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一頓飯只有新棠和阿貴吃得心滿意足。
飯畢,太子交待了應緩幾句,人就離開了。新棠扒着窗戶往下面看,見他騎着來時的那匹馬往另一個方向去了,轉頭疑惑問應緩,“殿下不回宮嗎?”
“殿下有公務在身,吩咐咱們先回。”
哦對,建安帝拟的聖旨還沒宣,這一件一件的事堵着,她倒把這件事忘記了,話說她也沒見太子手裏有聖旨啊。
太子本來打算先去司徒府,司徒府近,可走到一半又臨時改了主意。一路縱馬飛馳到達耿府的時候,不出所料的在府門外看到了司徒府的馬車。
耿府乃是百年世家,門口牌匾上的大字還是先帝爺剛登基的時候賜下來的。筆鋒蒼勁,嘉獎良将,是南岐的頭一份兒榮耀。
看門的護衛沒見過太子,見他一步步上了臺階,警惕的上前阻止了他,直言說要去通報。
皇城裏的各家沒有秘密,司徒将軍和耿将軍私自發兵的事情這會兒估計都傳遍扶臨了,若非如此,兩家也不會這麽着急的聚在一起商量主意。
風聲鶴唳之際,小心為上。太子點點頭,并未和他計較,從袖中拿出了聖旨靜靜等在外面。
不一會兒,厚重的漆桐色大門緩緩打開,門內密密的人群顯露出來。
為首的是耿家的老太太,頭發花白梳得一絲不茍,穿着一等命婦禮服,右手拄着一根柏樹根雕成的手杖,被兩個衣飾莊重的婦人攙扶着站在門口。
兩個婦人的眼角還紅着。
再往後就是一群稚氣未脫的孩子,他們的眼中的情緒或新奇或緊張,卻全然沒有對朝庭的怨恨以及對生活的憂慮。
可見耿家家風清正忠直。
耿家老太太生了四個兒子,老大和老二早年間跟着耿老将軍上戰場,在和北方夷狄那一場戰役中壯烈殉國,耿老将軍白發人送黑發人愧對妻子和兒子,生生在邊關駐紮了兩年才回家。
老大和老二去世的時候,還都年青,尚未娶妻,三兒子耿自忠也就是現在的耿将軍只和現在的太子這麽大。
Advertisement
耿自忠當年是扶臨城裏出了名的玉面小郎君,風流倜傥文采斐然。經歷了喪兄打擊之後,一夜間長大,棄文從武,代父兄長上了戰場,承擔起了光耀家族的重擔,誓要将北夷人永生永世封在關外。
耿家一門,男人在外浴血奮戰守衛疆土,把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弱婦孺留在天子腳下以求安穩生活,偏偏這一點希冀也不盡如人意。
太子心中喟嘆,到底是皇家虧欠了耿家。
耿老夫人見來人竟是太子,那雙蒼老的眼睛裏明晃晃的升起了希望,忙蹒跚着上前準備行禮。
太子上前一步制止了,“老夫人不必多禮。”說着命人搬來了椅子,旁邊的人扶着耿老夫人坐下之後,他才緩緩開口,清冷的聲音裏透着一絲安撫,“耿将軍忠君愛國,急南岐之所急,陛下和百姓皆感念其恩德,老夫人您無需太過憂心。”
這話一出,耿老夫人那雙尚且清明的眼睛顯而易見的亮了亮,顫聲吩咐身後的小兒子,“自朝,快,快去把你父親從床上扶起來接旨。”
耿自朝是耿老夫人的小兒子,老來得子身子又弱,身量看起來和耿府的大公子差不多,太子竟一時沒認出來。
不一會兒,耿自朝便扶着耿老将軍出來了,耿老将軍身子一向硬朗,若不是此次在朝堂在和建安帝據理力争背過氣消停了幾天,眼下怕是要讓人收拾行囊北上了。
太子見人都來齊了,這才開始展開明黃的綢緞宣旨:奉天承運,皇帝诏曰,蠻夷數次犯我北境,擾我南岐民不聊生,今感念先祖功德,特命耿自忠、司徒烈遠率五萬大軍赴北境支援,揚我國威,欽此。”
司徒明的夫人當下就哭出了聲,也顧不上什麽體面了,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痛罵起司徒烈遠來,“自從我十五歲嫁給司徒明,又當嫂子又當娘的把他拉扯大,現在倒好,臭小子翅膀硬了一聲不吭就敢幹這種殺頭的事情,兄弟倆就沒一個省心的。”
