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4)

舅媽一向對外婆就非常刻薄,以前沒分家的時候,就因為點柴米油鹽的事吵得是不可開交,因為外公去世的早,外婆一個人孤苦伶仃的,所以總希望跟兒子媳婦孫子們在一起熱熱鬧鬧的,可是二舅媽偏偏就是個刁鑽刻薄的主兒,況且才嫁過來就給張家添了個大胖孫子更是長了一勢。外婆本來性子就好,軟綿綿的,二舅媽就可着勁兒欺負,把外公外婆的那幾畝地勢好的田地奪去不說,還次次給外婆吃的都是陳米舊米,自己家的豬油吃多了往外倒都不肯給外婆留一點兒。

沈丹的母親也是看不過去,可是這個二嫂實在是嘴巴太毒太厲害,吵也吵不過,母親就想着把自己的這個老母親接到自己家裏來照顧,可是一想到沈家那一大家子哪天不鬧騰的跟孫悟空大鬧天空似的,也只得搖搖頭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其實外婆的這高血壓還不就是被自己的這個二兒媳婦氣出來的,大舅一聽到二舅媽數落他,平時就看這個二弟妹不爽到了極點,這會子她竟然還有臉來這煽風點火,忽然沖過來狂吼道,"臭不要臉的東西,我媽要有個三長兩短,老子今天要了你的命……“

罵了不過瘾,順勢還要過來打二舅媽,沈丹原以為這個二舅媽會吓得多老遠,誰知竟潑婦到了六親不認的地步,看到旁邊有小護士端了藥瓶和剪刀過來,抄起一把剪刀就要跟大舅拼命,幸好當時人多勸住了,護士長一臉不悅地過來批評道,“鬧什麽鬧,這裏是醫院,要鬧到局子裏去鬧……”

二舅媽極不情願被灰頭土臉的二舅給推搡走了,大舅也氣呼呼地一屁股癱在旁邊的椅子上,只有沈丹的母親和沈丹的小姨在擔心地直掉眼淚,到了危急關頭,沈丹不明白,為什麽沈家的一家人如此,就連母親的娘家也有那麽多讓人不省心的人和事。

沈丹一時也有些手足無措,畢竟手術室裏的燈光已經開了好久,她不知道手術已經做了多久,只知道她匆匆忙忙陪着母親過來的時候天還才微微擦黑,這會子連夜都已經深了,出來手術室裏的燈光和走廊裏寂寂的光影,沈丹忽然覺得內心裏有一種深深的恐懼湧上來。她看着身邊柔弱的母親和同樣瘦削的小姨,生與死,有時候真的只是在手術門被推開的那一剎那,醫生摘下口罩的那一瞬間的宣判。

沈丹只怔怔地看着手術室大門的磨砂玻璃上撒落的淡淡薄光,是暈黃色的光,她記得小時候外婆經常會彎着腰點起煤油燈裏的火芯子,‘刺啦’一聲的芯子裏瞬間爆出一朵油花,外婆的臉半掩在那樣昏暗的燈光裏……沈丹一直都記得外婆是非常瘦削的,一雙手如同枯藤一般爬滿了顫巍巍的青筋,外婆有嚴重的風濕病,一到冷天的時候,腿總是會腫得青一塊紫一塊的,可是就是這樣羸弱不堪的外婆,二舅媽卻還是狠心地唆使外婆在隆冬的天氣裏洗被單洗菜刷鍋煮飯……

想起以前的那些種種,沈丹都會恨得牙癢癢,其實對于二舅媽,沈丹的态度就像是對大伯母一樣,愛搭不搭的,誰叫那女人總喜歡說風涼話,現在沈丹想想,對于這些女人,她終究還是太仁慈了一點……

幸好是外婆被送來的很及時,雖然是高血壓引起的腦溢血,但做了手術之後,外婆也只是短暫昏迷了幾天,手術很成功,外婆也順利地度過了危險期,但是以後癱瘓的可能性卻很大,想想外婆以後的日子,沈丹就覺得心裏堵得慌。

