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2)
,沒想到這個楚醫生會這樣地照顧人,沈丹忽然覺得有一種妥帖的溫暖的感覺,從小到大在她身邊出沒的那些人,除了父母和妹妹,太多人給她的感覺都是算計和刻薄,奶奶,大媽,四嬸,左鄰右舍,甚至僅僅只是為了雞窩裏的一顆雞蛋都能打的頭破血流,老死不相往來……
在重生之前,沈丹一直都害怕這樣的長大,她不知道自己內心的恐懼可以向誰傾訴,所以即使那時她不過是個豆蔻年華的孩子,卻懂得了六叔眼裏的落寞和無奈,從那一方暗綠的天井往外望去,只有一隅四四方方的青天,偶爾有白雲飄過,她多麽渴望,渴望像六叔一樣可以飛得遠遠的,她多麽渴望可以觸一觸那四方天井外格外湛藍的天……可是如今,即使當初她把心思全部都放在了六叔身上,可是六叔終究還是變了,變得開始讓她摸不透,只是一陣陣難過,卻還要對那個叫做薛晴的女人笑臉相對,她一直都覺得她的這張臉子是給六叔的,而不是給那個女人的……
漸漸冷硬的心,不知為何,只要有楚醫生的出現,她從來都狠不下心來咒罵曾經任何一個欺負過她給過她難堪的人……
就像後來他告訴過她的,饒恕和怨恨其實僅僅只在一念之間,當初他父親因腦溢血驟然過世,母親雖然苦苦守了幾年的寡,但終于還是因為生活太重的擔子而選擇了再嫁,繼父本身有一個前妻丢下來的女兒,聽說他前妻是因為乳腺癌晚期而過世,母親嫁過來之後,一開始楚今是不願意到那個陌生的男人家庭裏去,可是爺爺奶奶終歸是老了,供不起他吃喝和上學的費用,爺爺也是疾病纏身,糖尿病高血壓還有長久以來治愈不好的哮喘。爺爺奶奶為了給這個唯一的小孫子上的起學,就連那點原本用來買藥的退休金和補助金全部都拿了出來,可是楚今是漸漸長大,衣服,鞋子,還有學費,額外的課外輔導費用,母親自從再嫁似乎就杳無音訊,他像是個被世界遺棄的孩子……
他想起父親走後不久,爺爺坐在門檻上修着父親留下的那個收音機的時候,他坐在堂屋的沙發上看電視,他喜歡看武俠,可是當別的男孩子都在津津有味地讨論着金庸古龍的時候,他最愛的卻是梁羽生的《雲海玉弓緣》,行為乖張僻戾的‘毒手瘋丐’金世遺,那樣的孤苦伶仃的身世,那個他到最後才明了的那個死在他懷裏的對他癡愛一生的女人,那日夕陽的餘晖從門楣裏斜斜地照了進來,一絲絲地深秋的涼意,他一個人忽然‘嘩嘩’地哭了起來……
他是自己去找的母親,去那個陌生男人的家裏,很多時候他都明白那時的自己不是原諒,而是他沒有可以繼續怨恨下去的理由,很多很多時候,他覺察出了自己的自私,後來即使是在紛繁複雜的工作裏,他對人從來都是謙恭而尊敬的,他不願再存半分怨念。
楚醫生真是個大暖男,沈丹從第一眼見到他就覺得他就像書畫裏走出來的翩翩溫潤公子,只是他大她那樣多,沈丹雖然有時候看到他俊逸的臉龐,心裏會微微漾起漣漪,但卻不存半分別的心思,可是如今她坐在他車子的後座上,輕輕地摟着他的時候,心裏竟然毛毛地起了一絲羞澀的溫度。?
