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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大事,聽着她們說,仿佛皇上準備……”小筝翻着眼睛想了好半日,才憋出來一個詞:“勵精圖治,好像是這個詞兒,我應該沒記錯。”
勵精圖治?慕瑛啞然失笑,看起來赫連铖是發現自己在宮中勢單力孤,準備開始培養自己的人手了。他專注于政事也好,就沒什麽空來找自己麻煩了。
沒想到,今日他又來了映月宮。
靈慧公主半側着身子坐在椅子上頭,見赫連毓與慕瑛進來,猛然站了起來,奔過去抓住了慕瑛的手:“瑛妹,你出宮去怎麽也不叫上我。”
慕瑛一愣,這事情太後娘娘該不會告訴靈慧公主,如何她卻知道了?
“慧姐姐,我有些想家,故此向太後娘娘求了手谕回府一趟,毓弟自告奮勇,陪着我一道回去。”慕瑛心中暗呼僥幸,若不是赫連毓提議回慕府,情急之下,她恐怕也想不到這個理由。
赫連毓十分聰敏,聽着慕瑛這般說,趕緊點頭:“阿姐,我陪着瑛姐姐回府去了,那陣子你被母後喊去說話,我們怕耽擱了行程,就直接出宮去了,若是你在映月宮,肯定會喊了你一道回去。”
靈慧公主哼了一聲,怏怏不樂的坐回到椅子上,臉上有不豫之色:“即便我在母後那邊,你們也不是不能去慈寧宮喊我,分明就是沒想帶我一道出去。瑛妹,虧得我一直将你當成最知心的朋友,沒想到你有什麽好事就将我給抛下了。”
“慧姐姐……”慕瑛讪讪的喊了一聲,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她總不能将自己去送高啓的事情說出來,若是靈慧公主知道她與赫連毓出宮主要是為高啓送行,只怕氣性還會更大,臉色會沉沉如鍋底,以後她便別想得到半分安寧。
“阿姐,是我們不好,下回咱們一道陪着瑛姐姐回府去,行不行?”赫連毓趕緊湊着上前,挽住了靈慧公主的胳膊:“你別生氣了,阿毓向你賠罪。”說罷,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個躬禮,小大人一般,看得靈慧公主“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毓弟,你快給我直起身子來,若是被母後知道了,定然會責怪于我。”
聽到靈慧公主的笑聲,慕瑛暗暗舒了一口氣,靈慧公主是個直爽性子,她的脾氣來得快去得快,她笑了起來,意味着她已經不計較這事了,以後也不會記挂在心裏。倒是坐在正座上的赫連铖,她有些摸不透此行的來意,見他面沉如水,一句話也沒有說,更讓她惴惴不安。
“皇兄,今日你怎麽來映月宮了?”赫連毓将靈慧公主給擺平,這才走到赫連铖面前行了一禮:“聞說皇兄最近都忙于政事,沒想到今日也有閑暇時候。”
赫連铖看了他一眼,神色古怪:“朕也該有個放松的時候。”
“那是當然。”赫連毓點了點頭:“皇兄你要注意龍體,可千萬別太累着自己。”
聽到這話,赫連铖忽然無話可說。
今日他在文英殿裏批閱奏折,忽然急急忙忙跑來了個小內侍:“皇上,太原王與瑛小姐兩人出宮去了。”
“什麽?”赫連铖扔了奏折,“呼”的一聲從龍椅上站了起來:“出宮?去了哪裏?”
