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章

? 秦傳瑞沒想到，兩年前，秦雨鸾之前被她前夫在報紙上羞辱至此，現在她倒是将報紙利用的更加徹底了。先是打機械廠的廣告，現在又是招生廣告，現在報社一看到秦家人過去，首先就笑成了一朵花，財神爺不少見，長久的財神爺還是要好好巴結的。

瞧瞧這廣告打的，不從學校本身入手，而是從民族大義上。前線士兵為華國的穩定浴血奮戰，又說了前線的艱苦，缺醫少藥的現狀，情感真摯唏噓，連他都想去上課了，更不用說那些容易被蠱惑的年輕人。

秦雨鸾悠悠的嘆了一口氣，說道：“怎麽能說是蠱惑呢？我華國現在內憂外患，作為年輕人，本該如此才是。而且，我這不是讓大家知道，安穩，來的不是那麽容易的，與其在國內對着我一個弱女子口誅筆伐，倒不如想想怎麽對那些侵略者去。”

秦傳瑞木然的看着她：“你果然是因為那些無能之人又将你非議一番，才罵人不吐髒話的将他們在文章中鞭撻一番。”

秦雨鸾回道：“我管這些人幹什麽，他們是哪個排位上的人，需要我費這個心思。”

秦傳瑞一哂，然後在她面前坐下，說道：“這些算不上什麽，而是有關于助學金的事，免費讓學生入學就算了，每個月還發半元錢，我知道你素來心善，可是這樣下去，再多的錢都不夠花的。你目光一向長遠，不會想不到這些問題。”

秦雨鸾笑了一下，抽出了一份文稿遞給他，然後說道：“我自然想到了這些問題，可是說句不好聽的，我華國四萬萬人，識字的不足十之一二，想要将學校辦好，阻力太大，起碼，不能讓他們因為沒錢而放棄吧，這可是人生一大憾事。”

秦傳瑞簡直要敗給她了，冷笑一聲：“那之前真是我看錯了，你還真是大善人。”

“況且，我這個錢，可不是白付的。”秦雨鸾對他的态度并不為意。

秦傳瑞低頭看了一眼，果然發現學生每個月半元錢不是白拿的，想要免費上學，首先醫生起碼要中學畢業，護理的低一等，也要認得兩千字左右。醫生可男可女，護理必須為女性，這是免費入學的基本條件，除此之外，學校每個月考核必須達到優秀等等十餘條規定。

還有一種要求更高，每月可拿兩塊銀元，要知道現在多少掌櫃賬房一個月也就一個大洋，這條件可真是不低了。而他往下翻了一番，其中單單考核要求就有十幾條規定，而最讓秦傳瑞注意的是，這個還有一條特別規定，特別加了橫線，畢業之後，必須聽從學校的分配就職五年以上，大多是會上前線的，而另外一種，前線後方都有。

秦傳瑞沉默了一下，然後說道：“如果這是你拟的，這份協議，對你可能會有危險。”

秦雨鸾笑了一下：“你看的觀點果然和別人不同，”她低頭伸出手撫摸這宮裙上繁複的雲紋，聲音中有着輕微的凜冽：“這份文稿，我先是給二哥看過的，二哥的意思是，他會辦好，但是我不得插手，想必過幾天，莫中校就該到江城，跟我商量此事了。”

說罷她歪頭看了眼秦傳瑞：“現在你覺得如何？”

不知道為什麽，看着這樣的秦雨鸾，秦傳瑞突然覺得心跳漏了一排，呼吸不由一窒，半響後他才吐出胸口摒着的一口氣，也許是日日熬夜，今天覺得困頓了。他心中對自己這麽說道。然後問道：“我還有一個問題？”

“什麽？”秦雨鸾拿起金紋玫瑰骨瓷茶壺，給兩人各倒了一杯暖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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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護理，只要女生？”

秦傳瑞只見秦雨鸾的手頓了一下，要不是他觀察仔細，恐怕都看不出來。

“那當然是因為女孩子，總是比男孩子細心的啊。”

秦傳瑞看着她像是偷腥的小貓一樣狡黠的笑了一下，突然不想去追根究底了。秦雨鸾的這個舉動，相比那位被逐出秦家的秦雨鵑在報紙上宣揚女權思想，做的更要潤物細無聲一些，影響恐怕也要更大一些。

那位思想太過極端，恐怕會遭到多數人的反感，而秦雨鸾的舉動雖說影響好些，恐怕很難短時間見效。

南京大帥府。

封大帥原先給秦雨鸾劃這塊地，是看在憲宗皇帝對她有過嘉獎，加之這塊地也不值錢，表示表示而已，心中并不覺得她會做出什麽成就來。

但是看到親信送上來的一份協議，他倒是有些驚訝了，寫這封文稿的人真是不簡單，起碼對未來時局的眼光，是非常準的，起碼近來幾年，華國不會太平，而其中也提到了。于是問身邊的副官：“這是誰拟的。”

副官答道：“是三少身邊的秦參謀。”

接着，不知道秦參謀和莫中校到了大帥書房中商量了什麽，莫中校就放下了手中的事物往江城來了，而這個時候，華南醫學院的第一棟大樓，正在修建中。

白術和白薇可算是找到事幹了，她們一開始就跟在秦雨鸾身邊，她做事的性格也很清楚，很多學校上面的雜事她們就可以處理，兩人已經不是兩年前在羅家後院裏惶惶不可終日的兩個小丫頭了。

誰知道一日，白術居然猶豫的走到秦雨鸾面前，吶吶的沒有開口，這可太不像她的性格了，秦雨鸾坐在書桌前面，一份一份的文件看過去簽上自己的大名：“有什麽事就直說。”

