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喬梓一縮脖子暗叫倒黴,立刻規規矩矩地轉身束手而立:“陛下,我正和蕭大人說故事呢。”

蕭翊時面無表情地站在他們倆面前,心裏已經把這個小滑頭來回罵了一遍,只要稍不留神,她便能折騰點事情出來。

“小喬子果然有意思,”一旁的蕭承瀾笑得很是開懷,他今日穿了便服,依然是一身白色錦袍翩然出塵,“陛下,臣覺得看她很有眼緣,不知陛下能否割愛,将她賜給臣呢?”

蕭翊時只覺得一口血就要從胸腔裏噴出來,臉上卻只能維持着風度:“皇叔見笑了,這個奴才毛手毛腳的,去了也憑白給皇叔惹了禍端,就不要去丢朕的臉了,四通殿裏其他奴才都不錯,皇叔随便挑一個去便是。”

蕭承瀾似笑非笑地道:“陛下不會是不舍得吧?臣的府上也有幾個清秀機靈的小公公,拿他們來換成不成?”

蕭翊時看向喬梓,語聲淡然:“小喬子,皇叔如此看得起你,你意下如何?”

喬梓立刻表白:“陛下,奴才生是陛下的人,死是陛下的鬼,岳王殿下美意,奴才心領了。”

蕭翊時終于滿意:“君子不強人所難,他既然不願意,朕也不能強迫,皇叔不如另挑人選吧。”

蕭承瀾一臉的遺憾:“既然如此,還請陛下恩準,讓她去岳王府去取臣要獻給陛下的那本劍譜,也省得路上臣一人太過無趣。”

蕭翊時猶豫了一下,剛想再找個理由拒絕,喬梓卻一下子精神了起來,眼巴巴地看向蕭翊時,那雙眸子裏赤裸裸地寫着“讓我去吧”四個大字。

“陛下不會連這個也不肯吧?”蕭承瀾慢悠悠地道,“便是金屋藏嬌,也不至于要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蕭翊時臉色微微一變:“皇叔可真能說笑,這奴才笨手笨腳的,萬一把皇叔獻的劍譜孤本弄壞了,朕可去哪裏找來賠給皇叔,這樣吧,蕭锴你一起去,小心無大錯。”

岳王府的馬車很是寬敞,除了一張大大的軟榻,中間還有擺着茶幾,車壁和車架雕花漆金,就連簾子也是繡了金絲線的,看起來十分奢華。

一出皇宮,喬梓便被蕭承瀾叫到了馬車上,蕭锴要跟進來,卻被他擋在了簾子外:“本王要和小喬子促膝談心,你在外面候着就是。”

蕭锴警告地看了喬梓一眼,眼睜睜地看着簾子合上了。

“別拘着,本王和皇侄可不一樣,沒那麽多規矩,”蕭承瀾懶洋洋地靠在了軟榻上,“用點東西吧,別餓着你了。”

桌上一共八個食盒,拼擺得整整齊齊,喬梓掀開其中一個蓋子,一股香氣撲鼻而來,正是切得方方正正的香瓜。

她咽了咽口水,擡手就要去抓,蕭承瀾輕咳了一聲道:“旁邊有手巾。”

喬梓讪讪地縮回了手,嘟囔着道:“不是說沒規矩嘛……”

她胡亂用手巾抹了抹,塞了一塊香瓜到了嘴裏。香瓜香脆可口,鮮甜多汁,她沒一會兒就把盒子裏的都吃光了,還意猶未盡地砸了咂嘴。

蕭承瀾在旁邊看得眼角跳了跳,忍耐着道:“衣領上都沾上瓜汁了,快擦一擦。”

喬梓恍然大悟道:“岳王殿下,你是不是有潔癖啊?怪不得一天到晚都穿着白衣服。”

蕭承瀾輕哼了一聲道:“總比我那皇侄成天都喜歡穿黑衣來得好看些吧?”

