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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接過了她的宣紙:“我同香玉姐姐送過去。”
香玉伸手點了點小筝的額頭:“機靈鬼。”
兩人分別拿了對方主子的詩作,并排朝那邊的棚子裏走了過去。?
☆、第 83 章
? 宣紙一張張的呈了上來,幾張桌子上邊擺得滿滿登登,白色的紙上一行行黑色的字,遠遠望過去倒還是整齊,等走近一看,就會發現上邊的字寫得良莠不齊。有些寫得好看又工整,而有些卻是十分潦草,看起來就如七八歲的兒童在啓蒙。
大虞先祖原來乃是游牧于草原,根本不注重子女詩書這些東西,入主中原以後與漢人混居,逐漸才開始學着弄那一套。只是有些高門大族依舊不以漢人這一套來衡量自己子女,任性而行,故此那些貴家小姐們,有些自小便開始修習文字,而有些人家,卻是放任自流,提起筆來只知道寫些簡單的字,而且歪歪扭扭,不成形狀。
幾位文英閣大學士一一看了過去,嘴角不屑之意越發的深,一看便知這些詩都是有人捉刀,明明白白是男子筆力,閨閣幼女如何能寫得出來?定然是從旁處買來,今日來充充門面罷了。
黎娘子的目光停在了一張宣紙上,眉頭微微皺起。
那字,分明是慕瑛寫的,詩也極具神韻,可是落款卻寫的是靈慧公主的名字。再看看旁邊那一張,字跡雖說端正,可卻遠遠不及這一張,而且那詩寫得實在平淡無味,就連韻腳都沒有押整齊,只能說勉強湊出幾句話來而已。
黎娘子心情有些複雜,舉目朝閨女群裏看了過去,慕瑛與靈慧公主并肩站着,頭發上都簪着牡丹,一朵淺紫,花型碩大如盤,一朵淡黃,花朵差不多小了一半。
她真是小心謹慎,在這宮裏,竟然這般舉步維艱,黎娘子心中一熱,拿起筆來,在靈慧公主寫的那首詩上用朱筆勾了一點。
“娘子挑了哪一張?”一個文英閣大學士走了過來,瞥了靈慧公主寫的那首詩一眼,不由得笑了起來:“這種詩,不過爾爾,如何也入了娘子的眼?”
黎娘子淡淡道:“雖然樸實,卻還是有詩韻。”
那位大學士拿起慕瑛寫的那首詩看了看,臉上露出驚喜的神色來:“諸位,請過來看看這首詩,不錯呀,實在不錯。”
聽着他發出贊嘆之聲,旁邊幾人走了過來,腦袋湊在一處,捧着那詩一起品鑒了起來。
“好詩,好詩,女子能作出這樣的詩,已屬不易。”有人贊嘆了一句,看了下邊的落款,驚訝出聲:“這不是靈慧公主的詩作嗎?”
衆人往那宣紙末端看了過去,就見上邊有簪花小字寫着三個字,赫連慧。
“公主殿下真是蘭質蕙心,今日這頭獎就非她莫屬了。”大學士們紛紛點頭,臉上露出了笑容,這豔冠群芳的人,不是公主殿下,還能是誰?
“這位娘子,你莫非是沒有看到公主殿下的詩?寫得實在是好,比你手中那張強上十倍。”一個年近五十的大學士擡頭看了看黎娘子手中的那張宣紙,嘴角露出了譏諷的笑容,都說那廬州黎娘子文采翩翩,棋琴書畫出衆,看來不過是欺世盜名而已,從她品詩的水平便可窺見一斑。
黎娘子苦笑一聲,将那張宣紙放到了桌子上,慕瑛心甘情願将自己的詩作署上靈慧公主的大名,自己無力阻止,今日的詩魁,無疑便是靈慧公主。
“不如這樣,我們先拟個名單,報請皇上批準?”一個年長的大學士看了看黎娘子放在桌上的那張紙,心裏有些驚詫,這樣一首詩,不至于被黎娘子特地挑出來,仔細看了下名字,心中釋然,慕瑛,那不是慕大司馬家的大小姐?
