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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皇兄這陣子也該下朝了。”靈慧公主最不喜歡的就是這些場面話,她毫不客氣的抱住了高太後的胳膊,拉着她站了起來:“我怕皇兄在禦花園等了好半日,咱們這邊一點動靜都沒有。”
聽到靈慧公主提起赫連铖,夫人小姐們個個精神抖擻了起來。
京城貴人圈也就這麽點兒大,接到高太後的帖子,互相打聽了下,不是按官階品位來下帖子,卻是按着這小姐的年紀來請,這裏頭有什麽蹊跷,自然是不言而喻。得了帖子的人家個個心裏頭激動,紛紛趕着請最好的繡娘過來趕制衣裳,夫人們帶着自己的女兒去首飾坊那邊添置新的行頭,就想能入了皇上的眼。
綿福是皇上的第一個女人,不管以後能不能做到皇後的分位,無論如何皇上都會念那第一夜的情分,椒房或者昭儀這些名分總是能掙到的。若是能在宮裏站穩腳跟,對娘家來說也會是一種助力,有些話不好直接找皇上說,讓娘娘的母親進宮觐見時搭上幾句,為難的事情還不是迎刃而解?
來皇宮裏賞牡丹,醉翁之意不在酒,可是誰都揣着明白裝糊塗,陪着高太後說着話,心裏頭記挂的卻是那還未露面的皇上——雖然宇文家的四小姐生得美,可指不定皇上就喜歡自家女兒這模樣的,肥環燕瘦,皇上年紀還小,誰又摸得透他心裏想的是什麽?
高太後見着慈寧殿裏衆人的神色,心知肚明,笑着瞥了靈慧公主一眼:“你就這般擔心,你皇兄什麽時候這麽早下朝過?只不過現在這天色,剛剛好賞花,到午時日頭就大了,不如咱們現在出去罷。”
沉櫻趕上前一步,攙住了高太後另外一只胳膊,讨好賣乖:“太後娘娘,沉櫻早些日子已經去過牡丹花苑了,今日剛剛好可以給娘娘說解說解。”
眼光流轉,高太後望見了沉櫻那略帶緊張的臉,輕輕朝她點了點頭:“沉櫻,你已經賞過牡丹?哀家這些日子只顧忙着抄寫佛經,也沒往園中去,倒沒想到這宮中拔得頭籌去賞花之人,竟然是你呢。”
這話中有話,沉櫻聽了,一顆心才慢慢的放了下來,攙着高太後的手也沒有那麽抖得厲害了,臉上露出了一絲甜蜜蜜的笑容。?
☆、第 80 章
? 幾十頂帳篷散落在牡丹花苑的外邊,就如大虞祖先在關外那時,以穹帳為居,現兒雖然不比以前,可見着這穹頂,夫人小姐們并不顯得驚詫。
這些帳篷顏色各異,就如天上的彩雲飄落在人間一般,格外好看,中間那頂大帳篷裏走出了幾個人,夫人小姐們的目光瞬間便已到了一個人身上,一眨也不眨。
明黃色的長袍,在這皇宮裏,該沒有第二個人敢穿這樣顏色的衣裳。
小姐們個個害羞了起來,有的拿了團扇擋面,可一雙眼睛依舊從團扇下努力的往那邊瞟,脈脈的秋波幾乎能将這片花苑淹沒。
皇上年紀雖小,可身量看上去卻像個十四五歲的少年郎,眉毛有些濃,可并不妨礙他在她們眼中英俊潇灑,着實令人驚喜。
赫連铖皺了皺眉,他已經感覺到有數道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
素日在朝堂上,大臣們除了有事禀報,誰也不敢擡頭看他,在皇宮裏,內侍宮女們見了他也只是低頭,唯有今日,他忽然受到了這麽多的灼灼目光,這讓他忽然有些不自在起來。
“皇兄!”靈慧公主快快活活的跑上前來:“聽說你為今日的花會準備了彩頭?是什麽東西?靈慧可一定要一份。”
赫連铖心裏頭一咯噔,他就只準備了那套牡丹花的首飾,準備接這個名義送給慕瑛,可萬萬沒想到靈慧公主竟然會公開來讨要彩頭,這讓他不免有些為難。
靈慧公主是高太後的親生女兒,是這一代裏最尊貴的公主,高太後自小承了父皇遺命撫養他長大,又不遺餘力的輔佐他處理政事,不管她心裏有沒有別的想法,至少面子上還是做足了功夫,大虞臣民個個誇獎。
怎麽樣他也不能拂了高太後的面子,靈慧公主總得要給一份彩頭。
“靈慧,皇兄自然記得,只不過你也要寫一首像樣的詩出來才行。”赫連铖沖她笑了笑:“你可不要随便寫幾個字來湊數。”
“哼,皇兄,你不要小看我。”靈慧公主驕傲的一揚頭:“我跟着黎娘子也學了一個多月了哪,作詩我也會那麽一點點!”
