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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太子的記憶裏, 對康元宮的印象僅僅只保留到周皇後在世的時候。那個時候的建安帝尚且會顧念夫妻情誼, 對嫡子也是和顏悅色, 那大概是太子一生中為數不多的幸福時刻。

這些幸福随着後宮越來越多的女人湧入, 随着朝廷上的權利傾軋重組, 随着周皇後的逝世而支離破碎。

曾經歷歷在目的情景到如今已太過久遠,遠到太子看到床榻上躺着的建安帝,內心竟然一點點波動都沒有。

李太醫說過, 建安帝今日會醒。太子沒有坐在龍榻上,擡手讓福祿搬了一張椅子過來, 坐在建安帝的對面,靜靜的等着他醒來。

午時的時候,長葉送了膳食過來, 身後跟着的宮女足有十人,人手一個托盤,裏面放着禦膳房精心烹制的菜肴。

太子沒吃兩口,便聽見了隔間細微的咳嗽聲,建安帝醒了。

他放下筷子, 讓長葉把菜撤了下去,吩咐道, “按李太醫的方子, 把藥煎好了送上來。”說罷,起身去了裏間。

建安帝睜着一雙略有些渾濁又失神的眼睛,那雙眼睛一見到太子的時候,又立馬多了幾分警惕。太子把他的神色收在眼中, 微微一哂。

“您鐘愛的三弟沒有出現在病榻前,父皇是不是很失望?”

建安帝現在聽不得李獻淮的名字,自己精心養育的樹,長出了刺,最後反倒把尖銳的那一角對準了自己,這種大逆不道的兒子,提起來就是在明晃晃的打臉,他覺得眼前的這個長子就在拿這件事來諷刺他。

他想斥責他,話在嘴邊滾了一圈,又忍住了,帝王所站的高度決定了他們在某種方面的前瞻性,局勢随着他的病倒只會更複雜,他得屈從于現實。

躺在病床上的建安帝默默看着邊兒上站着的高大的太子,突然間意識到這個嫡長子已然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長成了一個能身強力壯的男人,更讓他感到危險的是,自己現在坐的皇位,随時都可能易主。

他想了又想,轉移了話題,“北境現在,情況如何了?”

建安帝的聲音和他保養得宜的面容相比,更顯老态,太子看他的眼神充滿着同情,慢慢道,“李獻淮在北境擁兵自重,蠻夷人入南岐如入無人之境,父皇對這現狀可還滿意?”

太子一絲遮掩也無,絲毫沒有去考慮病中的建安帝能否經受得住打擊,往近前走了兩步,接着道,“太醫說了,父皇急火攻心,又有舊疾需得好好休養,不可操勞國事。父皇還是聽太醫的話早日上朝吧,畢竟,在三弟帶鐵騎踏平宮門之前,那龍椅是您最後一次坐了也說不準。”

“你......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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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過于涼薄和大逆不道,建安帝一張臉憋得通紅,急速的咳嗽了幾聲,清冷的室內更添了幾分蕭索。

太子冷眼在旁邊瞧着,待咳嗽聲漸漸平息之後,才淡淡開口道,“子不教、父之過,兒臣正是把您交給會兒臣的原原本本的還給您而已。父皇千萬別把自己誤認為是盛世明君,您不過是一個軟弱昏庸、守成不足的權謀家罷了,今日的南岐,今日的北境,是您一手促成的,因果循環、蒼天饒過誰!”

建安帝躺在床上抽搐了幾下,努力掙紮着想去夠床邊的劍,卻只是徒勞無功,睜着一雙眼怨毒的盯着床邊的太子。

門外有腳步聲,長葉端了藥進來,太子退後一步示意長葉喂藥。

建安帝抗拒不配合、藥汁搖搖晃晃撒在了床被上,長葉勸說不住只能求助的看向太子。

眼前的景象和數年前重合,同一個地方,同一張床榻,只不過喝藥的人是熟睡中的母後、灌藥的人是此刻正躺在床上的建安帝,當時十歲的他,也是如現在這般,是一個清醒的旁觀者。

時間,埋葬的了記憶,卻埋葬不了曾經犯下的罪行。太子雙手背在身後,眼裏盡是冷漠,“灌。”

長葉是有功夫的,得了太子的吩咐,也不再手軟,捏着建安的下颌,把藥一股腦的順着喉嚨倒了下去,待嘴裏看不見藥汁了,才松開了手。

“殿下,陛下已經服藥了。”

太子點點頭,站在原地道,“父皇,您保重身體,兒臣過些日子再來看你。”

說罷不管建安帝有沒有聽到,轉身帶着長葉離開了。

太子走後,昔日守着承安宮的禁軍副統領謝正被調來看守康元宮,禁軍本就是歸天子調遣,太子這一番安排衆人覺得合情合理,有個別聲音冒頭說太子大逆不道的也被迫消了音。

放着好好的正統領不用,反倒是把副手提拔了上來,太子的這一番安排放在禁軍眼中就相當于是一個風向标,地位一下子水漲船高。

說起這人,長葉和應緩都有印象,在太子被廢期間,幫過太子往臨安王府傳過一封信。

那時太子內憂外患、受制于人,惦記的新棠又不在眼皮子底下,那陣子的太子肉眼可見的消瘦了許多,謝正遞的那封信很大程度上給了太子一個定心丸,才能把後面的謀劃順利進行下去。

不同于耿家和臨安王的站隊,謝正出身一般,朝中無人,家族也泛不起什麽水花,應緩和長葉至盡沒明白太子當時為會讓他們把信給他。

事實上,這個問題謝正也沒想明白。他出身寒門,沒有家世沒有家財,只有在軍中摔打出來的一身硬骨頭傍身,也立下不少戰功,只不過家世太差,所以這麽些年只能當個副統領,而且剛上任就被派去看守不受寵的太子,這種吃力不讨好又沒有什麽油水兒的差事也只能落到他們這種沒有背景的人身上。

好在他心态平和,覺得守着清冷的承安宮、遠離那些好大喜功的世家子弟子挺好,如此一來便是幾年。

這位太子也的确是讓人省心,從來不曾見他與下人為難,他有時候看着承安宮內的人來人往,會在心裏感嘆承安宮更像是一個世外桃源。

要說這幾年的日子當真順風順水也是不可能的,這世上有巴結讨好的,便有逢高踩低的。謝正就遇到過有世家子弟趁着當值想進承安宮“看看”的,結果被他命人用軍棍打得下不了床。

在他眼中,守衛就是看守和防衛。他謝正手底下,絕不允許有這種人存在。

作者有話要說: 我是不是寫的不好看...評論都沒了……好歹冒個泡告訴我不是單機,催更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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