道:“晚上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覺……感覺好像有人在床外邊走動,我就隔着帳子問了一句,對方回答了什麽也沒聽清楚,然後就知道有人走出去了……當時真的沒想那麽多,還以為是做夢,卻沒想到是小秋……”

“她自己出來的?”顧萌擰了下眉,問道,“她出來能做什麽?”

文磊蹲在假山邊,攏着衣襟垂頭喪氣,眼下有着明顯的青暈。因為怕有鬼怪來鬧事,他擔心受怕直到很晚才睡着,誰想睡着還沒一會兒,就被院子裏的動靜鬧醒了。

看到第二位慘死的玩家,文磊整個人已經被恐懼侵蝕得有些麻木了,嘆氣道:“很有可能是自己走出來的。”他耙梳了一把頭發,手立即就被上面沾着的水珠弄濕了,雖然覺得丢臉,但還是實話實話,“昨天晚上我就是自己走出來的,因為太渴了出來找水,誰知道小秋是不是也準備出來幹些什麽,然後就撞鬼了。”

恩瑾一直站在人群的一側,抱着臂,觀察四周的環境。突然,不知道他看到了什麽,撩開腳步朝文磊的方向走去。

“麻煩讓一下。”走到近旁,恩瑾不客氣地将文磊朝旁邊踢了踢。

“幹嘛……”蹲在地上的文磊奇怪地看了恩瑾一眼,顯然被大佬兩米八的氣場震懾住,雖然不滿,但還是嘀嘀咕咕地抱怨着被踢到了一旁。

恩瑾彎腰從假山旁的陰影裏撿起了什麽。衆人一看,他的手中赫然多出了一只小巧的繡花鞋。淺綠色,跟小秋另一只腳上的一模一樣,只是明顯沒被水泡過。

“怎麽會掉在了這裏?”小家碧玉訝然道。

恩瑾用腳尖踢了踢陰影裏散落着的幾顆碎石子,說:“爬山時掉落的。”碎石子是從假山上滑下來的,應該是腳踩在上面時踏落的。

“…………”

聽了恩瑾的話,其他人看向煮布缸後方八尺多高的假山,都有些難以置信。

“你的意思是說……”文磊仰高了腦袋望着假山頂部,凸顯的喉結上下急速滾動了一下,咽咽口水,道,“小秋自己爬上去……然後又從頂上蹦到了水缸裏?”

恩瑾點頭。

潘彼得一直縮在顧萌身後緊摟着對方的腰,聞言,他從顧萌的肩後擡起腦袋,怯怯道:“可是,她為什麽想不開……要跳下去把自己給煮了?”

顧萌思考了一會,猜測道:“中邪了,行為不受自己控制。”

恩瑾将繡花鞋擱在假山突出的石塊上,望向懸在丁宅飛檐上方朦胧的月亮,淡淡道:“明天河岸邊的木樁會下沉一格。”

誠如恩瑾所言,隔天一早來到河岸邊時,衆人發現木樁上方還有九條刻度線。比昨天少了一條線。

木樁頂上,是薄薄的一片紙人,剪成了小秋的輪廓。紙片的背面,一根墨黑的長發盤繞着粘在上方。

曉晨看到那根頭發又忍不住掉眼淚,哽咽道:“真該像你說的那樣,把頭發剃光就沒事了……”

其他人也都沒說話,心裏清楚其實跟頭發沒多少關系。游戲若是讓你死,方法千奇百怪。

一夜都沒好好休息,睡眠不足,再加上每個人都意識到死神的步伐越來越近,到現在都沒有找到另外的逃生方法,難免心情抑郁。回去的路上,大家都沒怎麽說話,默默無言地朝丁宅走。

“我知道現在說這話不對……”文磊低着頭,有一下沒一下踢踏着腳底的青石板街道,支支吾吾道,“說真的,按現在的趨勢發展下去,不會真的只能活一人吧?”