“太後娘娘,皇上可真是個孝順的,您看他對公主殿下,可真是千依百順,還不是承了太後娘娘的恩情?”有夫人點着頭贊嘆:“只不過呢,這子孝還得母慈,自然是太後娘娘對皇上好,皇上才會孝順。”
“可不是這樣?”衆人趕緊附議:“太後娘娘的睿智慈愛,人人皆知,唯有娘娘仁義,皇上才知感恩。”
高太後微微一笑:“哀家只不過做了想要做的事情而已。”
跟在高太後身後的諸位小姐見着靈慧公主與赫連铖說話之間,态度親密,個個羨慕不已,心裏頭想着,皇上真是平易近人,以後若是能做他的綿福,定然也會過上快活日子。
“皇上,評詩的大人們都來了。”
門口走進來幾位穿着常服的大人,頭上戴着小翅烏沙,腰間系着黑色腰帶,挂了一個白色的玉帶鈎,這是文英閣學士的表記。
赫連铖請了五位學士,再加上映月宮的黎娘子,湊足了六人之數。
靈慧公主瞅了瞅那幾個大學士,臉上露出笑容來,不管怎麽樣,皇兄說過了彩頭是她的,那自己肯定會獨占鳌頭,不管旁人寫得如何,最大的那一份彩頭總要歸她。
高高興興轉過身去,跑到了慕瑛的身邊,靈慧公主小聲跟她咬着耳朵:“瑛妹,我看今日皇兄準備的彩頭不少呢,你可要好好的露一手,也好得那大彩頭。”
慕瑛嗤嗤一笑:“最大的彩頭還不是給你預留着的?我去争什麽。”
沉櫻站在她們身後,将兩人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她撇了撇嘴:“瑛小姐,你只不過是口裏說得輕巧罷了,誰不知道黎娘子總是誇你有才氣?若論騎馬射箭,你肯定不及公主殿下,可今日偏偏不是比騎馬射箭,究竟誰更勝一籌,那卻不得而知了。”
靈慧公主聽了,連連點頭:“是,論及作詩,我便不如瑛妹了。”
“不如這樣,瑛小姐與公主殿下到時候将你們的詩作互相交換下,寫對方的名字送去給大學士們評改……”沉櫻笑着看了靈慧公主一眼:“這樣一來,頭獎自然是公主殿下的了,就是不知道瑛小姐願意不願意?”
“還可以這樣?”靈慧公主瞟了慕瑛一眼:“瑛妹,你看?”