也許是連續幾日的疲憊,她跟班主任請了幾天假沒有去上學,但是想着母親要在醫院裏照顧外婆,父親又忙着去城裏面做些瓦匠活,沈丹看着菜地裏那些開得都花白了的棉花,心裏着實是急得緊。反正沈家肯定是沒人會伸出手來幫一幫她家,沈丹只好硬着頭皮從床上爬起來,在廚房裏找了個菜籃子就下了菜地采棉花。

今年的棉花開得格外地好,沈丹記得小姑沒有出嫁的時候,奶奶每年都會種上一畝田的棉花,就是等着小姑出嫁的時候多送幾床新彈的棉花作為嫁妝陪過去,好讓小姑在婆家日後的自己過得體面一點,算起來,奶奶也就是對自己生的這幾個孩子有點良心,她沒太多的恨,也沒有太多的怨,人之常情,她不想去計較那些家長裏短的紛争和鬧騰。

也許是下午的陽光太過刺眼,沈丹的額頭微微有一些燙,腦袋裏有些迷迷糊糊的,可是眼睛卻沒有花,她不知道是在夢境裏還是自己本來就踩在棉花編織的柔軟海洋裏,她忽然就看到了那樣的少年朝她走來,她記不太清楚的眉眼忽然變得那樣的清晰深刻……他隔了老遠沖她笑,沈丹驀地就從夢中醒過來……

是蕭然,是她眼裏的白襯衫少年,是他的笑容,溫潤而帶着柔韌的魅力……

他走得近了,連呼吸都在咫尺之間的時候,他淡淡的笑容裏忽然就有了一些擔憂, “你的臉怎麽這樣蒼白”

沈丹下意識地擡起手來想要摸一摸自己的臉頰,因為太燙,燙得整顆心都疼,可是下一秒,他冰涼的手心卻貼到了她的額頭上,耳朵裏有嗡嗡的血潮聲,像每次蹲下去久了站起來時的暈眩,可是有他在身邊,她倏地沒站穩,直接就暈了過去……

☆、填志願

? 沈丹迷迷糊糊醒過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又躺在了村頭衛生院的病床上。那陸大夫每次看到沈丹昏迷不醒被送過來的時候,都跟看到一個老病號似的習以為常了,只是這一次見到的這個家夥他卻還是覺得有點眼熟,只是男孩子在十三四歲這個年紀都長得非常,他只是覺得眉眼之間略有幾分相熟,但是做大夫的,每天見那麽多病人,他可沒有那副好記性記住每一個人的面孔。

其實沈丹壓根就沒病,就是這幾天一直在醫院裏陪着生病的外婆沒怎麽好好睡覺好好吃飯,才會導致貧血,再加上太陽曬得烈,猛然見到信裏的那個清俊的大男孩,心情一激動,不暈倒才怪。

沈丹倒覺得沒什麽,她是鄉下長大的孩子,本身就不嬌氣,大不了回家多吃兩碗飯這貧的血啊說不定就長回來了。不過一直守在她身邊的蕭然卻滿臉擔憂地向大夫詢問着沈丹的病情,他的聲音低沉悅耳,站在病床前的欄杆外,天藍色的運動外套疏疏地搭在手腕上,總有股恬靜安穩的氣質,那樣的玉樹臨風般的細密溫潤,像青瓦檐下斷斷續續的雨。沈丹記得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總覺得像是曾經在哪裏見過一般,原來是從小到大,她安靜時看着的檐前的雨,那樣的穩妥契合,仿佛前世就該這麽相識一般。

蕭然雖然是和沈丹一般大的豆蔻年華,卻很懂得關心體貼人,陸大夫都笑着說這丫頭啊,身子骨比男孩子都強,鐵打的一般,回家好好休息休息就沒什麽大礙。雖然陸大夫本來就是開玩笑的,可是對着蕭然,一向女漢子風格的沈丹忽然就有點不好意思起來,這個陸大夫,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蕭然始終都只是眯着眼睛微微笑,沈丹越看他笑心裏就越犯毛,以前她總是喜歡大大咧咧地走在男孩子的前面,可是這一次,她卻老老實實地走在了蕭然的後面。

他不大愛說話,總是安靜地像一幅畫,沈丹雖然平時喜歡跟只麻雀似的叽叽喳喳,可是在他的面前,她總忍不住想淑女一番,哪怕是裝,她也是心甘情願的。

可是裝淑女真的會憋壞人,就在沈丹快要發瘋變成女漢子的那一刻,蕭然卻忽然回過頭來,他沖着她淡淡的笑了起來,聲音裏卻還是有一絲剛才驚魂未定時的擔憂,“現在覺得好點了嗎?”