☆、翻滾吧,白蓮花
? 可是即使楚醫生把自行車騎得都快飛起來了,到火葬場的時候依舊是遲了一點,還好遺體告別儀式沒有開始,烏泱泱的人群裏已經有一些人在隐隐地哭泣着,她只是覺得這個地方太過陰森,讓她整個人都有一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因為早上來的急 ,沈丹穿得單薄,這會子一陣山風吹過,涼飕飕的,沈丹打了一個寒顫,楚今是将身上的西裝外套脫下披在了沈丹的身上,可是沈丹心裏明白,家裏這邊的親戚一向最愛咬舌根子,她習慣了,可是不能帶累了楚醫生,所以她只是搖搖頭,即使牙齒冷得格格打顫,卻依舊倔強執拗地将西服還給了楚今是,“楚叔叔,其實我不冷的……”
楚今是了解她的性子,所以也沒有強求,只微微囑咐她道,“別太傷心,節哀順變……”
其實對于生離死別,沈丹并沒有覺得多麽的恐懼,她是死過一次的人,是老天爺憐憫同情她,給了她再一次重生的機會,可是重生回來的她面對的依舊是那些她不願再提起的可憎的面孔,就像村上春樹說的,死只是生的一部分,可是說得輕巧,當 遺體告別儀式終于開始舉行的時候,沈丹才明白那種永遠失去的心痛到底是有多痛……
殡儀館的那扇鐵門終于緩緩拉開,爺爺安靜德躺在水晶棺材裏,那樣慈祥善良的眉目,因為化過妝,顯得格外地精神矍铄 ,只是蒼白,死人的蒼白,沈丹并不是沒有靠近過死亡,可是旁人的死,她最親最親的親人的死,終于在一片哭嚎聲中,她再也撐不住,趴着那水晶棺材的臺沿,搜腸抖肺地一般嚎啕大哭了起來……
在沈丹的印象裏,小時候跟着母親來過一次殡儀館,那是外公下葬的日子,那時候還太小,不太懂人世間的生離死別,她看着同樣是躺在水晶棺材裏面色蒼白的外公,她只是覺得外公像安詳地睡熟了一般,外公總是那樣一個喜歡安靜獨處的人,他是那樣一個慈眉善目的老人,雖然外公不曾抱過親過她,但她明白外公是害怕自己的病容吓到這個孩子,他被醫院診斷出來的時候已經是肝癌晚期,肝癌具有很嚴重的傳染性,即使到了生命的最後時光,外公依舊倔強地不肯讓外婆離他太近,他害怕自己的不幸傳染到身邊的每一個親人,可是那時的他早已虛弱瘦削的像一截枯木,那樣蠟黃的臉色,可是卻走得極為安詳……
她不明白為什麽那麽多人要鬧哄哄地去打擾他,為什麽在鐵門關上的那一剎那母親和幾個姨媽會哭得那樣兇,而一向身體瘦弱的外婆卻忽然暈厥了過去,她不明白,卻感到了心底的一片冰涼,有淚從她的臉頰上滑落了下來,死了,就再也握不到的溫度了……
爺爺的墓碑砌在了鎮上的一大塊墓地上,一排排斑駁灰色的墓碑,在初春料峭的寒風裏顯得格外地孤獨冷清。爺爺墓碑旁空置了一個放骨灰盒的地方,那是奶奶為自己預置的,爺爺走後,她的精神萎靡了一大截,她想的是自己死後,可以永生永生 都依偎在爺爺的身畔,第一次,沈丹覺得,愛情可以讓一個即使老得不太像話的女人變得美麗。
