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3)

看我逮着了一只蝴蝶……”

她像只快樂的小喜鵲似地一蹦一蹦地跳到了沈丹的身邊,也許是剛才的一陣風吹得太勁,她微微有些虛弱地站不住,額頭上的汗珠大顆大顆地往外冒,嘴唇也有些微微泛着雪白,她卻顧不得那許多,張開掌心興奮地對姐姐說,

“姐姐,你看……”

一只五彩翩翩的蝴蝶從起青兒的掌心裏撲騰着翅膀忽地就飛了起來,這小丫頭就喜歡逮蝴蝶玩卻也從來不會傷害它們,哪像沈樂那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每次逮一堆蝴蝶蜻蜓回來都會放在玻璃瓶裏,然後往玻璃瓶裏灌滿水,看着蝴蝶和蜻蜓在裏面痛苦地掙紮直至死去,有時候甚至還拿擦亮的火柴去燒它們的翅膀,燒得一片糊焦味後他才心滿意足地把蝴蝶的屍體全都扔到小河塘裏去,好幾次妹妹青兒不忍心想去找沈樂争辯,可那家夥卻不分青紅皂白地就把青兒也一并推到池塘裏去,結果大伯母卻誣賴青兒不懷好心要推沈樂下水,卻遭報應自己下了水,這種惡人先告狀的把戲在沈家早已是習空見慣的事了,只是妹妹那時卻還很小,就要遭受這樣的人情寡淡世态炎涼……

沈丹終是不忍,替妹妹輕輕地拭去了額角上的汗珠,雖有些嗔怪卻還是很溫柔地笑着說道,“這麽大姑娘了還總喜歡蹦來蹦去的,小心将來可嫁不出去了……”

沈青忽然撅起小嘴挽起沈丹的胳膊嘟囔道,“誰要嫁人了,我要一輩子陪在爸爸媽媽,還有姐姐的身邊呢!”

沈丹被她的稚氣和童真逗樂了,幸好青兒還只是出于豆蔻年華的懵懂姑娘,有那麽一刻,沈丹真希望妹妹可以永遠這樣無憂無慮地活着,千萬不要像她,在沈家宅子裏的這個熔爐裏漸漸地變得不再柔軟和可愛。

一對小姐妹在羊腸小道上有說有笑地聊着學校裏的各種奇葩見聞,不一會兒就到了沈家的那個巷子口,母親正在家裏的大鍋竈上煮飯,遠遠地就看見炊煙袅袅地升起,沈丹猜今兒個母親一定是蒸了前兒個她們在菜地裏的那個板埂上挖的紅心山芋,妹妹猜的卻是昨天她跟老媽一起去菜地裏摘的豌豆和扁豆。

其實生長于農村裏的孩子生活條件雖然不如城裏的那些孩子吃得穿得富貴,但是農村裏孩子所擁有的童年快樂卻是城裏的那些孩子所無法比拟的。城市裏的孩子所有的記憶大概只有規劃完整的動物園和游樂園了,一切都是活得中規中矩的,而鄉下裏的孩子卻多了一股野勁和沖勁,在寬闊的田野高粱地裏撒野慣了,這種無拘無束的快樂,每天和一幫玩着過家家的小夥伴裏坐在稻草田裏的草垛子上唱着童年歡快的歌謠,很多年後,即使終于有了機會見到繁華都市的沈丹,卻依舊懷念着這一方淳樸天真永遠不會嫌棄她辜負她的田園故土……

她總記得,春天一過完,盛夏的時候,菜地裏各種新鮮上市的蔬菜和枝頭上挂着的累累果實着實讓人覺得老天的恩賜還真是太厚重了……油涸的紫色茄子,新綠潑辣的豌豆,熟豔的辣椒,金黃的玉米,還有籬笆上的扁豆花……

那時候她總喜歡和妹妹将玉米上的胡須齊根拽下來貼在自己的下巴上裝老爺爺老婆婆,還喜歡把扁豆剝開來留着殼用針線穿在一起放在米鍋裏蒸熟,然後挂在脖子上,邊晃邊吃……還有更好玩的是母親剝豆子的時候沈丹也蹦跶蹦跶過去幫母親剝,可是指甲短總是剝得兩個手指頭生疼,妹妹就總會笑話她喜歡啃手指頭這下可遭罪了,沈丹憋着氣以後一定要養長長的指甲,可是沒養兩天,沈丹就受不了了,這喜歡啃指甲的毛病絲毫沒有改,直到長大了才稍微好轉點……

