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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妃被關押在刑部大牢裏, 刑部看守嚴格, 刑部尚書是南岐官員裏少有的剛正不阿的良臣。這世道良臣只能局限在刑罰這一小小的不涉及權力傾軋的地方, 說起來也是十足的諷刺。

刑部門前冷冷清清, 只有兩盆火燃得異常旺盛, 在刑部大門前像扮演着地府裏的黑白無常。

若想進刑部,只這一條路可走。應緩靜靜的跟在太子後面,站在兩扇門外, 遠遠的看着刑部門前的動靜,若依應緩所想, 憑梨妃和三皇子之間做的那些好事,最後落得個锒铛入獄的下場一點都不可惜,對于救她出去這件事, 并不是十分熱衷。

偏偏太子非要讓他打個頭陣。

太子擡了擡下巴,示意應緩去看火把下面兩個鐵面守衛,“去拖住他們一刻鐘,就說賢妃想探視梨妃,讓尚書大人行個方便, 一刻鐘後你就回宮。”

應緩在宮裏這麽多年,唯一沒去過的地方, 就是刑部, 他打心眼裏畏懼,吞吞吐吐的說的欲言又止,“殿下,奴才若是去了, 萬一......萬一被刑部的人也抓進大牢裏......”

那不就壞菜了嘛!這個節骨眼上,這種事情是極有可能發生的。

太子默了默,應緩以為太子要改變主意打道回府了,誰知他卻道,“被抓了也不妨事,反正本殿下救一個也是救,救兩個也是救。”

這語氣就跟長葉說的“今天吃一碗也是吃,吃兩碗也是吃”一樣的,也太随意了,應緩欲哭無淚,那梨妃能和他比嘛,他可是一直忠心耿耿、純潔無辜的好不好。

想是如是想,身體還是老老實實的聽從太子的吩咐,邁着小步子往刑部去了,等到了門口往回看的時候,剛剛站人的地方早沒了太子的影子。

太子從夾道出來,從別一邊繞進了工部的院子。

工部和刑部緊挨着,這宮裏各個機要處,刑部的地方最大,工部的地方最小,巧的是這兩個地方又緊挨在一起,若真要論的話,工部是一直被刑部欺負的那個。

建安帝在位的第三年,當時的禮親王、建安帝的叔父舉兵謀反,那個時候先帝留給建安帝的精兵強将還在,江山還是先帝在位時的穩固模樣,拿下造反的禮親王輕而易舉。

按理說,謀反當處斬,但當時建安帝剛繼位不久,地位也不穩,要在百姓心中樹立仁德,便把禮親王一幹人全關進了大牢,浩浩蕩蕩的軍隊再加上親眷,刑部的大牢硬是被塞的滿滿的,以至于後來不得不往旁邊擴建,就占了工部的地盤。

工部主修葺、水利,不僅要讓地方出去,還要幫搶地方的人好好修葺,這口氣誰忍得下,工部和刑部的梁子就此結下了,原本兩個院子是互通的,至那以後也被一堵牆隔了開了,井水不犯河水。

太子現在就站在這堵牆下面,身邊是已經坐穩了工部尚書的位置并樂在其中的耿自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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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自忠一直銘記太子的話,無論宮中發生了何事,都只聽不問、埋頭做事,太子被廢的時候,他一度打算像以前一樣偷偷從水路潛入承安宮,想了又想還是放下了,白天照常當值點卯。

功夫不負苦心人,他在工部貓了這麽久,終于有了用武之地,可以松松上了鏽的筋骨了。

“殿下,這堵牆對面是刑部的議事殿,若是有人在的話,咱們前腳翻,後腳便能被人來個“甕中捉鼈”,要臣說,那女人又不是新棠姑娘,有臣一個就夠了,殿下大可不必以身試險。”

工部現在全是耿自忠的手下,少有的幾個清廉做實事的官員也在太子進來的時候也被他給屏退了,門口有自己在戰場上的親衛守着,說起話來倒是不用顧忌外面,但是得防着隔牆有耳,因此聲音是壓了又壓。

新棠這個名字,無論什麽時候都能在太子的心頭激起朵朵的水花,肆意翻滾之後又妥帖的安放在心底的最深處。

耿自忠的話不無道理,但他自有打算。

賢妃父親與刑部尚書有舊,若是賢妃出面,把人拖住一會兒是綽綽有餘了。

太子道,“對面現在無人,你與我快去快回,把人救出來之後,先放在你工部,今天下值,讓她跟着你去耿府。”

耿自忠不太願意,“殿下,臣可是有家室的人,這樣貿然帶個女子回去,晚上可是進不了房門的,您尚未娶妻,不懂得其中滋味,這進不了房門......”

他的話在太子涼涼的目光中戛然而止,剛剛只顧着站在男人的角度發牢騷,差點忘記眼前太子情路正不順,這可真是在傷口上撒鹽了。

耿自忠摸摸鼻子,想着應該顧忌一下太子的顏面,跟着解釋道,“殿下,臣沒別的意思,就......有家室的其實也不好,女人嘛,心眼比針還小,時不時就給你醋一回,這大才爺們兒誰能頂得住啊。”

太子本來還在想是不是自己的安排欠考慮,他這話一說,索性懶得考慮了,開口道,“滴水石穿非一日之功,這醋泡着泡着也就習慣了,說不定還能有意外之喜,耿大人,可千萬別小看了自己。”

耿自忠:“......”