“奴才也不知道,就聽那守後宮門的衛士說,他們有太後娘娘的手谕。”小內侍跪在地上,戰戰兢兢,皇上勃然大怒,讓他有一種大事不妙的感覺。
這個小內侍名叫千喜,是赫連铖授意江六,讓他從內務府那邊撥了去映月宮當差,若是慕瑛有什麽不尋常的舉動,他都必須來回禀。但內侍畢竟不如宮女方便,梅梅當他知道慕瑛的事情,已經是過了許久了。
就如今日,當他從宮女們口中聽說太原王來找瑛小姐,兩人出了映月宮,他問了下時辰,還是卯時的事情,趕着到處打聽,走到宮門口方才問到原來兩人出宮去了,他趕緊跑回來報信,這時候已經是快到午時。
赫連铖聽者說兩人卯時就已經出宮,臉色一沉,眼前仿佛浮現出赫連毓拉着慕瑛前行的畫面,上回三月三,他親眼見着他與慕瑛手拉手,今日兩人又一道出宮!一股悶氣從心底慢慢升了上來,似乎要沖破胸膛,劈裂一切。
壓着胸口勻了勻氣息,赫連铖将椅子一推,大步朝文英殿外頭走了去,趴在地上的千喜擡起頭來,滿臉驚愕。
江六走到他面前,微微嘆氣:“以後,有關瑛小姐的事情,你可以來報,但不要将太原王扯進去,知道否?”
皇上心中已經存着對太後娘娘的忌諱,再将太原王卷進來,只怕更是會亂成一鍋粥。皇上心中肯定是喜歡瑛小姐的,可他也看得出來太原王對于瑛小姐,此時并無男女情分,只是單純的姐弟之情,可皇上卻不一定會這樣想。
人若是生了情分,自然就會糊塗些,如同皇上此刻,正是這般模樣。江六撩起常服急急忙忙的趕了過去:“皇上,你等等老奴,等等。”
“江六,你說他們出宮是去作甚?”赫連铖滿臉的不高興,心中似乎有條小蟲子,在不住的咬着他,又酸又痛。
“皇上,竟然有太後娘娘的手谕,肯定是有什麽正經事兒去做了。”江六總算是趕上了赫連铖,半彎着腰,低聲回答。
自己總不能說是太原王帶着瑛小姐出宮游山玩水去了——若是這般說,皇上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事情來呢。都說紅顏禍水,這瑛小姐才這般年紀,怎麽就挑得這後宮不安寧了?要是為了個女子,兄弟阋牆,這可不是大虞之福啊。
赫連铖慢慢往前走着,一邊想着江六說的話,心情才慢慢緩和了些,赫連毓……他想染指慕瑛不成?他的眼前閃過赫連毓那天真淳樸的臉孔,忽然又穩當了幾分,毓弟才八歲,怎麽就會有這樣的心思?再說他也不是這樣的人。
這般勸說着自己,好不容易才将心情平緩了些,到了映月宮,沒見着慕瑛,一顆心忽然空了一片,站在主殿裏,有些凄涼,胸口那裏仿佛有個大洞,需要用一些東西才能将它塞滿,他極力的想去找些東西來,可一切都是徒勞,無論他做什麽:喝茶、欣賞字畫、與靈慧公主對弈,心口那裏,還是空了一大塊。
唯有她走進來的一瞬間,馬上就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滿足感,他不再孤獨空寂,看着她彎彎的眉眼,心中即刻間便踏實了許多。?