想着以前的好時光,老媽忙着挑着糞桶去菜地裏澆菜,老爸則忙着搭着豇豆架子,那時候沈丹和妹妹都還小,她和妹妹總喜歡在玉米田裏捉迷藏,青紗帳隐隐透着盛夏驕人的日光,她們鑽的身上臉上都是玉米胡須的須須子,怎麽抹卻也抹不掉,一向操心不下的母親便會對着那片玉米地喊道,“你們兩個小搗蛋鬼,可別瘋摔着了……”

而父親則會微笑着說道,“家有二寶,其樂融融。”

微風輕輕吹拂着父親母親額角的绺绺碎發,一切都溫柔地像能擠出山泉水來,确實是其樂融融的好時光,可是這樣的好時光,沈丹總是會害怕會稍縱即逝,她總想着有一天賺了大錢可以帶着父母和妹妹離了那樣的豺狼虎豹的沈家,可是,可是終究一切不是那麽容易就能夠得償所願的。

沈丹一路走一路想着以前的種種,到了家門檻的時候才嗅到了原來老媽蒸的是糯米蓮藕,香噴噴的糯米軟膩味,混雜着蓮藕的清香味,原來是大舅舅早上打塘時挖的蓮藕,趁着新鮮就趕緊送來了妹妹家,母親想着沈丹因為病着身體虛弱正好吃點這個糯米蓮藕補補。

沈青早已垂涎三尺地跑出揭開鍋要撈一截上來吃,母親輕拍她的手,含笑嗔怪道,“就你是個小饞貓,沒的讓別人家瞧笑話……”

沈青卻早已撈了一截藕放在嘴裏‘吧唧吧唧’地嚼着,興許是真餓了,也興許是餓得忘了燙了,零點零一秒過後才反應過來,燙的舌尖直打滾兒,她一邊扇着通紅的舌頭,一邊還不忘抱怨道,“老媽就是偏心,姐姐的吃相也比我好不到哪裏去,怎也不見你也埋汰埋汰姐姐啊……”

沈丹忽然‘噗嗤’一聲笑着說道,“好了吧,有的吃還堵不住你的嘴,快喝口涼水,別把舌根子燙壞了,倒不好了。”

母親煮的糯米蓮藕總有股特別溫馨的香味,糯米塞在蓮藕的那個洞孔裏,一點點地熬,熬得糯米散發出陣陣的軟糯的香氣,聽說很能益氣補血。

母親忽然想起了那個被奶奶關在豬籠圈裏的那對可憐的母子,她總是太過善良,可是沈丹不想去阻止,奶奶狠毒心腸是不錯,但是旁邊的人卻不是死的。

母親其實還是忌憚奶奶的,正好今天奶奶不在家,母親囑咐沈丹悄悄地去給那對可憐的母子送去一碗還熱騰騰的糯米蓮藕湯,沈丹本來是不大樂意的,畢竟想起昨晚她被人悶聲敲了一榔頭的事還是拜昨晚她的好奇心所賜,她可不想再為了那個女人而遭遇什麽不測,可是昨晚的那個男人卻要惹起了沈丹的好奇心,她總覺得家裏的這攤子事太過蹊跷,仿佛旁的人都在隐瞞着什麽,況且奶奶的做法,就算她再是個心腸歹毒的人,到好歹薛晴也一直是六叔心尖尖子上的人啊,如果六叔突然想念這個女人回來怎麽辦,奶奶要怎麽解釋,而所有的一切不過是這個女人一定是做了對不起六叔的事,而且還被奶奶抓住了把柄?