這話一說出來,衆人或多或少都擰了下眉。

小家碧玉臉色僵了僵,硬是扯出個笑容,強作輕松道:“應該不會吧,游戲豈不是要将我們都趕盡殺絕?別灰心,肯定會出現轉機的。”

大家出來前都沒來得及吃早飯,潘彼得從飯桌上順了一只豆沙包,他塞下最後一口後,想了想,堅定信心地點頭道:“大家穩住,我哥說有最優解,就一定會沒事的。”

顧萌看了一眼樂觀的潘彼得,沒忍住伸手拍了拍小孩的後腦勺,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些什麽。

最優解肯定是有最優解,但多久才能找到?他們能不能找到?這一刻,這些問題懸上了心頭。

回到丁宅,用完不知滋味的一頓早餐,大家準備分頭去找屠記布莊。畢竟這是現在唯一明朗的地點。

出門前,小家碧玉忽然說身體不适,她滿臉愧色地道:“實在不争氣,可能是昨晚受涼了,哎……幫不上什麽忙,還要給大家拖後腿,真的覺得很抱歉呢。”

文磊眼珠子一轉,積極地湊上前,說:“我留下來照顧慧慧姑娘!你們放心地出門吧,我們兩個在宅子裏肯定會沒事的。”

既可以在房間休息,又可以跟漂亮妹子共處,對于文磊而言,簡直是一箭雙雕的好差事。

大家都明白他的心思,也不指望他能幫什麽忙,各自從餐桌旁起身準備離開。潘彼得暗自撇撇嘴,嘀咕道:“我潘彼得都比你有用……”

然而小家碧玉并不領情。只見她很淺淡地笑了笑,态度溫婉,語氣卻是不容人拒絕的堅定,說:“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再說,現在線索不明,多一個人幫忙就多一份逃生的機會。等我休息一會兒後,如果覺得身體有所好轉,也會出門找大家彙合的。”

文磊聽出了小家碧玉的意思,又趕忙順着臺階下,忙不疊道:“好好好,還是慧慧能為大局着想,你好好在宅子裏休息,身體不适就不用勉強自己。”

等大家都陸續出門後,小家碧玉才迤迤然地從廳堂裏起身,跨過門檻後右拐,順着長廊往自己的客房裏走。廊下擺着一口又一口的染缸,在院子裏看似雜亂實則有序地散落着,缸裏染料色彩紛呈,紅色、艾綠、明黃、藏藍……色料濃稠得化不開。

豆花攤老板娘成了衆矢之的。一大群人堵在木板小推車前,活像砸攤子。

大娘戴着蛇臉面具,遮住了表情,但從挽袖管的動作可見也是潑辣性格。她像揮蒼蠅一樣朝着衆人擺擺手,語氣不耐煩道:“一個個幹嘛呢?別堵在這裏,哪兒涼快哪兒呆着去,擋着做生意了。”

顧萌好言好語道:“大嬸,就帶我們認一回路呗,或者明确地畫一張地圖,指出屠記布莊的位置就好。”

“去城東來回一趟就耽擱我一上午,敢情生意不用做了?啊?”金色的蛇眼一片漠然,雖然是油漆塗出來的,畫在死板的木制面具上,此刻卻像是含着幾分情緒似的看人。

“都別扯淡了。”

“嘭”的一聲,薄晔一掌拍在老板娘面前的桌板上,仿佛一錘定音。望着對面時,漆黑的眼眸沉沉。整個人氣場強大,英俊逼人。

衆人總算見識了薄總霸道的一面,只聽他磁性的聲音穩重,對賣豆花的大娘道:“女人,這爿豆花攤我承包了,要多少錢我給你,以後也不要再讓我看到你起早貪黑、風雨無阻擺攤的身影,現在就帶我們去屠記布莊。”

衆人:“…………”

有錢真好,薄總威武。

“…………”蛇臉老板娘僅是失神了兩秒,接着抛下抹布朝薄晔攤開一只手,指尖相互搓了搓,無比現實道,“客人,錢呢?”

“……………………”

豆花攤周圍沉默數秒,淡淡的尴尬蔓延開來。

潘彼得摸向癟癟的口袋,小聲道:“晔哥,沒錢,昨天來吃豆花還賒賬來着。”

薄晔擰眉,“啧”了一聲,側過頭低聲道:“還用你提醒?”

随後,薄晔斂了斂酷炫狂霸拽的神色,假裝什麽都沒發生過那樣,端了一碗豆花轉身朝座位上走,大言不慚地淡淡道:“老板娘,賒賬。”

衆人:“…………”

收買計劃就這麽破産了。

玩家們一人捧着一碗清香撲鼻的豆花,錢沒有付半毛,卻厚着臉皮占了老板娘兩個桌子。

唐止吃了一半,攪攪碗裏的豆花,舉了下手道:“請再來一盆上次的紅豆,謝謝,味道有些淡。”

“…………”蛇臉大嬸剛要發難,這群客人吃豆花不給錢就算了,還盡提一些得寸進尺的要求,可當她一看到唐止長相清麗,精致漂亮得像個瓷娃娃,腦袋晃了晃又把罵人的話咽下去了。

