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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揮使,京城真的......守得住麽?我們都會死吧?”

白慕寧突然咳起來,俊逸的臉上完全沒有了血色。等了一會,他還是堅定地用劍一一指向幾個方位:“遼東總兵吳三桂、薊遼總督王永吉、昌平總兵唐通、山東總兵劉澤清都在趕來的路上。闖賊輸定了,京城......固弱金湯。”

他又想起什麽,往兵部那裏望去,咳得擡不起頭。

“大人!該用藥了!”他身邊的親兵捧出小藥瓶,白慕寧倒出一粒丸子,就着行軍水壺吞了下去。

“白大人!”七八位公公遠遠行來,被強風吹得七葷八素,為首的竟然是皇上身邊的王德化公公,他親自捧着一個小玉盅,“皇上聽聞指揮使大人染恙,特賜了藥來。”

大人已經用過藥了,淺樹剛想上前阻攔,卻被白慕寧摁住肩頭。

“将軍請用吧!”

“謝主隆恩!”他揭開藥碗,黑苦的味道随熱氣飄散出來,兩個親兵跪下來準備試藥,他撥開二人,舉杯仰頭一飲而盡。

“将軍豪氣,這還有一碗梨膏,是公主親手熬的。金枝玉葉幾時下過廚,将軍好福氣。”

白慕寧仰頭去喝,發現已經結了冰,他掏出匕首砸成四份,一塊一塊吃了進去。數九寒天,淺樹看得一哆嗦。

“好好好,皇上說将軍是不是心思太重了,給壓的,讓小的每隔三個時辰送這麽一碗藥。”

“臣......”他咳得更厲害了,“臣......”

“好了,将軍安心養病就是。”

白慕寧點點頭,等他們走遠才起身。一位親兵捧了熱水來,憂心地說:“喝了這個藥,将軍的病越來越重了。”

不知道為什麽,他們都有一種感覺,白慕寧在,京城就保得住,大明王朝就保得住。可是皇上還是一副随時要鸩殺他的架勢。

淺樹也勸道:“我覺得公主這碗梨膏,暖暖再喝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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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白慕寧笑了,這次沒有咳,指尖輕輕撫摸着劍柄。淺樹此時離他近,才看清他常常撫的,是柄上的一小塊金牌,金牌的年號與弩一樣都是英宗朝。

他靜了一會,突然幽幽地說:“其實我真的不想統領禁軍。”

衆人聽到這話,連忙跪下:“大人!”

“想想三代人都在一軍內任統領的,□□到現在,找不出一個來。你們都是君王的兵,又不是哪一家的兵。慕寧繼任,不過是權宜之計,受皇上信任這麽多年,早該把軍權交出去。”

“信任”改為“猜疑”二字,會更貼切些。“要是家父當初也能明白這個道理,就不會被斬于陣前了。”他輕笑了一下,獨自轉過身去,緩緩走向自己的營房,風吹起披風的一角,抖落幾多白雪。

又過了幾日,他的病更重了,很少在軍中露面。他一直期盼的吳三桂等援兵也遲遲沒有消息。

淺樹趁着禁軍稍有松散,告了一天假,想法子混進後宮,直直往南邊的僻靜角落奔去,地上小雪濕滑,他歡快地溜了幾下,等了這麽久,終于可以與她相見了。可是等看見了錦和宮門前的竹林,腳步卻又慢了下來,糟糕!見了二小姐,要說些什麽才好?

就說這一年來我一直在找你,不不,這十多年來,我其實一直都......

她未必會感興趣吧。

淺樹在門外踟蹰了幾下,心想這秋千是她坐過的,這梅花是她賞玩過的。這門,是她摸過的。

“吱呀”一聲,房門開了條縫,淺樹忙行禮:“沈嫔娘娘,我......”

屋子裏靜悄悄的。厚重的簾幕将屋子分成一層一層的,屋子裏彌漫着淡淡的爐火氣。往深處走兩步,就能聞到若有似無的胭脂香。淺樹尋着氣味,來到了她閨閣的最隐蔽處。軟綿綿的床榻上尚有兩個褶子,她方才還坐在這裏小憩的吧。他心跳得厲害,附身吻了一下,咬起一根纖細的發絲。

想到皇上也在這裏坐過,淺樹忽然有些憤怒:“二小姐,我還想咬一咬別的。”

我想咬你的腰,想咬出血來。不知道她會不會發抖,會不會像臘梅那樣彎起眉眼。想起臘梅,淺樹心裏一陣別扭,早知道就不去了,要是有一天,牽起二小姐的手,會因為摸過臘梅的腿而內疚的。

正恍惚,突然傳來一個女子的尖叫:“什麽人!”她穿得很素淨,也沒什麽首飾,抱着一捧梅花,随時準備砸過來。

淺樹忙嚴肅地說:“姑姑有沒有看見什麽人過去?”

丫頭疑惑地搖搖頭。

“那就怪了,我明明看見有個賊人,鬼鬼祟祟進了錦和宮。追進來以後竟然不見了。”

“賊人?”

“一個公公。”

丫頭聳聳肩:“誰知道呢,我又不是錦和宮的人,只是奉皇後命給各宮送些梅花。”

“原來是皇後身邊的,難怪氣質不凡。”難怪穿的這麽節儉。淺樹卷起簾子,裝作不經意地問:“沈嫔娘娘呢?”

“不好說,”小丫頭抿嘴一笑,“也許整夜也不回來了,侍寝去了。”

淺樹牙關一緊,看了看床榻:“侍寝不在錦和宮麽?”

“你還不知道麽!太醫院都當笑話傳遍了,你随便問一問,或者自己翻翻《彤史》去。”小丫頭哼着曲,說得這般肆無忌憚,想必皇後對沈嫔也是很輕蔑又刻薄的。二小姐自尊心頗強,在宮裏被人這麽議論,一定很難過。

淺樹掏出一兩銀子:“哪能看到《彤史》?”

去年的《彤史》他當然是看不到的,但是其中一本抄錄正平攤在地上。薄薄一本,可見皇上并沒有太頻繁地臨幸後宮。每一行不過短短一句話:“崇祯十六年某月某日,幸妃某某。”而在沈嫔這裏,寫的卻是:“崇祯十六年某月某日,召嫔沈氏。”

“'幸'和'召',一字之差,有什麽區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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