此次爺爺的葬禮幾乎就是二伯母一手操辦的,大伯母只是跟着後面打秋風,後來沈丹才知道,大伯母那天那麽殷勤地去送葬,原來是大伯母惦記這爺爺胸前的那塊金懷表,那是沈家祖傳的寶貝,太爺爺還在世的時候,非常喜歡這個作為家裏長子頂天立地的小孫子,所以在爺爺很小的時候,這塊金懷表就挂在爺爺的脖子上了,這在沈家算是無上的榮譽,那時候就是為了這塊金懷表鬧了多大的風波,後來一想手腕非常嚴厲的太爺爺一句輕微的咳嗽,所有人都不敢做聲了,即使心裏恨得緊,但表面上還不是畢恭畢敬地把爺爺捧在手心裏……
沈家人原本想着,因為這塊精致得金懷表從爺爺小時候起就一直跟着爺爺,有一次爺爺淘氣在草垛上打了幾個滾忽然金懷 表就不見了,爺爺就是因為這個而生了一場很嚴重的病,後來金懷表在草堆洞裏找回來了,爺爺的病忽然就又好了,從此在沈家人的記憶力,這金懷表就是爺爺的命根子,而且爺爺一輩子戴着它,确實消了很多的災。
這塊金懷表算是唯一一件對爺爺來說非常有價值的貼身之物,沈家幾個兒子的意思就是燒了這塊金懷表到陰曹地府裏去繼續陪着爺爺,可是二伯看了很多新聞說火葬場裏那些燒爐工大多數時候都會把人燒了一半然後掏出來把身上值錢的東西全部偷到自己的腰包裏,這裏面的貓膩讓沈家人犯了難,燒也不是,不燒也不是,一開始的意思是金懷表繼續由奶奶保管着,以後再做打算,畢竟家裏這麽多兒子,給誰都不是,但是大伯母偏說沈樂是沈家的長頭孫子,不給孫子難不成還給那個歪瓜裂棗的孫女不成,可是自那次沈樂病了以後,大神說這孩子應該避諱金銀這些富貴太甚的東西,否則就是犯了沖,可是財迷心竅的大伯母哪能丢了這樁賺錢的大好事,即使自己得不到手,其他幾個小叔子也休想得到。
沈丹不禁在心裏一陣冷笑,這是何等的厚顏無恥才做得出此等禽獸都不如的醜事,爺爺辛辛苦苦了大半輩子無非是想把沈家這一大家子治理地妥妥當當,他扪心自問對這個大兒媳婦雖然沒有特別大得貢獻,卻待她也是不薄的,逢年過節旁人送的禮品都被沈樂一個人給承包了去,別人就是吃一個子兒,她都能領着她的寶貝兒子把別人家給吵翻了天,可是冷笑過後呢,沈丹只覺得眼裏啪嗒啪嗒流下的眼淚忽然變得好涼,好涼,涼得她的整顆心都在打顫……
天井下的臺階上再也沒有了六叔的身影,六叔忙着和那個女人絮叨,忙着給那個不明來路的孩子講故事,沈丹望着不遠處六叔窗戶裏三個人其樂融融的身影,她不知道那個叫薛晴的女人未來的路會是什麽樣的,奶奶是容不得她的,只是現下奶奶的傷心遠遠大于對這個賤人一樣的女人的恨,只是很快,很快,可是那時六叔又會是什麽樣子呢,胡子拉碴的一臉頹廢的模樣,渴望着他那個一輩子強勢的娘可以原諒這個他愛了半輩子的娘子?
身旁再也沒了可以陪她看星星的人了,她忽然黯然神傷地嘆了一口氣,剛想要起身回屋睡覺的時候,忽然聽到背後有靴聲橐橐的聲音,因為是早春的季節,雪還沒有完全化完,靴子踩在上面,‘咕吱咕吱’響,像嘴裏嚼的一顆椰子糖,綿綿無盡頭 ……
沈丹不回頭也知道這腳步聲是誰的,楚今是看她衣服眉頭緊鎖垂頭喪氣的樣子,輕輕地敲了敲她的額頭,撒丫子坐在她旁 邊,一副優雅從容的姿态批評她道,“小小年紀,總喜歡這般唉聲嘆氣,也不知是跟誰學的……”
沈丹拖着下巴撅着嘴不去理他,雖然她叫他楚叔叔,可是這叔叔一點都沒有叔叔的樣子,總是跟個鄰家大哥哥似的,雖然有時候溫潤地能擠出水來,可就是嘴巴啊,有時候忒毒,其實沈丹倒很想問問他,你這般毒蛇該不會是跟我奶奶學的吧?