沈丹越想越覺得蹊跷,縱使不想再聞那豬籠圈裏難聞到令人作嘔的熏臭味,可是好奇心,是的,就像陳小婉經常說她,早晚有一天她不得被她的好奇心害死,可是,可是此時此刻,她早已陷入其中,就算她想脫險,怕是早就有人開始伺機而動,饒不了她的,既然橫豎都是一個死,那麽就算到了陰曹地府,她也要死得明白。

沈丹在鐵鍋裏舀了慢慢一大瓷盆子的糯米蓮藕湯,醉翁之意不在酒,沈丹每走一步都是非常小心翼翼的,而去往豬籠圈方向必須要經過二伯母家的那塊菜地,沈丹幾乎是蹑手蹑腳不吭一聲地慢慢走着,就連呼吸都快屏住了,她順着牆根子底下走,剛走到二伯母家的窗戶的時候,本來還想彎下腰去的時候,卻看到二伯母家的窗簾拉得嚴嚴實實的一絲光都漏不進去,她在心裏忽然泛起嘀咕,這青天大白日的,就算怕強盜來了,也不至于搞得這麽風聲鶴唳吧!

沈丹一向心思缜密,她一想一定是心裏有鬼才拉上窗簾,她半蹲下身子貼在窗戶邊上,豎着耳朵認認真真地聽裏面兩個人的對話。

一個男人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雖然極力壓着,應該是二伯父的,沈丹卻聽出了那低沉裏的愠怒和不可忍耐,“當年你做的那件缺德的事我就不提了,如今她回來了,又被媽這樣虐待着,我不過是做為一個長兄去看看她,你就千百個不自在,你說說,你說說你的心怎麽會這麽毒,今兒個我就索性一股腦跟你說出來,你燒了那麽多年香念了那麽多年佛,這麽多年的忏悔到哪裏去了,你折磨得她還不夠嗎?你想要她死,就先一刀捅了我吧,我看你早已不認得我們夫妻多年的情分了……”

一個女人嘤嘤地哭泣着,滿腹的委屈恨不得一股腦全部倒出來,“你當年做的好事,你倒開始為那個賤人埋怨起來我,要不是我幫你擦屁股收拾爛攤子我看你怎麽還有臉再見六弟,再待在沈家,你說當年我灌她的那一碗堕胎藥你也是知道的,不光是你,就連你那個媽也是知道的,好嘞,當初壞事要我做,如今你倒嘴一抹好人全讓你當去了,沈子華,算我趙绮霞當年瞎了眼,怎麽就看上你這麽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你們沈家的這一幫子人我也是看透了,看累了,說到底也就六弟稍微知點人性,卻是讓你們這麽糟蹋着,好在那個孩子命大當年不死,沈子華,我告訴你,早晚你會遭報應的,你們沈家都會遭報應的……”

‘堕胎藥’,怎麽會,怎麽會,一向菩薩心腸慈眉善目的二伯母怎麽可能在當年做出這樣毒蠍心腸的事來,她忽然覺得自己的整個腦子裏都嗡嗡地回蕩着那個女人嘴裏惡毒的報應,報應,遭報應……

原來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一個騙局,他們怎麽可以,怎麽可以這樣對六叔,沈丹忽然覺得手裏的瓷盆怎麽端也端不穩,心裏像忽然凍住了一般,好冷,好冷,唯有眼淚‘啪嗒啪嗒’地滴在手腕上的時候,她才感受到一點點溫熱的疼痛來……

☆、蕭少年PK楚醫生

? 沈丹想着家裏的這些一窩子的事,她已無心去給那對母子送去這碗糯米蓮藕粥了,她也不想再摻和進這件事情裏,只期盼着家裏別鬧出人命來才好。

不過六叔沒回來的這些日子裏,家裏确實安靜地像不曾有過什麽不堪的事發生過一般,沈丹照舊要去學校裏上學,盡管她的心思已經無法全部放在學業上,但是想着父母那麽辛苦地省吃儉用着供着她和妹妹上學,心裏到底會有些愧疚,很想努力,卻發現因為爺爺去世辦喪禮的這段時間,她落下了太多課程,期中考試在班裏的排名也是一落千丈,班主任開家長會的時候,就連大伯母都眉開眼笑地譏諷嘲笑她,“喲,我還當咱們沈家出了多大的了不起的人物,原來也不過是個頂看不頂用的草包……”