慕瑛本來就對這牡丹花會興趣缺缺,頭獎二獎的,跟她沒什麽關系,見着靈慧公主那熱切的神色,她輕輕點頭:“慧姐姐看得上我的粗鄙之詞,那是慕瑛的榮幸。”
這世間,人人追名逐利,可是到頭來還不是一場空?就如她的母親,在世的時候人人誇她福氣好,每次跟着母親回外祖家,那邊的舅舅姨媽個個都對母親嫁得好表示了極大的羨慕,可到頭來母親撒手走了,外祖那邊的人來奔喪時,個個只說她命薄,可憐。
嫁得好又如何,有名有利又如何,其實到頭來也都只是一場空,世間萬物,皆為齑粉,沉沉浮浮一輩子,到時候皆是夢幻泡影。
莫說是一首詩,便是靈慧公主開口要她的衣裳首飾,她自然也是願意給的,不過是身外的俗物,慕瑛并不覺得有什麽可惜的,眉眼彎彎,笑容淺淺:“慧姐姐,到時候你寫好便拿了來找我。”
靈慧公主撲了過去,攏住了慕瑛的肩膀:“我就知道瑛妹人好。”
沉櫻站在一旁,見着兩人一副親親熱熱好姐妹的模樣,眼中露出了一絲不屑之色,看來慕瑛還是好糊弄,随随便便設個套,她就上了勾。
慕瑛将自己寫的詩給了靈慧公主,公主得了頭等的彩頭,那慕瑛的光彩便被公主蓋住,才女的名頭便落不到她身上去,而靈慧公主若是沒得那頭等彩頭,自然便是慕瑛存心不想讓靈慧公主出彩,故意寫了一首不好的詩給公主殿下了。
到時候……沉櫻勾了勾嘴角,也不知道現兒看起來像親姐妹一般的兩個人,會不會因此翻臉呢?沉櫻心中好一陣說不出的暢快,幾個月前的羞辱一直烙在她心頭,今日總算是得了個報仇的機會。
轉過頭去,沉櫻觸到了高太後探尋的目光,她微微有些慌亂,掩飾的一笑,走到高太後身邊,扶住了她的手:“太後娘娘,容沉櫻帶路前去賞花。”
高太後深深望了她一眼,微微颔首:“走罷。”
衆位夫人小姐聽着這兩個字,猶如得了一塊往前走的牌子,跟着高太後朝前邊走了過去,從赫連铖身邊走過時,好幾位小姐含羞低頭,可究竟按捺不住那顆小鹿亂跳的心,飛快的擡起頭來,瞟一眼赫連铖,又飛快的轉過臉去。
“江六,她們怎麽都一個個的這般奇怪?”赫連铖被人盯得不自在,十分不解,今日這些人都是怎麽了?好像一個個約好來看他似的——今日不是牡丹花會?她們應該往牡丹花那邊看,而不是追着自己看個不歇。
紅的綠的,黃的藍的,一身身精致的衣裳從前邊飄了過去,赫連铖只覺得眼前一片缭亂,瞬間只覺得對于這些豔麗的色彩十分無感。
驀然,一片淡淡的黃飄着朝這邊過來,清爽似乎将他的眼睛洗得幹幹淨淨。
靈慧公主挽着慕瑛走了過來,狡黠一笑:“皇兄,你幹嘛這副模樣看着我們?”
赫連铖有些慌亂,但旋即便鎮定下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裝出滿不在乎的口吻:“靈慧,朕不過是見你今日這穿戴似乎有些不同。”
“哪有什麽不同?”靈慧公主看了看自己一襲淺紫衣裳,有些奇怪:“皇兄,我穿的不還是紫色衣裳?戴的首飾也是母後給的紅石榴手钏,鞋子……”她低首擡腳:“這鞋子也是一樣樣的……”
“公主,皇上已經走了。”香玉站在靈慧公主身後,輕聲提醒,靈慧公主擡頭一看,果然,赫連铖明黃色的袍子已經飄忽着走去了前邊,氣得她呲了呲牙:“皇兄,你是成心戲耍我不成?”
跟在身後的宮女們都笑了起來,沒想到皇上素日瞧着不茍言笑,可今日卻十分風趣了呢。
聽到身後的笑聲,赫連铖有些焦躁,方才見着慕瑛,他便有些心慌意亂,被靈慧公主一打岔,更是有些發慌。想看她,又不敢正眼看,只能借着看靈慧公主的衣裳,飄忽的瞟了她幾眼。
她今日的衣裳真好看。
不,分明是她的人好看,才會讓那衣裳好看的。
只是她身上好像缺了些什麽?赫連铖捏了捏自己的手,嘴角露出了笑容,她打扮得太素雅了,自己要給她弄些好東西才是,那牡丹花的首飾再合适也不過了。
“皇上。”幾位文英閣大學士朝赫連铖走了過來,團團圍在他的身邊:“不知今日的詩會,皇上準備了幾等的彩頭?”?