聽說那慕大司馬家的大小姐生得美貌又有才學,還只六歲時候便被召進宮來給公主殿下做伴讀,可現在瞧着,這美貌倒是不假,才學實在有待商榷,便是那位沉櫻小姐寫的,都比她的要好。
“桑公所言極是,咱們先一起拟定名單,還是請皇上來定奪罷。”衆人紛紛附議,一人走到桌子旁邊,提筆開始寫名字。
赫連铖設了三個等級,共六人,衆人湊到一處商議了一陣,靈慧公主的名字被寫到了首位,接下來便是樊沉櫻。
“諸位大人已經将名單拟好了?”江六從那邊踽踽而來,探頭看了一下,見那宣紙上邊,慕瑛的名字列在最後一位,不免心中暗自嘆氣,這幾位大人,看起來以後這官運也算是到頭了——怎麽就沒揣摩到皇上的心意呢。
“慕大小姐為何只在第六?”江六于心不忍,決定開口提點下,即便幾位大人想要将靈慧公主推為第一,可不至于讓瑛小姐弄到第六去。
“慕大小姐的詩實在不怎麽樣,我們還是看在大司馬的面子上,才将她添到上邊。”有人自命耿直,心中對江六鄙夷不已,閹人就是閹人,沒一點骨氣,慕大司馬權勢滔天又如何,他的女兒水平有限,自己也不能昧着良心把她的詩定位優等。
“江公公,你自己瞧瞧。”那人走到黎娘子身邊,将靈慧公主寫的那幅字抓着拍到了桌子上邊:“江公公,你應該識字罷?”
旁邊衆人努力忍住了想笑的沖動,裝出一副一本正經的模樣來。
江六是赫連铖身邊信得過的人,大臣們對他頗有微詞,在他們眼中,閹人根本算不得是正常的人,有這些閹人陪在皇上身邊,必然會亂政幹政。現在見着那人出言譏諷江六,心中自然是覺得暢快的,只是臉上不能表露出來而已。
“些許幾個字,咱家還是識得。”江六極力忍住心中的不快,拿起那張紙掃了一眼,不由得大吃了一驚,這字分明不是瑛小姐的字,怎麽寫着她的名字?
慕瑛的字,江六見過,那時他奉命去送還慕夫人的東西,見到了書桌上慕瑛的習作,那時候黎娘子剛剛過來,還沒有開始指點慕瑛練字,但慕瑛的字已經遠遠比現在這紙上的字要耐看多了。
“娘子?”江六疑惑的看了黎娘子一眼:“這是瑛小姐的詩?”
黎娘子苦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江六忽然就明白了這是怎麽一回事,他拿起那張名單,朝衆人行了一禮:“咱家這就拿去給皇上過目。”
衆人瞧着江六那佝偻的身影慢慢遠去,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這閹人,還來質疑咱們拟定的名單,真真可笑。”
“皇上,大人們已經将獎項評出來了。”江六捧着單子恭恭敬敬的呈現到了赫連铖面前:“皇上,您自己瞧瞧。”
赫連铖的目光掃過名單,一眼便見着慕瑛的名字在最後,不由得勃然大怒:“這是怎麽一回事?為何她的名字列在第六?”
他還想借機将牡丹花首飾送出去,排到第六,讓他怎麽好送?
他怒氣沖沖的站了起來,一只手抓住那張紙,大步朝那邊走了過去。
幾位文英閣大學士見着赫連铖一雙眉毛緊緊皺起,不由得有幾分吃驚,心裏暗暗的想,是不是江六這厮故意陷害了他們,讓赫連铖這般惱怒。
“桑大人,這是怎麽一回事?”赫連铖将那張宣紙拍到了桌子上,一只手點住了慕瑛的名字:“為何她到了第六?”
