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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帝卧病在床之後, 太子接管朝政, 暗衛對于新棠的追捕也告一段落。上次新棠在段家鋪子裏被救走, 段無憂事後分析過新棠突然在段家地盤的原因, 想來想去也沒理出個頭緒來——她不至于自投羅網。
到是随從把陳阿生受傷的事情聯系了起來, 畢竟前腳剛把人打了,後腳就有人上門來找事,巧的是這兩人都還跟鋪子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
往大膽了想, 陳阿生背後的人說不定就是那個叫新棠的。
不管是與不是,段無憂也管不了那麽多了。為了将功贖罪, 事後便把陳阿生的名頭報了上去,直言通過他能找到太子身邊的那個侍女。
暗衛為了不打草驚蛇,悄悄跟了陳阿生幾天, 每當快要找到他們落腳點的時候,總會被半路殺出來的黑衣人攪黃。有次陳阿生在巷子裏走慢了一步,便聽着了身後的打鬥聲,返回去躲在拐角處暗自觀察了一會兒,終于确定連日來自己總覺着身後有人跟着自己的事情不是錯覺。
他平素一個人, 找他讨債的都是明着罵,街裏街坊的斷不可能揮刀弄槍的, 且那看把式, 民間哪有這等身手,找誰的已是不言而喻。
陳阿生沒把這件事跟新棠說,只告訴她這陣子鋪子忙,他要住在店裏, 貨也緊缺,讓新棠別亂跑多做點骨簪。
這些暗衛不知道怎麽想的,即使在路上跟瘋狗似的追着人,也不會輕易踏進這鋪子裏。陳阿生在鋪子裏吃住了三天,琢磨着要不要把新棠弄到鋪子裏來的時候,卻發現那群跟蹤他的人不見了。
為了試探,第二天打烊的時候,他不嫌命大的特意從臨南大街上大搖大擺的穿過,警惕了一路,後面半個人影也沒有,只除了一張熟面孔——那人他也不認識,只知道是他們這邊兒的,幫他對付那群亂砍人的瘋狗的。
陳阿生走到阿伯那裏,特意交待等後面那人跟上來的時候,給他弄塊餡足的肉餅。餡餅送了幾天,這下他是真的确定沒人再追殺了,嘴一抹,一溜煙跑回去了。
新棠正被他的的謊話忽悠着勤勤懇懇的磨着玉檀木,看着陳阿生回來了,直接把面前雕琢成型的骨簪推到他面前,伸了伸僵硬的脖子道,“鋪子裏忙過了?這些簪子我都按你說的做好了,明日可以拿去賣了。”
陳阿生直直的坐在了她的對面,收斂了面上的喜意,故作深沉,“這鋪子說起來你是大當家的,跑腿操心的事倒是讓我做全了,你自己不應該去看看、掌掌眼嗎?”
新棠一愣,眼中浮起一抹錯愕,随後又恢複自如,淡淡一笑,“說的是,總讓你一個人操勞也實在不太公平,這樣吧,明日開始,我就随你一起去。”
傷筋動骨一百天,她現在又是個全須全尾的人了,如果她的命活得長久的話。
陳阿生把他的匣子放在桌面上,拿起新棠雕的骨簪一根一根放了進去,幾個月的時間,她的技藝越發娴熟了,不止榆葉梅,帝王菊、風柳、昌蒲也能雕得盡态極妍。
他自己雕的成品是偏磅礴大氣的,以山石玩意兒、人形物具居多,妖小精致的東西還得女兒家上手,來得更受歡迎。事實上,新棠雕的東西在店裏是賣得最好的,世家小姐都愛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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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阿生合上了匣子,拍了拍手掌,一錘定音,“就這麽着。”
哪知這裏新棠卻突然反悔,“我不和你一起走,你先走,我随後就到。”
新棠沒說為什麽,但是陳阿生能猜到,“你是怕那些追殺你的人看到你和我在一起,從而連我也不放過?”
新棠遞給了他一個“知道還問”的眼神。
陳阿生豪氣的一笑,把男子漢的擔當學了個淋漓緊致,似乎又回到了兩人初遇時候的樣子,“不可不可,你即是我的東家,我怎能抛下你獨自茍活,我陳阿生自問做人無愧天地,做不了這等小人行徑的事,要走也要一起走!”
這話說出來,不知道還以為命都要給她了,新棠扯了扯嘴角,順手捧了一把手邊的木屑,淡定道,“哦,既然這樣,那你把這些都收了吧。”
這幾日陳阿生沒回來,新棠也除了吃飯睡覺也幾乎都在忙着手上的活,手邊和腳邊這時已累積了大量的檀木屑,這檀木原料珍貴,新棠都把它們收集了起來,打算等哪日空閑了,搗碎做點香出來。
陳阿生雕了這麽多年的檀木,最讨厭的便是倒騰這些檀木屑,但今天倒是意外的好說話,從容的大包大攬的應了下來。
第二日,新棠在陳阿生的再三催促之下,只來得及把眉毛畫粗,臉和脖子竟是一點沒塗,陳阿生吊着個嗓子在堂屋裏吵吵,比隔壁的公雞打鳴還讓人煩,新棠不得已,找了塊帕子把臉遮住了,便和他一起出了門。
上了臨南大街,沒走多久,她便發現了端倪,待陳阿生從包子鋪買了兩包包子回來,她直接扯下了臉上的帕子,見他沒什麽反應,甚至還意外的揚了揚眉,新棠更加确定了心裏的想法。
包子太燙嘴,陳阿生邊龇牙咧嘴啃了一口,邊贊賞道,“不愧是大當家的,這麽快就發現了不同之處。”
新棠光明正大的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頭,竟有了種重見天日的欣喜。
她從陳阿生手裏拿過另外的一油紙的包子,兩人蹲在路邊上慢慢吃,新棠道,“你是什麽時候發現沒人追殺我的?”
