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4)
揉眼睛,發現來者正是耿異。他怎麽會來?其實班固心裏是打鼓的,因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昨日的話是不是讓他回心轉意了,只是他篤定耿異近幾日是不會再有尋短見的想法,至于今後怎樣他就不知道了。但萬萬沒想到,耿異今日會到自己家裏來找自己,這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的。
班固定定地站在房門口,吃驚,還沒等班固再反應一下,耿異單膝着地,對班固行了個大禮,“公子的救命之恩,耿異永生難忘。”
班固這股瞌睡勁可是被耿異這個大禮給踏踏實實地吓走了,他趕緊過來扶起耿異,“耿公子,不必這般,快起來。”
耿異看着班固,“如若不是昨日公子的一番話讓耿異醒悟,只怕是耿異會因一時糊塗犯下錯誤,只怕即便是到了那裏也見不了她的歡顏。”
班固緩慢的點了點頭,耿異接着說,“耿異在她走的那天夜裏作了那幅畫,原以為沒有人能解得畫中之音,那我耿異作此畫便沒有了任何意義。所以耿異對她發誓,如若他日有人能識得此畫,便是我心願了卻之時,我也就随她去了。”說着,眼睛裏便泛起了點點淚光,班固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耿異擺了擺手,“讓我繼續說吧。這麽多年,我一直抱着此畫,希望世人能看懂我們的情意,她已然不在了,我只想讓所有人都知道我曾經、現在、将來都愛着、懷念着的人是誰。只是,終究沒有找到這樣能讀懂這幅畫的人。直到昨日,公子道破了畫中的玄機,也對上了畫中的詩詞,我便知道這幅畫,我并沒有白作,終于有人能明白了。”
班固看着那堅定的目光,突然覺得他與她之間是不是有着太多的愛情糾葛,是遺憾還是什麽自己也說不清。半晌,耿異沒有再言語。
“耿公子如若不嫌棄,可否進寒舍一敘?”耿異看了看班固,沒有拒絕。進屋後,兩人相談起來。班固得知這個耿異(本名為耿秉)是扶風茂陵人,與自己竟然同是扶風人。祖上也是世代習武,是個官宦之家,叔父耿弇已是朝中顯赫大将,但耿異的父親,卻是東漢赫赫有名的大司農耿國是也。
耿國是東漢王朝的開國臣子,也是劉秀最為信任的老将,對劉秀忠心耿耿。想當初,為了幫助劉秀奪得江山,耿國不惜帶傷上陣,為劉秀攻下這大好河山,幫助劉秀統一了全國。劉秀自然也沒虧待他,封了建威大将軍,過了一年又封好畤侯,食好畤、美陽2縣。
但為何耿國聲名赫赫,眼前的耿異卻如此落魄?原來耿異本名為耿秉,母親是耿國的妾室,并不得寵。盡管耿秉為家中長子,但他的娘親生了他後突然得了一種癡傻的癫狂之症,耿國便覺母子二人乃不祥之兆,将母子二人送到邊關去,并吩咐随從沒有特別事宜不得入洛陽。母子倆相依為命幾年,耿秉的娘親因為一次偶感風寒沒有得到及時治療撒手而去,撇下當時只有5歲的小耿秉。
耿國手下一個士兵念及耿秉年小遭遇到如此變故,便覺可憐,将耿秉拉扯長大,教他學習武藝。耿異秉這孩子也争氣,自小勤奮、好學。不過,恐怕現在耿國早都忘記自己還有個兒子飄在塵世間。耿秉自小只知道自己的父親是大漢朝的一位大将軍,其他有關于父親的信息他一概不知,也不想知道,因為,在他的印象裏,只有那個瘋瘋傻傻的母親才是自己唯一的親人。自從母親死後,耿秉便決定不再叫那個所謂的父親為自己所取的“耿秉”之名,而是化名為耿異,從此便生活在邊關。