☆、第 81 章
? 一輪紅日冉冉升到了空中,金燦燦的陽光照着花苑,盛開的牡丹團團如蓋,亭亭立于枝頭,微風輕拂,綠葉紛飛,花蕊帶着殘香落在小徑上,細碎如雨。
牡丹顏色各異,各種各樣的花瓣如玉,粉嫩嫩的顏色,壓得衆芳黯然,這四月暮五月初的時節,也就只有牡丹花開得最惹眼。
雖然這時節,有爬滿花架的薔薇,有含苞欲放的石榴,有開得快殘的杏花,也算是繁花似錦,可在這一片暮春的景象裏,最令人驚嘆的,卻依舊還只是這牡丹。這花苑之中,鋪天蓋地全是,雙目所及,全是那大朵的花,毫無羞澀之感,極力綻開了自己的花瓣,綠油油的葉片間,托出水嫩嫩的花,嬌黃色的花蕊,正在花瓣間微微顫動着,吐露出陣陣芬芳,惹得蛱蝶翩翩,蜜蜂繞着它嗡嗡的扇動翅膀。
“這牡丹,實在是大氣。”高太後一邊看一邊笑着與衆位夫人小姐說着閑話:“雖說杏花疏影,瞧着清爽,可畢竟沒有牡丹這般風姿。”
牡丹花苑的院牆外邊,栽種着一排杏花,花枝伸進牆內,滿樹花朵重重疊疊,有白色有粉色有豔紅,微風一過,不住有花瓣飄零,就如春雨落地時騰起的細霧。
“杏花不過爾爾,如何能比這牡丹。”夫人們心領神會,高太後不是用牡丹來比自己,牡丹國色天香,除了本朝皇後皇太後,誰敢來用這豔冠群芳的花會比喻自己?
沉櫻在一旁讨好的指着前邊一株淡綠色的牡丹道:“太後娘娘,這是今年新得的,名喚國色,沉櫻去替娘娘折一枝過來?”
牡丹一般以粉、紅、白、黃、紫幾色居多,像這種淡綠色花朵還真是少見,那花株立在衆花之間,單單那顏色看上去就讓人眼前一亮,別有一種妩媚的風情。
高太後颔首:“沉櫻,你去折幾枝,今日的詩會就以這國色為題罷。”
衆位小姐眼波流轉,一個個記在了心裏,開始琢磨起腹稿來,只想等着到時候作出驚人之作,也好讓自己的才華被人知曉。慢慢的,這陪着高太後賞花的人就開始分散,有人索性站在那名喚“國色”的牡丹前,不住的打量着它,想要得些詩意。
靈慧公主挽着慕瑛走到那幾株淡綠色牡丹之前,瞥了一眼,有些不以為然:“不過是顏色有些新奇罷了,我可卻更愛那淡紫色的牡丹。”
許是物以稀為貴,慕瑛覺得這國色與別的牡丹也沒什麽太大區別,勝在顏色而已,靈慧公主性子耿直,已經明顯的表示了她的喜好,可自己卻沒法子像她這般心直口快,她只是淺淺一笑:“公主殿下自然更喜歡紫色。”
“你好好琢磨琢磨,我去那邊瞧瞧。”靈慧公主看了幾眼國色,始終沒見着好看在哪裏,撇下慕瑛,急急忙忙往前邊走過去,聽着花匠說,紫色的牡丹栽種在西南角,有淺紫粉紫與深紫數種,心裏已是大為向往,只想去看看那深紫色的牡丹。
小筝在慕瑛身邊探頭看了看那淡淡綠色,“噫”了一聲:“這顏色怎麽得來的,倒也是巧。”
“這世間總有心靈手巧的人。”慕瑛朝前邊看了看,她記得在花苑一處,有名為玉版的牡丹,潔白芬芳,甚是好看。
衆人看牡丹,皆喜那豔麗的花色,而慕瑛卻獨獨喜歡那不着一絲塵埃的白,見着枝頭一片純白,心裏頭有一種說不出的寧靜。