沈丹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頭下意識地搖得跟撥浪鼓似的,看着蕭然眼神裏漸漸泛起來的慌亂,沈丹才知道自己确實是神經大條發作了,愣了好久才忽然問了一句話出來,“你怎麽會來這裏?”

他怎麽會來這裏,是啊,其實兩個人并沒有過多的交集,論友情,談不上多深的感情,論愛情,壓根就是瞎扯淡,頂多算是萍水相逢的兩個有緣人罷了,可是冥冥之中,仿佛就是有一根線在時不時地牽引着,莫名分離,又莫名相聚。

那天傍晚的黃昏很美,天邊蕩漾的晚霞聚過來又散了出去,一點一點變淡,變淡……沿着河埂走,兩個人都成了這天地間的一道道美麗的剪影,有那麽一刻,沈丹多麽希望可以一直這麽走下去,沒有盡頭,沒有結局,就這麽一直走下去,走下去……可是明明知道這樣的幻想是有多麽可悲,明知道生命中還有那麽多的曲折離恨,沒有什麽會永垂不朽,可是心裏就是有那麽一絲絲的執念和不甘……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晚風吹着河邊的蘆葦飒飒輕響,沈丹順勢揪了一枝蘆葦穗子捏在手裏把弄着,毛茸茸的搔地手心微癢,也許只是一瞬間的恍惚,蕭然忽然笑着問她,“你聽說過河對岸的鬼屋嗎?”

沈丹一直以為蕭然這家夥雖然給人很溫潤如玉的感覺,卻有那麽一絲絲的古板,沒想到他今兒倒也古靈精怪起來了,可是要論古靈精怪鼻祖那可非沈丹莫屬了,她瞬間變了個鬼臉出來回過頭來想吓他一吓,誰知剛一轉身早已不見了蕭然的身影,沈丹心裏正納悶着呢,忽然聽到河灣不遠處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原來那家夥不知從哪弄來了一條小船,竟然要渡她過河去找鬼屋……

沈丹一時竟然也來了興趣,話說貌似真的好久都沒有劃過船了,以前和沈天然沈樂他們劃船,多數情況下不是船翻了就是三個人一起掉水裏了,每次都是濕漉漉的回家少不了被奶奶一陣臭罵,說起來三個人當中,唯有沈樂才是她的心肝肉兒的,這麽多年來,雖然看在眼裏,似乎也早已經習慣了奶奶的這種明目張膽的重男輕女,可是到底心裏不是個滋味……

後來漸漸長大,沈丹和他們玩的少了,也很少再去河塘裏劃船了,可是今兒沒想到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蕭然竟然要劃船帶她去找鬼屋,似乎聽着就覺得非常帶勁。

沈丹毫不猶豫地就蹦到船上去了,可是蕭然劃了半天不過是在原地打圈圈,其實他壓根就不會,最後有些讪讪地笑了起來,沈丹是土生土長在這片土地上的,當然劃船啊下河摸魚啊最熟悉不過了,不過今兒确實有些風,好在這個季節水沒有漲上來,沈丹搗鼓了半天終于把小船穩穩當當地停在了河對岸。

其實長這麽大,沈丹這算是第二次來到這一片荒蕪人煙的小島,因為在大人們口中,這片小島是個非常晦氣的地方,以前村上有的健壯的勞動力到這片島上來捕鳥砍柴,走的時候還神采奕奕的,回來的時候就像被霜打的茄子一般蔫蔫的,相傳是有一對相愛的情侶,因為門第觀念的反對最終不能成婚,然後兩人雙雙決定來此殉情,後來就各種詭異的事件發生,什麽七夕的時候島上會閃爍着一盞一盞綠瑩瑩的燈,什麽鬼節的時候聽到島上發出凄慘的哭聲,傳得神乎其乎的,所以很多時候這片小島在這個村子人眼中是一片禁忌之島……