聽着耿異這些凄涼的故事,再看着耿異那已經麻木漠然的表情,班固不經悲從中來。
這該是多麽殘酷的一個現實,将這樣一個正值當年的年輕人打磨成一個猶如已經歷經滄桑的中年人。
班固垂頭沉思一會兒,忽然擡頭看着耿異,似有想起什麽想問耿異,但是話到嘴邊又咽回去。
耿異看了班固一眼,似乎知道班固想問的是什麽,耿異苦笑一下,眼神變得更加黯然、空洞。耿異望着窗外,麻木又苦澀的道來,“隐藏在畫作詩詞中的女子是我的未婚妻,名叫蕭映雪。只是……”耿異重重嘆了口氣,眉頭緊蹙,“只是……她已經去了……”
班固也微蹙眉頭,拍拍耿異的肩膀,“好男兒志在四方。況且,逝者已逝,還請耿公子節哀。如果我沒有猜錯,蕭姑娘一定希望耿公子好好活着,絕不願看到你為了他如此這般光景的樣子。”
耿異沒有擡頭,只是淡淡地說道,“她一直喜愛雪中紅梅。明明好似昨天我還看見她踏着雪尋梅,而今天卻已然陰陽相隔……”班固沒有打擾沉浸在美好回憶中的耿異。一些美好、有着特殊意義的記憶,只有在當事人處于特定的情境下去回憶時,它的種種美麗、深刻便會體現出來。當事人願意忘卻殘酷的現實,沉浸在那些美麗的回憶中,于他自身而言也是一種心情的放松與解脫,何苦非要打斷他的沉思,讓他面對如此苦澀的現實?不如暫緩片刻,待他慢慢離開回憶回到現實中吧。
班固悄然起身,推門而出。陽光甚好,普照大地。回頭看了看耿異,苦笑了一下起身向院外走去。
☆、第 9 章
? 這日,班固自官府抄完文書剛返回家中,便接到馮大人的家仆送來的帖子,帖子只說請他去府上小敘,班固剛好想起最近有一本典籍裏有些語句理解與作者不甚相同,一并拿去向馮大人讨教一下罷。
于是班固讓馮家家仆稍等片刻,自己進屋拿了那本典籍就出門,随家仆赴馮府了。
班固随家厮過了幾個廊廳,又過了翠心湖與珊攬湖,迂回了幾個蜿蜒的走廊才到了馮府的內廳。班固有點詫異,前幾次入馮府,并沒有這麽隐秘,幾乎快走到馮府的最深處了,今天怎麽這麽奇怪。
正想着,眼前出現“邀月堂”三個字的牌匾,挂在雅致的門楣之上。班固這才左右看看,覺知此處環境清幽,空氣中還飄着淡淡的花香味。不遠處還有個比起前幾個經過的湖要小的湖。
家厮止步,“班公子請”,家厮說罷,便行禮退下。班固微微點了一下頭,随手整理一下衣冠,卻聽屋內傳來兩人的說話聲,班固知其中一人必是馮彰,只是另一人的聲音卻聽起來頗為陌生且又略感熟悉,班固正了正身,便進門去。
這邊,馮彰聽到門廳處有動靜,便知是班固已然受邀前來。于是站起身往外廳堂前來迎接班固。
班固見到馮彰,立刻行禮,“大人,孟堅來遲了,還請大人贖罪。”
馮彰笑着捋了捋胡須,“快快請起,快快請起。”說罷便扶起了班固。“今日老夫邀孟堅前來,要給孟堅介紹一位故人相識。”
故人?班固心裏開始打鼓,自己來這洛陽城并沒有多久,因為父親的身體不好,自己也是一直在幫着弟弟班超為官府抄書,賺得一些銀兩貼補家用,可不曾與洛陽城裏的什麽人有什麽交往呀。心裏這麽想着,馮彰卻早已笑着引着班固向內室走去。
“王大人,這便是孟堅了。”馮彰笑着,對坐在幾案邊的人言語道。
班固順着馮彰的話語看去,卻見一位年紀略比自己長些的翩翩少年,正盯着自己笑呢。
班固看着他,覺得似曾相識,腦海中一轉,便出來了這個名字。“你”,班固頓了頓,重新肯定地說,“你可是拜父親為師的王充?”