白術吞吞吐吐終于說出了口：“二小姐來了。”

“雨燕？”秦雨鸾伸手揉了揉發酸的手臂：“天氣這般冷了，好端端的，她怎麽會過來的，之前不是還說不能多加走動嗎？還有，誰送她來的？”

白術聽了就知道自己說錯了，連忙俯身告罪道：“不，不是二小姐，是白小姐。”

秦雨鸾看着她的樣子，終于知道她說的是誰了，秦雨鵑，不，應該是白雨鵑。

她想起了曾經這個任性的二妹，仔細想了想卻怎麽也回想不起對方的音容笑貌了，只記得一張倔強的臉。

她恍惚了片刻，恩了一聲說道：“這可是位稀客，請她暫且去會客室。”

白雨娟再會客室等了半個多小時，心中不由有些不耐，想着這位大姐還是一如既往的高傲，正當想說些什麽的時候，從窗戶中看到對方已經沿着長廊過來了，在對方踏進門檻的時候站起來笑道：“大姐姐還是和以前一樣啊，這份氣度依舊讓人望塵莫及。”

白雨鵑和以前相比變了很多，她脫下了繁複厚重的老式衣裳，穿上了西洋裙，外面披了一條兔毛坎肩，頭發燙成大波浪，高高束在腦後，西洋扇一劃，就遮住了半張臉，略微淩厲的鳳眼微微上挑，倒是讓她平凡無奇的臉龐多了一絲驚豔。這樣看來，她這段時間過得還不錯才是。

秦雨鸾對她的挑釁視若無睹，溫和笑道：“讓客人等了這麽久，也不換盞新茶上來。”然後才看向白雨鵑說道：“白小姐坐，不知道此時白小姐前來，所為何事？”

白雨鵑聽了她的話心中一堵，卻又聽她說道：“還有，我家中只有雨燕一個妹妹，白小姐可不要亂認親戚才好。”

白雨鵑臉色發白的看着她，然後笑了：“真該讓父親來看看你現在這樣……”

秦雨鸾搖搖頭說道：“我再如何，也是我秦家家事，白小姐的手未免伸的太長了。”

白雨鵑自嘲的笑了笑，然後婉聲說道：“看我，像是一時魔怔了一樣，還請秦小姐勿怪。”

秦雨鸾點了點頭，請她坐下，白術和白薇站在大小姐身後，聽了兩人的話，相互對視一眼，表情都有些古怪。

“聽說白小姐之前遠渡重洋求學，沒想到會這麽早歸國，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呢？”

白雨鵑愣了一下：“……你這也知道。”

秦雨鸾奇道：“你在國外寫文章寄到國內報紙上發表的事情，很多人都是知道的，難不成你覺得我不看報紙的不成。”

“不……不是。”白雨鵑想起她的确有将自己的文章寄給二哥，沒想到二哥直接會用她的名字發表了。心中頓時又酸又甜，剛剛升起的一絲憤然也淡了下去，她看着秦雨鸾什麽都沒有察覺的樣子，心中說道，他是你二哥沒錯，但是，他是真的把我當親妹妹的。

這麽想着，也就問了出來：“你知道，是誰幫我在國內發表的嗎？”

還沒等秦雨鸾說什麽，白雨鵑就繼續說了下去：“是二哥，”她站了起來，看着和兩年前沒有多大變化的秦雨鸾說道：“我這次歸國，就是回來看看二哥的。”

氣氛有些凝滞，半響秦雨鸾笑出聲來，像是打破了什麽，空氣重新流動起來一般，白術白薇兩人心頭一松。

白雨鵑氣急敗壞道：“你笑什麽？”

“你剛剛歸國，找到我不為拜見父親，也不擔心自己姨娘，而是要見我的哥哥，你說，我怎麽能不笑呢？”

白雨鵑将扇子一收，說道：“我當初在國外孤苦無依，二哥助我良多，這次我歸國，第一件事想看望他又有什麽不對。”她接着站起來有些難為情道：“我知道兩年前我有對不住你的地方，但是這事真的很重要，我并不敢去安縣。還請秦小姐看在我們曾經十幾年的姐妹情分上，幫我一回，讓我見一見二哥。”

沒想到短短兩年當初那個不顧一切的秦雨鵑也學會了低聲求人，但是她的表情讓秦雨鸾覺得有些可憐也有些心驚。她好像是将二哥當作狂風暴雨中抓到的一塊浮木，像是抓到自己的救贖一樣，緊緊的不松手，不管這塊浮木會不會中途斷裂開來，也不管這塊浮木最終會飄向何方。

白雨鵑一瞬間有些茫然，她在報紙上看見秦雨鸾的消息才知道在哪裏找她，可是南京大帥府邸，她這樣貿貿然的找過去真的好嗎？這種茫然，在白薇那個大丫頭遞給她一個信封，裏面說是大小姐資助的路資的時候，就更深了。

但是白雨鵑咬的嘴唇都有些發白了，還是沒有拒絕，她身上的錢已經不多了，要是在找到二哥之前花完了，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秦雨鸾在見到白雨鵑的時候想了一些二哥為什麽要幫白雨鵑的想法，可最後她覺得還是自己想太多了，也許是真的看在兩人曾經的兄妹之情上。

秦雨鸾太忙了，她不止要兼顧機械廠分廠的選址，又要負責學校的事情，忙的沒有時間去想白雨鵑的事，很快就抛到腦後了，也沒有去過問二哥最後是怎麽安頓她的，更加不會在意對方是不是孝順這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