若是在以前,柔弱的沈丹肯定只會在心裏默默地忍受着,但是,此刻,她是重生過一次的人了,她沒什麽再用的着害怕或是顧慮的東西了,她撥開那些看熱鬧的人群,忽然說了一句,“草包也總比你家的那個倒數第一專業戶好吧,真是天大的笑話,倒數第一,多光榮的稱號啊,侄女我在這還要恭喜大伯母呢……”

大伯母被沈丹噎地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放學路上,連一向潑辣爽利的陳小婉都豎着大拇指對沈丹贊不絕口道,“丹兒姐,就你那大伯母那樣我早就看不慣了,哈哈,今兒個打嘴打得真爽,你沒來看到她那灰頭土臉的樣子,真正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哈哈哈……”

這丫頭一掉起書袋來就露了餡,沈丹沒好氣地戳了一下她的額頭,抿着嘴笑道,“你丫,語文是體育老師教的吧,還虎落平陽,還被犬欺,那潑婦是虎沒錯,咱可不是哈巴狗,咱是專治虎的武松,嚯嚯嚯……”

沈丹學着《水浒傳》裏的武松打虎的樣子,那滑稽的樣子,逗得陳小婉捂着肚子笑得生疼。

那時正是油菜花盛開的時候,很多城裏裏脖子上都挂着和照相機來鄉下拍風景。沈丹一向對城裏人的印象都還停留在對江寄北的記憶裏,幹淨,白皙,然後帶着股天生的優雅溫潤的氣息,然而

卻也會呆萌地連狗尾巴草和小麥也分不清楚……

她不知道她在城市裏的那群孩子的印象是怎樣的,但是那些城市裏的孩子總喜歡叫上她要她幫忙拍張照片,沈丹哪懂得這些呢,其中有個個頭稍微大點的男孩子就會跑過來教她怎麽按快門,怎麽教別人擺造型,然後喊完茄子的最後“咔嚓”一聲,他教得很認真,沈丹也學得很認真。

他的年紀大約與沈丹相仿,其實這個年紀對別人來說不過是情窦初開的豆蔻年華,可是對于沈丹來說,她卻早已感知到愛情的美好和殘酷,可是,可是……她不明白,明明是素不相識的人,他靠近她的時候,沈丹只覺得自己的整顆心都在“撲通撲通”地狂跳着,難怪陳小婉每次都還取笑她臉紅時的窘迫模樣,“丹兒姐,你丫不會喜歡上人家了吧!”

喜歡

沈丹瞬間一個媚眼拋過去,就差快捧着陳小婉的臉狂啃一番了,“哈哈,妞,你還不知道本姑娘壓根就不好男人那一口,我可是頂喜歡女人的喲,妞,讓大爺我親一口嘛!”

陳小婉被她揉地快成一團肉圓子了,沈丹平時正經時還能剎得住臉,一旦瘋起來連親媽恐怕都不認得她了,兩個人在油菜花田裏打着鬧着,壓倒了片片花田,在農民伯伯拎着腳上的解放鞋的時候沖她們扔過來的時候,沈丹早已溜得看不見人影了。

夕陽的餘晖将油菜花田暈染成一片金黃色的海洋,風微微拂過,吹得香樟樹葉‘嘩嘩’輕響,滿天絢麗的晚霞,孔雀藍的絲絨底子裏,漸漸滲出緋紅來……

然而她卻不知道,同樣的“咔嚓”一聲,她的所有的有關鄉村田野的快樂都定格在一張張美好的膠片裏。

沖印,然後封上塑膠封,從一座陌生的城市寄到了沈丹的學校裏,初三(6)班的沈丹同學……沈丹幾乎很少能收到從傳達室那邊送過來的信件,除了從課外輔導資料的頁面底下認識的幾個筆友,只是後來因為彼此的學業都很繁忙,所以這樣的信件往來也漸漸地少了。

沈丹不是那那種能主動攀熱鬧的人,所以當班長從傳達室抱來厚厚的一沓班裏的信件的時候,沈丹壓根就不會擡頭望一眼,反正也從來都沒有自己的,依舊低着頭在英語試卷上沙沙地寫着單詞,然而不經意間,她卻聽到了班長扯着公鴨嗓子報到了自己的名字,以為只是幻覺,自顧自地嘲笑了一下自己的自作多情,坐在旁邊的同桌卻忽然搗了一下她的胳膊,嘟囔道,“你丫就快去拿你的信吧,要不然我這耳朵都要被那只公鴨嗓子給熏殘了……”