只聽少年哈哈大笑,起身向班固走來,在班固面前站定,笑着點點頭。“你真是王充!”班固笑着回應。
王充拍了拍班固的肩膀,“上回見你時是六年前,現在已然成了太學裏大家相互傳頌的神人了!”
班固笑着,開始回應,“我哪裏有成神人呢,只不過都是太學裏大家一起的胡言亂語,你可不必當真。”
王充笑着轉而看向馮彰,“馮大人,我可不跟你吹噓,我因比他年長五歲,六年前,我大約似他這般年紀時,便在師父家見到了他了,那時候孟堅的才氣便已開始顯露,我就知道他自後肯定也似我師父一般,定是個博古通今的奇才。現如今在太學裏,哪個不稱贊他,即便是太學的師傅,都對他是滿口贊譽。”
說罷,看着班固繼續說,“看着以後的形勢,你是要扶搖直上了。”班固謙謹地搖搖頭,“王兄這是說到哪裏去,要我看,還是馮大人與王兄的文采才算得上是極佳。”
王充看着馮彰,點點頭,“孟堅兄弟這話倒是實情,現在這朝堂之上,哪個不對馮大人稱頌有佳。想來更是我王充的福氣,能結識到馮大人還有孟堅兄弟,這才是讓我見了大世面。”
馮彰哈哈大笑,“老夫已經年邁,已經是個老匹夫了,這大漢朝的将來,還是要靠你們這樣一批年輕人。不過現在看來,老夫認為我大漢朝将來的社稷必将蒸蒸日上,因為我大漢朝有這樣一批英才!”語畢,馮彰鄭重的點了點頭,贊許地看着兩位年輕人。
“老爺,茶點已備好。”門外傳來福安的聲音。“我命人做了些江南有名的糕點、小吃,配上上好的碧螺春,今日就與你們一品古今儒家經典,兩位年輕人,可認為是否尚好?”
聽到馮彰這番話,班固心裏早就樂開了,從小到大,最喜歡的就是擺上一品上好的茶,品茗讀書,可謂是生活中一大樂事了,今日又有馮大人與王兄一起與自己讨論儒家經典,各抒己見,針砭時弊,豈不快哉!
班固早已等不及,忙道,“馮大人這樣的安排簡直深得我意!”語罷,馮彰便引着王充、班固二人向自己的書房走去。
梨花苑裏,馮漓來回翻看着從父親那裏拿回的那兩卷班固抄寫的書籍。
一旁的問縷有些不耐煩地問,“我說小姐,這兩卷書你都看了不下于幾十遍了吧。你還沒看夠呢?問縷陪着小姐讀,都快把這書上的內容背下來了……”
聽到這話,馮漓擡頭看着問縷,問縷咽了咽口水,把還想說的話硬生生給咽了回去。馮漓卻沒有多說,深呼一口氣,反問問縷,“我真的有看這麽多遍嗎?”
問縷認真得點了點頭,但是看到馮漓的眼神,又趕緊搖了搖頭。馮漓看到問縷的表情,“噗嗤”一聲笑了,“你看你,我又不會吃了你。”問縷被她這麽一逗,也樂了,頓時房中傳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回蕩在梨花苑裏……
“咳咳”,兩聲咳嗽聲,讓兩個姑娘的笑聲霎時停了下來,倆人都望向了門外,原來是福安來了。
問縷見到福安,立刻收起笑容,規規矩矩站好,馮漓卻笑着跑到福安身邊,撒嬌道,“安叔來了!”
福安慈祥地看了馮漓一眼,又立刻轉向站在幾案邊的問縷,“越來越沒規矩……”
“哎呀,安叔!”馮漓撒着嬌挽起了福安的胳膊,“安叔,問縷陪着我,我可開心了,你就不要說她了好不好?”