☆、第 74 章
? “毓弟,以後出宮,需得多帶些人,萬一有什麽事情又如何是好?”面對着赫連毓笑嘻嘻的臉,赫連铖也忍不下心來責罵他,雖說還是對他帶了慕瑛出宮之事耿耿于懷,可知道只是陪了慕瑛回府,心中那股怒氣也就平歇了。
慕瑛想家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就如平素他經常會想到太皇太後和生母皇太後——他的母親賀蘭氏。
若是皇祖母和母親還在世,他肯定也會經常去萬壽宮與宸寰宮,他會伴在皇祖母與母親膝下,聽着她們溫柔的話語,看着她們慈祥的面容。
可他再也沒有了這些機會。
要想見到她們,除非在夢裏。
慕瑛雖然失去了母親,可她還有自己的祖母和弟弟妹妹,她當然想回慕府去看他們。赫連铖對于慕瑛回府是極其贊同的——只要她不去看那該死的慕華寅,她回慕府不是一件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赫連毓見着赫連铖容色稍霁,心中歡喜,雙手一拱,長長的衣袖垂地:“多謝皇兄不計較,下回毓弟便知道了,一定多帶些人手跟了瑛姐姐回慕府去。”
下回?赫連铖忍不住哼了一聲,毓弟可想得真美,還有下回不成?陪慕瑛回府的人可不該是他?可是……他不想見那慕華寅!赫連铖心中大恨,一雙眼睛轉着朝站在門口的慕瑛看了過去。
暮春的陽光從大門口照了進來,一地金燦燦的顏色,慕瑛的身影在那金色裏被拉長了幾分,顯得更是窈窕無雙。門外飛進來一雙蛱蝶,翩翩起舞以後,落在了慕瑛的頭發上,微微的扇動着翅膀,仿佛是慕瑛小時候曾經戴過的琉璃蝴蝶簪子上的點綴,靈巧精致。
“瑛妹,有蝴蝶停在你的發髻上邊呢。”靈慧公主此時已經消氣,笑吟吟的走了過來,伸手就去抓那兩只蝴蝶,感覺到風聲,蝴蝶扇着翅膀飛了起來,在空中旋了兩個彎,又翩翩的飛了出去。
靈慧公主的手掃過了慕瑛的臉頰,正巧撞到了她的鼻子,慕瑛忍不住“哎呀”了一聲,只覺得鼻管那裏有一股熱流,似乎要噴湧而出。
“哎呀呀,大小姐出鼻血了!”小筝驚慌的喊了一句,趕緊摸出了手帕子:“大小姐,奴婢給你擦擦!”
手還沒有挨過去,帕子已經被人奪了過去,小筝張大了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方才還坐在正座上的赫連铖,此刻已經如風一般刮着到了她面前,劈手奪過帕子,猛的捂在了慕瑛的鼻子上邊,高聲喊了一句:“快,去請王院首過來!”
靈慧公主趕忙推了香玉去太醫院:“沒聽到皇上吩咐?趕緊去太醫院找王院首過來。”
慕瑛鼻子流血,事出有因,是她的手肘撞到了慕瑛的鼻子,靈慧公主有些驚慌,自己怎麽便用了這麽大的力氣呢,她也只是想去捉慕瑛頭上的蝴蝶罷了。
赫連铖焦急的看着慕瑛,她長長的睫毛微微的在顫動,就如方才那蝴蝶扇着翅膀一般,看得他心中好一陣難受,慕瑛此刻肯定很難受罷?瞧着她那表情,似乎是有些不舒服。他看了看手中的帕子,已經染紅了一大塊,心中更是驚慌不已:“快,快拿一疊帕子過來!”
“大小姐,你別着急,我這就去喊我家阿娘來!”小筝慌手慌腳的跑了出去,聲音裏帶着一絲哭腔,公主如何這般粗魯呢,是不是她其實已經知道大小姐是出宮去送高大公子,心中嫉妒,這才故意用了這麽大的力氣?要不是好端端的,大小姐的鼻子怎麽會流血不止呢?
王氏聽說慕瑛鼻子流血,心中着急,手都抖了起來,膝蓋上放着的小笸籮打翻在地,針線灑了一地。她顧不上去撿,趕緊抓起一疊帕子,跟着小筝奔了出去:“大小姐,大小姐!”
夫人可是将大小姐托付給了自己,若是有個什麽不好,自己如何有顏面去見九泉下的夫人!王氏心裏着急,一雙大腳在鋪着木板的走廊踩着,砰砰作響。黎娘子正拿了書卷在窗邊誦讀,聽着聲音擡起頭來,見着王氏神色驚慌,趕着問了一句:“王家嫂子,什麽事情這般慌張?”
