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登門告狀

益州城周家是産絲大戶,常年向楊家織坊供絲。周家二郎娶了楊家二房的大娘子為妻。周楊兩家是正經的姻親。

那一晚周七郎狼狽回到家裏,把周氏夫婦吓了一跳。他習慣性地颠倒黑白,又把責任悉數推到了楊靜淵身上。

第二天一大早,氣了一夜的周太太帶着兒媳楊氏和周七郎直奔楊家巷。

因是二房的姻親,周太太一行人先去了二房告狀。

“和楊三郎一起帶着伴當去浣花溪觀燈賞月,就我兒獨自鼻青臉腫回來。二太太,你瞧瞧我家七郎這凄惶樣兒!”

“楊三郎見那小娘子生得嬌美,唆使着我家七郎上前去攔她的去路。害我家七郎生受了這場無妄之災。那浣花溪多寬多深哪!我家七郎險些就沒了命!”

周七郎穿着身紫色錦袍,臉上青紫縱橫。本來就是單眼皮小眼睛,這會兒腫得連瞳仁都瞧不着,只睜開了一條****。他委委屈屈地補充道:“她踹了我下河。楊三郎還當衆笑話我!”

周太太胸口怒火像岩漿似的翻騰,埋怨着兒子:“就你傻,當他是自家哥哥一般親近。給人賣了還替人家數銀子。”

她轉過身,又對着楊家二太太鄒氏哭了起來:“……他倒好,自個兒一溜煙跑了。連他的伴當都沒少根頭發啊。”

“我可是瞧着三郎武藝好,才放放心心讓七郎跟着他。我家七郎才十七,有這麽當哥哥的嗎?”

“七郎你說,楊三郎怎麽對你的!”

周七郎嘟囔道:“那幫人揮着胳膊粗的大棒只追着我打,我叫他。三郎理都沒理,扯着他的伴當跑得比兔子還快哩。”

“聽聽!親家太太,好歹周楊兩家是姻親。楊三郎也太涼薄了吧?哎喲,我的七郎啊,你連人家的伴當都不如啊!心疼死娘了。”

周太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周七郎是她的老幺兒,捧在手心裏寵大的,眼珠子一樣寶貝着。天殺的楊三郎,竟敢拿七郎當槍使。等到惹出事來,他跑路時連拉扯一把七郎都不肯。

周二奶奶楊氏也用帕子蓋着臉哭。她不心疼周七郎。她哭自己命苦。婆婆昨兒半夜又把她叫到正房,指桑罵愧,支使她端茶遞水捶腿揉肩,折騰她一宵。楊大娘不敢頂撞婆婆,只敢恨楊三郎:“娘,三郎也太不像話了!這次非得讓大伯母好生教訓他才是。”

女兒眼泡皮腫,再厚的脂粉也沒能掩住憔悴。才嫁去兩年,就像老了十年似的。楊二太太又氣又恨又心疼。氣周家又搓磨女兒,恨大房楊三郎惹事,連累自己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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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大房讨公道?那是去自取其辱!指望大嫂石氏懲治那個小崽子?那叫白日做夢!

可是看到女兒眼巴巴地遞過來的眼神,楊鄒氏心裏清楚,如果不帶着周氏母子去大房告狀,女兒在周家就沒好日子過了。

她心疼女兒,只能順着楊大娘的話擺出擺出一副和周家共進退的态度。當即揉着帕子高聲說道:“親家莫氣,随我一道去找大嫂讨個公道!”

一行人出了院子,帶着丫頭婆子浩浩蕩蕩去了正院。

楊家大房當家主母石氏剛用過早飯,正要去花廳議事。聽到丫頭禀報,無奈地又坐了回去。

楊家諾大家業,知不知道當家主母一天要辦多少事?讨債似的,這麽早就來堵門。石氏心裏壓根看不上二房的妯娌鄒氏,又不能置之不理。她沒好氣地吩咐道:“請二太太和周太太前廳奉茶。打聽下,究竟怎麽回事。”

她重新整了整衣裳,端了茶慢慢啜着。

不多時,大丫頭雪青進了門,蹲身行了禮,輕聲禀道:“太太,打聽清楚了。昨晚三郎君與周家七郎君,桑家陳家幾位郎君一起去浣花溪觀燈。被三道堰趙家二郎君喊人打了。”

“趙家?”石氏有些吃驚。趙楊兩家争錦王争了百來年,雖說是死對頭,也不至于公然喊人來打。離今年鬥錦不遠了。趙家難道是在故意挑釁?

“聽說郎君們觀燈時調戲了一名小娘子,惹怒了當地人。趙家二郎一呼百應,不少當地人都相幫着動了手。”

原來是這樣。石氏心裏去了疑,又不解地問道:“既然都挨了打,周家跑來鬧騰什麽?”

雪青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是二太太帶了人過來。她遲疑了下道:“許是三郎君好好的……周家七郎君被揍成了豬頭。”

石氏噗地笑了起來,不屑地說道:“難不成要三郎也被揍成豬頭才叫公平?鄒氏也好意思帶着周太太來大房讨說法!”

雪青知道緣由,趕緊說道:“周太太把大姑奶奶也帶來了。”

石氏冷笑道:“只知道窩裏橫!堂堂楊家大娘子被周家搓磨成一團軟泥,拿捏着回娘家鬧騰,也不嫌丢人。”

說着心裏更煩去應酬二房鄒氏和周家母子。

主母心情不好,服侍在身邊的一整天都得戰戰兢兢。雪青也不肯讓自己難過,馬上說道:“還是咱們二姑奶奶爽利。太太也少操心。”

二房大娘子嫁給周家,性情軟弱,經常受氣。石氏的二娘同樣嫁人,卻把丈夫收拾得服服貼貼,甚得公婆喜歡。親家在工部織染局任大使,沒少幫襯楊家。

兩廂對比,楊二娘完勝楊大娘。石氏的心情也漸漸舒展開,有些想念嫁到長安的女兒:“也不知道二娘生的是男是女。”

“定是位小郎君呢。奴婢算着日子,嚴管事也該從長安回來了。沒準這幾日就帶了喜訊回來。”

石氏心情更加好了:“去請三少爺過來。”她想了想又道,“老爺知道嗎?”

這就是要讓老爺知曉的意思了。雪青笑道:“二太太風風火火的一早過來,府裏人都驚詫着呢。怕是早有人去了樂風苑報信。”

石氏笑了笑,帶着人去了前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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