福安看着此時俏皮的馮漓,無奈的嘆了口氣,“哎,行,行,小姐說什麽都行。”“恩,就知道安叔最疼我了!”馮漓轉頭看着問縷,問縷也眯起了眼睛,甜甜地笑着。
“還不去給小姐備點水果茶點?”福安嗔怪了問縷一句,問縷笑着回應,“諾,奴婢這就去準備啦!”說完就一路小跑着出了門。
馮漓拉着福安,讓福安坐下,福安慈愛地看了看馮漓,便坐在了幾案旁。
“安叔,父親今日可有什麽重要客人?”
“倒也不是重要的客人,就是老爺的愛好,小姐不是不知道,一提起論道講學,老爺是樂不思蜀呢。今日,老爺約見了王充大人與班固班公子,這不這會兒正在書房引經論典,三個人讨論地可是熱火朝天哪!”
聽到班固的名字,馮漓頓時來了精神,“班固?他今日也來了?”
福安點點頭,轉而又看向馮漓,“怎麽,小姐也對這位班公子如此感興趣?”馮漓聽到此話,臉就紅了大片去。
“哎呀,安叔!我哪裏有,我就是從父親那裏拿了兩卷他抄寫的書籍,我是看着此人的文采好,就随口問問嘛……”
福安見狀,“哦,哦。原來這樣啊!”就笑了笑,不過看到馮漓紅着的臉,福安心下似乎明白了一些什麽,嘴角一彎,挂起了一抹微笑。
父親只是要提起商讨儒學經典、品詩論道,那就顧不得外界任何。馮漓安靜得站在窗旁,眼睛去一直盯着放在幾案上的那兩卷書籍發呆。問縷跟阮心幾個伶俐的丫頭被安叔安排到廚房指揮廚房的下人們為客人準備晚膳去了,安叔也急急忙忙地走了,不知道忙什麽去了。此刻的馮漓只覺得無聊至極,一心想着能尋到什麽樂子呢。轉了轉腦袋,看到放在一邊的古琴,心想,哎,這會兒不撫琴還能幹嗎呢。于是走上前取下古琴,放在幾案上,開始撫起琴來。
這一晃,不知多少個時辰過去了。晚間時分,福安備好了晚膳送進清心苑,卻放在幾案上一動未動,這确是為何?原來是馮彰與王充因為論道中的一點觀念不和,兩人已争執許久,哪還有空用膳呢?!
班固在一旁,也不知該說什麽,他本還有自己的意見的,只怕說出來三個人都要亂作一團了,班固看着這二人争的面紅耳赤,笑着搖搖頭,看看王充,平時一個風度翩翩的君子,此時卻不依不撓地跟馮大人一直叫板,再看看平日裏沉着冷靜的馮彰,此時也變成了孩子一般,非要跟王充一較高低。這倆人啊,倒真是對詩書、經典、禮義着了魔了。班固看着這二人,勸也不是,這不勸,在這也是在尴尬,算了,讓他們二人去争吧,剛好這會子偷了閑,趕緊出去透透氣,也尋着點清淨去。于是,起身出門。
班固出了馮彰的清心苑,此時已然入夜,一輪皓月當空,将這本就清淨的苑子映襯得更加靜默,只有永遠不知道疲累的蟋蟀此時依舊窸窸窣窣,窸窸窣窣,倒顯得月夜更加靜谧。銀色的月光傾瀉而下,不遠處的湖面在月光下泛着點點熒光,如無數個螢火蟲一般,一閃一閃,卻讓人總也抓不住,摸不着。
一襲清風拂過,湖面有了絲絲漣漪,那些漣漪合着月光向外泛着泛着。圓圓的月亮襯着湖水,水面的波紋時不時就将圓月給滑碎了,卻又舍不得讓它碎了,只将它彎彎曲曲、一紋一紋的回蕩着,映在眼裏,倒也頗有一番風景。
忽的,隐隐約約傳來的古琴聲,讓班固蹙着眉,仔細傾聽。琴聲清雅素潔而又靜谧悠遠,清麗亦不失委婉。同時指法流暢,琴音自然。
只是班固皺了皺眉,這曲中怎麽暗暗含着一絲憂愁,像是撫琴的人有着些許傷感,又帶着一縷抑郁之情。他不知道這琴是誰在撫,亦不知這撫琴之人的心境,只知這琴曲配上這樣靜默的夜晚,倒更平添了幾分落寞與孤寂。