“我們家大小姐鼻子流血了。”小筝抹着額頭上的汗,急急忙忙回了一句,頭也不回的就往前邊跑了去。
聽說慕瑛有事,黎娘子也吃了一驚,趕緊将手中的書放了下來,大步朝正殿那邊走了去。對于慕瑛這個女弟子,她極其疼愛。雖說慕瑛出身高門,可沒有一絲嬌氣,不僅生得貌美如花,那神情氣度也是一等一的好,更難得的是她思想缜密考慮周到,進退得宜。
黎娘子知道慕夫人早逝,也聽着王氏與小筝說過幾句慕府的閑話,知道慕華寅并不看重這個長女,心中不免憐惜,只将慕瑛當成了自己的親生女兒看,現兒聽着說慕瑛有事,心中也是格外着急,趕着去了正殿那邊。
慕瑛身子僵硬的站在那裏,她萬萬沒想到赫連铖會撲過來拿帕子給自己止血,而且隔她那麽近!她閉着眼睛,可依舊能感覺到赫連铖的手指就按在她的鼻子上頭,也仿佛能感覺到他灼灼的目光,盯緊了自己不放。
“皇上,不是這樣止血的!”王氏沖進正殿,看到赫連铖手上的帕子紅了一塊,心中大為着急:“這樣止不住血。”
黎娘子奔到了慕瑛面前,低聲道:“瑛小姐,将頭仰高些,務必将鼻子擡得高些。”
慕瑛聽着這話,将頭擡了起來,一段潔白的脖頸頃刻間如柔軟的蔓草,伸展開來。
真真是膚如凝脂,領如蝤蛴,赫連铖忽然想起了《詩經.碩人》裏的句子,剎那間,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湧上心頭,全身都焦躁了起來。
那一段玉雪般的柔軟一直延伸了下去,到了交領的之處,慢慢的沒了一段白,可前胸那裏有微微的隆起,他還能見着一抹淡黃色的抹胸,若有若無,根本壓不住那那雪白的肌膚,透出了些許凝脂。
赫連铖用力的咽了一口唾沫,口幹舌燥的感覺非但沒有消失,反而愈發的猛烈了,就如丢下了一顆火種,它即刻就蔓延起來,将全身都燃燒了起來,讓他全身都有些發燙。
“皇上!”江六的一聲驚呼讓赫連铖從迷迷糊糊裏清醒過來:“怎麽了?”
“啊,皇兄!”赫連毓飛奔着過來,一把捂住了赫連铖的鼻子:“皇兄,你怎麽也流鼻血了?”
正殿裏頃刻間多了兩個流鼻血的,特別是後來那個還是皇上,頃刻間正殿裏亂成一團,大家七手八腳的找了帕子過來,讓赫連毓将赫連铖的鼻子給掩住:“皇上,你也學着瑛小姐的樣子,将腦袋擡起來些。”
赫連铖一仰頭,忽然想起來什麽似的,轉眼看了看慕瑛,卻正好撞到了她的眼神,裏邊似乎有些許關心,他心中一甜,忽然覺得身子輕松了許多,仿佛間要朝上邊飄了去,越飄越高,仿佛要飄到了雲彩裏。
慕瑛見着赫連铖盯着自己看,臉上一熱,趕緊轉過臉去,她聽着赫連毓說赫連铖流鼻血了,睜眼去看他,沒想到正好與他的視線撞了個正着,眼神灼灼,讓她幾乎要透不過氣來。
赫連铖追着慕瑛的臉看了過去,小巧的耳垂上有一顆亮閃閃的耳裆,微微的在不住搖晃,就如有人在打秋千一般,忽上忽下,悠得他一顆心也跟着起起落落,沒個停歇的時候。正在心猿意馬的時候,忽然就聽着耳邊傳來蒼老的聲音:“皇上,讓微臣給你瞧瞧。”
轉過頭,見着王院首一張滿是皺紋的臉孔,跟原來那如花的美人臉大相徑庭,赫連铖只覺敗興,伸手指了指慕瑛:“你先去給慕大小姐瞧瞧。”
王院首微微一愣,也不敢反駁赫連铖,蹒跚着步子朝挪一旁過去:“慕大小姐,老朽給你把脈瞧瞧。”
“不必了。”黎娘子笑着擺手:“不過是被手肘撞了一下而已。”
只是被手肘撞了一下?那有何必如此緊張?王院首耷拉了兩條八字眉,實在覺得匪夷所思,皇上莫非覺得他很閑,故此才喊他過來?王院首看了看慕瑛,只覺得她膚色紅潤,雙眸有神,不像是生了病的樣子,倒是赫連铖,雙頰帶赤,有些不大好的模樣。
“皇上,慕大小姐沒什麽事,微臣給您來把下脈。”王院首伸出手來搭住了赫連铖的脈門,雙眉皺起,又換了一只手試了試,臉色鄭重:“皇上,你這火氣有些旺啊,該要稍作調理方可,否則入了夏,這人可要遭罪。”
江六聽着王院首說得嚴重,臉上變色:“王院首,趕緊開張方子罷。”
赫連铖有些哭笑不得,王院首說他的火氣有些旺,确實不假,可這是心病,哪裏是吃藥能調理得好的?
