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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夜深時分，醫院裏安靜異常，陳謹言靠坐在陪護的單人沙發上，他怎麽都睡不着。一閉上眼睛，眼前出現的畫面就是她慘白着臉色蜷縮在地上的模樣，她反複的喊着疼。他的人生，似乎每一次都不會按照自己想象中那麽發展，不管是想和葉詩彤好好過下去，還是想徹底擺脫這段婚姻……

他突然就想起了謝灏的話，謝灏說起第一次見到洛語笙的情景。他第一次知道洛語笙，是聽到走廊上方的女生在講着洛語笙，他聽了一會兒知道前因後果。那段時間學校組織各班捐款，因為某地發生了非常嚴重的地震，震後幸存的人急需得到幫助，洛語笙捐了五百塊錢，這些女生覺得洛語笙家庭條件那麽好，竟然只捐了五百，真是夠小氣的。那時的陳謹言只覺得好笑，捐款多少只憑心意，有人願意多捐就多捐，有人願意少捐就少捐，別人有什麽資格去指手畫腳。

他沒有想到，在那個周末，他去銀行辦事的時候，就聽到辦事處有人喊着“洛語笙”的名字。因着對這個名字有印象，于是他多關注了她，知道她來銀行是捐錢給某個組織，這個組織會為災區的民衆送去生活用品。

她應該是個善良的女孩，并且也不喜歡在別人面前出風頭，那時的他這樣想。他沒有想到有一天他們會成為同學，更沒有想到有一天她會成為他的妻子。

旁邊傳來低聲的嗚咽聲，他身體一頓，不知道自己該作何反應，這低聲的啜泣聲聲響劇烈起來，他動動嘴角，卻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出聲。她此刻一定很難過，為了那個他們共同的孩子，她說是她自己沒有照顧好孩子，但如果不是他故意對她視而不見，并一次又一次對她冷暴力，她的情緒一定不會那麽差，孩子也就不會那麽脆弱。

她的啜泣聲逐漸減小，他聽着這聲音，只覺得每一秒對自己來說都是折磨，那哭泣的聲音更像是無形的刀子，正攪動着他的心髒。

不知道過了多久，所有的聲音都靜止下來，他這才打開了床頭的小燈。她睡着了，臉色還是很不好，睫毛都膠在了一起，他伸手去摸她的臉，将那睫毛一根一根的理直，再為她掖了被子。

洛語笙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她的目光茫然的看向眼前的屋子，再本能的摸了下自己的肚子。她的孩子真的沒有了，不是錯覺……

病房的門被推開了，她看過去，看到陳謹言提着打包好的早餐走進來，他一步一步靠近自己，臉上沒有憤怒和厭惡。

“先吃早餐吧！”他把袋子裏的食物取出來，坐到她的身邊，拿起勺子正準備喂她喝粥。

洛語笙一直看着他，他們結婚後，他們連一起吃飯的機會都沒有，更別說他會喂自己喝粥了。她看着他清晰的眉眼，覺得自己又想哭了，然而看到他輕口吹着冒着熱氣的粥時，心裏溢滿了感動。她張開嘴，吃下他喂自己的粥。

“燙嗎？”陳謹言輕聲問她。

她搖搖頭，喝下第二口粥。只是她的眼睛一動不動的看着他，在吃下了大半碗粥，她才出聲，“你是陳謹言嗎？”

陳謹言的手就這麽抖了抖，他真的對她那麽壞，以至于自己這平常的舉動在她看來也屬于不可思議。

“我還有別的名字嗎？”他試圖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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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笑了笑，伸手去拿紙巾，還未夠到紙巾，他已經扯下一張紙，然後擦着她的嘴。洛語笙還有些迷茫，這是陳謹言，是她的丈夫，只是看着他自己卻覺得輕飄飄的踩在了雲端。

“怎麽了？”他收回手，發現她看自己的表情很怪異。

“沒……你不用去上班嗎？”

“這兩天沒什麽事……”他沉默了一秒，“原本是準備出差，現在公司另外安排人過去了，所以我就空閑了下來。”

他這是在向自己解釋昨天的事？她看着他，情緒一直波動着，就連這樣正常的對話和相處，她都覺得如此奢侈，急切的想和他說話，想同他交流。

她問着他工作上的事，他都一一回答，直到他讓她休息，并告訴她他會一直陪着她。

一連三天，陳謹言都在醫院陪着她，并且他對她很有耐心，這讓洛語笙感到惶恐和不可思議。出院的那天，程知雨也來醫院陪她，陳謹言去辦理出院手續。

程知雨提了營養湯讓洛語笙喝，等洛語笙喝完後才嘆氣，“語笙，你真傻。”