沈丹這時才猛然沖了過去,一看信封上飛揚流利的字跡還有寄件人那一行的人名字,蕭然,呃……沈丹頓時石化,這是何方神聖,她壓根就沒聽過這名字,絞盡腦汁也想不起來,可是,可是,收件人這一欄确實是她本人的信息,沒有寄錯,那麽,難道是曾經的某個筆友換筆名了?

沈丹也顧不了那麽多了,還沒坐到座位上就拆開了信封,赫然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她趴在油菜田裏懶洋洋地寫數學試卷的那一幕,還有幾張都是在油菜花田裏,她四仰八叉地和陳小婉打着架,她一本正經地替着旁的游客拍照片……

嗬,她記得小學課本裏學過卞之琳的一首詩,你現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卻在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卻裝飾了別人的夢……

沈丹一時神游,卻不知手裏握着的照片卻被好奇心極重的同桌給一把抽了過去,那家夥啧啧稱奇道,“這拍照技術,簡直神了,喂,沈丹,是不是有人暗戀你呀,瞧這小動作拍的,啧啧……”

她就不停地咂嘴,可是沈丹哪有功夫聽她在那犯花癡,那個叫蕭然的家夥到底是誰,還有他為什麽要拍她?

她匆匆從同桌手裏搶回照片塞進桌肚子裏,那一整天課她都沒有聽進去老師說的一個字,以至于一向最喜歡她的英語老師都因為她上課開小差而扔了她一鼻子的粉筆灰……

晚上在卧室做完作業,等妹妹睡熟了以後,沈丹才從書包裏把那封信重新拿了出來,借着小臺燈溫馨的橙黃色光芒,沈丹輕輕地摩挲着那些照片,溫涼的滑膩,她心裏也一直都冒着無數個疑惑的泡泡,幸好信封裏還有一張折起來的小信紙,沈丹迫不及待地拆開,以為可以發現一些蛛絲馬跡,可是瞬間失望的卻是,他在信裏同樣寫着那首詩,如果說是心意相通,可是這也太神奇了吧,她連那人是何方神聖都還摸不着邊呢,真是越想越頭疼,沈丹索性把這些東西全鎖在自己的那個鐵盒子裏,管他是誰,總有一天狐貍的尾巴自己會露出來的。

可是,第二天上學的路上碰到陳小婉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把這件事告訴了小婉。看着沈丹一副迷惑不解的樣子,小婉一開始還只是抿着嘴笑,沈丹一看不對勁,忽然一拍大腿,丫的,準是這丫頭出賣了她。

果然不出所料,蕭然沒有直接找上沈丹,而是旁敲側擊地從小婉的口裏探到了口風,這姑娘本來就愛犯花癡,再加上長相頗為英俊的蕭然主動和她攀談,早就心花怒放了起來,哪還顧得上什麽出賣不出賣的,其實小婉也怪委屈的,本來帥哥放大招,任誰也是招架不住的。

不過沈丹壓根也沒有怪罪小婉的意思,她漸漸想起了那個在油菜花田裏喜歡安靜地拿着照相機尋找風景的白色襯衫的大男孩,其實話不多,但是笑起來很燦爛,沈丹很少看過笑容會這樣好看的男孩子,哪怕是溫潤如玉的楚醫生,也未必有他這樣的如沐春風。

反正沈丹想着自己其實也沒什麽損失,正好每個星期蕭然必然寄來的一封信讓她原本枯燥的學習生活添了些滋味和樂趣。

雖然沈丹對蕭然的印象還停留在那幾次不期而遇的油菜花田裏,甚至連他的眉眼沈丹都沒來得及多看上一眼,畢竟情窦初開的年紀,縱然沈丹已是根老油條,但也有遇見帥哥就心花怒放的時候。