他偷眼轉過去看了看慕瑛,耳墜依舊在不住的晃動,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才她轉過了頭來。?
☆、第 75 章
? “大小姐,你瞧,禦花園的牡丹開了!”
慕瑛從走廊那邊探頭一望,小筝興致勃勃的從竹林那邊繞了過來,手裏拿着兩枝牡丹,花朵大如碗盞,一朵玉雪可愛,一朵豔紅嬌妍,一紅一白兩枝花拿在手中,對比鮮明,煞是明豔。
“你怎麽将牡丹給折枝了?”慕瑛嗔怪的看了小筝一眼:“這花長在枝頭不好?”
“是禦花園的花匠剪了給我的,還給了些花肥,讓我拿着回來養這牡丹呢。大小姐,你又不是不知道,牡丹能去好長一段時間。”小筝捧着兩枝花走上了臺階,笑語盈盈:“我去找只花瓶來養着。”
坐在一旁的黎娘子擡頭看了看天色,微微一笑:“瑛小姐,今日天氣這般好,小筝說牡丹花開得正盛,不如咱們去園中畫牡丹。”
慕瑛心中一陣驚喜,臉上露出了笑容:“謹遵娘子安排。”
多久沒有畫過牡丹了?自從進宮,好像就沒有提筆畫過,木樨、丁香、梨花,這些都是她筆下常出現的花卉,都是那種小小花朵,看上去并不讓人驚豔的花樹。今日聽着說要畫牡丹,慕瑛不由得一熱,只覺全身的血都熱了起來。
靈慧公主用過早膳便帶着香玉去了射蒼宮,黎娘子進宮來,只是最開始能約束她,後來靈慧公主摸清了黎娘子的性格,發現她雖然外表高大瞧着嚴格,可心卻十分之軟,只要哼哼唧唧求上一求,黎娘子就能放她去騎馬射箭。
自從把住了黎娘子的脈,靈慧公主便越來越放縱自己,每日只得一兩個時辰跟着黎娘子做做樣兒,沒事的時候便奔了去射蒼宮,還吩咐寧秋姑姑不能去慈寧宮報信:“寧秋,我知道你是我母後派過來監管着我的,可畢竟我是主子,你要忠心于我。我每日裏頭也跟着黎娘子學了些東西,你若還要到我母後那邊去搬弄是非,我這馬鞭子可是不認人的。”
被靈慧公主一吓唬,寧秋姑姑兩條腿已經哆嗦起來,哪裏還敢朝慈寧宮那邊去?可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高太後隔了大半個月也便知道了靈慧公主依舊是在射蒼宮裏騎馬射箭撒歡兒亂跑。沉默了一下,她嘆了口氣:“随她去罷,好在每日還學了那麽一兩個時辰。”
對于靈慧公主,高太後心中有些愧疚,女兒喜歡高啓,可自己卻不能如她所願,只能變着法子彌補一二了。
“娘娘,咱們胡人重騎射,公主殿下學着騎馬射箭也是應當的。”墨玉姑姑在旁邊勸着高太後,技多不壓身,學好了騎射不是一件壞事。
“墨玉,若是她能像你這般身手,那哀家也就滿意了,就怕她學個半吊子,結果走路的姿勢不好看了,英姿飒爽沒學到,反而失卻了女兒家應有的妩媚。”高太後搖了搖頭,唇邊露出一絲苦笑:“怎麽就不像哀家呢。”