她在心裏喜滋滋地偷樂着,但面上卻始終是冷冰冰的,冷不防地瞥見六叔屋裏那其樂融融的景象,心裏就跟攢了無數根刺一般,那種毛毛的令人渾身戰栗的感覺,她又一次意味聲長地嘆了一口長氣……
楚今是不禁覺得好笑,為了逗這個小蹄子開心,他竟然拉着她的手要帶她到屋頂上去看星星,沈丹頓時跟一只炸毛的小刺猬一般,丫的,這貨到底要幹什麽?
見沈丹猶豫着不敢上去,楚今是忽然攀着欄杆從閣樓的琳琳瓦片上蹿到了屋頂……
靠,蔑視她膽小,沈丹再大的屈辱都可以忍下去,就是不喜歡服輸,要知道她小時候爬樹掏鳥蛋可是家常便飯,為這衣服上被樹皮劃了多少道長長的口子,沒少被老媽揍過……
爬就爬,誰怕誰啊……
沈丹搙起袖子也學着楚今是剛才的模樣爬到了屋頂上,嗬,果然是高處不勝寒,吹了一天的雪花落在了青磚瓦上,像結了一層銀霜。
楚今是依舊是眯着眼睛看着他,忽然身子慵懶地就往後仰去,直挺挺地躺在了瓦片上,翹着二郎腿一副翩然灑脫的姿态看星星。
難得的可以看見北鬥七星,他順着北鬥七星勺柄樣一筆一筆地畫下去,然而只是瞬間得功夫,手指忽然停在了一處,仿佛很想觸一觸那些溫暖卻冰涼的光芒……半晌,他才緩緩說道,“以前父親教我認北鬥七星,我只是搖頭晃腦地學着父親的模樣調皮搗蛋,似乎真的很久都沒有好好看看這些星星,只是它們都還在,父親卻早已離我而去……”
他像是喃喃自語,可是沈丹卻聽出了他語氣裏的難過和依戀,她總是看到他的是一副輕松自如淡如清風般的笑容,她以為 他的生命裏不曾出現過什麽波瀾,不曾像她這般都這樣多奇葩刻薄的親戚,可是原來,他也有他不可言說的傷心事……
後來楚醫生很少來過沈家,也許是醫院裏太忙,也許他覺得有些東西需要時間來慢慢磨合,然而在沈丹的心裏卻忽然有了一種不可名狀的挂念,也許是白天學業任務重的時候,她可以忘掉很多東西,但是一個人的時候,她就總會看一眼閣樓一角的那方屋頂,她會記得他的腳步聲,他微微眯起眼睛時慵懶的樣子……可是她似乎真的明白,楚醫生只是她生命裏的一個非常要 好的朋友,她可以無限制地喜歡他,卻不能對他有男女的情愫,他的家世和她的家世,實在是雲泥之別,可是很多時候的不甘心,她覺得她靠他又是那樣地近,她知道楚醫生是喜歡她的,她的人生還有那樣多的可能,她不能輕言放棄,她可以很努力很努力地去靠近他,去配得上他,可是這樣高昂得目标性,又會是怎樣的一種感情呢?