撫琴之人的琴藝如此高超,讓班固很是欽佩。要不是因為在馮府,并且自己的陶塤沒有帶在身邊,他倒是真想拿出陶塤與撫琴之人合奏一曲,才不枉今日的月夜。
再說正在撫琴的馮漓,為何要撫這首清雅脫俗的琴曲《幽蘭》,只因她看着幾案上那兩卷書籍,再想到那日與班固一起遇見的耿異,為他們的愛情而唏噓不已,為那個從未謀過面、薄命的紅顏感慨,也為執着追求愛情的耿異而折服,繼而想到自己,想到逝去的奶娘,奶娘總是說,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我的漓兒啊,将來能夠找個幸福的人家,過着簡單、樸素的平凡生活。可是乳母說的那個能給自己幸福的人,卻什麽時候能走進自己的心裏呢?
想着這些,馮漓心情也就漸漸低沉了下來,撫起了《空谷幽蘭》的琴曲,借以抒發一下自己心底的傷感。撫着撫着,自己也被這琴曲所觸動,不覺間,眼淚落在了琴弦上,合着窗外皎潔的月光,凄凄涼涼。
一滴滴眼淚落下,再伴着琴弦的振動晶瑩地彈出去,竟似一粒粒珍珠般,滑破了夜的靜寂,也撒落了那一縷縷的憂愁。哽咽着的琴音,仿佛将整個世界撕碎,□□着的,是感傷,也是無奈的現實。
“小姐,小姐,我回來啦!”問縷一邊叫着一邊推門而進,馮漓趕緊停了撫琴的手,将臉上的淚珠拭去。
當問縷進了內室時,并未察覺有任何不妥。
“你個瘋丫頭,怎麽又大呼小叫的?”馮漓笑着問道。
“哎呀,小姐,今日為了準備晚膳,我都快累死了。一直忙個不停呢,剛才忙完,一下午不見小姐了,問縷可想你了呢!”說着,還沖着馮漓做了個鬼臉,
馮漓笑着,“小丫頭,你現在的嘴呀,天天都是抹了蜜的。”
“我哪有呀,我說的都是真話呢!”問縷隔着窗看了看天色,“小姐,現在老爺還在書房呢,怕是今日不能見了呢,奴婢就服侍小姐洗漱,歇息吧!”
馮漓也擡頭看了看窗外的月色,點了點頭。
“那小姐稍等片刻,問縷去給小姐備熱水。”
馮漓就這樣立在窗旁,看着清冷的月色,突然想到,嫦娥還在月亮上,她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樣孤單?此刻,她是不是天天抱着那只玉兔也在張望着地上在尋找着那個曾經愛她,她也愛着的後羿?月宮裏是不是很寒冷?冷得讓人無法呼吸?
琴聲戛然而止,班固很奇怪,到底是什麽原因讓撫琴之人突然斷了琴音?班固猛然回頭,想尋着這琴音去找撫琴之人。哪知剛一轉身,就碰到出門的王充與馮彰。
“孟堅兄弟可讓我好找,原來在這偷懶!”王充大笑着走上前。
“今日真是暢快!王賢侄真正是博學之人,讓老夫佩服啊!”馮彰誇贊着王充。
“馮大人謬贊了,如若有得罪之處,還請馮大人海涵!”王充笑着向馮彰施了禮。
“哎,老夫可不生氣,能與你們這樣的青年才俊一起評古論今,是老夫心下最欣慰的事。要是有些言語有些犀利,還請賢侄不要怪這個老匹夫就是了。哈哈哈……”
說罷,馮彰哈哈大笑起來,王充的嘴角上揚微笑着。
“馮大人,今日天色已太晚,我跟王兄就告辭了。改日馮大人有空閑之時,再上府向馮大人請教。”
班固拉着王充,向馮彰辭別。馮彰看了看挂在天空的皓月,“今日實在是太晚了,二位賢侄改日有空一定要上府,老夫随時歡迎二位!”