靈慧公主見高太後并不深究,心中也明白,只要自己不做得太出格,母後定然不會怪罪,一顆心放了下來,每日裏除了跟着黎娘子裝模作樣學點東西之外,射蒼宮便是她最愛去的地方。今日一早,見着天色晴好,她便帶着宮女們往那邊去了,臨行之前還喊了慕瑛,見她興致缺缺,也沒有強求。
黎娘子與慕瑛商量妥當,吩咐宮女們捧着畫具先去了牡丹花苑那邊,兩人再慢慢的一邊欣賞園中美景,一邊朝最深處走了過去。
此時已經是四月末,暮春已盡,初夏将至,牡丹許是這暮春裏最後一點亮色。還未走到牡丹花苑前,就已經見着蜜蜂蝴蝶嗡嗡嗡的一片,在空中不住飛上飛下,好不熱鬧。
慕瑛臉上露出了歡喜神色:“這些蜜蜂蝴蝶,也明白該往哪邊去。”
黎娘子忍俊不禁:“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蜜蜂蝴蝶自然是往最香的地方去了。”
走到花苑那邊,宮女們早已将桌椅布置妥當,設在一片綠蔭之下,面對着一大叢牡丹花。有幾個花匠正在忙着給牡丹花澆水,見着慕瑛過來,趕緊停了手:“瑛小姐。”
慕瑛淺淺一笑:“你們忙你們的罷。”
小筝站在一旁研墨,畫粉盤子裏藤黃朱砂三青石青赭石數種顏色已經添上,看着五顏六色,猶如雜色的花布。慕瑛提起筆來,蘸了點黑色開始畫那牡丹的枝條,黎娘子在旁邊負手而立,仔細的察看着她用筆。
“中鋒與側縫用得極佳。”黎娘子臉上露出了笑容:“瑛小姐,沒想到你畫牡丹時,這把握的分寸極好。”
慕瑛擡起頭來看了看眼前的牡丹,嘴角帶笑:“還不是娘子交代了我,要我在畫畫之前,心中便有畫?我方才仔細看過許久,見其形其色,腦中已有這牡丹的翩然風姿,畫起來自然也就流暢了。”
黎娘子贊許道:“瑛小姐果然有慧根。”
慕瑛被她誇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頭去繼續作畫,黎娘子也開始提筆,師徒兩人站在樹蔭之下,慢慢的琢磨,雪白的宣紙上,開始漸漸有了花枝的形狀濃墨之間,驀然有玉盤般大小的花朵,姿态嫣然,花瓣水靈,似乎能隔着紙聞到芬芳。
“皇上。”江六跟在赫連铖身後,氣喘籲籲,有些力不從心:“皇上你跑得太快了,老奴都追不上了。”
看起來以後只能讓小春跟着皇上走了,皇上年紀大了,精力越發旺盛,走路也快了許多,自己一路小跑都跟不上,長久下去,這把老骨頭可真是吃不消。
赫連铖沒有搭理他,只是快步朝禦花園走了去,連奔帶跑,沒多長時間就将江六甩得沒了身影。牡丹花苑那邊站了一個小內侍,見着赫連铖過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皇上!”
“休得高聲!”赫連铖搖了搖手制止了他:“瑛小姐她們在哪邊作畫?”
小內侍站起身來,一臉讨好的笑:“皇上,奴才領你過去。”
赫連铖略一沉思:“走後邊過去,別驚動她們,朕只是想悄悄的看兩眼就走。”
方才在文英殿,千喜跑過來說黎娘子帶着瑛小姐去了牡丹花苑,千喜一臉讨好的笑:“皇上,此時牡丹開得正好,您難道就不想過去瞧瞧?”