不過是她的一些胡思亂想,因為沈家亂了套早已是沈丹預料中的事,奶奶忽然間的精神抖擻,她容不得六叔和那個女人繼續胡來,即使六叔一再對奶奶說薛晴的那個孩子就是沈家的親骨肉,畢竟眉眼間的幾分相像,明眼人都是看得出來的,可是沈丹卻覺得那孩子更像極了另外一個人,她不敢繼續往下想,事情只會越來越複雜……
奶奶終于使出殺手锏,趁六叔不在家的那段時間,她竟然把薛晴那朵白蓮花和那個孩子關進了豬籠圈……
☆、蒙在鼓裏
? 雖然沈家有一年沒養過豬了,但是離廁所沒有一丈之遠的豬籠圈裏那難聞的尿騷味和屎臭味卻連綿不絕地逼着沈丹每次去上廁所都繞好大一個圈子,即使離地八丈遠,沈丹都要捏着鼻子鼓掌腮幫子屏住呼吸,等跑到老遠老遠的地方才終于如獲新生般趕緊大吸幾口新鮮的空氣。
平時就連上廁所沈丹都快受不了豬籠圈裏的味道,可想而知,奶奶把這娘兒兩個如此絕情地趕到裏面住,任誰都會不忍直視,可是沒有別的法子,沈家人大多這般的心狠手辣,沈丹并不想惹火上身,可是沈丹的母親張氏終究還是太過善良了,大伯母雖然信了基督,可是在沈丹的眼裏,這女人的心早已如蛇蠍一般的毒,就算是耶和華在世恐怕也救贖不了她那顆肮髒的心。
至于二伯母,沈丹也是好奇,給爺爺辦葬禮的時候,她不是挺能折騰的嘛,又是接手份子錢,又是管着家裏的一切大小事宜,可是對于薛晴這個女人,沈丹總覺得二伯母的态度很古怪,而且薛晴看着這個二嫂的眼神的時候,總會有一種心虛的閃躲,沈丹只是在心裏好奇,二伯母其實不像大伯母那般長得一副尖酸刻薄的模樣,會讓人的心裏生出膽怯,二伯母長久信佛,其實眼神裏總有一種慈悲為懷的篤定和溫柔,沈丹很多次與二伯母的近距離接觸,這個女人,溫潤裏透着股凜然的邪氣。
薛晴這朵白蓮花被關進了豬籠圈,表面上沈家依舊是風平浪靜,畢竟如今爺爺走了,奶奶在沈家還是能一手遮天的,就算這兩個兒媳婦壓根就沒把這個婆婆放在眼裏,可想想爺爺走時大部分遺産都還攥在了奶奶的手裏,她們不是畏懼一個半老不死顫顫巍巍的老太婆,而是忌憚着老太婆到時候耍什麽花招,到那時,這兩個女人哭都沒的眼淚……
是作壁上觀還是暗潮湧動?
沈丹不動聲色,她到底想看看這個薛晴除了跟六叔之間到底跟沈家還有什麽糾葛?
夜深人靜時,幾乎人人都在甜美的夢鄉中的時候,沈丹卻忽然從妹妹的身上跨過去穿了件薄衫就悄悄地拉了門栓,因為怕驚動旁的人,所以沈丹沒有去開燈,晚上關門的時候,後門的門栓也只是挂在門栓上一點點,打了個燈光稍微比較弱的手電筒,沈丹又開始跟做賊似的蹑手蹑腳地蹭到了奶奶家的後院,她假裝捂着疼痛的肚子去上廁所,果然不出所料,她把腳步放得極輕,然後就聽到一個女人嘤嘤地啜泣聲,有孩子睡熟時稚嫩得呼嚕聲,沈丹想到那個有着自閉症的孩子,忽然心裏竟有了一些心酸,就算薛晴這個女人确實該千刀萬剮,可是那個孩子,那個有着幾分與六叔樣貌相像孩子,再怎麽說,也是無罪的,她想到了有着同樣遭遇的沈天然,心裏瞬間一片悲涼,上一輩的恩恩怨怨,為什麽要一個未經世事的孩子來承擔?
她能理解到薛晴為什麽只敢在深夜裏哭,可是她卻真真切切地聽到了一個男人磁性低沉的聲音,帶着幾分悅耳的安慰。沈丹以為是六叔突然從外地趕回來,可是屏住呼吸後,沈丹卻聽出了那聲音,竟然是二伯父的!
沈丹驚得差點眼珠子沒掉一地,她看到了什麽,沈丹簡直不敢相信這不是一場夢,薛晴把頭埋在二伯父的懷裏嘤嘤地哭泣着,是女人的那種特別惹人憐愛得哭泣聲,就連沈丹自己聽了,都生了幾分同情。
也許是二伯忽然良心發現,僅僅只是同情這個身世可憐的六弟媳呢?可是,可是,就算只是偷偷摸摸地安慰,兩個人也不必搞得這麽親近,跟一對生死相依的夫妻似的,沈丹忽然想起來那孩子的眉眼,總覺得跟某人很相似,她以前一直覺得是六叔,可是,可是,卻更像二伯父一點……
不,不,一定是錯覺,沈家怎麽可以做出這樣一樁大醜事來,可是冷靜下來仔細想一想,當年六叔锒铛入獄,薛晴的忽然消失,難道當初沈家人,至少是二伯母早已洞悉一切,原來六叔一直是被蒙在鼓裏的,可是,可是當初是怎樣的一副光景呢,為什麽六叔那麽愛着的一個女人會跟二伯父扯上這麽多的關系呢?