閑話之餘,兩人沒忘記辦正事,施展輕功躍上牆頭的時候,刑部院子裏的景象一覽無餘。以議事殿為首的放卷宗的地方只占很小一部分,出了議事殿便是一扇由兩塊鐵板合面了大門,鐵板的寬度看着足足有一個成年男子的身高。

鐵門裏面,便是刑部大牢——關押犯人的地方,此時大門緊閉,并沒有人把守。

耿自忠在前,示意太子跟着他走。

兩人停在了鐵門前,耿自忠從靴子裏拿出一把匕首,刀鞘一開,寒光乍現,一個手起刀落,門上的鐵鏈便斷成了兩截。

進門之後,耿自忠見太子的視線一直放在匕首上,嘿嘿一笑,“想必殿下已經認出來了,這把就是用名動天下的玄石鐵鑄成的,北境的鞑子拿這鐵當寶貝,十幾年前割下了我兄長的頭顱,任鞑子從棺材裏爬出來也想不到,這刀兜兜轉轉又到了我耿家人手裏。”

玄石鐵做刀劍乃是極品,可惜只在北境少量出現過,和流雲錦一樣,也是千金難求。太子微一點頭,收回了視線,“好刀當配好男兒,它既然和耿将軍有緣,也是它是造化。”

兩人順着牢裏的那條路,一間一間牢房的找過去,終于在快到盡頭的時候找到了蜷在地上的梨妃,聽着動靜也沒醒,想來是已經暈了過去。

太子站在外面沒有要動手的意思,耿自忠只得進去一把把人扛在了肩膀上。

再次回到工部,已經有人準備好了水和帕子,還有一套侍衛的衣服,耿自忠絲毫不懂得憐香展惜玉,把人往手下手中一放,“這陣子你就住到我府上去,這人也交給你了,她在你在。”

耿自忠這手下常年在兵營裏混,女兒家的面都不見過幾回,懷中突然多了個女子,慌得連話說得都清楚了,“大人放心,屬下、屬下定然照顧好這位姑娘,不讓大人失望。”

這怎麽說得跟養小似的,耿自忠在他頭上囫囵着薅了一把,轉身送太子出了兵部。

第二日,刑部尚書發現梨妃不見了的時候,第一時間上報了建安帝,并把地上遺漏的鐵鏈也一并呈了上去。

建安帝看一眼便知那鐵鏈是被何兵器所斷,北境的東西悄無聲息的探入了南岐的大牢,他這個皇帝竟然一無所知。

他心愛的兒子也在北境,但是這個兒子現在已經想要取代老子了,建安帝現在最深惡痛絕的就是北境。

他召來福祿,“傳朕口喻,召三皇子李獻淮即日起歸京,一刻也不得耽擱!”

禦花園事件之後,建安帝派出了身邊的暗衛去了北境,他要查探一下這個兒子是不是真的如別人所說在北境擁兵自重,想取他這個皇帝的項上人頭。

三皇子是得到建安帝最多父愛和關注的,建安帝這一生的父愛大約都給了他,就算是為了權謀和制衡,數十年下來,那種關心也會成了習慣,在他調查出實情之前,他要給這個兒子一個機會。

事情一步一步的在按照太子的計劃發展,再須最後一把火,他便可以把這南岐的局勢攪得更亂,趁勢而起了。

三日後,建安帝派出去的暗衛終于帶來了北境最新的消息:三皇子已經和北境邊界的蠻夷鞑子勾結在了一起,蠻夷給了三皇子十支精銳鐵騎,換走了三皇子手上駐守北境的兩千戍兵。

蠻夷的鐵騎換兩千戍兵,看起來是南岐賺了,建安帝撫掌大笑,只是沒笑多久,暗衛遞上了一張圖。

圖上是一條百丈寬的河,河上已封了冰,冰面上密密麻麻穿着南岐軍服的戍兵擡着一根根的木頭和一捆一捆的麻繩不斷的往河對岸延伸,看樣子是要把木頭架到河對岸來,兩個岸邊一旦連接上,北境和南岐之間的天塹便成了通途。

這圖畫得簡陋,是随便是草汁塗上去的,但是三歲孩童也能看懂上面的東西。

李獻淮竟把南岐百姓用糧食養着的戍兵派去給北境人修索命的棧橋,圖上的棧橋已修了小半,按照北境入冬的天數來算,想必是九月就開始動工了,照這個速度發展下去,今年的新年,舉國歡慶之夜便是南岐亡國之時。

建安帝一屁股坐在了身後的龍椅上,此時不知道是誰驚恐的“啊”了一聲,福祿正要呵斥,轉眼卻駭了一跳,建安帝的嘴角正滴着鮮紅的血,面前的桌子上不知道什麽時候也出現了一灘血。

“傳太醫,快傳太醫!”

建安這這回是真的病了。

小打小鬧的頭疼腦熱有許多次,吐血還是頭一次。二皇子李北安在貴妃出事的當天便不知所蹤,宮裏的皇子不算上還未成年了,眼下能主事的,除了太子竟找不到第二個人。

太子就這樣在衆人的希冀中,被福祿從承安宮請出來,擺駕了康元宮。

康元宮裏充斥着濃重的藥味,仿佛裏面住的不是一朝天子,只是一個行将就木的垂死之人,宮裏的宮女太監都看太子眼色,有之前對太子輕視過的,兩股顫顫怕太子秋後算帳,連宮門都不敢進,可惜太子看都沒看一眼。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手機被鎖了,拿到店裏刷機,我跟店員說,手機你先弄着,我過會兒再來。實際上我是回來碼字了!終于弄好以後是10點多了,手機裏面啥都沒有了,找回微信找回扣扣弄了好久。值得慶幸的是,多災多難的我終于在12點之前發更新了!!!!流淚.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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