千喜是個機靈的,赫連铖授意他盯緊了慕瑛,開始還以為是想防慕家有什麽舉動,可看來看去,千喜也看不出這跟慕大司馬有什麽關系,看起來該只是皇上想要關注慕瑛罷了。千喜實在機靈,在皇上裏呆了好幾年,該知道的自然知道,不該明白的,他也無師自通的明白了幾分,雖然他是個閹人,但也慢慢的揣摩出了赫連铖的心事——總歸是對那瑛小姐有幾分格外的情分。
對于主子,自然是要投其所好,千喜覺得,建議皇上與瑛小姐一道去賞花,這是再秒不過的主意。
“江六,賞他一個銀錠子。”
果不其然,自己還是猜對了皇上的心是,千喜捧着那個銀錠子,咧嘴笑個不停,直起身來,赫連铖早就已經出了文英殿。
随着花間小徑,腳步輕輕的跟着那小內侍朝前邊走了過去,遠遠的望見那邊有幾棵高大的香樟樹,香樟長得很好,翠葉亭亭如蓋,大傘一樣遮住了空中刺眼的陽光,留下一地蔭涼。香樟樹下有兩張桌子,有兩個人正在低頭作畫,旁邊站着幾個宮女,正在仔細觀看着,不停的交頭接耳,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赫連铖蹑手蹑腳從那邊繞了過去,香樟樹後邊是一片綠色的灌木,他貓腰站在灌木叢後邊,從樹枝的間隙裏,能見到慕瑛淺綠色的裙裳,心中有如踹了一只耗子,正在不停的跑來跑去,沒有個停歇的時候。
“瑛小姐,我看你畫畫,有一種感覺。”黎娘子的聲音從那邊傳了過來:“你很喜歡牡丹。”
慕瑛有幾分驚愕,只不過很快便恢複了鎮靜:“娘子,只要是好看的,我都喜歡。”
“錯。”黎娘子深深瞥了她一眼:“大家都說瑛小姐最喜歡木樨,可我見你畫木樨時,目光根本沒有現在專注,而且眼中并無熱情。我方才仔細看過你,畫牡丹時,你是全心全意,似乎想要極力将牡丹的靈氣從筆鋒體現出來,而你畫木樨時,卻只是一種單純的臨摹,并未将你的心放進去。”
“黎娘子,你真是目光如炬!”小筝在旁邊笑着贊了一聲:“我們家大小姐,以前是最喜歡牡丹花的。”
“不,你錯了,她不僅僅是以前最喜歡,現在也是最喜歡。”黎娘子的話裏有一種不容否認的堅決,她的臉孔露出了些許微笑:“瑛小姐,你何必要将自己的喜好掩蓋起來?難道僅僅只是因為公主殿下也喜歡牡丹花?”
慕瑛手中抓住那支筆管,愣愣的看着黎娘子的臉,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喜歡牡丹花,确實不是過去不過去的事情,她的心底,總是有一株牡丹花正在盛盛的綻放着花瓣。
依然記得那時候跟母親說過的話:“牡丹,國色天香,豈是別的花能比的?”
木樨,怎麽能與牡丹相提并論,充其量不過是中秋時分,少見花卉盛開,恰巧這花又有甜香撲鼻而已。?
☆、第 76 章
? 帶着一絲微熱的風從樹梢間拂過,讓人也莫名覺得燥熱了起來,香樟樹簌簌的落下幾片樹葉,有些掉到了赫連铖的肩膀上,又慢慢的落到了地上,在他的腳邊不住的翻滾着身子,深綠淺綠交織,忽然模糊成了一片。
原來她并不喜歡木樨,這是真的嗎?舌尖忽然有些苦,一直透到心裏頭去。他想起了自己讓司珍局制的木樨花簪子、木樨花金鎖、和木樨花紙鳶,想起了那一年秋天,自己傻瓜一般在木樨樹下撿落下來的花,每天清晨,就在木樨剛剛開放的那個時候,選着開得最飽滿的那一枝,細細選過盛放的花朵。
“皇上,這麽早的時候,全開的木樨花還真沒幾朵呢。”江六站在樹下,拿着棍子不住的敲打着木樨的花枝,伴着簌簌之聲,一陣細黃的雨霧騰騰的升起,上好的益州水竹席上落滿了一層花朵。他不欲假手于人,心裏頭想着每一朵都要是自己選出來的才好,坐在水竹席上挑挑揀揀,眼前浮現出的是那雙烏黑發亮的大眼睛。
用心良苦,沒想到,一切都是假象。
赫連铖閉上了眼睛,原來自己始終沒有明白她喜歡的是什麽。
香樟樹下,聲息漸悄,看起來兩人正在靜心繪制牡丹,赫連铖扒開樹枝看了看,只能望到慕瑛的背影,纖細的雙肩似乎不能承受太多的重量,細瘦的手腕讓人看了不免生出憐惜之心。鋪在桌子上的宣紙已經有了各種顏色,可他卻看得不是很分明,只是從旁邊宮女們驚訝的神色看來,定然是畫得極好。
呆呆的看了好半日,赫連铖這才戀戀不舍的将手放開,慢慢的從灌木叢後退了出去。走回小徑,江六正彎腰在那裏等着,見了赫連铖過來,笑着迎了上去:“皇上可要去瑛小姐那邊瞧瞧?”