其實沈丹是不大信這些的,況且那時候小,本來就貪玩,和村裏的幾個小夥伴偷偷地劃船來這片小島上尋寶,雖然那時候是膽大包天,可是這座小島确實是越往裏走越覺得陰森森的,也不知是被吓慘了還是稀裏糊塗地就逃了出來,沈丹後來對這片島并沒有太多的印象,只是想起那些恐怖的傳說,至今身上還會起一層雞皮疙瘩。

蕭然走在前面,沈丹走在後面,話說越往裏走确實看見了一個茅草屋子,很破爛的那種,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鬼屋?

沈丹一時納悶,蕭然卻忽然推開了那扇塵封已久的門,只聽得‘咯吱’一聲響,沈丹吓得一抖索,蕭然倒坦坦蕩蕩地走了進去,沈丹跟着後面深一腳淺一腳地試探着,那蹑手蹑腳的模樣,蕭然笑着牽過她的手,那種一瞬間溫暖的感覺,仿佛所有的力量又重新回到了體內,他說,“一直聽村子裏說這裏玄乎,其實我覺得只是對愛情的懷疑,殉情,不管怎樣,這份勇敢值得人們悼念,可是太多人害怕,害怕面對……”

原來他也是聽了那個傳說,愛情,沈丹的腦子裏突兀地冒出這個詞,是啊,愛情,多麽美好的字眼,可是世俗的偏見和門第的束縛,塵世間又有多少愛情可以修成正果,太多的太多都是傷害和舍不得,沈丹甚至想過,若是以後她愛的那個男人不愛她,她的心痛又該能像誰訴說,咫尺天涯,也許只是一句顫抖的分手,就足以将所以關于愛情的美好幻想瞬間摧毀,就像六叔對薛晴的愛,即使她有那樣的背叛,就像二伯母對二伯的包容和忍氣吞聲,愛,到底是個什麽東西,摧人心魄,同時又使人甘之如殆。

其實鬼屋一直都沒有鬼,只是人們心中有鬼罷了,沈丹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愛情的艱難和偉大,可是心裏的一絲絲遺憾,她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找不到絲毫可以用來期盼的依靠……

從鬼屋出來以後兩個人不知不覺就走在了一起,不再是一前一後,蕭然有意識地停下腳步來配合着沈丹,也許是小島的氣候過于潮濕,走着走着只覺得頭頂上在掉雨,緊接着雨點大的雨珠漸漸急了起來,嘈嘈切切錯雜談,大珠小珠落玉盤……

兩人一時跑不急,也不知怎麽回事,沈丹的腿忽然陷進了一個窪窪裏,小腿被刺劃傷了,血汩汩地湧了出來,其實對于疼痛,沈丹并不是太敏感了,小時候經常不是摔傷就是被菜刀劃傷,可是就在蕭然蹲下身來忽然背起她的那一刻,她忽然覺得有一種渴望被呵護的軟弱從心底漸漸散開來,原來她也不過是個渴望被關注渴望被呵護的小女孩,原來一向女漢子的她也有溫柔地安靜地只想趴在一個男人身上的那一刻……

後來雨晴了,烏雲瞬間消散不見,陽光照過來的時候,蕭然忽然輕輕地吻了她一下,只是蜻蜓點水般的吻,沈丹的心卻像被什麽東西刺痛了一般,是幸福的感覺,可是她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心酸……

中考填志願的那一天,沈丹沒有顧慮太多,就跟蕭然填了同一所高中,她不知道前路到底是荊棘多一點還是幸福多一點,但是既然已經選擇了,那就一步一步踏踏實實地往前走……

☆、那個被逼瘋的女人

? 沈丹的中考分數很快就出來了,如願以償,華林一中,華林市最好的高中,只是蕭然因為中考分數太過優異直接進了一中最好的實驗班,而沈丹被分在了三樓的十二班,其實相差還挺遠的。