耿夫人又何嘗不擔心,這兩人自知此次是犯了殺頭的死罪,家裏上上下都瞞的嚴嚴實實,唯恐牽連了家人。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耿夫人早就做好了随夫而去的準備,只是放心不下孩子。男人全了愛國之心,受苦的都是女人罷了。
眼下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兩家婦人淚水漣漣的互相安撫了好一會兒才漸漸停歇。
耿老将軍上前把聖旨接到手裏,深深的伏下身去,“老臣謝聖上恩典,謝太子殿下恩典。”
太子虛虛一側身子,看着地上喜極而泣,一幅劫後餘生模樣的兩家女眷,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忠臣良将,我南岐必不負之。”
語聲淡淡,卻分外深厚有力。
耿老将軍久久的跪在地上,太子走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的擡起了頭。耿夫人和耿自朝守在他身邊把人扶了起來卻見老父眼睛通紅,望着太子的策馬而去的背景感嘆深沉,“我南岐終于有救了。”
北上途中,正在路上東躲西藏的耿自忠、司徒烈遠兩人終于不用趁天黑趕路了,收到建安帝旨意的時候,當下摔了碗,重整軍隊,加速向北境趕去。
祭典之後,民間到處在傳誦建安帝的功德,說其治國有方,寬厚仁慈,乃不可多得的一代明君。與此同時,北境邊關傳來捷報,耿自忠和司徒烈遠當場斬首夷狄大王子,這場戰事以夷狄的撤軍告一段落。
佳音難得恰巧又碰上了辭舊迎新,今年本該是個分外喜慶祥和的年,然而沒過幾□□廷上卻又為耿自忠該不該撤軍而争吵不休。
按理說此次大敗夷狄,耿自忠一行人立了大功,理應整頓兵馬回扶臨複命封賞,可他執意認為夷狄人還有後招,就等着邊關撤軍之後卷土重來,到時候恰巧是南岐普天同慶的大節日,防備心和注意力一定會松懈,若那時再從扶臨率大軍趕過去,就為時已晚。
文官追求穩定,只覺得耿自忠自己好戰還要冠冕堂皇的給自己戴一頂高帽子,不打仗還要伸手向朝廷要軍糧和日常不給,國庫本就不豐裕,實在是勞民傷財。
武官認為文官就是一群只會念幾句酸腐詩的傻秀才,戰場形勢懂個錘子,敵人的鐵騎可不管你那麽多,只要讓他們喘口氣,尋着空子一定會狠狠的扒着你的血肉往肚子裏咽,最後嚼的骨頭都不剩。
建安帝本就因為上次皇陵兵馬的事情對耿自忠有介懷,卻礙于他剛剛立了大功而不好發難,不得已只好對上書彈劾他的帖子留中不發。
兩派如此争執了幾天,建安帝以身子不适為名,躲在康元宮過了幾天清淨日子,卻不想這一日久不上朝的耿老将軍竟在康元宮外求見。
康元宮內的建安帝正在教最近新寵幸的妃子畫畫,聽到福祿禀報的時候,皺了皺眉頭,扔了筆沉着臉說了句掃興。
轉頭見福祿還站在那裏,不耐煩的擺擺手說了句,“宣。”
“奴才遵旨。”
福祿出去了,建安帝指着桌子上的顏料問道,“愛妃啊,你是喜歡紅色,還是青色啊?”
梨妃嬌嬌的笑了一聲,捶了捶建安帝的xiong膛,羞澀道,“陛下喜歡什麽顏色,臣妾就喜歡什麽顏色。”
梨妃生得小家碧玉,身材嬌小卻獨有一番秀美,頰邊的那對小梨渦更是讓人甜到了心坎裏。
建安帝近來就喜歡這種乖順聽話的女人,聞言哈哈大笑,一把攬住她的腰,拿筆蘸了點青色的顏料往她鼻尖一點,調笑道,“依朕看,青色好,青山流水、平和雅致。紅色不好,太過鋒芒畢露,野性難馴。”
梨妃嬌嬌的笑着,“陛下說得是呢。”
說話間,福祿在旁邊提醒道,“陛下,耿老将軍到了。”
建安帝咳了咳,把梨妃放開起身去了外間。耿老将軍輕皺着眉頭思慮甚重,建安帝漸近的腳步聲打斷了他的沉思。
“老臣參見陛下。”
“愛卿免禮,今日找朕有何事要議啊?”
福祿自覺的退出殿外,守在了門口。
“陛下,老臣年事已高,膝下全靠我兒自忠撐門立戶,可是豎子狂妄自大,剛愎自用,辜負了陛下的厚愛。”
建安帝端起早春新貢上來的龍井輕抿了一口,惬意道,“老将軍哪裏的話,虎父無犬子,子成這次狠狠的為朕争了口氣,等他回京,定好好的重賞!”