兩個人的書信往來中,倒不像是才慕名相識的小屁孩,反而更像是相逢恨晚的舊相識。

他告訴她城裏有趣的故事,他學習裏的煩惱和班級裏同學和老師的開心事,沈丹說着鄉下裏這個季節開的什麽花和結的什麽果子,這個季節農民伯伯都種些什麽應季的瓜果和農作物,諸如此類,不勝枚舉,本來一開始一張信紙寫一面便已經足夠了,但聊得時間越久,沈丹仿佛覺得整個人都傾瀉出來才好。

她以前覺得城裏的孩子肯定不愛聽她八婆似地沒完沒了地說着鄉下這些窮苦孩子自得其樂的快樂,可是沒想到蕭然每一次都會認認真真地看完她寫下的每一個字,然後像訂正作業一般非常認真地回信,以前沈丹寫的字都跟螃蟹爬出來似的歪歪扭扭的,但自從和蕭然寫信這麽久以來,沈丹竟然把字也練得秀氣的多了。有時候,她讀着讀着蕭然在心裏寫的那些搞笑的事的時候,就會‘噗嗤’一聲地笑出來,同桌每次看到這樣的沈丹,都詫異地瞪大兩個眼珠子無限驚恐地說沈

丹魔怔了,可是久而久之,沈丹身邊的人都快習慣這樣有點瘋癫的她。

這算是戀愛嗎?

沈丹也覺得奇怪,不管以前和江寄北在一起,還是跟楚醫生在一起,她從來都沒有感覺到這樣清晰的快樂,仿佛每次想起他安靜地在油菜花田裏沖她微微一笑的場景的時候,她都覺得滿天滿地都盈滿了那種輕如蟬翼的歡喜……

可是因為彼此的學業都很繁忙,況且油菜花期早已過了,所以蕭然沒有太多的機會可以來鄉下找她玩。沈丹心裏明白,也許她好好學習然後考到城裏的那所高中,她就可以自己去找蕭然了。

可是也許不過是沈丹的少女心泛濫了,就像語文書上《詩經》裏所說的,其實思念郎君的那一刻才是最磨人最讓人難忘的,如果天天在一起耳鬓厮磨着說不定哪天就勞燕分飛了呢!

不過沈丹算是卯足了勁,暫且就這麽書信往來着,她在家裏的床頭櫃裏翻出了一個年代比較久的烏木相框,她把蕭然給她拍的那張油菜花田裏有着淡淡笑容的那一張給夾在了裏面,烏木夾三寸照片,鵝黃色的絨底子,她輕輕地摩挲着,仿佛那麽近,就觸到了他的眉眼……

☆、郎騎竹馬來

? 油菜花謝完了就快到了收割菜籽的季節了,因為薛晴的緣故,六叔和整個沈家的人都鬧得有點僵。六叔本來就是一個放浪不羁的人,這一輩子只愛過的這一個女人卻和自己曾最崇敬的二哥有着糾纏不清的關系。

很多時候二伯母都想要息事寧人,畢竟自己的丈夫和未過門的弟媳婦鬧出這樣的醜聞來,她這個做妻子的臉面又該往哪裏去擱,所以當年的那一晚堕胎藥她是拖了娘家人秘密地從一個中藥鋪子的拿了來。

可誰知,那女人肚子裏的孩子會那樣命大,就在薛晴被趕出去的那一年多的時間裏,這個孩子竟然安然無恙地生了下來,而二伯母卻渾然未覺,等到一切都知曉的時候,卻又只能是亡羊補牢為時已晚了。

其實當六叔帶這個女人和這個孩子回來的時候,二伯母并沒有想過這個孩子會是二伯父的,畢竟當年她的手段也是那樣相當殘忍的,可是縱使百密終有一疏,那孩子的眉與眼簡直是越看越像二伯父的。

她不停地在心裏犯迷惑,可終究想了一個法子,是趁大家都還停留在老爺子葬期沒多久的悲痛中的時候悄悄地把這對母子攆得越遠越好,可是精明地像一只鐵公雞似的婆婆其實也察覺出來了。

當年二兒子幹出來的這等子禽獸不如的事她也是在心裏恨得是牙癢癢的,可是二兒子和六兒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不能戳穿,否則老沈家的臉都沒法往外擱了,所以,她開始把所有的罪過都推到了這個二兒媳婦的身上,說都怪這只不會下蛋的母子,讓自己的二兒子斷了種不說,還逼得自家的老公不得不在外面找別的女人。