原來皇上心中究竟還是懼怕慕大司馬,不敢得罪了他,就連大司馬的女兒,他也不想得罪。衆人相互看了一眼,自以為得了赫連铖心中所想,有人趕緊接話:“我們看着慕大小姐的詩作實在水平一般,将她列在第六已是勉力而為之,只是皇上若想将她的位置還升一升,不如就擢到第二便是。”
“第二?”赫連铖哼了一聲,第二第三屬于二等,他準備的彩頭是黃金一百兩,慕瑛如何能做第二?必須要是第一才行。
“皇上?”見赫連铖滿臉不豫之色,衆人有幾分不解,即算皇上再畏懼大司馬,可太後娘娘的面子總要賣,更何況那大司馬還會為着女兒在牡丹詩會上沒有奪魁這件小事來跟皇上計較不成?
赫連铖用手指了指最上邊:“第一,以她的詩才,必須是第一才。”
“詩才?”大家莫名其妙的相互看了一眼,那位自認耿直的大學士忍耐不住,将靈慧公主寫的那首詩捧到了赫連铖面前:“皇上,請過目。”
只是匆匆掃了一眼,赫連铖便知道,那肯定不是她寫的東西,單單看那些字,他便已經知道猜到,慕瑛肯定是與靈慧交換了詩作。
她……赫連铖咬着牙,心中滿是憤怒,她難道對自己設下的彩頭一點也不關注?就這樣輕易把自己的心血讓給別人?
她越是不關注,自己便越要讓她得到!
赫連铖怒不可遏的将那張名單抓了過來,用力一勾,便将靈慧公主的名字劃去,換上了慕瑛的名字:“公主是第二,二等只設一人,三等四人。”
慕大小姐的詩,難道真有這般好?可皇上已經開了口,他們自然不能置喙,幾位大學士唯唯喏喏,趕緊拿了另外一張紙,按着赫連铖的吩咐,一一将那些名字寫了上去。?
☆、第 84 章
? 牡丹花苑的入口有一堵牆,上邊貼着今日來賞花的十六位小姐所作的詩,遠遠看着就如白色雪地裏留着數行腳印一般。
一群人聚集在那處,聚精會神的看着上邊貼出來的詩詞,擁擁擠擠之間香鬟霧鬓微微,簪環首飾點點,鼻間唯有餘香袅袅,眼中所見金光片片。
沉櫻站在衆人之外,嘴角浮現出了一絲笑容,慕瑛真的跟靈慧公主換了詩作,現兒她很想知道,究竟那些文英閣大學士會将她的詩作評為第幾。
對于自己的詩,沉櫻還是有些把握,雖說那些小姐們是花錢買了詩作,可她卻覺得自己的也不會比她們的差,更何況不少人因為連夜突擊,進宮以後心情緊張,忘了不少詞,明顯看得出來是硬塞了幾個字進去,詩韻大減。
自己的詩,怎麽說也是婉約玲珑,十分別致,沉櫻嘴角上翹,心裏得意,總算是能壓下慕瑛一頭了。
她的目光落在了署名赫連慧的那首詩上,簪花小楷寫得格外秀麗,讓她不由得嫉妒了起來,慕瑛這字,實在是好看,即便她比慕瑛虛長三歲半,可這筆字猶自不及。
再仔細浏覽看過那詩,沉櫻心中不由一驚,這詩作的意境實在是好,不僅是寫了牡丹之國色天香,還附帶有自己的感嘆,從字裏行間可以看得出來,她分外欣賞牡丹花。
難道她喜歡的不是木樨?沉櫻瞥了那邊的慕瑛一眼,見她正娴靜的站在那裏,臉上容色淡淡,看上去格外妩媚。
高太後一只手端着茶盞,一邊聽着墨玉姑姑低聲在耳邊說話,臉上有微微的笑容:“果真如此?”