馮彰轉過身,對跟在身邊的福安說道:“福安,安排兩個得力之人送二位賢侄出府。”
“諾,老爺。二位大人,請随老奴這邊請。”班固與王充再次向馮彰以禮辭別,便随福安前去。
馮彰盯着王充、班固的身影,滿意地點頭微笑。
回到書房,馮彰才想起,今天一天沒有見到馮漓了,這會天色也晚了,想着漓兒怕是已經歇着了吧。雖然想着女兒可能已經歇息了,但是做父親的,總還是想看看女兒的。想到這,馮彰起身,向梨花苑走去。
馮漓洗漱好,卻沒有入睡。打發問縷下去歇息,自己卻怎麽也不能入睡。點着燈,還來回翻看着那兩卷已經不知道翻了多少遍、将內容全部都能熟練背出來的書籍。
不知什麽時候,這已然成了馮漓一個習慣,總是喜歡在睡前再看一遍這書簡,才能安然睡去。今晚當然也不例外。只是眼睛盯在書卷上,腦子裏卻想着別的事情。他會認出我嗎?如果我一身女兒身的打扮,他還會認得我嗎?想起那晚,在月光下一起看流星,想起當時若有所思的班固,馮漓的心一刻都不能靜止。
“漓兒,歇着了嗎?”四周一片安靜,父親的聲音突然響起。
“是父親嗎?女兒還未歇息呢!”馮漓急忙從沉思中回過神,回答道。
馮彰推開門,馮漓也上前去迎接父親。看到女兒安好,馮彰內心很是欣慰。“本想這麽晚,我的漓兒已經休息了。父親就想過來看看你。”馮彰愛憐地看着女兒說。
“今日不怎麽困呢。”馮漓也俏皮地笑着回應。“父親,女兒好久沒跟您聊天了呢,剛好陪女兒好好說說話。”拉着父親在幾案旁坐下。
“這幾日,為父也來不及看望你,現在看到你一切都好,為父也就放心了。”馮彰輕嘆一口氣,心下覺得自己還是委屈了女兒。
馮漓在燭光下看着父親微微笑着,黃色的燭光照着父女倆,一時間,畫面定格,父親的慈祥與女兒的撒嬌相互映襯,整個屋子充滿了溫馨之感。
☆、第 10 章
? 也不知過了幾個時辰,只覺窗外淡白的月光漸漸退卻了去,馮彰這才料到,黑夜都快過去了,這與女兒一聊就聊了一夜。
馮漓接着打了幾個哈欠,馮彰知道,女兒一定困了,于是摸着女兒的頭,慈愛的說,“漓兒,快睡吧,為父還要收拾一下上朝去。”
馮漓這才回過神看看窗外,望着魚肚發白的東方,吐了下舌頭,心內不免內疚起來,與父親聊了一宿,他白天還要上朝,這身體能吃的消嗎?想到這,不禁擔心地問到,“父親,都是女兒不好,纏着父親說了一宿的話。父親沒休息便去上朝,身體可還承受的住?”