“不了。”赫連铖搖了搖頭,悵然若失。
江六有些莫名其妙,赫連铖興致勃勃的跑了過來,怎麽這陣子卻一臉惆悵,不再想往前邊湊?早知道皇上到這裏打一轉就要回文英殿,自己好好勸說着皇上,讓他繼續在文英殿批閱奏折便是,哪裏要這般跑得匆匆忙忙,弄得上氣不接下氣?
牡丹花苑裏到處都是牡丹,顏色各異,但每一朵花都是那般秾麗,碩大如盤,恰似那國色天香的美人,于翠葉間亭亭玉立,毫不避諱的向人展示着自己的嬌媚。赫連铖一邊走一邊觀賞着,忽然覺得這牡丹花确實是比木樨花要好看得多。
是誰最愛木樨花?赫連铖想了想,慈寧宮宮牆那邊的木樨忽然就在眼前飄忽了起來。
他五歲那時,剛剛立為太子,太皇太後身子有恙,先皇下旨,讓他從萬壽宮裏遷出,住到東宮,平素一切事情,都由高太後來照管。于是,每日裏除了在東宮睡覺,基本上他都呆在慈寧宮。
那年秋天的一個早晨,他剛剛邁進慈寧宮就聞到了一陣甜香,他四處張望,見到了高太後站在宮牆那邊,樹下鋪着一張竹席,上頭落滿了小小的花朵。
“母後,這是什麽花?”赫連铖好奇的走了過去,萬壽宮和東宮那邊都未栽種這種花樹,第一次見着這花,實在有些好奇。
高太後笑容淺淡:“铖兒,這是木樨,俗稱桂花。”
“木樨?”赫連铖擡頭看了看,就見肥大的綠葉裏有一簇簇的小小花朵,米粒大小,淡淡的黃色與淺淺的白色,若是不仔細看,根本不會注意到樹枝上還有花。
“母後,這花也太小了,都看不清。”赫連铖不解的看了高太後一眼:“母後怎麽會喜歡這種花呢?”
“铖兒,這木樨花雖然不大,可卻勝在它能耐風霜,而且遍體生香。”高太後命宮女折下一枝木樨花下來,拿在手裏給赫連铖看:“今日木樨初開,自然沒幾朵花,等過幾日花便多了,也能看得出形狀來了。铖兒,你別看木樨花小,可是用途卻多,這也是母後喜歡木樨花的緣由。”
經過高太後的解說,赫連铖明白了,原來木樨是一種極其有用的花卉,它不僅花香襲人,而且能拿了做桂花糖,蒸桂花糕,還能入藥,它的樹皮還是一種調料,與羊肉合煮能去腥臊,還能讓菜肴聞起來更香一些。
高太後喜歡木樨,并不能影響他的喜好,可後來慕瑛進宮,一切都慢慢的發生了改變。
聽聞她最喜木樨花,他跟着她改了心境,慢慢的也喜歡上了這種樸實無華的小小花朵,可萬萬沒有想到,一切都只是假象,慕瑛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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