“千真萬确。”墨玉姑姑壓低了嗓音:“老奴認得出公主殿下與瑛小姐的字。”
“那倒也是難得,沒想到阿瑛竟然有如此胸襟。”高太後拿着蓋子輕輕的碰了碰茶盞口子,一滴茶水從蓋子上滾落下來,掉在了小托盤裏,搖晃了下,圓滾滾的珠子頃刻間化成了一灘水:“就沖着她對靈慧這片真心,我也不會為難她。”
“瑛小姐,可真是惹人憐愛哪。”墨玉姑姑贊了一句,看着沉櫻朝這邊走了過來,擡頭微笑:“沉櫻,你可看到了比你寫得好的詩?”
沉櫻臉孔一紅,低聲道:“這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公主殿下的詩作真是精妙,沉櫻便是再努力學幾年也趕不上,可見這天分乃是強求不來的,老天爺賞臉,我們也只有羨慕的份兒。”
高太後擡眼:“沉櫻,你這小嘴可真是越來越甜了。”
“江六出來了。”墨玉姑姑瞅着前邊走來的一個身影,點了點頭:“是時候出結果了。”
沉櫻有幾分緊張,靈慧公主勝過她并不要緊,要緊的是不要有別家的貴女勝過了她,那肯定會對自己不利。
江六手裏拿着一張黃绫走了過來,對着高太後行了一禮:“大學士們已經将此次詩會裏的前六拟了出來,皇上讓老奴過來宣布。”
高太後點了點頭:“那便開始罷。”
各府夫人小姐們都圍了攏來,眼攀攀的看着江六手中的那張黃绫,有幾位小姐不由自主将手按住了胸口,一張臉轉成雪白。
慕瑛站在人群之外,似乎這一切都與她并無關系,誰得了第一,拿了什麽樣的彩頭,與她有什麽關系?她只不過是一個看客,瞧瞧熱鬧罷了。
江六拉長了聲音:“此次詩會,衆位大學士一道評選,共計六篇得了皇上的彩頭,第三等四人,乃是吏部尚書家左三小姐,大司農家宇文四小姐,大理寺劉大人家大小姐,并光祿大夫家大小姐。”
沉櫻愣住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何自己與那一幹庸才并列,取了個末等?她就連第二等都沒有混上!沉櫻瞬間覺得自己全身都失去了力氣,一雙腿發軟,幾乎要支撐不住自己的身子。
“第二等,乃是我大虞朝靈慧公主殿下。”江六笑容可掬的看了一眼靈慧公主:“公主的詩作實在精妙,皇上看過了都說好哪!”
靈慧公主愣了愣:“江六,怎麽我才得第二?那第一又是誰?”
還有誰的詩會比阿瑛的做得更好?靈慧公主簡直不敢相信,瞧着那群進宮來的貴女,完全都是一群沒有什麽學識的模樣,看起來以後真不能以貌取人。
“第一等,乃是慕大司馬家的大小姐。”江六念出這個名字來,頓時覺得全身輕松,将黃绫一卷,朝衆人看了一眼:“還請各位小姐去那邊高臺,皇上會親自将彩頭送到你們手中。”
慕瑛站在人群之外,本來是毫不在意,忽然間聽到江六喊到自己名字,不由得也是錯愕不已,自己分明将詩作與靈慧公主更換了,為何還會是這樣的結局?
靈慧公主追上了江六,扯住他的衣袖:“江六,定然是你老眼昏花,看錯了,我來瞧瞧這黃绫上寫着的字。”
江六有些無奈,只不過也只能聽從靈慧公主的吩咐,将黃绫抖開:“公主殿下自己看罷,咱家肯定是不會念錯的,咱家若是念錯了,這幾十板子就上身了。”
靈慧公主沒閑工夫聽他唠叨,一把搶過了那張黃绫,仔細的看了下來,一點都沒錯,正是江六所念的順序和名次,第一是慕瑛,第二是她。
“怎麽可能?”靈慧公主站在那裏,喃喃自語,自己不是與慕瑛交換了嗎?為何怎麽慕瑛是第一,她是第二?
站在旁邊的香玉讨好賣乖:“公主,是不是你本來就寫得比瑛小姐好?”