“你喜歡白牡丹?”耳畔傳來了熟悉的聲音,慕瑛轉過身去,就見着那明黃色的長袍正在自己面前,一雙眼睛正探詢般望向她,似乎想要看到她的心底去。
“皇上。”慕瑛心裏有些不自在,低了頭正準備行禮,卻被赫連铖一把抓住了手:“你與朕日日在宮中相見,實在無須如此多禮。”
他的手心有些發燙,那一片炙熱從掌心傳了過來,将她的手也炙得發熱,慕瑛只覺得分外尴尬,微微擡頭,看了看四周,生怕有人從此處經過。這情形,實在就有些暧昧,別人看了不知道會如何說。
“你不必擔心,朕已經命江六守在那邊。”赫連铖見着慕瑛神色倉促,心中起了憐惜之心,她在這宮中的日子過得謹小慎微,做什麽事情都是那樣小心翼翼,實在也是辛苦:“阿瑛……”
慕瑛身子一顫:“皇上,請喚我慕瑛。”
“他們都叫你阿瑛,為何朕卻不能?”赫連铖有些惱怒,臉色緋紅,鼻尖子上亮亮的一片,似有汗珠滲出:“朕就愛叫你阿瑛。”他想了想,搖了搖頭,鼻子裏重重的哼了一聲:“不不不,朕不能和他們一樣稱呼你,朕要稱你為小瑛?抑或用瑛瑛?或許,簡單一些,就一個字,瑛,如何?”
慕瑛心頭一陣發緊,赫連铖這些稱呼,她一個也不能接受,聽着他喊出來,這四月末的天氣陡然變涼了一般,一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層層疊疊的,用手輕輕一搓,就能落了一地。
小筝在旁邊聽了兩句,嗤嗤笑了起來:“皇上,這都是些什麽稱呼,一個都不好聽,你倒不如直接喊我們家大小姐的名字呢。”
赫連铖的臉更加紅了起來,他朝小筝看了一眼:“去那邊路口守着。”
他的臉色有些窘迫,小筝不敢再笑,慌忙朝前邊走了過去,牡丹花畔,就留下了兩個人。
“你自己選一個稱呼。”赫連铖似乎有些賭氣,将她的手抓得更緊:“朕不愛喊你慕大小姐,瑛小姐,這些稱呼都好難聽。”
“皇上,你若是不這樣喊,慕瑛會更被人非議的。”慕瑛有些慌張,赫連铖的眼神是這般熱辣,就如天空中當頂的太陽,讓她不能擡眼直視,他的手心也越發用力,她想甩開都有些為難,不住掙紮,都沒辦法從他的掌控中脫離。
“他們非議便非議,朕可不怕。”赫連铖輕輕哼了一聲,他是皇上,是九五之尊,難道這點權力都沒有?那他做什麽皇上呢,不如去大戶人家做個低三下四的小厮,更加符合他這種受人控制的境地。
“皇上是不怕,可皇上想到了慕瑛沒有?”慕瑛穩了穩心神,用力一甩,終于将自己從赫連铖的手掌心裏解脫了出來,她退後一步,靠着那一枝牡丹,臉孔緋紅:“皇上,你可考慮過慕瑛的閨譽?”
赫連铖一怔,本來欲往前行的腳步停住:“朕……”
她靠着牡丹,迎風而立,淡黃色的衣裳被那白色的牡丹烘托出一點嬌嫩,她的一雙眼眸,燦燦如夜空中的星辰,閃着一種讓他心動的光彩。
從來沒有一個人,能讓他這般關注過,見着她那含羞帶怒的臉,赫連铖忽然間有些手足無措,似乎心底珍藏的那張古琴,忽然被人撥動了琴弦,發出了袅袅的顫音。
“慕瑛,朕不是故意想要這般。”赫連铖喃喃說了一句,可驀然又有些憤怒:“慕瑛,那你說說看,朕該究竟怎麽喊你?朕就想有一個與衆不同的稱呼,這都不行?”
