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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銮駕,貴妃便遞上來一方帕子,建安帝接過來胡亂揩了一把,便指人去把福祿追回來。

不一會兒福祿一瘸一拐的抱着聖旨回來了,姿勢狼狽,撲在地上求饒道,“奴才愚鈍,只顧着趕路,沒防備着被路上的釘子紮了腳,耽誤了陛下的大事,奴才該死。”

建安帝這會兒哪裏分得出心思去治他的罪,把那份聖旨銷毀後,分外虔誠的重新寫了一道:蠻夷數次犯我北境,擾我南岐民不聊生,今感念先祖功德,特命耿自忠、司徒烈遠率五萬大軍赴北境支援,揚我國威,欽此。”

這道聖旨本該立即将由福祿去宣,可如今福祿行動困難,倒成了個難題。于是新棠就就聽到太子自動請命,“父皇如此憂國憂民,兒臣願意為父皇效勞。”

五萬大軍這事兒,建安帝自認天衣無縫,且太子平素對朝事一無所知,讓他走這一趟也無妨,當下也沒再猶豫,親手把聖旨交到了太子手上。

這一番插曲之下,三皇子那邊已經就續。太子這回沒再跟着,遠遠的站在祭臺下面看着建安帝從旁邊的侍從手上拿過祭香。

祭香靠近火把的時候,火舌一偏,像是聞見了香味,瞬間勾上了建安帝手上的祭香,底下恭賀聲震天。

太子在這一番喧鬧中,帶着新棠三人悄悄離開了天臺。

貴妃看着一行四人遠去,招人過來附耳說了什麽,而後斜睨一眼站在她身側的宮女,嬌聲道,“不是本宮說你,一個無依無靠的黎新棠也能把你欺負成這樣,你好歹是本宮身邊的大宮女,怎麽半點本事也沒學到呢,讓本宮以後還怎麽把事情交給你?”

沉香相比之前清瘦許多,舉止間也顯得有些畏手畏腳,聽見貴妃的話,急忙應道,“上次是奴婢一時不察,讓她鑽了空子,以後再也不會了。”

貴妃笑了笑,交給她一把匕首,精致的面容妩媚又帶着點純真之氣,柔聲道,“本宮沒有怪你的意思,只是今日裏好不容易見一面,想必你也有話想跟她說,就這麽錯過也怪可惜的,畢竟回宮之後也就再見不着了。”

沉香抿了抿唇,應道,“娘娘說的是,奴婢确實有很多話想跟她說。”她接過貴妃手上的匕首,退開三步,身子伏地,叩了三叩,良久才喑啞開口道,“娘娘保重。”說完轉身離開天臺。

貴妃撥弄着手上的指甲,一慣喜愛的玫紅色今日看起來竟有些礙眼,無端讓人心浮氣燥。

臨水榭裏,太子率先進門,應緩、應急一左一右的跟在後面,新棠落在最末。

甫一邁進門檻,便立馬轉身把門合上,吱呀的響動聲裏,人已快步走至太子跟前,面色嚴肅、不由分說的擡手去扒他身上的衣裳。

只是這一扯,衣服竟紋絲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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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應該,早上的腰帶是她親手系上去的,為的就是不貼身,所以系得很松。新棠用了點力氣,卻不小心碰到了一雙守株待兔的手,骨節分明,手指微彎,眼見着也是蓄了力的。

她疑惑擡頭,太子也正好望着她,挑了挑眉。

新棠抿了抿唇,解釋道,“殿下,奴婢說過的,商陸有毒性,短時間接觸沒有大礙,長時間貼身不行,現在午時已過去許久了,您得趕緊換下來。”邊說着邊給旁邊站着的應緩遞眼色。

應緩心裏也急着這件事兒呢,他在太子跟前伺候的最久,眼下這情景,太子明顯心裏有別的主意,自诩忠仆的他,默默的把邁出的腳步往回收了收。

應急木着一張臉,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窗外的風吹草動,仿佛眼前的事情與他無關。

那行吧,咱也不管了,新棠默默的收回了自己多事的手。偏偏這個時候,眼前紅色的人影一晃,快得她還沒來得及看清動作,手上便輕飄飄的落下了一件衣服。

新棠:“......”倒好像她對他有什麽企圖似的。

衣服浮動間揚起一絲鈍鈍的草木香,是熟悉的商陸的味道,不枉她昨夜裏花了大工夫。

太子施恩似的把衣服褪出來給了新棠,只着一身月白中衣,勾勒出清瘦的身形。

窗戶大開,屋內有風刮進來道道寒氣,直往人衣服裏鑽,應緩急忙去內室拿了太子平日裏穿的便服來,伺候着太子把衣服穿好。

玄色的錦袍是承安宮最常見的衣裳,不只太子喜歡,新棠也格外喜歡。

太子為什麽喜歡新棠不知道,但對新棠這個“世家小姐”來說,玄色的衣帶是唯一系得不規整也不會被輕易看出來挑錯的顏色。

總之,簡潔、高效。太子穿得開心,她辦事也辦得舒心,你好我也好。

只是應緩似乎不這麽想,他圍着太子轉了三圈,前後的衣服褶皺都被他抹得平滑,連一只蚊子也站不住腳,最讓她意外的是,那衣帶竟是要收邊的。在腰上系了一圈之後,原路收回到了腰側的起口處,從外面看去,嚴絲合縫、妥妥帖帖。