馮彰愛憐地笑笑,“為父很久沒有與我的漓兒好好聊聊了。不礙事,這點困父親還能承受。你呀,快睡吧。”
馮漓歉疚得笑了笑,“好吧,等父親下了朝,女兒親自為您備晚膳。”說罷,甜甜得笑着。馮彰也笑着起身,走出梨花苑,收拾收拾入宮上朝了。
大約昨晚真是聊的久了,自馮彰離開梨花苑,馮漓便沉沉睡去,一直到了日上三竿也不見醒,問縷來喚了兩次,馮漓都是答應了兩聲就又睡過去了,問縷還納悶,小姐平日裏不貪睡的,怎麽今日就困成這樣呢?摸了摸自個兒的後腦勺,反正小姐要睡,那便随她去吧,等小姐醒了,自然會讓她服侍梳洗的。
今日的朝堂之上卻與馮彰家裏的風平浪靜明顯形成對比。劉秀就匈奴屢屢在邊境作亂發問各位朝臣,欲得解決之策。而百官之見分為兩類,一類主戰,一類主和,吵得不可開交。馮彰與寇損一直三緘其口,默不作聲,大約都是抱着觀望的态度看陛下怎麽想的吧。
“啓奏陛下,匈奴屢屢犯我大漢邊境,以激起邊界矛盾已久,臣認為陛下應該立即發兵,趁南北匈奴分裂,北匈奴衰弱之際,直搗其要害,一舉殲滅匈奴,自此我大漢再無匈奴犯我邊界之事!” 朗陵侯臧宮進言。
“啓奏陛下,臣認為不可。我朝剛剛剿滅前朝餘黨,才經過休養生息,百姓安居樂業,怎可因一時邊界之亂就毀了這好不容易得來的太平時日?!還望陛下三思。”這是江夏郡太守董宣進言。
“陛下,臣認為臧大人的谏言更為穩妥。北匈奴逐漸衰敗,此時正是出兵最好的時機,如若不然,将來會成為我大漢的心腹之患啊!” 揚虛侯馬武聽聞董宣之言後,立刻站出,表明自己的立場。
而時為五官中郎将的耿國,眼光獨到,站出來說:“臣以為宜如孝宣皇帝接受呼韓邪單于歸順的舊例,接受南匈奴的歸順,讓他們在東方抵禦鮮卑,北邊抗拒北匈奴,帶領四夷,保衛邊郡,使塞下再無夜開城門之警情,實在是保萬世安寧的良策。”
“陛下,不可啊!這剛恢複……”
“好了。諸位愛卿先不要吵了。”劉秀用手撐了撐頭站起身,擺擺手,随後手一指,“大司空,你怎麽看?”順着陛下的手看去就知道劉秀指的是寇損。
寇損定了定神,回話道,“啓禀陛下,臣認為,現下發兵時機雖好,但董大人說的也不無道理。”
劉秀看着寇損,點點頭,示意其接着說下去。
“陛下,我朝剛剛恢複天下太平,百姓們的生活自然也是蒸蒸日上,陛下也不想正走在繁榮之路的大漢朝再次經歷戰亂之苦”,說罷頓了頓,“依臣之見,南北匈奴雖然已經分裂,但臣聽說兩邊還是有來往,怕是暗自仍想勾結。”
劉秀聽到這,甚為驚訝,“哦?竟有這等事?”寇損點點頭,肯定地答道,“是,所以臣主張先将這其中的原委捉摸清楚,如果南北匈奴真勾結在一起,必定要想方設法加以阻止,然後再議出兵之事;如若南北匈奴勾結之說只是世間流傳,趁南匈奴還未休養過來一舉殲滅南匈奴,也給北匈奴來個敲山震虎,諒他有了南匈奴之鑒也不敢輕舉妄動。等幾年後我朝休養生息,枝繁葉茂,再一舉出兵滅了北匈奴,到時這些問題自然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劉秀聽聞此言,不住點頭,到底還是大司空心思缜密,凡事考慮周全,不主張魯莽作戰,也不主張姑息養奸。
劉秀低頭沉思一會,擡頭看着馮彰問到,“馮愛卿,你如何看?”