“我向來都不聰明。”

程知雨很想問她，如果陳謹言現在的态度只因為那個逝去的孩子，這樣得來的所謂婚姻生活究竟值不值得，但誰又能說這樣的結果不好，語笙雖然沒有了孩子卻有了丈夫。

“現在心情就開朗點，別想太多，你只要養好身體，一定會有屬于你們的孩子。”事情已經發生了，再去追究過程和因由似乎都沒有意義了。

洛語笙笑着點點頭，盡管很遺憾，會在午夜夢回時想起她的孩子失控的大哭，可生活總要繼續，她會将她的孩子放在心裏，那裏的位置只屬于她的孩子。

程知雨為她收拾着東西，也沒什麽可以收拾的，多數都是醫院提供的用品，這些自然是不會帶走。

陳謹言一會兒就回來了，他看到洛語笙的心情似乎不錯，也松了一口氣，他能感到她哪怕在笑的時候，臉上也有憂傷的神色，她不說，他也知道這個孩子她有多遺憾多難受，面對着他，她又很小心翼翼。

陳謹言和洛語笙坐上程知雨的車，程知雨的開車技術很不錯，“語笙，你還是不打算學開車嗎？現在不學，以後學車肯定會更加麻煩。”

“暫時沒想過這個問題，只要想起開車得找停車位，就覺得特別麻煩。”洛語笙真沒有學車的打算，雖然有時的确有些不方便。

“不學也沒什麽，只要你老公會就行了，把老公當成司機，想去哪裏就去哪裏。”

洛語笙這才清楚知雨這是故意的，她看向身邊的陳謹言，他并沒有露出不悅的神色，這才安心下來。程知雨瞧着好友的模樣，只覺得她沒救了，轉而想到自己，自己在蘇嘉譽面前大概也好不了多少，只得感嘆愛情真是害人不淺的東西。

回到幽藍小居，程知雨陪着洛語笙在房間裏說笑，她們說起大學期間的事，洛語笙也連連發笑，直到程知雨讓洛語笙休息，她看着洛語笙睡着。

程知雨走出他們的房間，看到陳謹言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她向着他走近。

“語笙呢？”陳謹言一直聽着她們的聲音傳出，能感覺到和程知雨在一起時的洛語笙是真的很放松。

“睡下了。”程知雨坐在他的對面，“陳謹言，語笙雖然沒有告訴我孩子為什麽會沒有，但我想和你脫不了幹系，否則你的态度不會發生這麽大的變化。我不想追究你們的孩子為什麽會掉，只是想告訴你，語笙和你結婚後，她不管是身體還是心靈，都受到了很大的傷害，而這都是因為你，如果你繼續傷害她，我一定和你沒完。”

“這的确是我的錯。”

程知雨笑了，“誰對誰錯，重要嗎？語笙不會怪你，因為她舍不得怪你。”

陳謹言的心再次被揪起來，這一刻他很想知道她究竟喜歡自己什麽，自己哪一點值得洛語笙如此對自己。

“陳謹言，我知道你怪語笙逼你娶他，但陳謹言你也別裝什麽無辜，你沒有在這婚姻中得到好處嗎？既然都是交易，何必得了好處後又一副被人逼迫的樣子，她有拿着槍指着你結婚嗎？”程知雨越想越氣，尤其是想到語笙之前所受的苦，想到都覺得心疼，只是她也很清楚，語笙一定不願意自己這麽對陳謹言，“陳謹言，我不知道在你心中語笙是個什麽樣的人，但在我心中，她有點小懦弱小膽怯，但卻非常善良非常可愛。能夠嫁給你，這大概是她這輩子做過最瘋狂的事了，我希望你能珍惜她，如果不能……那你就以死相逼好了，反正她這麽愛你，一定舍不得你死，什麽都會答應你。”

陳謹言看着程知雨，“你真是她的好閨蜜。”

“那是當然，尤其是在她那些不靠譜兒的閨蜜對比下。”程知雨起身離開，大有言至于此的意思。

陳謹言沒有送程知雨，他看得出程知雨對自己沒有半點好感。他坐了一會兒，看了下時間，要到晚飯的時候了，他走過去打開冰箱的門，發現裏面空空如也，于是準備去買菜。

他出門走了幾步，就從對面走來一個中年婦女，女子看到他，打量了他許久，“原來你就是洛語笙丈夫啊，她今天怎麽沒有出來買菜？”

“她今天身體不太好，在休息。”

“難怪了……她以前都會在早上去市場買菜，我常碰到她，她說要挑新鮮的菜做給她老公吃……你們小兩口的感情真好。”

陳謹言記得自己似乎很僵硬的笑了笑，想起自己打翻的她做的菜，那時她該多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