雖然蕭然的班主任管得很嚴,畢竟出名牌大學的基本上都是實驗班的尖子生,蕭然在尖子班都是遙遙領先的,班主任自然對他格外的重視,可是蕭然總會有法子從班主任的眼皮子底下溜出來跟沈丹見面,食堂,圖書館,情人坡,像所有校園裏的戀人一般,帶着初戀的悸動,青澀的年華,仿佛是開在河塘邊的栀子花,潔白無瑕。

蕭然去圖書館複習預備期末考的時候,一向不大愛看書的沈丹也會陪在他的身邊,大部分時間都是蕭然在看書整理筆記,而沈丹則看着看着書就打瞌睡,蕭然有時候會親昵地拿圓珠筆頭輕輕地敲一下她軟塌塌的鼻頭,沈丹則一臉口水朦朦胧胧地都不知道自己睡在了哪裏,看到蕭然在身邊的時候,這才迷迷糊糊地想起是在圖書館。

蕭然笑她,“瞌睡貓……”

沈丹則撅着嘴反诘道,“誰讓你不讓我看你,看書多無聊啊……”

蕭然則笑着搖搖頭,看着她貼在自己額頭上的那些小字條,什麽奮戰期末,多背單詞,為獎學金而血戰考場的豪言壯語,他忽然覺得她的可愛真的是渾然天然,沒有絲毫的矯情,甚至就是因為這一點慵懶的小任性,就像她在月光裏的那一顆小虎牙,每一次微笑,就像春風拂面一般帶給他溫暖,也許就是那麽一瞬間的恍惚,他忽然拉起沈丹的手,蹲在一排排書架的下面,像兩個偷了東西生怕被大人發現了的小孩一般……

頭頂的燈光是柔和的暈黃色,一幀幀書封像情書一般帶着青春的悸動,他驀地就吻住了她的唇,深情的,渴望的,溫柔的,沈丹一開始還有些發愣地抵抗着,畢竟圖書館裏複習看書的同學還那麽多,但是很快她就徹底地繳械投降了,因着他身上淡淡的古龍水的香味,她剛剛洗過頭發的洗發水的香味,她的整顆心就像被吸住了一般,十指緊扣,此刻便是一輩子最美的諾言。

高二的時候,蕭然送了她一部手機,沈丹始終堅守着無功不受祿的原則,可是作為男朋友的他,

這部手機算是他送給她的情人節禮物,一是為了方便聯系,畢竟高二的學業彼此都很緊張,不能經常見面約會,二是因為沈丹每次給家裏打電話也不方便,IP公共電話亭總是擠滿了要打電話的學生,尤其是夏天的時候,各種腥臭味實在熏得讓人頭暈眼花的。

蕭然已經為沈丹辦好了一張手機卡,手機號碼也很好記,而且親情號碼也設置了自己,這樣兩人打電話就可以送1800分鐘的話費,省了話費不說,兩個人又不至于因為不能常見面而感到疏離孤獨。

沈丹自從來了華林一中就很少回家了,因為生活費常常不夠,她又不願像蕭然開口,所以總是托朋友找同學想找個可以在不影響學業的基礎上又能夠賺錢的兼職。

因為沈丹平時就是很熱情地樂于助人,所以人緣關系非常好,很快就找了一份在學校附近的一家主題餐廳做服務生的工作,因為是兼職,工資不是很高,但好在時間還算自由,畢竟學生階段,她需要的是好好學習,努力考上好大學,将來找個好工作,好讓父母和妹妹過上幸福一點的日子。

後來學校裏盛行繡十字繡,沈丹敏銳地嗅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商機,剛好一個學姐也在推銷這個,沈丹以低價從學姐那裏批發過來,然後再在女生宿舍挨個挨個敲門去賣十字繡。