想想也真是荒唐之極,可是那時候二伯母嫁到沈家好幾年了确實是沒懷上孩子,她也自卑了很久,甚至很久都不肯再讓二伯父碰她一回,夫妻之間這樣久了難免會産生矛盾,況且二伯父正當風華正茂,沒和二伯母結婚之前就風流倜傥慣了,也許是那一天酒喝得有點多,也許一時犯糊塗,可是事情做了終歸是做下了,可是沈丹有一點不明白的卻是,薛晴為何完全不反抗,難道她從始至終愛得都不是六叔嗎?

沈丹真是越想越糊塗,每次從六叔床邊走過的時候,看到那個女人嘤嘤啜泣的時候,她的心裏都會泛起一種厭煩來,六叔在旁邊的好言相勸,瞬間,沈丹只覺得一朵亮堂堂的白蓮花照得六叔的整張臉都像一只綠油油的大漆桶。沈丹也搞不明白,為什麽沈家淨出這種烏七八糟的事來,如果爺爺還在世的話,恐怕早已吐血八百回了。

不過沈丹那天無意中路過二伯母的那個小佛堂的時候,倒聽到了一段完全讓她匪夷所思毛骨悚然的聽聞。她只是近來胸口不痛快,而且也許是被檀香熏得久了,竟也想起來要拜一拜佛。

可是那天小佛堂佛門緊鎖,沈丹倒覺得詫異,二伯母雖然性格比較古怪,但從來也只是虛掩着門栓,她好奇地伸長了脖子從窗棂子外往裏看去,因為陽光太過刺眼,沈丹不大能看得清楚,可是她卻能貼着牆根子聽到裏面的動靜,她原本以為又是二伯母再和二伯父在翻着陳年的老舊賬,但一想不對勁,二伯父一早就出門去給奶奶娘家的侄子翻新屋去了,這會子也不可能回來,可是佛堂裏明明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的聲音。

女人聲音低微,帶着些卑微的隐忍,“她不過就是一雙被一千個一萬個男人穿過的破鞋,為什麽,為什麽,你還要愛她?”

那男人的聲音低沉悅耳,仿佛帶着清冽的果斷,“破鞋也好過你這副毒蠍心腸,你當年害得她不夠,為何如今,還不肯收手?”

仿佛帶着咬牙切齒的憎惡和了然。

那女人忽然放肆地笑了起來,仿佛只要一直這麽笑下去,面前的這個男人就會對她有那麽一點點,哪怕是一點點的憐憫,”毒蠍心腸,呵呵,好,我是毒蠍心腸,可你知不知道我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誰,你以為我會愛上你家的那個只知道吃喝嫖賭的二貨,我嫁到沈家來是為了誰,你比誰都清楚,可是你,可是你卻一直在跟我裝聾作啞……我跟薛晴,我跟薛晴是同時喜歡上你的,論家世,論相貌,論才品,我有哪一點不比她強,可是你,卻口口聲聲要娶她,那我呢,我算什麽,我要怎麽辦,對,所以我想方設法,我要讓她身敗名裂,可是最後的最後,我明白我不能做得那樣絕,因為我還想要你的愛,對,當年設下這一局讓她懷上孽種的人是我,而最終想要打掉那個孩子的人也是我,你可曾知道,我費盡心機,都是為了誰,為了誰……”

女人撕心裂肺般的聲音回蕩在空曠寧靜的佛堂裏,真是可笑,她念了小半輩子的佛,求佛能保佑她此生平安快樂,然而此刻,她卻哭成了這個世上最傷心的女人,她多麽想可以,哪怕是多一點點可以靠近眼前的這個男人,可是六叔眼裏的憎意和一絲絲彌漫上來的冷峻。

她不顧一切地想要沖過去吻一吻他的唇,他身上的氣息,可是就在她霸道地吻上來的那一刻,所有的罪過都抵不過這十多年來的寂寞和渴望,她多麽貪婪地想要多一點點,哪怕是多一點點的依戀,可是下一秒,六叔卻忽然将她狠狠地推開,太荒唐的愛戀,誰都無力承受……