天地良心,她為什麽從沒發現腰側有收腰帶的起口?新棠頭一次親眼見應緩服侍太子,但應緩一直以來都是太子身邊伺候的,日常起居根不不在話下,唯一的解釋就是,她的“差事”一直都在往錯誤的方向添磚加瓦......看應緩有條不紊的樣子,新棠覺着太子是不是一直拿她當笑話看。

心裏如是想,一擡眼,太子已經坐在了榻上,只那一雙眼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新棠抱着衣服往前一步,強笑道,“殿下,祭祀大典已過,這衣服留着也無用,奴婢這就去把它處理掉。”

太子的手指輕輕敲了兩下,這是他思考時的動作。果然下一刻就聽他說道,“不急。應緩,把衣服收着吧。”

應緩麻利的從新棠手中接過,笑得比外面的太陽還熱情,“奴才也覺得是,昨夜裏多虧了姑娘,不然咱們承安宮又着了別人的道兒,奴才哪裏還有命在這裏伺候殿下,這衣服呀,扔了也可惜了。”

往日裏他耍嘴皮子總會被教訓,但今日裏這句話說得誠心誠意,新棠謙虛也不是、應承也不是,索性閉着嘴裝起了深沉。

應緩還在那裏自說自話,“這商陸生長于野外,想不到姑娘竟也認得,真不愧是大家族出身,博學、博學!”他摸着腦袋想了好一會兒,吞吞吐吐的也沒湊齊一個與博學相關的成語,但這一點也不妨礙他打從心眼裏對新棠改觀了印象。

殿下從皇子到太子,這一路上從不缺少勾心鬥角、你死我活的陰謀算計,幾次三番都是從閻王手底下撿了條命回來,但那都是暗地裏的。而這次,藏在背後的人明顯是要想要切斷殿下的後路,一招斃命。

昨夜裏新棠回來的時候,衣服髒亂不堪,身上除了有血跡之外,還有趴在地上太久,沾染到的商陸的汁液。

商陸喜濕,結小顆紫紅色的果子,輕輕一捏,紫紅色的水液是絕佳的染色顏料,只是這種汁液有毒性,不宜接觸過久。可當時那種情況也顧不了太多,抓住一個漏洞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時間緊,昨晚新棠并沒和太子細說,只叫了應緩和應急兩人去後山采摘。這個時節,商陸并不是随處可見,但恰巧新棠也不需要那麽濃。

兩人回來的時候,她也剛好把熱水燒好。果實搗碎,把熱水加在裏面攪勻,新棠抱着還是流雲錦的冠服只猶豫了一瞬,便毫不遲疑的把它扔進了水裏。

不管如何,小命總是要緊的,就算太子怪罪,也得她有命去受才行。

染衣服是個費時力的活,冬日裏水容易涼,新棠只好守着加熱水,應緩在她的指揮下,偷偷燒起了火把,衣服一出水立馬就能接着烤幹,這才沒耽誤事。

一大早,天光乍亮的時候,新棠如約捧着衣服去敲太子的門。本想着蒙混過關,卻沒想到一眼被太子識破,新棠只好如實道來。

令她意外的是,太子并不十分關心冠服,聽完她話之後,冷着臉讓應急拿了什麽藥膏給她,據應緩說這藥膏對護手最是有效,應緩分走了一半藥膏之後,還順便給新棠洗腦了一番太子對她如何如何好。

新棠私以為,太子那臉色是在說她蠢。

就像前世裏工作的時候,快捷鍵不會用,熬夜加個班一個一個輸進了電腦裏,成果給上司看的時候,上司不僅沒怎麽滿意,反而還覺得她因為熬夜生病請病假浪費了公司的錢。

值得慶幸的是,冠服本就是紅褐色,染上了商陸汁,從外表來看,也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化,至少蒙蔽無心人是綽綽有餘,至于有心人,他是定然不敢當衆拆穿的。

這也是太子今日裏為何那麽堂而遑之的給對方“提醒”的原因。

新棠客觀的想,太子真是一個絕佳的狩獵者,适應環境,懂得布局,随時能利用手上的一切優勢,反轉布局,一舉得勝。這樣的人,有勇有謀,宜為将,更宜......那個至高無尚的位置。

新棠一時間有些出神。

太子的身後就是一個團墊,往後一靠,靜靜看窗外的景色簡直就是人間至樂,可他偏偏坐得一絲不茍,雙手輕放于榻前的雙腿上,寬肩窄腰,眼神微睨,看向那套染色的衣服的時候,墨黑的眼睛裏像有早春的風在暗暗浮動。

作者有話要說: 卑微小作者是上班黨,所以以後應該都是深夜更新,大家可以早上起來看,別學我熬夜。

關于更新:這本書我寫得很用心,所以速度就有點慢,腦子裏有了劇情,手上卻要修改好多遍才能達到我想表達出來的效果,希望大家不要嫌棄我,我會努力提升速度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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