沈丹本來嘴就甜,而且特別容易就和女生之間打成一片,很快沈丹十字繡的銷量就開始突飛猛漲,那一段時間雖然沈丹忙的是人仰馬翻,但是心裏确實美滋滋的高興。也不知道是為什麽,錢總是能給沈丹一種奇異的安全感,也許是窮怕了,也許是看夠了親戚間為了點雞毛蒜皮的小利益而勾心鬥角打到頭破血流,沈丹總覺得父母這麽多年受到的那樣多苦不堪言的委屈無非就是家裏窮了,連開家庭會議時想表态的權利都被剝奪了,家裏土生土長的父親尚且如此,更何況是一向被奶奶呼來喚去的沈丹的母親呢,雖然每次沈丹看到老實本分的父母被奶奶這樣欺負的時候,心裏都挺不是滋味的,可是每次母親都會很耐心地告訴她,“丹兒,多幹些活其實累不死人,你奶也只是喜歡說而已,咱也不要太放在心裏,只要你和青兒學習好了什麽都好,我這個做媽的啊心就寬了。”

是啊,奶奶一向驕橫跋扈慣了,可就算是再要強的人終究也是會老的,如今爺爺去世已經快一年了,奶奶因思念成疾,這小半年的時光也瞬間老了不少,沈丹偶爾放假坐車回家的時候,黃昏的餘晖裏,總能看到奶奶趴在落滿灰的香案上,一遍一遍地擦拭着已故爺爺的遺像,那樣黑白慘烈的過往,也許只有這一刻,沈丹才看到這樣狠毒的女人最脆弱心疼的一刻,是啊,陪着自己走過大半輩子的夫君,很多時候,就連她自己都說,“老頭子啊,你走了我也活不了兩年了……”

奶奶越發地憔悴了,可是家裏一攤子亂七八糟的事永遠都理不完,剛以為浪子回頭的二伯又開始沒日沒夜地去村頭的棋牌室賭了,賭的輸光了錢就回來偷二伯母的金銀首飾去街上賣。

其實那些金銀首飾都是二伯母嫁過來時娘家陪過來的嫁妝,其實在沈丹看來,一個女人嫁錯了一個男人真是一輩子的悲哀,二伯走的那些年,活活守了這麽多年寡也就算了,而今又整出來一個來路不明的孩子,雖然還沒有做親子鑒定,但是那孩子的眉眼分明就是像二伯父,而且當年的二伯父的那些風流韻事,二伯母其實心裏都看得明明白白,只是她不說出來,畢竟這樣傳出去的名聲,對她來說也并不光彩。一個生不了孩子的女人,仿佛就給了一個男人在外面彩旗飄飄最強有力的借口。

這麽多年活着的隐忍和委屈,其實二伯母并沒有一個人獨自吞下這苦果,她是戀着六叔的,而六叔最愛的卻始終是曾經被她丈夫睡過的女人,薛晴就像一根毒刺深深地紮進她的五髒六腑,她知道在慢慢拔除的過程中會遭遇錐心刺骨一般的疼,可是她竟然能在沈家忍受這麽多年的欺負和委屈,那麽她這麽些年修煉最深的應該就是忍功了。

沈丹也不知道為何幾次放假回家總覺得薛晴看人的眼神越來越怪異,她本來就是一個确實不怎麽愛說話的女人,可每次笑起來沈丹都覺得像陽光一樣給人溫暖,所以很多時候,沈丹都在想,也許讓六叔這麽多年都念念不忘的應該就是她給她的那種溫馨的感覺吧!

可是因為六叔跟着村上人去了遠方城市打工,薛晴不方便跟着過去,況且那孩子也暫且留在了這邊讀書,想到那個孩子,沈丹的心裏總是酸酸的,大人把那麽多紛繁複雜的孽賬都算在他頭上實在是太無辜了,大多數孩子在他的這個年齡段享受的都是父母無微不至的關懷,而他從生下來的那一刻就開始跟着母親颠沛流離,甚至還背負着一個‘私生子’的罪名,這些本不該他承受的……也許是因為孩子天生純潔好玩的心性,其實大多數時候他都會拉着沈丹的手小心翼翼地撒着嬌,”姐姐,姐姐,我也想吃那塊棒棒糖……姐姐,姐姐,你幫我做泡泡好不好……姐姐,姐姐,這世上真的會有小怪獸嗎?他會不會把媽媽也抓走啊,我好害怕啊……”