沈丹的心裏越來越害怕起來,她不想繼續看到這一輩,她只想倉皇逃走,她沒有辦法能夠想象到,如果六叔知道這一切的真像,将會是怎樣的一種心痛?
可是當沈丹剛想轉身往回走的時候,卻發現頭像被什麽東西猛擊了一下,她驟然疼的整個腦袋都嗡嗡直想,緊接着就毫無知覺地暈厥了過去……
沈丹迷迷糊糊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了村上診所的病床上,不過接下來的一幕更是讓沈丹驚呆了,嗬,沈家何時這樣驚天動地地來這麽一大幫子人來慰問不慎遭遇暗算的她。
沈丹幹澀的眼珠子在每個人臉上來回梭巡了一番,心裏早已有了成數,大伯母是來瞧熱鬧的,接下來的煽風點火恐怕少不了她,二伯母慈祥溫潤的眼底裏滑過的是一抹不易察覺的驚惶和戒備,她為什麽要害怕?在她身後的悶聲一棍是她還是薛晴還是衣冠禽獸的二伯父?
沈丹只是覺得頭疼得厲害,這一雙雙或淩厲或溫和的目光裏,沈丹只看見母親張氏的擔心是真真切切的,她只是在默默地掉眼淚,母親的性子一向都是這樣的,若是換做大伯母,肯定會瘋了一般給自己的孩子報仇,可是,可是沈丹不想要母親淌這趟渾水……
她輕輕地捏了捏母親因長久勞作而變得堅硬的手,那樣柔軟的溫度,可是母親卻瘦了好多,伸出來的骨頭硌得沈丹的整顆心都生疼,原來她不該多管閑事,可是如今她已經被卷進你泥潭,想要不沾污泥全身而退的話,恐怕早已由不得她了。
也許是頭疼的厲害,她的眼淚含在眼眶裏,半晌卻也只是含着,她不喜歡在別人面前流淚,大伯母一看到沈丹頹敗的樣子忽然想笑卻發現此時此刻笑好像不對勁,幹脆一把搡開沈丹的母親,假惺惺地陰陽怪氣道,“哎喲喲,這孩子也真是不長心,這晚上上個茅房都能把顆頭給摔成這樣,我說三弟妹啊,不是我大嫂嘴碎好管閑事,你這個做娘的也是不上心,這孩子都瘦成這樣了,一陣風都能吹跑了,還不就是身體太差,才走個路都能跌跤,哎喲喲,我看着都心疼喲……”
母親張氏本來嘴就拙,這會子被大嫂兩句話噎地臉通紅,想說什麽可是話兜在嘴邊卻又咽了回去,二伯母看着勢頭不對勁,為了化解尴尬,只是替沈丹掖了掖被角,然後溫言溫語地安慰道,“前陣子下了些雨,那邊的路滑,丹兒說到底也只是孩子,這孩子走路摔個跤也是有的,只是這頭上的包撞得不輕,以後夜裏上茅廁可要記得喊一個人陪着,小孩子家家走夜路,可別吓着了……”
“哎喲喲,二弟妹這話說的可倒是提醒了我,再怎麽小孩子家家也不是個缺胳膊少腿的,況且在自家茅房上廁所能遭上什麽,怕是看到什麽不幹淨的東西,吓得吧,啊?哈哈哈……”
二伯母的臉頓時綠城了一塊早稻田,大伯母講話果然就是不分場合不分輕重,沈丹只覺得那些七嘴八舌的争論與計較實在是鬧哄哄的,生個病也不能讓人清靜,況且她還一直在心裏迷惑着那個從背後打她一棒子的人到底是誰?