“哎呀!”靈慧公主一頓足,氣哼哼的轉過臉去,看了看站在高太後身邊的沉櫻,一臉憤怒的跑了過去:“沉櫻!”
“啊?”沉櫻此刻正是心情郁悶,忽然間見着靈慧公主橫眉怒目朝她跑了過來,不免有些緊張:“公主殿下,可有事?”
“都是你,都是你出的這馊主意!”靈慧公主跺着腳,一張臉漲得通紅,頭頂上的牡丹花晃了兩下,差點要掉了下來:“你你你!本來我的詩就寫得好,你偏偏要說阿瑛的寫得比我好,讓我跟她去調換,結果,哼,你瞧!”
沉櫻有些狼狽,自己設下這局,原本是想着若是靈慧公主沒拿第一,便會以為慕瑛故意将寫得不好的詩給了她,以至于讓她與魁首擦肩。可萬萬沒想到,靈慧公主根本就不按她的思路想,一心以為自己的詩寫得很好,跑了過來找麻煩。
“有時候,這人不要自作聰明。”香玉跟着靈慧公主的話頭往下說:“你總是說瑛小姐的詩寫得特別好,害得我們家公主都沒信心了,結果呢,原本是我們公主的第一!”
“是啊,是啊!”靈慧公主氣呼呼的盯住了沉櫻:“若不是你出這樣的主意,此刻得頭彩的便是我!我、我、我……”她到腰間摸了摸,發現自己今日是打扮出來參加花會,并未帶軟鞭之類的東西,咬了咬牙:“算你運氣好,若是我手裏有鞭子,肯定要狠狠的抽你一頓。”
“靈慧,你這是怎麽了?為何要這般粗魯?大虞的公主,就不能有一點娴靜模樣?”高太後在旁邊聽着,已經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伸手抓住了靈慧公主的胳膊:“沉櫻也是一片好意,誰叫你自己沒有信心?”
“母後,我……”靈慧公主沒了話好說,只能恨恨的盯住了沉櫻:“若不是她,今日頭彩就是我的!母後,你去替我跟皇兄說說,将這個評選結果改一下,我第一,阿瑛第二,好不好?”見高太後臉上的神色漸漸變得嚴厲,靈慧公主低下了頭,口裏小聲說:“母後,阿瑛不會計較的。”
“靈慧,你怎麽還是這般不體諒他人?你皇兄乃是金口玉言,他的話一說出來,便無法更改,更何況江六已經當真衆人将這評選結果宣讀?你現兒讓母後去跟你皇兄說,這不是讓他難做人?”
靈慧公主擡起頭來,怔怔的望着高太後,臉有慚色:“母後,靈慧明白了。”
“另外,母後還要提醒你一句,這世上的事情,不是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的,即便是你貴為公主,也有你得不到的東西。”高太後伸手拍了拍靈慧公主的手背,語重心長:“須知命中注定這四個字,不必強求。”
“命中注定?”靈慧公主喃喃回味着這四個字,一顆心忽然提了起來,母後為何平白無故說起這些來了?莫非是有所暗示?
眼前浮現出一張白玉般的臉孔,溫和的一雙眼眸,微微的笑容。
母後……是在說高啓嗎?靈慧公主胸口一陣發緊,想開口詢問,可又有些遲疑,此時高太後的話似乎從遠處飄了過來:“靈慧,你還不明白?比如今日,你盡了力想要去拿頭彩,可結果如何?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是你的就會是你的,誰也搶不走,不是你的,無論你如何費盡心機,依舊得不到。?