耿老将軍得此承諾,面上卻不見喜意,只覺得這恩典像是懸在頭上的一把利劍,不知是震懾還是威脅。
他蒼老的身影往前走了一步,跪在了建安帝面前,病體初愈的身影有些佝偻,“陛下,老臣有個不情之請,豁出去這張老臉想向陛下讨個恩典。懇請陛下降旨讓老臣那不孝子自忠歸京。”
“哦?”建安帝眯了眯眼睛,坐直了身子,“老将軍可知最近朝堂正因耿将軍的歸留而争論不休?”
耿老将軍坦然道,“回陛下,老臣知曉。說來慚愧,老臣與那孽子多年不睦,以至于他寧願遠居邊關也不肯回京盡孝,這才導致豎子大言不慚的逞匹夫之勇,老臣有罪。”
建安帝沉思片刻,不住的觀察面前的人,他确實在為如何處置耿自忠而頭疼不已。仗,他自然是不想打的,可作為一個賢明的皇帝,降罪功臣也是不合适的。
如果耿家父子願意把這件事平息下去,倒也給他解決了一個難題。
“耿将軍還年輕,我南岐有大把的河山等着他去守護開拓,不急這一時,朕這就拟旨讓他十日內回京,與老将軍共享天倫。”
“老臣謝陛下洪恩。”
建安帝解決了這件棘手的事,終于又開始正常上朝了。耿老将軍面聖的事衆人都有所耳聞,武官裏有人心裏有氣卻也不好去向一個戰功赫赫的老将軍發難,此事就這樣成了定局。
只是北境實際情勢如何,只有明眼人能看得出來。
新棠不關注朝堂之事,但是卻能敏感的感覺到太子近日裏情緒不好,而且明日裏就是大年三十了,承安宮到處剪紙貼年畫的喜慶時候,他卻能在書房枯坐兩天。
這在以前也是有征兆的,建安帝下旨讓他主持祭祀大典的時候,也是這般情況,一幅生人勿的樣子。
應急應緩把承安宮的宮人統一召集起來核查了各個差事的執行情況,分配了明日裏的宮務又再次強調了承安宮的規矩之後,新棠就帶着人擡了兩箱子提前兌好的筒錢過來了。
新年新氣象,太子從不在這方面克扣下人,吩咐給每人多發三個月的月錢。為了喜慶,新棠領了紅紙帶着人一張一張剪成小紙片,用漿糊粘成了另類的紅包,并且用她那十分拿得出手的字在上面寫了個“賀”字。
如此一來,才真的有點現代過年的氣氛了。
看着衆人臉上喜氣洋洋的樣子,坐在臺階上的新棠心裏頭一次産生了這個地方挺好的感慨。
她撐着下巴望向天空中飄起的雪花,鈍鈍的想,又是一年了呢,也不知道她那個世界的黎新棠過得好不好,有沒有按時去交房,有沒有把她原來的職位做得風生水起,有沒有......再把靈魂轉換過來的機會。
“新棠,你想什麽呢?”
雪燭伸出手指在她眼前晃晃,笑着坐在了她身邊。新棠白日裏偷偷用自己的月例給她裝了一個,此刻被她拿出來顯擺得不行,喜氣洋洋的像是年畫上的娃娃。
新棠作勢要去搶她的錢,吓得她連忙把“紅包”捂得緊緊的。
“捂什麽呀,快讓我看看你攢了多少錢了?”
“我哪裏攢了,這些都是今天得到的賞錢。”
“這麽多!”新棠着實是驚到了,普通宮女一個月月例二十文錢,夠一戶普通人家一個月的開銷了。三個月的月錢就是六十文,相當于三個銅板。
三個銅板能占多少體積,她看着雪燭懷裏的錢遠不止這些了。
雪燭嘿嘿一笑,掰着手指頭數給她聽,“你給的,緩總管給的,阿貴給的,急總管也給了的,兩個銅板呢。”
小財迷的樣子讓新棠失笑,她摸摸她的頭,佯裝自責道,“看來我還給少了呢。”
雪燭急忙搖頭,“不是的,不是的,聽說是殿下賞了總管他們,所以他們就順手賞了我一點......新棠,你放心,殿下那麽喜歡你,你的賞錢肯定比我多。”
新棠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借你吉言。”
笑完,她轉身看了眼遠處的行安殿,燭火微光,太子顯然還在閉關。新棠站起身來拍了拍衣服上的雪花,轉身外另一邊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4000……感覺自己今天牛皮極了,你們不誇誇我嗎(≧?≦)
同類推薦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