不一會兒,一盆散發着甜香味的紅豆就放到了木桌中間。

另一張桌子上的文磊看得眼饞,低頭看了眼自己的碗,複又擡頭道:“老板娘,這桌也要一盆紅豆,謝謝。”

“沒有盆。”蛇臉大嬸十分淡漠道。

衆人:“…………”

一句話就把人給堵死了。

所以說,果然只有可愛的男孩才能享受優待。

顧萌趁着豆花攤老板娘清閑的工夫,盡可能多地想了解屠老板和丁家大小姐的信息,于是追着老板娘問個不停。但對于大多數問題,老板娘都冷漠以對,嗯嗯啊啊地敷衍過去。顧萌明白,那些都是NPC無法向玩家透露的。

可是當問及屠老板和丁香的婚後狀況時,老板娘卻有了反應。只聽她似真似假地嘆息一聲,道:“可憐屠老板一個忠厚老實人。”

顧萌眼睛一亮,連忙追問:“怎麽說?”

不僅是豆花攤老板娘,隔壁坐在石階上提着小籃子賣花的老婆子似乎也被激活了。面具後的蒼老聲音嗡聲嗡氣道:“丁小姐……騷情得很哩。”

另一桌的人也圍過來了,端着瓷碗吃瓜,催促這兩個婦人快講。

“聽說啊,這丁小姐婚後半年還安安分分,留在夫家打理大大小小的家庭事務。”老板娘語氣含着嘲諷,“可這日子一長,本性就耐不住了,真面目也暴露了,可能是又跟先前的相好們聯系上了吧,經常白日裏偷偷出去……”說着,蛇臉轉了半圈,像是在掃視面前衆人,揚高了臉哼道,“大白天趁着丈夫不在家,偷着出去能幹嘛?你們知道吧。”

“哦~~”衆人發出恍然大悟的聲音。都是成年人,很容易就懂了。就連潘彼得也煞有其事地點頭,期間不忘“滋溜”一聲吞了口豆花。

文磊悄聲估摸:“難道這場游戲還涉及其他人物?要把丁小姐的相好們一個個找出來?”

話音剛落,賣花的老婆子又嗡嗡嗡地說話:“一把大火……燒得幹淨哩,全焦了。”

“什麽大火?”顧萌緊接着問。

“還不是被發現了。”蛇臉老板娘壓低聲,似乎自己都覺得這事登不上臺面,透露道,“泥人還有三分火性,屠老板自然不可能放任丁小姐在外面給屠家丢臉,也不知怎麽走漏了風聲,那天不就帶着一群人去客店捉人了?一氣之下還把人家客房給燒了。”

“這麽剛?”文磊訝然,“不僅捉|奸還燒客棧?”

老太婆“嚯嚯”陰笑兩聲,看好戲似的道:“臉都丢光咯……”

“之後呢?”顧萌道。

老板娘搖搖頭,捏着抹布轉身去忙了:“之後丁小姐基本連大門都不邁了,可算是老實了。”

衆人兀自思考,對于這位活在別人口中的丁小姐愈發好奇,各自在心裏都拼湊了一個版本。

小麥這時放下碗,表情顯得有些不好看,又似乎很悵然。

潘彼得細心發現他的情緒變化,呼嚕嚕喝完剩下的豆花,放下碗後一抹嘴,關心道:“小麥哥,你這是怎麽了?”

長相彪悍的男人抿着唇靜默片刻,才道:“想起了我前妻。”

“…………”衆人下意識瞄向他染成綠色的平頭,再一聯系丁香和屠老板的事……

“咕嚕”一聲,咽豆花的咽豆花,咽口水的咽口水。

小麥坐在桌前,失意地塌着肩,也不避諱,直接道:“跟樂隊經理跑了。”

顧萌小心翼翼道:“所以你……染綠了?”

小麥不自覺摸了摸頭頂的草坪,“嗯”了一聲:“覺得比較能表達自己的心情。”

衆人:“…………”

哥,你這表達心情的方就比較獨特了。

薄晔低下頭,若有所思,含着幾分敬佩道:“真的勇士敢于面對慘綠的人生。”

“…………”

離開豆花攤前,在衆人的軟磨硬泡下,豆腐攤老板娘總算透露了屠記布莊的位置。

“就這麽走……”老板娘用指尖點了鹵水,放在木桌上劃來劃去,“反正就這麽走,直走直走再左轉,差不多就在這個位置。”

大家點頭,表示明白,實際上毛都沒看懂。老板娘說完後他們都看向恩瑾,期待着大佬能給點反應。

恩瑾看着桌上用水漬潦草比劃出的線條,那已經不能被稱為地圖了,抽象得可以。恩瑾看了會兒,點點桌面,道:“昨天去過這裏了,是一條巷子。”

薄晔問:“就是那家消失的布店?”