沈丹每次都心酸的不知該如何開口,可是孩子的天真……沈丹本來還想着這一次回家給那熊孩子多帶點好吃的呢,畢竟是作為大姐姐的身份,可還沒登上火車就接到了家裏打過來的電話,母親在電話那端氣喘籲籲的焦急道,丹兒,快回來,你奶快不行了……”

就在那一刻,所有的愛恨交織一齊湧向頭頂,她只覺得腦子裏嗡嗡的什麽也聽不清楚,很多年前她多麽期盼那個可以一命嗚呼的老巫婆忽然有一刻真的要離開這個人世間的時候,為何她的心卻落空的那樣疼,仿佛有風不停地灌進來,而她的心永遠也填不滿……

☆、不夠時間好好來愛你

? 奶奶的葬禮并沒有像爺爺那樣辦的風光,能來參加葬禮的人也是寥寥無幾的,爺爺生前人緣好會處事從來都不得罪人,自然登門還人情的人比較多,可是奶奶這輩子除了貢獻出一張罵死人不償命的嘴,似乎也沒什麽大的貢獻,得罪了一圈子人不說,還給沈家落了不好的名聲。

沈丹随着沈樂還有妹妹沈青跪在靈堂前,聽着那些真真假假的哭聲或是喧鬧聲,她忽然覺得心裏有一種難熬的滋味漸漸湧上來,生來這世上,耗費了太多的光陰和青春,生了這麽多的子子孫孫,到頭來除了虛情假意的哭一場,倒也再沒落着什麽好處,沈丹忽然有一種很想探出脖子來看一看那個老巫婆的沖動,水晶棺材裏,她第一次安靜地不再會跳出來指着沈丹的鼻子罵她是‘掃把星’,而她這輩子最最愛的長頭孫子跪在她的遺像前卻還是時不時逃過大人的眼睛從口袋裏掏出游戲機玩得不亦樂乎,也許這就是最好的報應,可是為何,沈丹心裏卻沒有一點兒一雪前恥的快意,她只覺得好沒意思,就連這樣的葬禮,也不過是逢場作戲,老巫婆是戲裏的傀儡,而他們總有一天也會變成自己戲裏的傀儡……

葬禮完照舊是為份子錢幾個兄弟妯娌之間争的是頭破血流,最後大伯幹不過二伯,頭被二伯的一板磚砸的是血肉模糊,沈樂看到自家爹被打傷了,沖上來就在二伯的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二伯吃痛的反手一個巴掌,沈樂被打得暈乎暈乎的差點耳朵就聾了,大伯母護犢心切,瘋了一般沖上去跟二伯拼命,二伯母這時也不再裝她的柔弱白蓮花了,合起夥來糾成一團……

沈丹下意識地看了眼那個剛撤下去不久的冷冷清清的靈堂,她忽然想到老巫婆的屍骨未寒,如果她泉下有知,是不是也要氣得吐血爬起來給這些不孝子孫一人一個大耳刮子。

真是可悲,沈丹千裏迢迢從學校趕回來看的就是這樣一出鬧劇,她一直搞不明白的就是別人家一大家子都可以其樂融融逢年過節的都可以吃團圓飯,唯獨他們家,每一次辦個大事就像世界大戰一般,不鬥個你死我活就不算真正的勝利,虧得老爺子老巫婆手裏沒有多大的遺産,要不然到時可真能出人命……

沈丹想到這,不禁身上一哆嗦,因為第二天要趕回去參加期中考試,沈丹早早地就洗了臉洗了腳上床睡覺,臨睡前她還把她那個鐵皮匣子裏的錢清點了一番,每次這樣,妹妹沈青都會一撅嘴嘟囔着這個姐姐是財迷了心竅,在家裏還能丢了不成,沈丹伸出纖細的食指,抵在唇邊噓噓起來,“千防萬防,家賊難防,你看看今天咱們家那場景,哪個不是為了錢在那鬥在那争,青兒,姐跟你說,就光一個沈樂就夠你姐挖空心思把錢埋了才好……”

沈青被沈丹這麽一吓唬,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沈丹明白,雖然青兒現在還才上初中,不想讓她看到太多的世态炎涼,人心冷暖,可是終有一天,她還是會看到的,早一點知道這些并沒有什麽不好……