喬梓不置可否,其實蕭翊時的氣質,穿黑衣最合适不過了,內斂而不乏淩厲,尤其是那身黑色繡金的龍袍,将他那身帝王的霸氣勾勒得淋漓盡致。

“這個沒法比,不過,王爺你穿着白衣的确好看,就好像……天上的谪仙一般。”喬梓恭維道。

這話顯然讓蕭承瀾很是受用,他沖着她勾了勾手指,示意她到跟前來。“既然如此,剛才為什麽不願意到我府上來?”

“這……”喬梓有些為難,“奴才先伺候陛下的,自然不能随随便便就換了主人。”

蕭承瀾眯起了那雙鳳眼,盯着她看了一會兒,忽然笑了起來:“說的好,先來後到,若是你先伺候的我,自然也不會随便跟別人跑了,我說的對嗎?”

喬梓一邊應着一邊心裏犯嘀咕,這王爺怎麽看起來有些神神叨叨的,偏生這馬車還慢悠悠的,讓人着急,不如再吃點東西……

她把目光又落在那茶幾上,正想去掀開第二個食盒,馬車颠簸了一下,她的身子晃了晃,忽然,肩膀被一雙手扣住了。

這雙手手指纖細修長,骨節分明,指甲修剪得十分圓潤,透着一股淺粉色,和白皙的肌膚相映得彰,簡直比從前田蘊秀的手還要漂亮,喬梓不由得心神一蕩。

還沒等她回過神來,這手邊撫上了了她的臉龐,指腹柔軟,而指骨某處的繭卻帶來了一陣粗糙的感覺,從上而下,緩緩地停在了她的下巴上。

“我那皇侄……最喜歡偷偷搶人的東西……”蕭承瀾低聲輕喃,“要是有一天,他的東西也被人搶了,不知道會是什麽感覺……”

那聲音喑啞壓抑,連帶着那嘴角若有似無的冷笑,一股毛骨悚然從喬梓心頭泛起,她下意識地拽住那指尖用力,想從那掌控中逃脫,只可惜她的力氣卻好比蚍蜉撼樹,蕭承瀾的手指紋絲不動。

她急中生智,揉了揉鼻尖:“岳王殿……下……奴才要打噴嚏了……啊……啊……”

還沒等她運足氣,下巴上一松,蕭承瀾往旁邊一讓,滿臉愠怒。

喬梓仰頭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用衣袖抹了一下鼻子,發出了一陣“稀裏嘩啦”的聲音。

“岳王殿下恕罪,奴才的鼻子不太好,吃相也太難看,你看這裏、這裏,剛才吃瓜的時候都濺到了汁水。”她指點着衣領上的污漬。

蕭承瀾盯着她片刻忽然笑了,慢條斯理地道:“這好辦,到了我府裏,我讓人備好浴桶,替你好好搓洗搓洗,這破衣裳扔了便是。”

喬梓縮了縮脖子賠笑道:“岳王殿下客氣了,奴才可沒這等好命,陛下那兒等着複命呢。”

“陛下……”蕭承瀾輕哼了一聲,“怎麽,在你眼裏,他比我厲害很多嗎?”

喬梓簡直被弄糊塗了,她是蕭翊時跟前的太監,這蕭承瀾在她面前絲毫不掩飾對當今的鄙棄和不敬,就不怕她在蕭翊時面前告狀嗎?她正色道:“王爺你這是何意?陛下是大晉之主,自然比天下任何一人都要厲害。”

蕭承瀾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說得好,你倒是忠心護主,只不過不知道我那皇侄對你是不是真心疼愛。”

喬梓小心翼翼地糾正道:“王爺,是愛護,那是主子對下人的愛護,陛下對我們都很好,不打也不罵,賞賜也很多。”

“是嗎?”蕭承瀾意味深長地拉長了語調,“本王縱橫花叢無數,自然看得出來,什麽是疼愛,什麽是愛護,就好比本王對你,那也是打心眼裏的疼愛……”