☆、第 85 章
? 慕瑛緩緩從人群中走出,淡黃色的裙袂曳地,掃過青石板,上邊雕琢着玉樣的蓮花,她踏在上邊,走得輕巧,似乎腳底踩到了蓮花的花蕊,一步步開出了花來,清漣濯濯,出水不妖。
夫人小姐們眼睛齊齊盯住了慕瑛,只覺得她姿容絕豔,讓人無法逼視,用再多的言語來描述她的美都不能夠,這種燦燦光華,非筆力所能逮。
赫連铖站在高臺上,看着慕瑛一步步走近,一顆心忽然就跳得厲害。
為何會這般,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在看着她與自己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便越是心慌意亂。
一只手放在了錦盒上,手指無意識的撥弄着錦盒上的鎖,耳邊傳來江六的聲音:“皇上,瑛小姐已經上臺。”
他何嘗不知道她已經上來?她就站在自己面前,眉目如畫,容顏似玉。
“恭喜瑛小姐喜獲魁首。”江六尖聲細氣贊了一句,将慕瑛引到了赫連铖這邊:“皇上,還請将彩頭頒與瑛小姐。”
皇上這是怎麽了?手托着錦盒,就是不肯送出來,江六在旁邊看了都有幾分着急。
赫連铖吸了一口氣,總算是将自己的心神穩了穩:“慕大小姐,今日你的牡丹詩極好,力壓全場,奪了魁首,朕賜了這彩頭與你,以資褒獎。”
錦盒托在手中,暗灰色的格子花紋隐隐的生出幾分光彩來,江六見着赫連铖的眼神示意,笑着說道:“瑛小姐,請打開錦盒,讓大家也一道來感受下天子恩澤。”
慕瑛覺得有些蹊跷,但見着赫連铖那熱切的眼神,她無可回避,只能将盒子打開,從裏邊撿出了一支簪子。
頃刻間,似有光華流瀉,略微陰暗的高臺此刻熠熠生輝。
簪子那上邊是翡翠雕琢出來的綠葉,一片翠綠間有淡淡的黃色若隐若現,花瓣不算肥碩,但上邊的脈絡十分清晰。從簪子的盡頭,有流蘇垂下,琉璃與金銀的細珠細條交錯,中間鑲嵌着一朵朵牡丹花,不過指甲蓋子大小,可那流蘇實在耀眼,牡丹也雕得栩栩如生,被風一吹,花枝花葉交互輝映,點點晶光,瑩瑩奪目。
臺下的人驚呼出聲,這簪子做得真是精巧,不落俗套。
一般來說,這牡丹花簪,肯定要将那簪身上的牡丹突出來,選最好的用料,雕最大的花,方才能凸顯這牡丹的國色天香。可萬萬沒想到,這般雕琢出來的牡丹,竟然也是如此嬌豔動人,小也有小的好處。
赫連铖緩步上前,伸出了手掠到她的鬓邊。
慕瑛有略微驚詫,本能的想轉身,就聽赫連铖低聲道:“別動,朕替你戴上這牡丹花簪子。”
一只手小心翼翼的觸到了她的頭發,赫連铖将她發髻間那朵淡黃色牡丹抽了出來,從慕瑛手裏拿過那支花簪,輕輕的推到了她的頭發上邊去。
臺上臺下一片靜默,誰也沒有出聲,只是靜靜的看着赫連铖與慕瑛。
赫連铖的眼神專注,一只手托了慕瑛的發髻,一只手拿着簪子,動作輕柔而細致,慕瑛卻是神色僵硬,一雙眼睛定定的看着前方某一處,也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麽。
牡丹花簪子終于穩穩的簪好,流蘇在黑鴉鴉的青絲之側,不住的閃爍,與慕瑛黑幽幽的眼眸映襯,顯得格外靈動。
“阿瑛戴這簪子真是極為合适。”高太後終于從震驚裏緩過神來,微微颔首:“也只有這般美人,方能配得上這簪子。”
她早就感覺到赫連铖對于慕瑛有幾分不同,今日的牡丹花會卻是證實了她的猜測,雖說赫連铖痛恨慕華寅,可對她,卻是傾注了一份情。方才赫連铖替慕瑛簪發時,那專注的眼神,那輕柔的動作,都洩露了他心底的秘密,讓旁人能感受到他的那種悉心呵護。