“皇上,你的每一句話都要斟酌,如何能肆意而行?”慕瑛昂首,沒有絲毫退縮:“慕瑛寧願皇上喊我慕大小姐。”
“慕大小姐!哼!”赫連铖有些憤怒,為何一定要加個慕字!她難道不知道自己痛恨她的父親,不願意再讓她也冠以這個姓氏嗎?她怒氣沖沖走上前一腳,猛然撲到了慕瑛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慕大小姐?朕偏不這樣喊你!”
慕瑛吃了一驚:“皇上,請放手!”
“朕就是不放手!”發間傳來的幽幽清香讓赫連铖一顆心不住的亂跳,他也不明白此時自己為何全身就像着火了一樣,熱得似乎有人架了幹柴在烤着他。一雙手緊緊抓住慕瑛的肩膀,他不肯放松半分,眼睛直勾勾的望着慕瑛,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瑛瑛,朕就喊你瑛瑛如何?這名字是不是很好聽?”
好聽?慕瑛只覺得寒氣刺骨,半天都沒從這巨大的驚駭中抽身出來。
“你放心,有旁人在場,朕不會這般喊你。”赫連铖的聲音越來越溫和,讓慕瑛有一種幻覺,好像是高啓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一般:“朕知道,要顧及你的閨譽,有人在場,朕自然喚你瑛小姐。”
他一點也不喜歡那個慕字,什麽時候能将那個字摳去,心裏邊才會平靜些。
慕瑛低下頭,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赫連铖,睫毛就如蝶翼,蓋住了她一雙黑亮亮的眼眸,那蝶翼還在微微的顫動,似乎受到了驚吓,久久不能平靜。
“瑛瑛。”赫連铖情不自禁開口喊了一句,心中似乎得到了極大的滿足,有如風帆被大風吹得鼓鼓脹脹,木舟劃開水面在急速前行,有說不出的得意。
“皇上,求你別這樣喊我。”慕瑛簡直不忍卒聽從他口裏蹦出來的這兩個字。
“朕偏要喊。”見她那般含羞帶怯,赫連铖得意無比。連聲又喊了幾聲:“瑛瑛,瑛瑛……”
☆、第 82 章
? 輕風一過,牡丹花叢裏綠葉翻動,露出了兩個人的身影,似乎正在對峙,面對面的站在那裏,誰也不肯退後一步。
“皇上,你撒手。”慕瑛咬了咬牙:“我要去找公主。”
“那你要答應朕,以後朕就這般喊你。”赫連铖舍不得撤開自己的一雙手,慕瑛此時就在他的掌控之間,香肩窄窄,握在手中的感覺,不要太好。
“皇上……”慕瑛嘆息了一聲,擡頭看着赫連铖,見他神色堅定,似乎是不會改變主意,只能無奈的說了一句:“還請皇上千萬不要當衆提起。”
“那你便是同意了?”赫連铖聽了大喜,将手松開,得意的又喊了一句:“瑛瑛,嗯,這名字可真好聽。”
慕瑛不敢再出聲,趕緊轉身,飛快的朝前邊走了過去,卻又被赫連铖抓住了胳膊:“對了,朕還有一件事情一直想要問你。”
“皇上,有事只管問。”慕瑛不敢回頭看赫連铖,只能這般站着,任憑被他拽住了一只衣袖,一動也不能動。
“朕的生辰賀禮在哪裏?”
“生辰賀禮?”慕瑛有些反應不過來,赫連铖的生辰都過去這麽久了,那只獅子紙鎮都不知道被她塞到什麽地方去了,她原以為赫連铖不會再來計較生辰賀禮的事情,沒想到今日又被他舊事重提。
“你去年過生辰,朕還托皇姑給你帶了賀禮過去,怎麽你卻不記得要給朕備下生辰賀禮?”赫連铖的聲音聽起來有一絲傷感:“不都說禮尚往來嗎?”
