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郵件是那家攝影工作室發來的,告知梁研後期剪輯制作中需要提供的信息材料,末了詢問是否有其他具體要求。
梁研這才想起把鐘老師發來的樣片和材料包轉發過去。
等她趕到小鷹書館已經十點三刻了。
趙燕晰的信息五分鐘前就來了,梁研沒有進去,也沒有找地方停電動車,她就坐在車上,腳撐着地給趙燕晰回信息。
發完信息,她擡頭看了下,覺得這地方和那次白天看到的感覺不大一樣。
或許因為是夜晚,周遭的黑暗和靜谧将這裏的燈火襯托得有幾分特別,連門口的這棵梧桐都好像更大更有力量了。
梁研順着樹身往上看了一眼,發現這個書館的二樓也亮着燈。
難道二樓也是他們家的?
那也太大了點,要虧本的吧。
梁研瞎操着閑心,看見樓上落地窗邊多了一道人影。
梁研突然頓了一下。
這樣的距離并不能看清什麽,最多是個模糊的剪影,但梁研奇怪地感覺到一絲熟悉,好像以前就見過,甚至于她看着那道身影能确定他此刻靠在那兒是在抽煙。
她看了一會兒,挪開視線。
為什麽又會想起他?
這不科學。
歉也道了,謝也說了,他安全脫困,一點事兒沒有,她又不欠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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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來兩次錯覺,看誰都像他,這是有病啊梁研。
趙燕晰出來時就見梁研坐在電動車上發呆。
她伸手過去晃了下,梁研才回過神,“好了?”
“對啊,你想什麽呢。”趙燕晰坐到後座,扶着她的腰,“我出來你都沒看見。”
“沒什麽,你也不叫一聲。”梁研将車騎上大路。
夜風拂面,梁研看着前方道路,趙燕晰在她身後絮絮叨叨彙報今天的學習進度。
回去後,梁研随口問趙燕晰:“你跟池憲聯系過麽?”
趙燕晰正在啃蘋果,嚼了兩口說:“沒有啊,他留的電話我不知道塞哪兒去了,但我不是留過你宿舍電話給他嗎,估計他打過電話,可你這陣子都沒回學校住過。”
梁研哦了一聲,去洗澡了。
趙燕晰啃完蘋果慢慢回過味兒,陡地驚了一下——
梁研不會惦記上癡線了吧?!
趙燕晰仔細回想了一下,眼睛慢慢瞪圓了。
梁研那家夥沒談過戀愛,沒喜歡過人,感情世界一片空白,以前都沒有認真看過一個男人,更不可能去研究什麽男女相處的問題,看到一個可憐兮兮的癡線就保護欲爆棚英雄救美,又享受被癡線崇拜和需要的感覺,也不管人家娘不娘man不man,就這麽上心了!
難怪和癡線分別後梁研就有點不對了,在俞城那幾天總有點心不在焉,回南安後才好了,因為癡線在這兒啊。
看今天這趨勢,梁研這是忍不住想見癡線了吧。
真是要死啊。
趙燕晰整個人都不好了,雖然她打心底希望梁研和普通女孩一樣嘗試着談個戀愛,但對象不要是癡線好嗎?
這還不如她自己上跟梁研百合呢。
梁研洗完澡就回卧室睡覺,趙燕晰坐在自己床上抱着腿看她。
梁研看了下手機,皺眉:“十二點了,你愣着思春呢?”
趙燕晰“唔”了聲,心道你也就嘴巴厲害。
對着鏡子刷牙時,趙燕晰漸漸冷靜下來,思路轉了個向。
或許這也可以算好事情,再怎麽說癡線的生物性別也是男,這至少說明梁研能關注到異性了。
是個進步啊。
趙燕晰決定順水推舟,就從癡線入手,先讓梁研接觸一下男人,以後再慢慢引導,她就不信等梁研上道了還能忍得了癡線那種磨叽的男生。
梁研不知道趙燕晰像老媽子一樣操心她的感情啓蒙問題,第二天她仍然和往常一樣早起買早餐,留一份給趙燕晰,自己先去了學校。
趙燕晰锲而不舍,愣是從犄角旮旯裏找到了當初池憲留的電話,主動聯系上了。
梁研一回來,她就彙報:“池憲約我們玩呢。”
梁研在寫郵件,頭也不回地說:“你現在還有時間玩?”
“偶爾玩一下當放松啊,國慶七天假呢,池憲說還叫了那個張哥和那個沈、沈……”
“沈逢南。”
梁研敲鍵盤的手頓住,她看了眼屏幕,慢慢按将錯打出來的三個字删掉。
趙燕晰說:“對,就是他。”
見梁研沒聲音,她直接拍板,“池憲定了六號,反正我答應了。”
假期頭幾天,梁研過得異常繁忙,她接了兩萬多字的新稿,一半英語,一半法語。早八點到晚十點都對着電腦,馬不停蹄譯了三天,前腳剛交差,後腳接到鐘老師的電話,說是給她介紹了個活兒。
梁研雖然有點累但還是接了。
傳媒學院的董老師和鐘老師關系好得像拜把子兄弟,梁研以前就給他幫過忙,這活兒就算不給錢,她也得賣個面子,何況人家正兒八經地花錢請她。
研讨會在a大東區報告廳進行,與會的有兩位法國學者,梁研擔任全場翻譯。會議分上、下午兩場,結束後把人送走,董老師帶她和另幾個幫忙的研究生吃飯。
飯局上氣氛不錯,不同于鐘老師的雷厲風行,這位董老師特別接地氣,講話幽默風趣,和學生處得像朋友,梁研跟他還算熟,又饑腸辘辘,于是毫不客氣地悶頭吃菜。
包廂的門被推開時,梁研正在啃一塊扇骨。
她啃得專心致志,沒關注旁人,直到董老師突然站起來,往前走了兩步。
“咦,還真來了,你這家夥不是開玩笑啊!”