他再次靠了過來,喬梓見勢不妙立刻吸了吸鼻子,正想再打個噴嚏,他陰森森地在她耳畔笑了笑:“你敢再試一次,本王就割了你的鼻子。”

喬梓噤若寒蟬,木頭似的杵在那裏,擠出了一絲笑容道:“王爺的喜好真是異于常人,府裏那麽多香噴噴的美人,偏生來調戲奴才這麽一名小太監,這要是傳了出去可不太好吧?神仙一樣的岳王殿下居然是一名斷袖……”

蕭承瀾呵呵笑出聲來,溫熱的吐息暧昧地萦繞在喬梓的脖頸,讓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斷袖……小喬子,如果是你,這斷袖倒也挺有意思的,如果我們倆斷了袖,不知道我那皇侄會是什麽表情呢?”他的眼神發亮,一臉的期待。

原來這神仙一樣的人是個腦子有問題的。

喬梓同情地看着他:“王爺,什麽時候我請何太醫來幫你把把脈,他很厲害的,銀針往你腦袋裏插上兩根,說不定你的病就好了。”

蕭承瀾沉下臉來:“你在罵我?”

“奴才怎麽敢啊……”喬梓趁機往旁邊爬了兩步靠在了車壁旁,逃離了他掌控的範圍。

馬車停了下來,岳王府到了。蕭锴在外面提心吊膽了一路,立刻掀開了門簾,蕭承瀾冷冷地沖着他擺了擺手,示意他讓開,府門前早有婢女等着了,遞了腳蹬,扶着蕭承瀾下了馬車。

“你和他說些什麽呢?”蕭锴壓低聲音道。

“他說他看上了一個人,要請我做個媒。”喬梓一本正經地道。

“誰?”

“你。”

喬梓沖着他做了個鬼臉,利索地跳下了馬車逃走了。

從外面看,岳王府倒不算豪華闊氣,裏面卻修整得很是氣派,一雕一刻一草一木都獨具匠心,小徑、走廊都打掃得纖塵不染,讓喬梓對蕭承瀾的潔癖有了更高的認識。

入了府後,蕭承瀾倒是沒有再出什麽幺蛾子,讓人取來了那本劍譜,一臉不舍地交給了喬梓:“這是本王珍藏了多年的孤本,陛下閱後若是無用,還勞駕小公公歸還。”

喬梓應了一聲,蕭锴頻頻朝她使着眼色,蕭承瀾只當沒看見,請人奉了茶,又閑扯了好一會兒,這才放行。

王府派了另一輛馬車送他們,馬車行到一半,喬梓嚷着要拐去鼎豐樓,說是蕭翊時喜歡吃那裏的芙蓉糕,她要去買一盒來。

蕭锴被她吵得頭疼,只好應了。鼎豐樓那條道上甚是繁華,這馬車太大行走不便,蕭锴便讓這馬車停在原處,

這裏喬梓來過一次,路上好多店家和攤販,她看什麽都新鮮,一路走一路張望,蕭锴不得不跟着她走走停停。

“這個镯子怎麽樣?我買去送給木槿。”

“蕭大人,這糖葫蘆看起來很好吃,你俸祿高,請我吃一個?”

蕭锴被她聒噪得受不了,自顧自地大步朝前走着。

“蕭大人,你看你看,那邊的首飾挺漂亮的,你心上人是哪個?不如送她一個。”

蕭锴心一動,果然,臨街的一家首飾鋪裏進出的人挺多,好些女眷打扮得很是漂亮。他快步走了進去,左挑右選選不好了,手朝後摸去:“小喬子,過來幫我挑一個。”

有人尖叫了起來:“救命!非禮!”

蕭锴朝後一看頓時懵了,他身後跟着一個二八年華的小姑娘,哪裏還有喬梓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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