“皇上,你的生辰賀禮我有備下,可那日事發突然,故此就耽擱了,若是皇上還想要,那慕瑛今日回映月宮找找,讓人給皇上送過來。”慕瑛想了想,那只獅子紙鎮只怕還在,她那日從萬壽宮回來,就讓小筝将它收好了,翻一翻好是能找到的。
赫連铖的一雙眉毛揚起,心中得意,原來慕瑛已經給他備下了賀禮,只是沒機會給他。這些天的郁悶忽然間就不翼而飛了,對于那日慕瑛與赫連毓一道出宮回府之事也沒那般計較,他笑着搖頭:“不,朕要你親自把那生辰賀禮送到盛乾宮來。”
“好。”慕瑛慌亂的點了點頭:“皇上,慕瑛要去尋公主殿下了。”
“今日晚膳時分,你一定要送過來,知道否?”赫連铖佯裝恐吓:“若是你沒按時送過來,可別怪朕不客氣!”
“知道了。”慕瑛掙脫了赫連铖的手,匆匆朝前邊走了過去。
赫連铖望着那窈窕的身影就如驚弓之鳥一般離開,得意的笑了起來。
這些日子他一直心情不好,晚上做夢的時候,總是見着赫連毓與慕瑛在草地上追逐,兩人嘻嘻哈哈玩得十分高興,他只能站在一邊,滿心憤怒,又無可奈何。
翻來覆去的想,又翻來覆去的念,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才能将這兩個人的身影從腦海裏抹去——不,他要抹去的只有赫連毓,慕瑛必須留下來,留在他的夢裏,與他一道攜手共看花開花落,一起拉着紙鳶放上天空。
直到此刻,赫連铖的心情這才有所好轉。
原來她的心裏有他,還記着他,還為他準備了生辰賀禮,只是沒有合适的機會送給他。
“瑛瑛。”赫連铖握了握拳,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低聲喊着這個名字,滿口餘香。
“大小姐,皇上沒有為難你罷?”小筝見着慕瑛朝這邊匆匆走來,滿臉緋色,有些擔心,皇上以前不是打就是罵,變着法子折磨自家大小姐,這番進宮來,雖然不見他再有此虐行,可感覺有些不對勁,他對自家大小姐,好像別有用心。
小筝年歲漸長,慢慢也知了事,瞧着高啓對大小姐的神色,她明白那是高啓有份特別的情意,可皇上今年才十一,難道也有了那份心思?不對不對,可能是皇上要借着這事來羞辱自家大小姐呢,可千萬要留心,不要被他得了手去。
慕瑛見着小筝那異樣的眼神,臉上紅色更深,她無奈的搖了搖頭:“沒事,皇上只不過是想給我一個別樣的稱呼罷了,你不用管這事。”想了想,慕瑛問了一聲:“對了,小筝,上回那個獅子紙鎮放到哪裏去了?”
“我得找找,不會丢,我還想着明年皇上生辰,大小姐可以拿了當賀禮。”小筝笑着看了慕瑛一眼:“怎麽了?忽然就問起這個東西來了?”
“皇上命我晚膳的時候送過去。”慕瑛有幾分無奈:“也不知道他怎麽就記起這事情來了。”
“沒事沒事,還在呢。”小筝挽起慕瑛的手:“大小姐別擔心,東西交給我收起來,穩穩當當,不會丢的。”
主仆兩人一邊說着話一邊往前面走了過去,繞着花苑找了一圈,終于找到了靈慧公主。
她跟在高太後身邊,頭頂上簪了一朵牡丹花,花有碗口大小,粉紫顏色,與她身上的衣裳正好相配,看上去人跟花兒一般嬌豔。
見着慕瑛走過來,靈慧公主朝她招手:“瑛妹,我讓香玉給你去剪了一支牡丹,你瞧瞧,這花是不是與你相配?”
