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秦薇接到程茜的電話時,剛剛參加完一個面試。
自從上次在醫院和沈逢南見過一面,她沒有再去找他,也沒有離開南安繼續以往的漂泊。
她開始找工作。
她和程茜已經有一陣沒有聯系。那次聚會後,她們之間變得有點奇怪。四五年的分離沒有讓友誼疏遠,幾句話卻讓一切變了樣,再強行粉飾太平,彼此心裏都膈應,沒必要如此。
這輩子愛情失敗,友情也失敗。秦薇已經接受事實,所以程茜在電話裏約她喝咖啡的時候,秦薇很驚訝,隐約覺得是有什麽事情。
地方是程茜定的,秦薇到的時候她已經來了。
坐下後,點了東西喝,秦薇問:“怎麽突然約我,有事?”
“聽說你最近在找工作?”
“嗯。”
“找着了?”
“還在面試。”
“要不要我幫忙,我這邊有點資源。”
“不用了。”秦薇說,“有兩家有意向,估計能定下來。”
“哦,那挺好。”程茜笑了笑,“還記得我們第一份工作嗎?”
秦薇想了想,“電視臺那個?”
“不是,大三找的實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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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薇一頓,臉色微變。
程茜注意到她的表情,“你果然還記得,看來那件事你也沒忘。”
秦薇皺眉:“怎麽提起這個?”
程茜說:“你猜我今天見到誰了?”
秦薇不明所以,程茜拿出手機,點了兩下,遞到她面前。
屏幕上是一張照片,兩個人,一男一女,秦薇立刻認出梁研,至于旁邊的男人……
她看了兩眼,沒認出來。
“這是誰?”她擡頭問。
程茜沒回答,從包裏取出兩份舊報紙丢過去,版面都已經标好了。
秦薇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手僵了兩秒,她迅速把兩篇報道又看了一遍,一篇是那年10月12日,沈玉自曝與梁越霆育有私生女,另一篇是一周後,10月19日,沈玉不堪壓力跳樓自殺。
她的視線停在第一篇的配圖上。
梁研……梁越霆……
秦薇不敢相信,照片裏的小女孩就是梁研。
程茜将她的震驚看在眼裏,說:“我也沒想到會有這麽巧的事,也許這就是命吧,早就定好了。”
秦薇擡起頭,“你怎麽找到這些的?”
她記得很清楚,幾天內,事情就被壓下去了,沒有新的報道出來,時隔這麽多年,秦薇居然找出舊報紙。
“又不是隔了一個世紀,發行過的,真想找,有什麽找不到?”
秦薇看着程茜,逐漸從震驚中平複。
“所以你找出這些,要做什麽?你費這個力氣,不會只為了讓我知道梁研是梁越霆的私生女吧。”
程茜的表情很淡:“你說,如果梁研知道沈逢南和她母親的死有關,會怎樣?”
秦薇一愣,語氣驟冷:“跟他沒關系!他去了青海,什麽都不知道,采訪是我做的,稿子是我寫的。”
程茜問:“照片是誰拍的?”
“那是我讓他幫忙拍的。”秦薇很生氣,“你明明清楚,他那天只是送我過去,拍了張照就走了。”
“問題出在那張照片上,不是麽?沈玉為什麽自殺?”
“那也不關他的事,是趙老師要求稿子得有照片,說服沈玉拍照的是我,沒做模糊處理是報社的錯。”
“秦薇。”程茜簡直無語,“你為什麽這麽傻?你急着把他撇清,有什麽意義?”
“這是事實。”秦薇緊盯着她,“程茜,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看不慣沈逢南和梁研在一起。”
程茜坦然承認:“你說對了,我的确看不慣。我不懂,你為什麽能忍受,這是一個最好的機會,你不用,不會後悔嗎?”
“你不用跟我說這些。”秦薇認真地說,“這件事我會和他交代清楚,你如果有想法,就光明正大去争取,別用這種手段,這很卑鄙。”
程茜臉色青白。
秦薇拿上報紙,起身走了。
周五的夜晚最美好。
至少,在趙燕晰眼裏是這樣。周末不用去上班,她心情放松地準備享受夜晚時光,屯了很久的劇剛好可以一次性看完,再吃點零食,做個操,躺床上和梁研貧嘴,聊新公司裏的小八卦。誰知,很不湊巧,梁研班上有集體活動,聚餐到九點多才回來。
進屋發現地板是濕的,剛拖過,再一看,桌椅家具也擦得很亮堂。
梁研咦了聲,把房門打開,“趙小姐,你做大掃除了?”
趙燕晰正趴着玩手機,頭一擡,“不然呢,你以為你養了海螺姑娘啊?”
梁研笑起來:“喏,我這不就養了一只嗎,漂亮可愛,還會大掃除!”
趙燕晰被誇得高興了,“怎麽樣,聚會好玩麽。”
“挺好。”梁研走進來,把外套脫下,“可能是要畢業了,大家都很和氣,那些互撕過的突然都好了,弄得我一頭霧水。”
“就學生會的那幾個?”
“嗯。”
“這很正常,畢業了山高水長,以後不搭軋了,沒利益沖突嘛。”
梁研嗯一聲,把電腦拿出來,在書桌邊坐下。
趙燕晰奇怪:“你還有事做?”