她忽然心裏一陣澄明,只是囫囵着嘟囔道,“大媽說什麽呢,我就是這幾天快要考試了,腦子裏一直記着書上的那道數學題該怎麽解才不小心撞到了柱子上的……”
她不是為了撇清什麽,而是為了放松那個罪魁禍首的警惕心……
果然那些人都一陣風的走完了,只有母親還陪着沈丹的身邊,因為田裏還有農活要幹,況且妹妹沈青也快要放學回來吃飯了,沈丹只是微笑着對母親說其實她一點都不疼了,只是一點皮外傷而已,她催着母親趕緊回家,等這瓶吊水打完了,她就可以自己回家了。
然而出乎沈丹意料之外的卻是,母親忽然拉着她的手,眼淚吧嗒吧嗒就滾了下來,“丹兒,咱惹不起的東西咱就躲得遠遠的吧,媽只是不想你跟着受罪,一切罪過都由媽來擔着,你還小,有些事情你還不懂,可是你看到的什麽都不能往外說,記住,千萬不能往外說,否則,否則……”
沈丹怎麽會不明白,可是她沒想到就是因為自己的好奇心和冒冒失失,才讓母親這樣擔心着她的安危,可是,可是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當初薛晴的突然的消失,任憑六叔怎樣尋找都沒有絲毫蹤影,當初她只當這個女人不過是愛慕虛榮,六叔坐過牢,這在鄉下并不是什麽好的名聲,她以為薛晴是故意在躲着六叔,可是,沈丹現在才算是明白,有人在暗中操作着這一切,而那個人,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一向慈眉善目吃齋念佛的二伯母。
沈丹忽然想起了二伯母看她時的那種慈目裏帶着點鋒利的淩厲,是一個精明隐忍的女人才有的尖銳,令人心寒,讓人心慌,想到了黃昏天幕下坐在天井的臺階下一直等着星星出現的六叔那個孤獨落寞的身影,她明亮的眸子裏忽然黯淡了些許,接下來撕心裂肺的傷害,沈丹一想到,整顆心都像被刀片劃過一般,疼得咻咻只得吸氣,不敢掉眼淚,怕驚擾了那樣一個溫潤美好的六叔……?
☆、堕胎藥
? 沈丹記得上一次躺在這張床上的時候是在山上她不小心被蛇咬了,還是江寄北那個家夥背她過來的,她記得這個診所裏的姚醫生就是小北的表舅舅,他最喜歡的那本藥科書還躺在姚醫生的書桌上。
姚醫生的眉眼間多多少少都能看得見小北的影子,沈丹記得曾經小北說過他基本上寒暑假都會到鄉下的外婆家來玩,可是似乎自那次他救了她以後,沈丹再也沒有見過小北,躺在床上吊水時沈丹很想問一問那個戴着厚厚鏡片埋頭寫病歷的姚大夫關于小北的一些近況,可是這樣未免也太唐突了,況且就是前世裏小北對她是那樣好,畢竟在這重生的日子裏,小北是不記得從前的她的,算起來,在小北的印象裏,他們僅僅只是有過一面之緣而已,況且他是城裏的小少爺,而沈丹不過是這鄉下一個不起眼的泥巴妹,他搞不好早就把沈丹丢腦門後面去了。
沈丹看到床邊的床頭櫃上依然還擺着當初小北看的那本藥理書,厚厚的書脊像青天白雲下的粼粼瓦片,恐怕也只有小北這樣的好性子才會看這種厚的像磚頭一般的文獻書籍吧,她微微笑了起來,剛好懸挂在鐵杆子上的藥水也吊完了,姚大夫過來給她拔針頭的時候,才忽然想起這丫頭好像在哪裏見過,見沈丹盯着那本小北的書看,才猛然想起來。
“我就說你這姑娘見着眼熟,只是我們家小北啊,自從去年的寒假就沒再來過鄉下了,要不他見了你,準高興地跟什麽似的……”姚大夫帶着厚厚的鏡片,一看就像個冥頑不靈的老學究,然而打趣起人來倒也很是風趣幽默,并沒有古板拘謹的感覺。
沈丹倏地一下臉就紅了,想起上一次她被毒蛇咬傷是小北替她吸出毒液保住了她的性命,這樣親密的接觸,可是忽然想起姚大夫的話來,她才有些好奇疑惑地問道,“他是學業很重才沒有來鄉下過寒假的嗎?”