陳阿生想了想,把時間往近了說,“就三天前吧。”順便還誇了自己一把,“那些人的行蹤太不隐秘了,我一眼就識破了,這不,人走了,也被我立馬發現了。”
建安帝的暗衛哪會是粗心大意的無名之輩,陳阿生這麽說不過是想應一下氣氛罷了,新棠無聲一笑,“陳掌櫃慧眼如炬,好生了不得。”
兩人就近先去了臨南大街。
一大早的“冰肌閣”剛剛開門,夥計正下着門板,擡頭見管事的來了,紛紛直起腰問了好。新棠跟在陳阿生後面,對着他們彎了彎嘴角。
察覺到夥計的目光,陳阿生順勢讓出了位置,把新棠大大方方的推到了前面,朗聲道,“這位是大當家的,今日來巡視鋪子,好好幹,大當家的不會虧待你們的!”
說完,陳阿生恭敬的轉過身來,微一伏身,伸直了胳膊,“大當家,請!”
陳阿生這是在幫她立威,新棠深谙“職場”法則,順其自然的走在了前頭。
不一會兒,大當家來巡視的消息便傳遍了整個“冰肌閣”,陳阿生看着他們忙的腳底生風,故意道,“這大當家的來了,整個的風聲都變了,平日裏也不見他們這般殷勤。”
新棠懶得接他的茬,從進門到現在,這店裏的夥計都是看他的眼色行事的,明顯是積威甚重,這會兒倒來她面前來賣慘。
她像模像樣的回道,“陳大掌櫃不必過謙,日後還得多多仰仗您的點石成金手。”
這一番虛僞的客套把兩人都逗樂了,這般自由的心境竟是從未有過。
她一笑仿佛能攪動這滿室的清輝,夥計剛剛從庫房拿出來的首飾,也不及她這一笑來得晃眼。有人堵住了路,後來者不小心撞了他一下,正欲說點什麽,卻見他人盯着坐在那裏的大當家,眼都不眨一下。
陳阿生見兩人傻站在那裏,不冷不熱的問道,“大當家很好看?”
新棠看的不錯,陳阿生素來在店裏是極有威望的,這些年輕的夥計多多少少都有些怕他,他這不陰不陽的問話完,兩人緊趕緊的溜了。
隔着窗,新棠能聽到大家小聲的議論。
“大當家長得真是俊俏,就是看起來身子有點弱,臉太白了......”
“富家少爺嘛,被保護的好是正常的,白一點也不稀奇,只要發工錢就行。”
“倒也是這個理兒。”
......
新棠安靜的聽完,頗有些哭笑不得,今日她裏面穿了一身短打,外頭罩着一件寬大的布衫,頭頂挽着一個發髻,兩道眉毛又粗又黑,除了臉皮過分的白淨些,不知情的人,第一面理當然的會把她當成男子。
竟趕了回意外的巧,回頭見陳阿生已然憋起了笑。
她挑眉看向陳阿生,“男子就男子吧,也不錯。”
陳阿生帶着新棠把“冰肌閣”裏裏外外走了一圈,這裏和之前的布局相比還是改動了不少,靠近門口的地方,整整齊齊的擺着她雕出來的各式骨簪,之前雕得都被買走了,現在那裏擺的都是今天剛拿過來的。
這地方改過之後,一入門倒是比之前寬闊不少,一踏進門檻,琳琅滿目的商口很容易攫取注意力,以新棠的眼光來看,很是亮眼。
整個屋子的格局劃成了三個部份,除了剛剛說的前門,左側和右側分別是金銀首飾、胭脂水粉,這些都是市面上都有流通的,她也沒什麽做胭脂水粉的本事,想在上面費功夫的可能性太小。
正後方是一面大屏風,上面繡的是一叢完整的榆葉梅,花瓣上的線硬硬的,剛好撐起了花蕾的飽滿,新棠從上往下摸了個全,感嘆古代繡娘巧奪天工的技法。
“怎的想繡梅花?”
做生意開鋪子的人,向來信奉水生財、土生金,她以為這裏若是不放屏風的話,至少也會挂上一兩幅高山流水、土地松柏的手畫,這才應景不是。新棠得承認,她已經提前遁入了“俗道”。
果然,她這翻話遭到了陳阿生的嫌棄,“咱們這裏賣的最好的是你雕的榆葉梅,那才是攬金子的招牌,這花既能賞,又雅致,哪能和那等充滿銅臭的錢銀相提并論,咱們的鋪子就該與衆不同,方才能顯現出價值所在。”
歸根結底,還是因為有銀子可賺,把賺錢說得這麽風光霁月,也不是一般人能達得到的境界。
新棠默默的點頭,表示捧場。
晌午過後,人漸漸多了起來,鋪子裏已經有些擁擠了,新棠想着索性趁此機會,把其他兩家也逛一下,說不定能有什麽新的奇思妙想。
陳阿生招來夥計吩咐了一下,安置好事情之後轉頭道,“走吧,我陪你去。”
兩人剛踏出門,便見段無憂大搖大擺的從旁邊的店裏出來,身後又是呼拉拉的一群人,這陣勢着實引人注目,新棠和段無憂之間新仇加舊恨數都數清了,忙往陳阿生背後一站,扯住了他的袖子。
陳阿生停住了往前邁的步子。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能加更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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