香玉捧着一朵花走上前來,那花朵鵝黃顏色,與慕瑛的衣裳顏色差不了多少。
高太後贊許的點了點頭:“阿瑛若是戴上這花,就跟那牡丹仙子一般了。”
說話之間,她忽然意識到,慕瑛的發間并沒有簪太多首飾,只是簡簡單單的戴了一支珠釵,圓潤的東珠從發髻間垂下,微微顫動。
沒有戴首飾方好簪牡丹,否則滿頭珠翠裏再添上一朵牡丹,真真是俗不可耐。高太後心裏暗自沉吟,慕瑛為何會穿得這般簡陋,莫非是顧忌着自己的靈慧?這孩子,也實在太過小心了些。
慕瑛接過牡丹花枝,輕輕扯掉幾片花瓣,合着放在手中:“這牡丹花型太大,我這臉盤子,卻是配不上的。”
香玉瞧着那花瞬間小了一圈,只不過慕瑛這話倒也是有道理,小筝将花給慕瑛簪上時,那花朵形狀與慕瑛巴掌大的小臉剛剛好配得恰到好處:“還是瑛小姐心細,像我們就只顧着剪了花枝簪上去,如何還會想到花型大小。”
高太後微微一笑:“阿瑛聰明伶俐,哪裏是你們能比得上的。”
沉櫻站在旁邊聽着這話,似乎有人拿刀子戳着她的心一般,十分難受。
昔日在光祿大夫府,誰都誇獎她聰慧美貌,可是到了皇宮,這些話似乎與她無緣,皇宮裏有活潑大方的靈慧公主,有貌美如花的慕瑛,她無論從身份從相貌從才學來說,以前那點引以為傲的東西早就被掩蓋到了最底層,再也沒人提起。
被人壓着好幾年沒聽到過誇獎,本來也該心靜如水了,可現兒聽着高太後贊慕瑛,心中依然是酸溜溜的,有些難受。
她恨恨的看了慕瑛一眼,見她與靈慧公主站在一處說話,兩人頭上都簪着牡丹花,言笑晏晏,真真如親姐妹一般,冷笑了一聲,詩會以後,她便要看慕瑛的不自在。
淡綠色的花朵猶如翡翠雕琢出來一般,供養在白色的玉瓶之中,在黑色的檀木桌面上投下了一道剪影,真是有如玉雕。
幾位文英閣大學士已經詩興大發,揮毫作詩,大有珠玉在前,要壓住高太後請來的那般貴女們的風頭。
就在方才,衆人已經在議論,這般十四五歲的女子,又能寫出什麽好詩?不過看着她們家父輩祖輩的面子,多多少少誇贊幾句便是:“劉兄,咱們自己先寫寫,也好互相讨教。”
衆人挽了袖子作思考之狀,根本沒有理會在一旁的黎娘子,個個有些不屑,皇上怎麽請了個女子來與他們一道評詩,實在是有些不妥。
高太後與赫連铖端坐到了中間那頂帳篷,吩咐墨玉姑姑去燃三支香:“以香為期,香燃盡,便是交詩之時。”
諸位小姐趕緊走到桌子面前,提筆在手,有些已經揮毫,還有些卻在冥思苦想。
來參加牡丹花會的人家,早就已經做了準備,生怕太後娘娘要考較才學,花重金打點那些學堂裏的讀書郎,一般是百兩一首,從那些擅長寫詩的學子那裏買了過來,囑咐自家女兒好好背下,不得遺忘。
故此,今日來的小姐們,都已有準備。
赫連铖坐在帳篷之中,看了看桌子旁邊站着的慕瑛,嘴角浮現出了笑容,不管她寫了些什麽,今日的頭等彩頭肯定要給她。一想到她的發間簪着精巧的牡丹花簪子,赫連铖就覺得格外快活,牡丹國色天香,也只有她才配。
“香已盡。”墨玉姑姑看了看那三支香,袅袅青煙已經熄滅,上頭灰白的一點香灰簌簌的落了下來,宏亮的吆喝了一聲,衆位小姐都停下了筆。
靈慧公主探頭看了看慕瑛面前的宣紙,見那簪花小楷寫得十分秀美,下邊的落款正是她的名字,頓時笑了起來:“瑛妹,你真好。”
小筝走到靈慧公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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