聽了高太後的話,赫連铖心中十分得意,連連點頭:“母後說得是,這支牡丹花簪子,除了慕大小姐,也無人能配得上了。”他轉身面向慕瑛,一雙眼睛牢牢的盯住了她:“你聽,就連太後娘娘都說你最配牡丹,以後你便喜歡牡丹罷,木樨有什麽好的,根本就體現不出你的氣質來。”
慕瑛驚訝的張了張嘴,想說什麽,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赫連铖将錦盒關上,一把塞到她的手中:“這些你都拿着,是朕賜你的彩頭。”
“謝過皇上。”慕瑛低頭行禮,心中有一絲慌亂,赫連铖什麽時候發現了自己并不喜歡木樨這個秘密?今日的牡丹花會,其實是他早就布置好了,所謂的游園賞花,一切都只是幌子,其實是他想要送這套牡丹花的首飾給自己而已。
“大小姐。”小筝笑着望向慕瑛:“皇上賜下的這彩頭可真好看,小筝還從未見過這般精致的簪子呢。”
慕瑛站在那裏,微風輕拂,流蘇不住簌簌,地上便有碎金萬點,不住變幻着光彩。
若這如小筝所說,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個彩頭便好,只是裏邊特殊的含義是她無法承載的,慕瑛手中拿着錦盒,心裏苦澀不已,她還沒滿十二歲,在這皇宮還要住幾年,赫連铖這般做,等于是将她推向了風口浪尖,還不知道有多少要忌恨她——例如,站在身邊的這群夫人小姐,看她的目光,現在都已經不同。
當彩頭都賞賜完畢,日頭漸漸到了中天,身上忽忽的熱了起來,墨玉姑姑奉太後娘娘之命引着貴夫人與小姐們去暢春園:“太後娘娘略備薄酒,請各位跟我走罷。”
得了賞賜的幾家興致勃勃,沒有得的一個個垂頭喪氣,一群人跟在墨玉姑姑身後,臉上神色各異。這花會,其實就是将來後宮之争的一個開始,此時各家夫人小姐的心情,真應了那句話,幾家歡樂幾家愁。
靈慧公主與慕瑛一道并肩走在最後,她看着慕瑛鬓邊垂下來的流蘇,伸手去摸了摸,啧啧驚嘆:“這簪子可真好看,也不知道是誰做的,這般精巧。”
慕瑛笑着看了她一眼:“若是慧姐姐喜歡,慕瑛将它轉贈于你。”
靈慧公主眼中露出了歡快的神色,可轉念想到高太後教她的那些話,不免又掃了興致:“唉,瑛妹,你自己留着罷,皇兄賜你的彩頭,怎麽能亂送?”
“不要緊,我這裏不是還有別的東西嗎?”慕瑛笑着打開了錦盒讓她看:“你瞧,璎珞、手钏、手鏈這些,剛剛好一套呢。”
幾樣東西躺在黑色絲絨的面上,分外顯眼,被中天上的日頭照着,晶瑩可愛。靈慧公主眼睛亮了亮,但還是将那讨要的念頭壓了下來。她戀戀不舍的看了一眼,見那些東西都有雕琢好的牡丹花,不由得噘嘴:“皇兄分明知道我喜歡牡丹花,為何又要将頭獎給你。”
慕瑛心中不免有些慌亂,她支支吾吾随便找了個借口:“可能是那些大學士們沒有領會到皇上的心思罷。”
靈慧公主伸手攏住了慕瑛的肩膀,低聲道:“瑛妹,那些大學士真是欺世盜名,分明你的詩比我作得更好,偏偏評上了我的。唉,要早知道他們竟然更喜歡我這種,那我們就不用換名字了,都怪沉櫻,竟然想出這樣的法子來了。”
她回過頭去,看了一眼身後,沉櫻正扶着高太後走在小徑上,半低着頭,看不到她臉上的神色。
“哼,沉櫻總以為自己的詩寫得好,聽說她入宮之前就已有才名,卻也只位列三等。”靈慧公主重重的哼了一聲,心裏的郁悶之氣猶未消除:“她的詩竟然還被選上了,真真可惡,她名落孫山才好呢。”