她的額角撞在了香案上,血汩汩地湧了出來,六叔剎那間生出來的憐憫,卻被這個女人可怕的野心給瞬間澆滅,她太貪婪了,貪心到想要用她堂而皇之的愛來掩飾所有的罪過,多麽想,多麽想掐死這樣一個狼子野心的女人,可是終究,他沒有下得了手,奪門而出的時候,沈丹都能感受到那劇烈的哐當聲,仿佛要将整個沈家莊都震塌。

指甲深深地掐進香案的桌角,摳的整個指甲蓋都翻上來,血肉模糊,檀香緩緩缭繞着,她哭着雙手合十,跪在蒲團上,有那麽一瞬間的恍惚,沈丹忽然明白,原來佛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那些肮髒可恥的私心,尋找一個明淨的出口,二伯母這樣一個女人當然可以心安理得,只是沈丹一直都是低估了她,直到今日她才明白,原來沈家這幾個兒媳婦裏面,最像金庸筆下康敏那樣的女人的,原來是最最慈眉善目的二伯母。

沈丹已經完全搞不明白這樣亂七八糟的關系了,沈家宅子裏的明争暗鬥她算是看夠了,多麽渴望可以早一點帶着父母和妹妹離開這樣的大家庭。

可是,眼下這個階段,對于沈丹來說也只能是想想罷了,農村裏的人一輩子都只能辛苦地耕田,就算可以去別的城市裏打工,可是沈丹聽村裏的農民工說,其實比耕田還辛苦,況且城裏人還喜歡欺生,非常難伺候,她可不想看到父母為了生計而遭夠了別人的白眼,索性就先按捺下性子,等自己日後考上了名牌大學,然後找了份體面又風光的工作,一定就能夠讓父母吃香的喝辣的,下半輩子都在享福。

每次母親聽到沈丹的宏圖大志都會笑得合不攏嘴,“好好好,咱家囡囡有大志,我這個當娘的将來也享享清福……”

外婆卻因為去池塘裏淘米洗菜的時候,本來有高血壓的她,卻因為沒注意忽然起猛了,一頭栽進

了水溝裏。

幸好當時旁邊有鄰居在洗衣服,可那鄰居一時也是慌了神,趕忙到村子裏去喊人來幫忙,好在一個念過書的斯文人還知道打120救護車,但畢竟外婆本來的高血壓就嚴重,沈丹的母親跌跌撞撞地趕到醫院的時候,外婆還正在手術室裏搶救,醫院裏下了好幾次的病危通知書,當時大舅在手術協議書上簽字的手已經打顫到怎麽也握不緊筆,還是一向沉穩篤定的二舅拿起筆來簽了自己的名字,二舅媽還站在一邊說風涼話,說二舅多事,“老大就那麽點大出息,你到削尖了腦袋出什麽風頭……”

當時是沈丹陪着母親急急匆匆做着村上的一臺剛好要來城裏拉貨的拖拉機過來的,她看到母親臉上因焦急而滾下來的串串淚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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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重生八零俏佳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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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盛寧懵懂無知,是從小背負不堪名聲的‘壞人’。被好友陷害,被心愛的人辜負,最後孤苦無依,凄慘而死。
當她重生回1983年,她一定擦亮眼睛看人,認認真真做事。這一世,她再也不讓妹妹因她而死,這一世她要成為文工團最驕傲的那朵玫瑰。一個優秀的女兵,孝順的女兒,合格的姐姐。且看她如何破釜沉舟,救妹妹于水火之中。力挽狂瀾,帶着全家一起改革開放,致富奔小康。虎視眈眈,誓要拿下冷面軍長,傳說中的活閻王。

權寵天下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

六零俏媳婦

六零俏媳婦

前世遭人戀人算計,含冤入獄二十載,弄的家破人亡,一朝重生回遭遇變故的那一刻,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第一次偶然相遇,她狼狽的趴在他的腳下
第二次偶然相遇,審訊室內,她與人對質
……
N次相遇後,“我娶你,寵你一輩子。”
呃……嫁與不嫁是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