因為錢數點的時候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任憑外面吵得打得熱火朝天,沈丹倒在枕頭上瞬間就呼呼睡着了,她記得那個夢做得黑甜無比,夢中仿佛蕭然又偷偷親了她一口,沈丹故作嬌羞地推了他一把,沒想到手勁使大了,蕭然的身旁是一口枯井,就這樣,她眼睜睜地看着蕭然就這麽掉了下去,那種詭異到讓人心生惶恐的笑容,她想呼救卻怎麽也叫不出來,喉嚨仿佛被什麽東西掐住了一般,過了好久她才聞到一股焦糊味,有人在她旁邊拼命推她,“姐,姐,快起來,家裏着火了,快起來啊……”

沈丹猛地一睜眼,是妹妹在拼命搖她,因為家裏在農忙,父母夜裏兩三點鐘就去了田裏拔秧苗然後在肥田裏插秧苗,此時正是淩晨四點多鐘,沈丹不明就裏地披了件外套就跑了出來,可是火勢實在是太兇猛,在逃跑的過程中,沈丹的後腦勺被什麽燒斷的東西砸了一下,滾燙的血流瞬間湧了過來,沈丹吃痛的‘啊’了一聲,才發現有很重要的東西沒有救出來。

十萬火急,怎麽辦,怎麽辦?

可是火勢已經是越來越猛,沈家整個大宅子都噼裏啪啦地燒了起來,趕來救火的人也越湧越多,她不知道為什麽家裏會忽然着火,只知道火是從那邊屋子蔓延過來,偏不巧,今天刮的西風把火勢全都往沈丹家這邊引來,她看到從大火裏拼命跑出來的大伯大伯母,二伯二伯母,沈樂還有?

沈丹的心驟然揪疼了一下,薛晴還有她的那個熊孩子呢?

六叔,六叔,她們都是六叔的命根子,如果她們有什麽三長兩短,六叔要怎麽辦?怎麽辦?

沈丹再也顧不得那許多了,發瘋了一般要沖到最裏面的六叔的房間,可是妹妹卻拼命拽住了她,哭着喊着,“姐,你瘋了嗎?那裏面多危險……”

瘋了,她是瘋了,可是為什麽,所有與六叔有關的人和事她都想要拼命地護到最好……

熊熊大火像一張張猙獰恐怖的鬼臉,沈丹只覺得臉上一陣陣熱浪撲過來,因為先前被燒燙的木棍砸中了腦袋,此時此刻,她只覺得腦子裏‘嗡嗡’的什麽也聽不見,什麽也看不見,只有洶湧而來的血潮将她的整個身心都包裹起來,她終是撐不住的暈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沒想到楚醫生會在她的身邊,因為家裏被燒得太突然,很多東西都沒有救的出來,沈丹想到這就心酸地再次滾下了眼淚……

她不知道楚醫生為何會來,聽他說是妹妹沈青打了他的電話,妹妹一直都知道楚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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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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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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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重生八零俏佳妻

重生八零俏佳妻

前世,盛寧懵懂無知,是從小背負不堪名聲的‘壞人’。被好友陷害,被心愛的人辜負,最後孤苦無依,凄慘而死。
當她重生回1983年,她一定擦亮眼睛看人,認認真真做事。這一世,她再也不讓妹妹因她而死,這一世她要成為文工團最驕傲的那朵玫瑰。一個優秀的女兵,孝順的女兒,合格的姐姐。且看她如何破釜沉舟,救妹妹于水火之中。力挽狂瀾,帶着全家一起改革開放,致富奔小康。虎視眈眈,誓要拿下冷面軍長,傳說中的活閻王。

權寵天下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

六零俏媳婦

六零俏媳婦

前世遭人戀人算計,含冤入獄二十載,弄的家破人亡,一朝重生回遭遇變故的那一刻,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第一次偶然相遇,她狼狽的趴在他的腳下
第二次偶然相遇,審訊室內,她與人對質
……
N次相遇後,“我娶你,寵你一輩子。”
呃……嫁與不嫁是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