恩瑾點頭。

唐止思考着嘀咕道:“兔子……屠老板……”

“就是這裏。”蛇臉老板娘不耐煩地揮揮抹布,利落地趕客,“我知道的就這麽多,該說的也都說了,別來煩我了,有空把豆花錢還上。”

就在他們帶着困惑離開時,坐在臺階上的老太婆又“嚯嚯”地笑了起來,自言自語道:“找仔細了,千萬……”

不少人都聽到了。

顧萌回頭看了眼,總覺得是某種提示。

避開了中午的那場濃霧,玩家們再次前往鎮子東邊尋找布莊,然而很可惜,巷子還是那條幽深的巷子,沒有找到布店的蹤影。薄晔甚至進入了巷子裏尋找,然而除了在衣袖上蹭了不少牆上的石灰,一無所獲。

第四天很快就過去了,但情況似乎毫無進展。

在外面逛了一天的人在天擦黑時回到丁宅。宅子裏,挂在門前、走廊上的白紙燈籠全都亮着,散發出讓人十分不舒服的幽冷光芒。

廳堂的飯桌上已經備好了飯菜。小家碧玉從裏面迎出來,兩只手揣在類似暖手寶的東西裏,站在門口微微歪着頭看着進來的人,臉上挂着淺淡溫婉的笑意。

“真像一個等待丈夫回來的賢惠妻子啊,讓人看得神清氣爽,再累也不覺得什麽。”文磊感嘆一聲,随後激動得朝門口揮手,提高音量道,“慧慧!我回來了。”

小家碧玉擴大笑容,愈發溫婉了:“你們回來啦。”

坐下來吃飯的時候,莫春英遞給小家碧玉一條熱毛巾,提醒道:“擦擦手吧,手腕側面那裏……對,就那裏。哪兒蹭到的染料?”

小家碧玉根據指示擦掉白淨纖細手腕上的藍色顏料,無所謂地笑了笑,抽出圓凳子招呼莫春英坐下,道:“一整天辛苦了,快吃飯吧。”

唐止瞄了眼小家碧玉随手擱在桌上的熱毛巾,一小團藏藍色被熱氣氤氲濕了,化成了淺藍。他的目光從毛巾上一掠而過,關注起今晚的菜色。看到了什麽,也不拿筷子,朝某個盤子揚了揚下巴,道:“吃蝦。”

“好,知道了。”薄晔将修長白皙的手擦拭幹淨,将轉盤轉了個角度,開始給唐止剝蝦。

入夜,透過慘白的窗戶紙,可見四間客房裏都燃着飄忽不定的油燈。

最前方的一間房內,水汽蒸騰,将燈光都浸濕了。同時傳出“嘩啦嘩啦”不緊不慢的撥水聲。

視角毫無阻礙地穿透牆體,潛入房內,只見客房中央,白茫茫的水霧間,一個男人靠坐在寬大的木桶裏。展開的雙臂悠然地靠放在木桶邊緣,兩邊肩胛骨之間微微擠出緊致漂亮的肌肉,水珠滾在光滑的肌膚紋理上,透露出一種難以言明的欲感。

薄晔将腦袋後仰,額上滑落的不知是水珠還是汗珠,閉着眼,姿态懶散,很放松似的舒了一口氣。看得出泡澡令他身心放松。

這時,身後的門被推開,之後又是關上的聲音,一道曼妙的身影悄無聲息的走了進來。

但放輕的腳步沒有躲過薄晔的耳朵,只見他輕輕勾了下唇角,又很快壓了下去,仿佛毫無知覺。

不一會兒,一只泛涼的手搭在了他肩上。

薄晔很警惕似的睜開眼,肩部有一瞬間的緊繃,驚訝道:“誰?”

裸|露的白嫩雙臂從薄晔脖頸處伸過來,在他胸前交叉,餘光裏能瞥見一截藕粉色的短袖。

身後人似乎是彎下了腰,含着深秋的微涼氣息湊近了他的耳後。

作者有話要說:

随後,薄晔聽到清冽的少年音輕曼道:“你大爺……”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