沉櫻定然是想讨好靈慧公主,才出了這樣的主意,卻沒想到弄巧成拙,慕瑛微微搖頭,都說人算不如天算,果然如此。
進了暢春園,桌子已經擺好,中間主座自然是赫連铖的,大虞以左為貴,高太後與靈慧公主的座位就安排在左邊,慕瑛沒等赫連铖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趕緊走到了黎娘子身邊,挽住了她的胳膊:“我跟娘子一塊坐。”
黎娘子微微一笑:“好。”
赫連铖掃了一眼,見慕瑛緊緊貼着黎娘子,知道她不欲上前,指了指那幾位文英閣大學士:“坐這邊罷。”
幾位大學士沒想到還能與皇上坐得這般近,受寵若驚,趕忙上前,接下來江小春又引了黎娘子與慕瑛過去:“娘子今日辛苦了,瑛小姐也過來罷。”
江小春引着慕瑛坐的位置,剛剛好在左邊第二,高太後與靈慧公主之側,一擡頭,她便能看到赫連铖的臉。慕瑛端坐在那裏,總覺得有兩道灼灼的目光刺着她,讓她忽然間局促了起來,有些坐立不安。
“阿瑛,你為何要與公主殿下交換詩作?”黎娘子的話輕飄飄的過來:“其實你們換不換,結果都會是一樣。”
有一種心事被人看破的狼狽,慕瑛不敢擡頭看黎娘子的目光,她只是尴尬的坐在那裏,微微低首:“娘子,今日之事,大出人意料。”
“确實。”黎娘子輕輕喟嘆一聲:“我真真沒有想到,皇上竟然會這般無所顧忌。”
慕瑛沉默着坐在那裏,心中有些忐忑,赫連铖的無所顧忌,難道是在向高太後宣示他的主宰大權?否則,無論如何,這個頭獎也是該給靈慧公主的。
一顆心,忽然間沉重了起來,她微微的有些擔心。?
☆、第 86 章
? 日暮時分,倦鳥歸巢,熱鬧了一日的皇宮,此時也漸漸沉靜了下來。西邊的天空金紅一片,落日漸漸的沒入在那火紅的朝陽之中,金燦燦的顏色與漫天豔紅交織在一處,照亮了盛乾宮前的兩個人影。
“皇上,瑛小姐來了。”江小春一溜小跑跨進正殿:“手裏還抱着一個盒子呢。”
赫連铖站起身來,臉上露出歡喜神色:“快,傳晚膳。”
“是。”江小春笑得陰柔,聲音尖細,身子微微前傾,彎腰的角度恰到好處,頭剛剛到赫連铖的胳膊肘處,跟他幹爹江六的那個彎腰位置一模一樣。
等着江小春才跨出偏門,赫連铖大步走向了門口,看到青石小徑上走得越來越近的一襲淺黃色衣裳,忽然間有些喘不過氣來,他朝旁邊挪了一步,走到門邊,将身子藏在後邊,可究竟又忍不住,探出腦袋看了看,見着慕瑛走得越發的近,心跳如擂鼓,在門後略略站了一陣子,又快步跑回桌子後邊,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
慕瑛的腳跨進正殿時,赫連铖剛剛好坐了下來,碰撞到椅子的響聲有些大,讓慕瑛吃了一驚,挑眉朝案幾後看了過去。
赫連铖的臉紅了紅:“你來了。”
“不是皇上要我來送東西的嗎?”慕瑛帶着小筝朝前邁了一步:“皇上,這是我給你準備好的生辰賀禮,遲了些日子,還請皇上不要介意。”
一只灰黑色的錦盒捧在纖纖玉手之間,看得赫連铖有些心癢,他掃了一眼小筝:“你到殿外等候。”
“皇上,我要伺候我們家大小姐。”小筝有幾分緊張,皇上将她支開,是準備作甚?會不會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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