“嗯,睡覺還早吧,你自己玩。”
“哦,好吧。”
趙燕晰知道輕重,梁研做正事的時候,她從不打擾。
趙燕晰戴上耳機,看了一期綜藝。看到後半截,就有點無趣了,她關掉視頻,一看時間,十點半過了。
該準備睡覺了。
擡頭一看,桌邊沒人,梁研應該去洗漱了。
趙燕晰爬起來,把床頭幾本雜志拾掇好,放回桌上。
梁研的筆電還開着,趙燕晰看了下屏幕,打算瞟一眼她論文進度。
剛看了幾個字,覺得不對,她拉到開頭,眼睛瞪圓了。
卧槽,這哪是論文啊?
時間、地點、前期準備、流程……
這是梁研的求婚策劃書!
趙燕晰忍着吐槽之心,往下拉,居然還有方案b!
她再一看,旁邊攤開的筆記本寫得密密麻麻,乍然看上去,像專業課筆記,仔細一讀,全是各種男戒點評,包括舒适度分析、美醜鑒賞。
趙燕晰往後翻一頁,簡直被雷到了——
《手寸(戒指尺寸)對照表》。
再往下,是戒指佩戴方法,一行小黑字:佩戴于左手中指。底下畫了紅線重點标記,後邊有小括號注釋:此處不确定,說法多樣,待查。
趙燕晰看得目瞪口呆,她顯然低估了梁研的奇葩程度。
這家夥到底是求婚,還是做研究呢?
梁研洗完澡進來,見趙燕晰愣在那。
“你幹嘛呢。”
趙燕晰把筆記本放下,扭頭問:“你們學霸的腦回路都是這樣子?大哥,我還以為你在發奮寫論文呢。”
“我論文已經收尾了。”梁研坐到床邊擦頭發。
趙燕晰心情複雜地看了她一會,也坐下來,嘆口氣,“你要是這麽費心思跟我求婚,我也嫁了。”
梁研擡起頭,眉挑了挑,“趙姑娘,你确定?”
聲音帶着笑,表情不懷好意。
趙燕晰一看就知道她又犯毛病了,嫌棄地将她一推,“都有主了還撩?小心我讓你負責哦。”
“行,負責啊。”
梁研手伸過去捏她臉,趙燕晰叫着躲閃。
兩個姑娘鬧作一團,和小時候一樣。
鬧夠了,歇下來,一個靠在床頭,一個躺在床尾。
趙燕晰想起以前,莫名感慨:“時間過得真快,你就快二十一歲了,有了喜歡的人,很快就要畢業,要求婚,然後結婚,有小孩,做媽媽,養小娃娃……啊,真像做夢一樣。”
“……”
梁研無語,“趙姑娘,你是不是發散得太遠了?”
“哪裏遠啊,一步步的,都在眼前了。”
“我婚還沒求呢。”
“有什麽關系,你家沈叔叔難道還會拒絕你嗎?他又不是傻子。”
趙燕晰看着天花板,已經給梁研畫出一張美好藍圖,“嗯,我掐指一算,你的新生活就要開始了,而我就是幸運的見證者。我小時候從來沒想過這麽遠的事情。”
梁研笑道:“你小時候就想着吃。”
“說得好像你不是一樣。”趙燕晰伸着腳踢她一下,“我爬樹摘棗是為了誰啊,下河打蓮蓬是為了誰啊。”
梁研只笑不答,躲着她的腳丫子。
趙燕晰爬過來,手腳并用:“小白眼狼。”
睡衣松垮的袖子滑下來,她手臂上的疤痕露出來。
梁研臉上的笑沒了,趙燕晰沒料到她突然不躲,一巴掌不偏不倚落在她手背上。
趙燕晰愣了一下,順着梁研的視線一看,就明白了。
她連忙拉好袖子,湊過去說:“我開玩笑的,你才不是白眼狼。”
梁研沒接話,拉過她的右手,将袖子推上去,仔細看那片紅痕。
趙燕晰說:“淡了很多了,你去年買的那些藥膏我還沒用完。”
不只去年,以前那些年梁研一直給她買各種祛疤膏,每支都沒用完,幾個月沒明顯效果,就弄來另一種。
趙燕晰知道,對于這傷疤,梁研的執念比她重得多。她自己都已經不在乎了,很多時候甚至忘了這回事,梁研卻還是會受它影響。就像現在,本來開開心心的,突然就變了。
趙燕晰有些憂愁:“其實,我覺得這疤祛不掉也沒什麽,我穿長袖沒人能看見,以後我不想塗藥膏了,你也別老記着這個。”頓了下,幹脆把話說完,“本來也不是你的錯,雖然是給你煮雞蛋,但是我自己不小心燙的,你沒欠我啊。”
梁研松開她,“再試試吧,還有很多沒試過呢,每年都有新的。”沒多說,她起身下床,“我上個廁所。”
趙燕晰卻突然鐵了心似的,喊住梁研。
“我說的是真的,就算你欠我什麽,這麽多年也還夠了,沒人比你對我更好。梁研,我希望你輕輕松松的,不管是我這點疤,還是以前的其他事,都不要再讓你不開心。”
梁研沉默地聽完。
屋裏靜了一會。
過幾秒,梁研轉過身,在她頭發上輕輕揉了一把,“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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