其他人都望過去。
梁研頭一擡,扇骨掉回碗裏。
柔光中一個人走近,颀長身影在她視野裏逐漸清晰,他穿着黑色的t恤和褲子。
光線将他五官的輪廓勾勒得很明顯。
他的頭發剪了,很短的寸頭。
董老師已經在對學生介紹:“喏,這是我小師弟,算你們小師叔了!”
學生們站起來打招呼問好,唯獨梁研沒動。
一個高高的男生擋住了她。
等他們都坐下,梁研就看到了沈逢南的臉。
他唇邊還留有一點笑容,目光在別人臉上,過了一秒,他的視線随意地轉了下,落到梁研在的方向。
梁研清楚地看到他頓了一下。
短暫的四目相對後,沈逢南率先轉開了臉,因為有人絮絮叨叨地跟他講話了。
“真成大忙人了,想見你一面都難,我要不是今天走不開就直接去你那取了,看你這忙得屁股落不着板凳的!”董老師熟稔地抱怨幾句,說,“鑰匙給我吧,我這不留你了,你趕緊忙去,哦,我的片子你可得先剪好,過幾天要用了。”
沈逢南點了點頭,把鑰匙給他了。
董老師以為他就要走了,揮了揮手,沈逢南卻又往桌子那邊看了一眼。
那邊都是學生,也不知他看誰。
很快,他的視線收回來。
“那我走了。”
他低聲說了一句,離開了包廂。
董老師回桌招呼大家吃菜。
梁研撥了一下碗裏的扇骨,擡頭問:“董老師,他真是您師弟麽?”
董老師愣了一下,然後才反應過來她在問沈逢南。
“是啊。”他說完停了一下,突然想起什麽,笑了,“哦,上次你們見過是吧,老鐘拍那個教學片你肯定去幫忙了,其實那工作室是我推薦的哩,怎樣,我小師弟做事挺靠譜的吧?”
梁研愣了下,可是緊接着她就想起了群裏的照片,也想起了學校裏與她擦身而過的那輛車。
梁研覺得真是奇了,她聯系的那個攝像就是沈逢南麽?
飯吃完散夥回家,梁研沒再想這事,她困得腦仁疼,洗了澡,設好鬧鐘就上床睡覺。
晚上十點,鬧鐘把梁研叫醒,她簡單洗漱後騎上小電驢去小鷹書館。
今天到得有點早,趙燕晰的信息還沒來,梁研也不催,她把車停在樹邊,沿着路牙來回散步。
腦子閑下來,她又想起了之前的事。
梁研也不糾結,拿出手機翻出通訊錄,找到之前存的“28號攝像”,點開,撥過去。
響鈴四聲,接通了。
那頭一聲“喂”,梁研就認出來了。
她沒有講話,那頭停頓一下,隔兩秒,來了句:“你好。”
還是一樣的嗓子,只是那種悶啞在電話裏顯得更溫沉。
其實不難聽啊。
電話裏過久的沉默讓沈逢南感到奇怪,這個號碼他沒有存,顯示出來就是陌生的一串。他猜測可能是騷擾電話,正打算挂掉,突然聽到了聲音——
“沈叔叔。”
沈逢南怔了怔。
“是我啊,我是梁研。”
女孩的嗓子溫溫淡淡的,聽不出語氣,電話裏有風吹的聲音。
沈逢南停下工作。
“梁研。”他喊了一聲。
“嗯。”梁研說,“好巧啊,今天。”
“是啊。”
梁研低頭踩着石階,“原來董老師是你師兄,我今天給他做事呢。”
沈逢南說:“哦,我猜也是。”
梁研停了下,問:“你在忙嗎?”
“沒有。”
梁研也沒想他是客氣還是講真話,她說:“上次我看到你了。”
沈逢南有點疑惑:“什麽時候?”
“28號,你來拍攝那天,你坐在車裏。”
梁研突然笑了,“好像太巧了點,給你發郵件約你攝像的是我。”
沈逢南這次真有點驚訝了,“是麽?”
梁研嗯了一聲。
外面風又大了些,電話裏呼呼的聲音很清晰。
沈逢南問:“這麽晚了,你還在外面麽?”
“是啊。”梁研應了一句,正要再講,有輛來接人的汽車開過來了,大燈閃了下,鳴笛聲遮過她的話。
電話裏的噪音和現實中的重合,沈逢南靜靜地聽完,往窗戶看了一眼。
噪聲沒了,聽筒裏傳來梁研的聲音。
“剛剛有車來。”她說。
“我聽見了。”
沈逢南放下筆,從桌邊站了起來。
電話裏梁研的聲音正在說:“我出來接趙燕晰,所以還在外面。”
沈逢南已經走到了窗邊。他往下看去一眼。
路燈昏黃的光照出梧桐的樹影,風吹得枝葉搖擺。
那女孩瘦瘦的身影在風裏晃着。
那頭突然沉默,梁研有點疑惑:“喂?”
沒人應聲,她頓了一下,突然意識到她今晚似乎有些話唠。
說太多了,他厭煩了嗎?
梁研停下晃蕩的腳步,一手裹緊襯衣,在路牙邊蹲下了。
“哦,那……我說完了,就先挂了。”
她連再見都沒說,摁斷了通話。
一看時間,十點二十。
趙燕晰應該也快出來了。
風刮來,梁研又緊了緊衣服,站起身,回頭看一眼書館門口。
她突然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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