馮彰深吸一口氣,“臣認為,寇大人所言極是。只不過,臣還有一點需要補充。”
“愛卿快快道來。”劉秀聞言,示意馮彰趕緊說。
“臣認為,寇大人的想法甚是好,但如若南北匈奴并未勾結,發兵南匈奴之際,也要防範北匈奴,以免其從中獲取漁翁之利,趁我朝權利對付南匈奴之際重新休整,到時怕再要控制北匈奴已然不是一件易事。”
劉秀應允着點頭,“愛卿言之有理,那依愛卿之見,現下除了要摸清南北匈奴是否勾結之外,怎麽防範北匈奴呢?”
“具體計策臣還并未想好。不過,臣會盡快思慮,以得防範北匈奴的具體計謀。”劉秀點點頭,表示應允。
下朝後,馮彰走在前,先退出大殿之門,寇損疾步追上馮彰,“想不到今日馮大人與我有同樣的政見。”
馮彰聞言放慢腳步,“大司空與我共同輔佐陛下,為我大漢朝效力,只要是有助于我朝社稷,無所謂異同。”
寇損揚了揚嘴角,一抹笑帶過去,笑的有點深不可測,“不過這幾天可要苦了馮大人了”,寇損笑着捋了捋胡須,“陛下過幾日定要向馮大人讨防範北匈奴之計,辛苦馮大人要花費些時候思慮了。”
說罷,便“哈哈”大笑着離開。馮彰看着遠去的寇損,心裏一股涼意。這寇損到底在搞什麽鬼?看他那副鎮定自若的樣子,仿佛真的置身事外,又好像是已經成竹在胸,計謀在側。
馮彰下了朝,直奔清心苑,屏退了周圍的奴才,只留了福安。
“看來寇損耳目衆多,連我們獲知不久的信息也都悉數獲知。現在看來,他的能力不可低估。”馮彰雲淡風輕地說。
“老爺的意思是,”福安頓了頓,“我們今天淩晨才得知的消息,寇大人就已經得知?”
馮彰點點頭,“燕述不僅與寇損過從甚密,甚至還與匈奴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馮彰嘆了口氣。
“老爺,難道燕述跟匈奴有來往,想獲得匈奴些許好處,反叛大漢?”馮彰搖搖頭,“這盤棋倒是越下越迷離。”皺着眉不再多說,福安見此,“老爺,要不要吳永青……”
“不可,千萬不可輕舉妄動,吩咐吳永青密切監視燕述”,說罷,馮彰示意福安上前,“萬不可傷他一根毫毛,說不定最後還能成為我們的關鍵。”
福安聽聞馮彰之言,點點頭,“諾,老奴這就前去告知。”說罷欲往門外走。
“福安,慢。”馮彰招手召回福安,伏在福安耳邊又嘀咕了幾句,只見福安緊鎖眉頭,聞言望着馮彰,眉頭緊鎖,表情鄭重,言下之意仿佛在向馮彰發問,
“老爺真要這樣嗎?”馮彰看着福安,鄭重點了點頭,福安便退出清心苑去。
馮彰坐在幾案旁,心緒萬千,難道自己在打探着匈奴的消息被寇損知道了?抑或是寇損也暗地裏安排了眼線,同樣也在打探馮彰感興趣的事情?還是他已經安排了眼線在盯着自己?馮彰搖搖頭,現在還未考慮清楚,不過對自己來說,這未必是件壞事。現在對于朝堂之上的事情,寇損還有多少手段與耳目還不得而知。但只要是有助于社稷,倒也無所謂。因此看寇損一步步怎麽走,自己到時再想應對之招。
這一日,馮漓起的甚晚,眼見着正午時辰了,才睜開惺忪的睡眼,吩咐問縷洗漱事宜。
問縷也是心裏直打鼓,心下想,如果小姐再不醒,就要去叫個郎中來給小姐瞧瞧了,看小姐是不是哪裏不舒服,看到馮漓起身,心裏那塊石頭總算是放下了,忙備了熱水伺候馮漓洗漱,倒也放下心了。
洗漱後,馮漓随意用了些午膳,跟問縷打鬧了一會,知道問縷這丫頭最近在學女工,就打發她去阮心那繼續去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