本來以為姚大夫只會輕描淡寫地敷衍一下沈丹,誰知他忽然長嘆了一聲,負手而立,“家裏出了點事,怕是以後也來不了了吧!”
沈丹的心忽然‘咕咚’一聲跌倒了懸崖谷底,小北怎麽了?她的心裏竟然會空落落地疼起來,她想打聽出一絲蛛絲馬跡出來,可是姚大夫卻只是替她拔了手上的藥針,也許是兩人都心不在焉,沈丹看着手上的血珠子汩汩地湧了出來,青筋暴鼓,只有咝溜溜的疼傳過來的時候她才猛然用手裏的棉棒去按住針孔,血瞬間染紅了那團雪白的棉絮,沈丹卻只是一聲不吭地趿上她的布鞋要走……
姚大夫終是不忍,他以前就覺得這姑娘有一種不同于別家姑娘的堅忍的執拗,沒想到這麽大點年紀的小丫頭片子,他甚至都覺得比自己的那個懂事乖巧的小外甥還多了幾分玲珑剔透心。
姚大夫本來以為她會等到家裏人來接她回去,可是除了一開始的一大幫子人過來的噓寒問暖,他到現在也沒瞅到一個人影子過來,他雖然對沈家人一大家子不太和睦早有風聞,可是也沒想到連逢場作戲的人都沒有,他看着沈丹漸漸走遠的背影,忽然意味深長地嘆了一口氣……
沈丹到家的時候,妹妹正好放學回家吃飯,妹妹走路總喜歡一蹦一跳的,只是因為心髒有先天隐疾的緣故,妹妹粉嫩的臉上總是泛着一種柔弱的蒼白,随着妹妹的地漸漸長大,手術已經是迫在眉睫,而父母攥在手心裏的手術費用卻還是差了好大一截,問沈家人借錢早已沒了指望,誰不是個嫌貧愛富的,就是五叔家條件好個個都趨炎附勢地趕着去舔五叔和五嬸的腳趾頭,但到底五叔和五嬸是個讀書的清貴人,倒是看不上底下這幫子人的巴結,爺爺喪事一辦完,五叔就領着五嬸回了城裏,雖然這樣未免顯得兄弟間太過薄情,但到底省了一門心思,爺爺的份子錢他絲毫不沾
手,別人拿不得他把柄,況且爺爺進殡儀館火葬和修墳墓的費用還是五叔拿出來的,這下更是把家裏的這群惹是生非的不省事的人的嘴堵得死死的。
在沈丹看來,五叔和五嬸是個明白人,她倒有些欽佩起這個看起來文質彬彬溫潤儒雅的五叔來,只是五嬸到底是城裏的吃香人,眼角眉梢多多少少都有一些鄙夷和清高,不過沈丹也從不熱臉去貼她的冷屁股,所以管你傲嬌不傲嬌,我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只是有時候想想,對虧了自己的那個堂妹沈嫣沒有學她母親這般清高自許,目下無塵,只是那麽個可伶可俐的丫頭也不知道長大了會是怎樣一副光景?
想到堂妹沈嫣跟自己的親妹妹沈青差不多年紀,那個卻是衆星捧月般的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心裏怕摔了,而青兒卻是個病怏怏的無人問津的小花貓似的野孩子。她看着妹妹拽着書包帶子蹦起來時一撅一撅的兩個羊角辮子,忽然心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酸澀滋味……
沈丹沒有刻意去喊妹妹,然而只有青兒在路邊的苜蓿花上逮花蝴蝶忽然回頭的時候才看到精神有些萎靡的姐姐,她神采奕奕地把手放在嘴邊做個喇叭狀喊了一聲“姐,姐姐,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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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